第十章 从监狱到监狱 1966 年5 月第一个星期的周未,阿拉法特、阿布·杰哈德以及其他20名创建 法塔赫军事组织的同事,头一次有机会在一起聚会——却是在叙利亚的监狱。他们 是在一项叙利亚支持的暗杀阿拉法特的计划失败后被捕的。叙利亚当权者此时企图 以捏造的谋杀罪绞死阿拉法特。他们准备正式指控阿拉法特充当了一起暗杀阴谋的 唆使者,但实际上,阿拉法特才是被人谋害的对象。 如果不是阿布·杰哈德最小的儿子从居住的四层寓所阳台上跌下摔死,如果不 是阿布·杰哈德因此从监狱获释料理其子的后事,阿拉法特很有可能已被处死。 哈拉德·哈桑说:“从历史的观点来看,可以说我们同叙利业的麻烦,是从那 些为了私利而要权力的军人掌管政权并亵渎复兴党口号时开始的。他们在夺取政权 之前,仅仅自称是复兴党员以便使自己具有合法性。当他们当权后,曾正确地把我 们当作志在赢得群众支持和赞同的一种运动。简言之,他们知道我们是主张民主方 式的。这也正是法塔赫同历届叙利亚政权之间存在紧张关系的历史原因。一般说来, 也是法塔赫同许多阿拉伯国家政权之间存在紧张关系的历史原因。叙利亚军事领导 人,从来没有通过民主途径获得人民赋予的权力和合法性的丝毫打算。他们靠武力 接管政权,尔后又通过警察国家的方式保持自己的权力。” 哈位德谈论的这种紧张关系,在1966 年2 月叙利亚第九次政变后发生了戏剧 性的进展。因为这场政变为占少数的阿拉维教派①的军人打开了掌握大权的大门。 哈拉德继续说:“如果你是一个具有政变心理的领导人,如果你只代表占国家 14%的人民,那么你将始终生活在担心被推翻的恐惧中。克服这种恐惧和防止被推 翻的唯一方式,就是使大多数人民更畏惧而不是相反。这也正是叙利亚在1966 年 政变后开始发生的情形。从这一点看,很明显,叙利亚军事领导人必须粉碎或控制 任何主张公开讨论问题的团体或派别。当他们封闭了他们自己的人民的喉舌后,便 转而对付我们了。在他们看来,由于我们真正想要遵循民主的方式,我们便成为他 们唯一的严重内部威胁。至于我们拒绝他们为了私利占有和玩弄巴勒斯坦这张牌, 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前所述,阿明·哈菲兹总统曾希望他对游击战争的象征性支持,能够反驳他 的反对派说他不认真抗击以色列的指责。那些阴谋反对他的人决定采取行动,否则 他们将没有任何理由说明他们的夺权行为正当。 这次政变的领导人是前总参谋长萨拉赫·贾迪德将军。他是阿拉维派教徒。新 总统是前副总理努尔丁·阿塔西。但是,整个阿拉伯世界都知道,他不过是挂名首 脑。真正掌握国家权力的是萨拉赫·贾迪德。在他旁边还有另一个人,也是阿拉维 派教徒,这就是哈菲兹·阿萨德。这个人知道,他目前离总统职位不过一步之遥, 一次政变而已。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他是唯一能同阿拉法特较量的阿拉伯人,但 是在手段上完全是冷酷的,对此阿拉法特甚至连想也设想过。就这一点来说,这两 个人之间的斗争是一场最不公平的斗争。 ① 阿拉维教派是什叶派中的一个教派。——译注苏韦达尼在最后一分钟改变 了立场,当时他是总参谋长,大概萨拉赫·贾迪德和哈菲兹阿萨德并不想要他插手 军事情报机构。 因为他们打算通过这一机构接管法塔赫。如果必要的话,他们准备杀死阿拉法 特。他们可能认为,当情况进展不妙时,苏韦达尼由于老交情的原因也许试图在帮 助阿拉法特。苏韦达尼终于得出结论,他的新主子是阿拉伯舞台上最大的伪君子。 他这样说时犯了错误。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列入被清洗的名单后, 便 设法逃往中国。 叙利亚斩当权者比其前任更执意避免同以色列进行一场常规战争,这一点至少 同其他阿拉伯前线国家一样,尽管很多宣传和表面迹象与此相反。叙利亚避免战争 的做法,是在表面上坚定地支持巴勒斯坦通过革命的武装斗争——游击战求得解放。 这种把戏是在寻找适当的平衡。叙利亚人不得不支持一定数量的游击活动, 以便 使人们相信他们的关于要认真抗击以色列的虚伪宣传,但与此同时,他们又必须确 使游击活动局限在一定水平,不足以给以色列提供打击叙利亚的借口,这是十分危 险的平衡把戏,然而叙利亚人认为他们有足够的聪明可以利用它而避免危险。他们 的战略在实质上比纳赛尔棋高一着。他们希望取代纳赛尔成为阿拉伯世界的领袖。 纳赛尔要有一个不准进行战斗的傀儡巴解组织,叙利亚则要一个允许进行战斗的傀 儡法塔赫,但要以叙利亚的方式进行战斗。 在大马士革政权变更的短短几周内,阿拉法特似乎得到了很多东西。他仍然自 由地继续从叙利亚进行打击以色列的行动。叙利亚新领导人也竭力把自己装扮成巴 勒斯坦事业的真正战士。阿塔西总统保证,革命“将鼓舞巴勒斯坦武装力量并在各 个方面帮助他们,使他们有能力去解放自己的家园。”①但是,阿拉法特保持着警 惕。他料到会有麻烦。此时,他既已被正式暂停作为法塔赫成员,并面临着被开除 的前景,他有两条理由来抵制叙利亚人控制法塔赫的任何行动。一方面他决心不惜 任何代价,保护他所说的法塔赫的“纯洁”;一方面他须向在科威特的同事们证明, 他们错误地对待了他,他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他能够在叙利亚人的花招中有幸打 败他们。 叙利亚人企图用一个他们选择的巴勒斯坦傀儡,来取代阿拉法特担任暴风部队 的军事领袖。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打算通过非暴力方式,实现这一领导职务的更迭。 他们的计划是,在暴风部队内部安插他们自已的人,然后再帮助他们取得领导权。 只有当阿拉法特拒绝充当叙利亚傀儡的副手时,才会将他除掉。 叙利亚选择的人是艾哈迈德·贾布利勒。他自视为舒凯里的当然继承人,但他 根本没有舒凯里的才能,他想掌权不过是出于私利。同阿拉法特一样,贾布利勒也 是一个工程师。他在叙利亚军事学院学习并获得学位。在那里他被叙利亚军事情报 局吸收为它的一名代理人。1961 年,贾布利勒建立了巴勒斯坦解放阵线。这是一 个完全为其叙利亚主子收集情报的组织。 二月政变后不久,贾布利勒会晤阿拉法特并提出建议,他们应将他们的两个组 织合并起来。阿拉法特毫不犹豫地同意讨论这一想法。他知道贾布利勒是叙利亚的 人,但是他考虑,如果巴勒斯坦解放阵线成为法塔赫的一部分,他可能更容易遏制 贾布利勒所代表的叙利亚干涉的威胁。正如林登·约翰逊总统曾经说过的那样,与 其让你的敌人“从外面向屋子里小便”,还不如叫① 大马士革电台评论,转引自 埃胡德·亚里《引起恐怖》(萨勃拉出版社,纽约,1970 年),第85 页。 他进来“从屋里向外小便”。 据哈拉德·哈桑和乌姆·杰哈德讲,法塔赫同贾布利勒的确就合并问题在原则 上达成协议。然而贾布利勒并不满意,因为根据阿拉法特的建议,他只在提议建立 的联合军事委员会中占有一席之地。贾布利勒要求完全的军事领导权。他辩解说, 他的要求是建立在这样基础上,即是他而不是阿拉法特能使叙利亚为他们的斗争提 供全力支持。当阿拉法特明确表示,他无意允许一位叙利亚的代理人来指挥法塔赫 时,贾布利勒向他的控制者请求新的指示。贾布利勒同叙利亚军事情报局领导人会 谈的结果是,决定并计划杀死阿拉法特。 暗杀阴谋的构想是,利用一个不明真象的第三方,诱请阿拉法特出席一个会议, 会上将其射死。这个无知的第三方就是约瑟夫·乌拉比。他是巴勒斯坦人,在叙利 亚军队中任上尉,他被提出充当贾布利勒与阿拉法特纠纷调停人的角色。乌拉比出 于良好的愿望,相信如果对抗可以转变的话,调停是有必要的。他邀请贾布利勒和 阿拉法特参加一个由他主持的讨论双方分歧的会议。 阿布·杰哈德说:“乌拉比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忠于他所服务的叙 利亚军队的巴勒斯坦人,但同时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是知道这一点的人,因为乌 拉比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乌姆·杰哈德也证实了他丈夫的话,并说乌拉比也 曾给她“许多帮助”。哈拉德·哈桑告诉我,乌拉比曾被考虑选进法塔赫军事委员 会。 会议预定5 月5 日下午6 时在阿萨卡区的一所历子里进行。到会前最后一分钟, 按照预定计划,贾布利勒突然想起他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个更紧急的约会。他派来一 个人代替他,而这人正是要暗杀阿拉法特的人。他是叙利亚的一名军官,化名阿德 南。哈拉德·哈桑说:“后来我们进行了调查,发现恰好在会议预定开始之前,通 常在阿萨卡区值勤的国民警卫队撤走了。他们适时消失了。”显然,当局不想有任 何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官方证人在场。 但是,阿拉法特没有到场。他也派来一位代表。他的名字叫穆罕默德·希沙姆。 希沙姆带了一个名叫阿卜杜勒·马吉布·萨穆德的警卫。他被命令躲在隐蔽处,注 视周围事态。希沙姆受命讨论需要讨论的问题,并且声称,阿拉法特可能晚一会儿 与会。 那位名叫阿德南的人开始叫嚷,高声指责乌拉比是叛徒。其意看来是说乌拉比 已以某种方式警告阿拉法特离开。阿德南也有可能推测或被告知,乌拉比了解这一 阴谋。也可能是他开始怀疑自己陷迸了圈套。 他的吼叫持续了数分钟。接着响起了两声枪响。名叫阿德南的那个人逃向夜晚 的黑暗之中。当萨穆德闻声赶来,乌拉比和希沙姆已经停止了呼吸。 贾布利勒没有估计到他的计划会出岔子。他没有等到确认阿拉法特的死亡,就 采取了下一步行动。哈拉德·哈桑说:“当时贾布利勒推测阿拉法特已被杀死,便 散发了一项声明。声明谴责法塔赫是沙特阿拉伯的傀儡,指责我们所有领导人都是 巴勒斯坦革命敌人的代理人。我已记不得确切内容,因为这是一个不连贯的、无条 理的宣传性声明。但它给人这样一个印象,即刚刚发生了某种非常重要的事情,而 它将会改变一切。事实上,正如我们不久所知,贾布利勒正准备发布一项通告,宣 布阿拉法特已死,他本人,贾布利勒,开始担任所有巴勒斯坦革命武装力量的指挥。” 我曾问过阿拉法特,为什么他没有参加这次预定暗杀他的会议。是不是他那著 名的鼻子或对危险的嗅觉拯救了他。他答道:“完全不是。这一回并不像你所说的 是我的鼻子,这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使我幸免。我之所以未去那个地方,是因为阿布· 杰哈德和我被要求去同叙利亚一位很高级的官员会晤。他后来便成为我不在乌拉比 遇刺现场的证人。” 阿布·杰哈德告诉了我同这位“叙利亚很高级的官员”会晤的较多情况。 我推测,此人是总参谋长苏韦达尼。杰哈德说:“这位官员承认,他和他的上 级对以色列没有通过袭击叙利亚来迫使大马士革政权放弃对我们——巴勒斯坦‘恐 怖分子’——的支持感到吃惊和困惑。阿拉法特和我都同意,以色列没有采取报复 性袭击是很奇异的举动。早在50 年代初期,以色列就制定了一项政策,对那些被 以色列称为允许巴勒斯坦‘恐怖分子’跨越边界去袭击犹太国的阿拉伯国家,要进 行打击。当以色列确知纳赛尔和侯赛因在试图控制我们并阻止我们采取行动时,他 们曾多次在加沙地带和约旦进行报复性进攻。此时权利亚正在公开地、骄傲地表示 支持我们,??而以色列人却没有进攻叙利亚!这是为什么?以色列人正在要什么花 招?不管怎样,一些叙利亚人对此不仅感到惊奇和困惑,而且感到担忧和恐惧。他 们认为,以色列人正在玩弄诡计,以色列向权利亚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可能发生在 旦夕之间。 这样,我们这次会见的真正目的就在于此,他们请求我们从黎巴嫩派出一支巡 逻队,在以色列战线后方侦察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同这位叙利亚高级官员会晤后,阿拉法特和阿布·杰哈德直接回到他们在亚穆 克难民营的基地。他们计划在那里组织在以色列战线后方执行侦察使命的巡逻队。 但当他们到达营地时,立刻就为乌拉比和希沙姆被暗杀的消息所震惊。他们向萨穆 德详细询问了他所见到和听到的一切。事态的寓意十分清楚。阿拉法特有幸活下来 了,但是,他的真正麻烦尚未开始。 叙利亚人打算陷害阿拉法特的头一个迹象是拘捕萨穆德。执行拘捕的官员对萨 穆德被控杀人没有留下什么可怀疑之处。十分清楚,稍后他们将逮捕阿拉法特,并 指控他是这次暗杀阴谋的唆使者。 阿拉法特对我说:“他们逮捕的那个人完全是无辜的。我们自己相信确实如此。 他看到了他所看到的,听到了他所听到的。但是他完全是清白的。 不幸的是,某些人并不考虑真实情况。他们逮捕了我们的人以掩盖事实真相。” 乌姆·杰哈德好不容易刚刚把她最小的儿子尼达尔打发入睡。尼达尔还不到3 岁,但精力却比几个普通孩子加在一起还多。他有时这里爬爬,有时那里走走,几 乎无处不去。他的住处在第四层,大人每时每刻都要看住他。 阿布·杰哈德差不多每天都要警告他的妻子:“如果你不盯住那个孩子,他就 会到阳台上去,那样是会出事的。”只有在尼达尔夜晚入睡的时间里,乌姆·杰哈 德才能在自己房里休息。但就在这天夜晚,她遇到了麻烦。 大约在晚上7 点钟,几名法塔赫战士猛冲到楼上,急敲乌姆·杰哈德的房门。 他们流露出惊慌的神情。“阿布·杰哈德在哪儿?阿市·阿玛尔在哪儿?”他们问 道。乌姆·杰哈德回答说她不知道。他们匆匆离开,没有告诉乌姆·杰哈德他们所 听到的情况——约瑟夫·乌拉比和穆罕默德·希沙姆遇刺身亡。 乌姆·杰哈德说:“大约在8 点钟又来了我们的一位同事,他问我:‘你是一 个人在家吗?’我告诉他是的。我向他询问出了什么事情。他说:‘出了大麻烦。 叙利亚人正在搜查我们的营地和办事处,我是赶来保护你们的。’“过了三个小时 后,他说:‘我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去找阿布·杰哈德和阿布·阿玛尔,如果你不 介意一个人呆在这儿的话。’我叫他去了。价诉你实话,我很高兴。他显得很紧张, 而他把我弄得更紧张。 “一个半小时后,阿布·阿里·伊亚德来了。他是一位十分坚强的人,受到我 们大家的爱戴和尊敬。他说:‘乌姆·杰哈德,我不会离开你的身边,一直等到我 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局势遭透了。’他叫我关上电灯,他打开了通向阳台 的门。我们坐着,等待着。” 阿拉法特或者阿布·杰哈德可能已委派阿布·阿里·伊亚德去做某项必须做的 事情。如果同大马士革当局摊牌,乌姆·杰哈德必须得到援救。她无论如何不能被 夺去生命。他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乌姆·杰哈德继续说:“在凌晨4 点钟,我们听到了汽车声。我们看到阿拉法 特和阿布·杰哈德从车里走出。只有他们两人,我们等着他们走上楼来。他们显得 很疲倦,看上去十分悲痛,他们的眼睛红红的,我能看出他们刚刚哭过。我问他们 究竟出了什么事。阿布·杰哈德说:‘约瑟夫和穆罕默德被杀害了,当局正准备指 控我们。我们中了圈套。’” 几个小时后,两名叙利亚情报官员来把阿拉法特带走了。乌姆·杰哈德带着讥 笑对我说:“他们声称,他们把他带到监狱是为了他本人的安全。” “你知道他们是在撒谎,”我说。 “当然。”她答道。 两天后,乌姆·杰哈德正在厨房为她丈夫提前做早饭。他一个人在卧室看文件。 寓所的门冲卧室开着。厨房离那儿有一点距离。她说:“当我端着咖啡走进卧室时, 阿布·杰哈德不见了。我喊他,没有人回答。我在其他房间里寻找,仍然不见阿布· 杰哈德。我等了大约半小时。然后下楼向正在楼下玩耍的孩子们走去。我问他们: ‘你们见到阿布·杰哈德叔叔了吗?’‘见到了,他坐一辆轿车走了,’他们说。 ‘什么样的车?’我又问。‘一辆绿色的车。’他们答道。” 据推测,那是一辆军车,阿布·杰哈德被捕了。乌姆·杰哈德走访了叙利亚军 事情报局总部。他们知道她丈夫的任何情况吗了他是已经被捕了吗? 他是在监狱里吗?“所到之处,我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阿布·杰哈德不在 监狱,他没有被逮捕,他们不知道他在那儿。” 此后的6 天中,寻找工作主要由乌姆·杰哈德本人来做,她在大马上革翻来覆 去到处打听阿布·杰哈德的下落。她察觉她自己或许已处在监视之下,因此,她没 有去同任何法培赫军事领导人进行接触。“最初,我确信阿布·杰哈德是在监狱里。 但我自问,为什么叙利亚人说他不在。这不能讲得通。我开始怀疑阿布·杰哈德是 否为了一项使命而出走。我又开始想他已被以色列人俘获或杀死。”此时,由于中 止阿拉法特法塔赫成员资格的命令仍在生效,阿市·杰哈德当时正式执行着该组织 军事指挥司令的任务。 她继续说:“到了第7 天,我决定找住在我们楼下的一个人帮忙。我同他的妻 子很要好,我知道她丈夫是叙利亚情报机构的高级官员。但是,我是不允许知道这 一点的。我同他谈了话。他说他可以打几个电话问问。不到半小时他就告诉我,阿 布·杰哈德在监狱里。如果我去宪兵总部拿到一张许可证的话,就可以去探视他。” 这个监狱现已改为军事拘留营,坐落在大马士革机场附近。乌姆·杰哈德说: “一名宪兵打开了房门,我感到十分震惊。在这间牢房里,有阿布·杰哈德、阿拉 法特以及20 多位我们的同志。除了阿布·阿里·伊亚德之外,所有最主要的法塔 赫军事领导人都在那个房间里!阿布·杰哈德紧紧地拥抱我,我失声痛哭。他低声 叫我不要哭,同时一边安慰我,一边将一个折叠起来的纸片塞在我手中。这是他要 我送交给在科威特的中央委员会的信件内当局告诉乌姆·杰哈德,她可以每隔三天 来探视丈夫一次。在她第二次探视时,她被授与了她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任务。 “阿布·杰哈德对我说,在他们这些领导人被监禁期间继续开展军事活动是绝 对重要的。他说,这可以使权利亚当局确信,仅仅靠逮捕军事领导人是不能控制法 塔赫的。如果军事活动继续进行,权利亚人将会感到恐惧。接着,阿布·杰哈德向 我发布了他的指示。他吩咐我建立一个秘密的紧急行动委员会,负责继续开展军事 活动。该委员会由阿布·阿里·伊亚德、艾哈迈德·阿特拉什和我三人组成,我本 人是代理军事司令。阿布·杰哈德说:‘你告诉阿里和艾哈迈德,这些指示是我的 命令,他们将会服从你。’” 乌姆·杰哈德被证明是一位颇为能干的司令。从叙利亚出发进行的破坏活动有 所减少,但法塔赫部队却是几个月来第一次从约旦和黎巴嫩进入以色列。用军事术 语来说,战斗总和不多——它从来就不是很多,但它足以清楚表明,叙利亚政权不 能仅仅用拘留其军事领导人办法来控制法塔赫。 与此同时,也无迹象表明,叙利亚人打算释放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事。然而,在 他们被捕后的6 周,命运出来干预了。 乌姆·杰哈德通过一位未被捕的法塔赫高级官员,同一位叙利亚高层领导人约 定了一次秘密会晤。乌姆·杰哈德说:“我要告诉你他的名字(她说了),但我希 望你不要公开。他是叙利亚一名领导成员,但却同情我们。他准备告诉我对于在监 狱中的阿拉法特和其他人将要发生的事情。 “在约定会晤的那天,阿布·阿里·伊亚德和艾哈迈德·阿特拉什在我的住处。 会见地点是在确定这次会晤的我们的那位同志家中。我准备到他那里去会见这位叙 利亚领导人,并打算带上我的孩子尼达尔和杰哈德,让他们在会晤时同那位同志呆 在一起。我开始感到我们自己的住所不太安全。阿里和艾哈迈德让我把孩子交给他 们,要我带着会晤情况尽快回来。他们显得很急切。我答应了他们。我在离开大楼 时,仰望了我们的住所,发现通往阳台的门是开着的。我急忙返身上楼。阿里和艾 哈迈德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又回来了?’我告诉他们关上通向阳台的门, 因为我担心尼达尔会从那儿掉下去。 “然后我赴约了。消息真是糟透了。这位叙利亚领导人首先告诉我,阿拉法特、 阿布·杰哈德以及他们全体人员已被转移到大马士革最大的一所监狱。军事调查委 员会的工作已经完成。警察局接受了这个案子,这意味着阿拉法特将会以刑事犯罪 而不是以政治过错受到指控。这位叙利亚人告诉我:‘他们已决心裁决阿拉法特犯 有命令杀害乌拉比之罪,他们正在使之成为刑事犯罪以便他们能够绞死他。如果你 们想拯救阿拉法特,你们必须动员你们在各地的所有朋友。’“我回到住所同阿里 和艾哈迈德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对于这一悄况,我们不能说感到吃惊。我们已猜到, 叙利亚人想要消灭的人物正是阿拉法特。 但我们还是受到很大震动。艾哈迈德变得十分愤怒。他说,我们应当做出决定, 在全叙利亚搞爆炸事件。我告诉他,你这样的想法真蠢,这种行动的结果只能使我 们在监狱中的同事被处死和最终使法塔赫毁灭。他坚持他是对的。我说:“我对决 定是负有责任的,你要服从我的命令!’” 当艾哈迈德·阿特拉什安静下来后,乌姆·杰哈德建议他们大家都需要用点时 间好好考虑一下。两个人走了。 乌姆·杰哈德继续说:“他俩刚走,尼达尔对我说,‘妈妈,我要喝水。’我 从厨房给他拿了一杯水。当他喝完水时,杯子掉在地上打碎了。尼达尔蹲在地上开 始捡拾碎片。他割破了手。我给他包扎了一下,然后把他放在他的床上,要他休息。 我到厨房去拿刷于和其他东西,以便清除破碎的杯子。” “在此问时,我脑子里思考着能做些什么以拯救阿拉法特的生命。突然我听到 一扇门打开又关上的卡嗒声。我冲出厨房奔向阳台,但是太晚了。尼达尔已经摔下 去了。 “我跑下楼,我的孩子已摔坏,血流如注。一些朋友叫来了医生和救护车。孩 子在去医院的路上死去了。” 乌姆·杰哈德从医院出来后,来到一位叙利亚女朋友家中。她同叙利亚当局的 关系很好。她正在款待其他人。我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这时她问我为什么如此 沉寂。我说:“我的孩子尼达尔死了。我想要阿布·杰哈德获准出狱来埋葬孩子。 请帮帮我吧。” 第二天凌晨一点,阿布·杰哈德被释放24 小时。他说:“起初,我以为这是 个圈套。他们只是告诉我,因为出了点问题,我的家中需要我。他们把我推进一辆 军车,并且后面还跟着一辆。我想,他们是去搜查我的住所寻找文件。”阿布·杰 哈德真正担心的大概是他的妻子将被逮捕。 阿布·杰哈德从一位邻居那里得悉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妻子正同一些朋友呆在 一起。 乌姆·杰哈德说:“阿布·杰哈德一到就问我,杰哈德出了什么事。我说:‘ 出事的不是杰哈德,而是尼达尔。你经常害怕发生的那件事发生了。’我们俩都哭 了。但是阿布·杰哈德十分坚强。他说:‘亲爱的,我们决不能让这件事压垮我们。 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阿布·杰哈德对我说:“那天凌晨几小时内,我埋葬了孩子。我没有钱在好地 方买一块墓地。我只得在普通的场地上埋葬了他。乌姆·杰哈德问我把儿子埋在哪 里,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让她知道尼达尔没有被埋葬在一个合适的墓地里。” 那一天结束前,阿布·杰哈德在同内政部长的约会中谈了他的情况。这使他又 赢得了24 小时的自由。此时,他对许多过去同他合作过的叙利亚高级军官进行疏 通活动,而他们知道或者觉得,阿拉法特和法塔赫并不对乌拉比和沙希姆的死负责。 这一接触使他再一次争取到24 小时的自由。他们还为他安排了一次同国防部长哈 菲兹·阿萨德的约会。 阿布·杰哈德对我说:“没有人知道安排这次会见费了多大力气。当我走进阿 萨德办公室时,他仍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他的两眼不动,严酷而冷漠。 他的握手也是冷冰冰的。整个气氛都是冷漠的,就好像置身于冰箱之中。” 在他们谈话的3 个小时内,气氛显然没有升温。阿布·杰哈德说:“我一五一 十、详详细细地向这位未来的叙利亚总统解释,阿拉法特和法塔赫为什么不可能卷 入乌拉比和希沙姆的谋杀案之中。” 阿布·杰哈德本人的努力得到了中央委员会同事们的支持和补充。他们中的一 些人从科威特来到大马士革,为拯救阿拉法特的生命进行辩护。阿布·杰哈德没有 回到监狱。过了两至三个星期,除了一个人外,其余所有被监禁的人都获释了。阿 拉法特是在最后获得了他的自由。叙利亚拒绝释放的一个人就是萨穆德。阿布·杰 哈德说:“他至今仍在监狱中。”除了贾布利勒,巴勒斯坦人中大概只有萨穆德一 人能认出真正的杀人凶手——那个以阿德有的名字出现的叙利亚间谍。 哈菲兹·阿萨德很有可能就是策划陷害阿拉法特的人。当他意识到太多有影响 的叙利亚人和巴勒斯坦人明白这一事件的事实真象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失败。法 我把这一推测提到阿拉法特面前时,他说:“这不是我要回答的问题。这是应由历 史来决定的。” 我问阿拉法特,他当时是否对叙利亚人,或者说是某些叙利亚人,希望看到他 被绞死有过任何怀疑。他答道:“这是他们准备要做的事情。对这一点没有怀疑。” 我又问他,是否对话着从监狱出来始终抱有信心。他沉思了大约10 秒钟后答 道:“是的,我确信。” 为什么他在回答我这一问题时要沉思这么长时间? 阿拉法特笑着说:“我必须想想你这个问题。在拯救我的生命中,如此众多的 人都出了力。” 在阿拉法特、阿布·杰哈德及其同事们被关在监狱中时,叙利亚情报局巴勒斯 坦处处长穆罕默德·奥尔基少校叛逃到约旦去了。很自然地他随身带走了他的文件。 以色列情报资料后来宣称, 奥尔基的叛逃是法塔赫的一次重大挫折,导致约旦河 西岸的许多法塔赫基层组织的消灭。阿布·杰哈德否认了这一说法。他告诉我: “奥尔基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贾布利勒及其助手所知道的那些情况。除了我们这 些被捕人的姓名和某些细节外,他对法塔赫一无所知。我们并不十分关注奥尔基的 行为。” 奥尔基的叛逃之所以值得注意,仅仅是由于他提出了一两个引起人们兴趣的问 题。他是自己主动出走的还是被动为人推出的?他是自己想要离开他的叙利亚主子, 还是受命叛逃?换句话说,他的叛逃是大马士革当局策划的毁坏法培赫的另一种方 式吗? 阿拉法特出狱后,精明的抉择是离开叙利亚,至少是离开一段时候。他的确这 佯做了,却是按照他自己的方式进行的。他化装成一名叙利亚军队中的下士,率领 一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14 人组成的法塔赫分队,潜入以色列北部。 迹象表明,阿拉法特领导法塔赫军事力量的问题尚未解决。与此同时,他按照 自己的方式继续进行军事斗争。由于法塔赫部队从阿拉伯前线国家进入以色列变得 越来越困难,阿拉法特想要侦察一下以色列的防务。他也很需要了解,如果组织得 很好,及时得到上级指示和获得充分供应,法塔赫部队在犹太国境内进行活动预期 能持续多长时间。 阿拉法特说:“几天之内,我们完成了许多侦察任务,以确认今后将要袭击的 目标。然后,我们展开了一些袭击活动。我记得的有两次。一次是袭击一个瞭望塔。 我们摧毁了它。接着我们又炸毁了一个藏满武器、弹药的仓库。” 随后以色列的追踪开始了。 阿拉法特继续说:“一支以色列巡逻队跟随了我们整整一天一夜。我的目的不 是同以色列人交战,而是要看看摆脱他们的难易程度。他们不错,但我们更好。24 小时后,我们甩掉他们进入黎巴嫩南部。” 但不久他们被一支黎巴嫩巡逻队扣留了。几个小时后,阿拉法特又回到了监狱。 这次是在贝鲁特。 阿拉法特提供了一个假名并否认他是这支分队的领导人。在以后的三个星期中, 他被折磨得到了死亡边缘。亚西尔·阿拉法特本人是一位十分谦逊的人,他从不以 英雄自居。对于他所受的折磨,他只是告诉我,那是“十分残忍和野蛮的方式”。 他对自己不屈不挠显然十分骄傲。他说:“我生平到了此时已习惯于受折磨了。我 知道他们能够杀死我,但我也知道他们绝不能使我屈服。” 阿布·杰哈德对这一事件作了如下补充:“他们每天都毒打他,踢他。 他们对他施加了那么多恶劣的野蛮的暴行。也许有一天他将自己谈及此事。” 我问阿布·杰哈德,这些酷刑是否包括使用了电刑,他们是否把电线接到他的 睾丸上。他答道:“这不应由我来说。” 黎巴嫩人后来终于发现,亚西尔·阿拉法特,化名阿布·阿玛尔,就是他们差 不多要杀死的这名俘虏。当酷刑不能使他屈服时,一位黎巴嫩高级保 安官员同叙利亚军事情报领导机构的同行进行了接触。两国情报部门通过交换 情报,确认了阿拉法特的身份。阿布·杰哈德说:“我们就是这样发现阿拉法特身 处何地的。我们从一位在叙利亚军事情报局工作的朋友那里得到了这一消息。在此 之前,我们以为他已被以色列逮捕或杀害了。” 阿拉法特对我说:“当黎巴嫩人发现我就是亚西尔·阿拉法特后,我被带去会 见高层情报人员。我见了他们所有成员。我们进行了5 小时的很好的谈话。我向他 们谈了许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我告诉他们,为什么我们巴勒斯坦人,除了进行斗 争以确定我们的身份别无选择。我也告拆他们,为什么那些不能看到犹太复国主义 是对整个阿拉伯世界威胁的阿拉伯人,是十分愚蠢和十分麻木的。” 阿拉法特补充道:“我在那次会见中结交了一些非常好的朋友。后来,这些黎 巴嫩情报机构的领导人对我说,正是通过我们的会见,使他们开始尊敬我们的运动 和我——作为一个人。” 阿拉法特,作为一个自由的人,重返大马士革了。 所发生的一切,就是对阿拉法特迷人性格的魔力的戏剧性证明。它也表明,当 他同敌人面对面地进行斗争,而这些敌人又准备以公正态度听取他的陈述时,这一 魔力如何在发挥其效力。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