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阴谋四伏和在约旦的灾难 在1970 年9 月15 日,约旦武装力量最高司令部的代表拜会了侯赛因国王。 这些代表人人都是强硬的反巴勒斯坦派。这次会见是应这些将军们的请求而举行的。 他们对国王说,如果他不下命令消灭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他们将把他软禁在 他的住处,并且无需他的准许而自行其是。侯赛因后来对我证实了这件事。 按照西方报道的说法,在约旦的这场双方内战是为决定谁统治约旦而战的,是 侯赛因还是阿拉法特。事实上,约旦危机的发展表明,侯赛因和阿拉法特实际上是 站在一边的。两人都在尽他们所能做的一切避免由他们自己的极端分子挑起的一种 全面对抗。两人都很清楚,美国和以色列的代理人同时在积极活动,在尽他们各自 力量以确使在解放运动内部的一场危机变成对巴勒斯坦人民的一场灾难。 如果必须要把它归纳为人的因素,那么导致内战的对抗实质中的真正问题,在 于谁统治巴勒斯坦解放运动——亚西尔·阿拉法特,还是乔治·哈巴什。但是,它 不是那么简单。它也不真正是人的问题。 解放运动中的分歧在于政策。阿拉法特代表领导层中的某些人,他们认为解放 运动必须同阿拉伯前线国家一起干,即使这些国家准备同以色列媾和。哈巴什则是 那些赞成采用革命方式的人的领导人,他们认为革命必须从约旦开始,通过激发对 抗以打倒侯赛因。导致内成的对抗不是发生在整体的均一的巴勒斯坦运动和约旦政 权之间。它发生在这一运动中的一翼——就人数来说,是巴勒斯坦活动分子的一个 小小少数派——同约旦政权之间。事实是,阿拉法特在他成为巴解组织主席之后不 久,失去了在他自己一方对事态的控制。应当提出的问题是,对这场既非阿拉法特 也非侯赛因想要的内战,阿拉法特在处理巴解组织内部分歧和危机方面应当受到多 大指责呢?阿拉法特应当使用法塔赫占有巨大优势的军事力量去镇压那些正在挑起 同侯赛因政权对抗的巴勒斯坦激进分子和左翼分子吗?就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 的人数来说,他们是一个少数派。 当侯赛因回忆紧接在“六天战争”之后在大马士革的阿布·卡马尔饭店第一次 会见阿拉法特的情景时,他说,“从第一次谈话来看,显然,阿拉法特同我对如何 在阿拉伯失败后的新形势下指导我们的解放斗争,有着很不同的看法。” 在1967 年底,哈巴什和其他相信他们能将马克思和列宁教导应用于斗争的人 们组建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人阵)。人阵是由哈巴什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运动 和艾哈迈德·贾布利勒的巴勒斯坦解放阵线发起的两个小游击组织合并而成。贾布 利勒的巴勒斯坦解放阵线是为叙利亚军事情报机构服务的一个阵线。过了一段时间, 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再次分裂。按照大马士革的指示,贾布利勒从人阵分裂出来 建立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总指挥部(总部):纳瓦夫·哈瓦特迈赫和他的 支持者同哈巴什分裂,建立了人民民主阵线(民阵)。但是,哈巴什的解放巴勒斯 坦人民阵线继续是法塔赫的主要对手和主张革命道路的首要斗士。 到了1968 年12 月,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表明,就指导武装斗争而言,它 所奉行的方针与法塔赫是多么的不同。法塔赫的方针是把暴力行动限制在巴勒斯坦 本土。阿拉法特和他的法塔赫领导层中的同事们知道,如果他们在巴勒斯坦以外打 击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利益,他们将与各国政府为敌,并且疏远国际公众舆论,而如 果他们要推进他们的事业,他们对国际公众舆论是必须争取的。解放巴勒斯坦人民 阵线不同意这点。在12 月底,该组织的两名枪手向停在雅典机场上的一架以色列 客机开火。这是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在中东内外反对犹太人利益的一场恐怖运动 的开始,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从此以劫持专家身份出现。这个组织的恐怖活动首 领是瓦迪·哈达德医生。他经常领先作出行动,这类行动对哈巴什来说是太激烈了。 当哈达德在阿尔及尔被一名外国情报人员投毒,最后在东欧死去时,哈巴什并未感 到过分悲伤。 在大马士革举行的哈达德葬礼上,哈巴什在他的悼词中表示了对他的这位老同 事的不满。对一些巴勒斯坦人,包括法塔赫领导人来说,这是他们所长期猜测的一 个证明,即哈达德曾经迫使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走上极端道路。 哈巴什知道这对巴勒斯坦事业是有害的,但是他无力制止。 为报复首次雅典机场事件,以色列人炸毁了停在贝鲁特机场的13 架阿拉伯民 航飞机。就连美国政府发言人也奉命声称,以色列的报复是“一项傲慢的、不相称 的行动”。以色列的做法之所以根本未能制止其民航飞机再次受到袭击,主要是因 为哈达德感到他受到反对派的挑战,要显示他能做些什么。 以色列的报复行为,给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当时最需要的宣传以及在一些 巴勒斯坦人及其他阿拉伯人民眼中的一定的革命的信任。 从某种程度上讲,哈达德和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中主张暴力的人是想坚决报 仇。但是,他们的疯狂是一种方式,或者说他们是这样想的。人阵与法塔赫不同, 它不是一个真正植根于广大群众基础上的民众组织。它基本上是一个由被激怒的知 识分子组成的小团体。这些知识分子发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好像落水者发现了可 以紧紧抓住的漂浮物。但是,他们知道,向巴勒斯坦群众传播马克思主义不是一项 轻而易举的工作,因为共产主义同阿拉伯主义不是天然盟友。因此,他们的首要目 的是要通过打击以色列的利益来赢得巴勒斯坦群众的注意力,然后再进行教育和灌 输。总而言之,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认为,用这种方式,它能够同法塔赫竞争, 以取得人民群众的支持,并最终把它自己建成一个群众性组织。 但是,驱使哈巴什、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其他声称赞成革命方式的激进的 个人和团体的真正动因,在于恐惧他们在谋略上被阿拉法特取胜,恐惧如果法塔赫 被允许来统治解放运动,则到头来在以面对现实的名义下它将作出众多妥协,以致 巴勒斯坦人将一无所获。事实上,主要目标在于阻挠和破坏在阿拉法特的法塔赫与 那些正在谋求与以色列媾和的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和约旦之间的正在发展中的 伙伴关系。 出于显而易见的理由,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其他左翼的、激进的团体在1969 年2 月感到惊恐,因为法塔赫在纳赛尔的帮助下参加并有效地控制了巴解组织。这 一事件发生在开罗召开的第五次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会议上。在总数为105 个席位 上,57 个席位分配给各游击队组织;在57 个席位中33 个分配给法塔赫。其结 果是,法塔赫处于得以保证阿拉法特当选主席职务的地位。 从某种观点上看,可以说左翼的和激进的团体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因为法塔赫 的行动自由现在是由宪章所规定的目标和政策所决定的。在理论上说,宪章是解放 运动的圣经。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宪章规定所有巴解组织成员必须保证以武装斗争 来实现彻底解放,而且这一点按照宪章中的话说,只有在“为此问题召开的专门会 议上,巴解组织全国委员会中占三分之二的多数成员”赞成才可修改①。由于反对 法塔赫道路的那些人很可能在当时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中占压倒多数,在可以预见 的未来要获得修改宪章的三分之二多数是不可能的。因此,阿拉法特的双手是被束 缚着的。至少在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在实际上,法塔赫在各解放组织和阵线中是 最大的、最强的,并且最受群众拥戴的,因此,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阿拉法特和 他的同事们执行不符合宪章的政策。正如时间所表明的那样,尽管法塔赫领导人从 没有公开这样说过,他们事实上没有想到要受宪章原后的约束,如果宪章的这些规 定在他们看来不能为他们人民的最大利益服务的话。 在第五次巴勒斯坦全国委员会闭会以后的几个星期,一个戏剧性的新闻出现了。 它证实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最担心的事,即巴解组织的政策导向要由法塔赫掌 握,而阿拉法特出任巴解组织主席。这项消息的带信人是哈拉德·哈桑。他是曾经 当选为十五人的巴解组织执委会成员中的四位法塔赫领导人之一。他当时任巴解组 织政治部主任,这样,除其他事务外,他负责对外政策。哈拉德在4 月返回约旦, 带着他取得的第一次外交胜利,从历史角度看,也是他的最伟大和最重要的一次外 交胜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说服了沙特阿拉伯国王费萨尔支持法塔赫,并通过 法塔赫支持巴勒斯坦的正义事业和主张。沙特阿拉伯对法塔赫支持的重大意义不能 被认为是言过其实。正如时间所证明的,法塔赫有沙特阿拉伯站在它的一边,是不 可摧毁的——只要它奉行沙特人所能赞成的政策。 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事在安排法塔赫掌管巴解组织时,曾经问及埃及总统关于 埃及为解放运动提供一些财政支持的可能性问题。哈拉德·哈桑在同我谈话时非常 坦率地谈到法塔赫当时的经费困难。他说,“我们穷极了。我们有一些武器和弹药, 因为中国人自1964 年以来一直经常地负责地向我们提供。事实上,我们表示要向 中国人付费,但是他们总是坚持我们应当把他们的帮助作为礼物来接受。但是,当 我们接管巴解组织时,我们无钱支付生活费用和行政开支。老实对你说,我们甚至 已无钱填饱我们自己的肚子了。” 纳赛尔无法在经济上资助他们。他建议他们在这方面应当转而寻求沙特人的支 持。当哈拉德·哈桑动身去沙特阿拉伯,乘汽车、骑骆驼旅行,企图非正式地进入 这个国家时,他发誓他要完286 成他的同事未能在那里完成的任务。在他之前,阿 布·伊亚德、阿布·杰哈德,甚至阿拉法特本人,都曾叩过沙特阿拉伯的大门。但 是,他们所发现的一切是,除非国王发话,大门是不会对他们打开的。而国王现在 无意这样做。哈拉德知道,他无论如何必须见到费萨尔,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为什么费萨尔是如此不愿意接见法塔赫的领导人呢?为什么他甚至不准备听取 一下他们援助的恳求呢?费萨尔强烈反对共产主义。当代没有一个人,包括那些在 华盛顿权力走廊上踱步的强硬分子,比这个沙特君主更狂热地反共。某些西方情报 机构,特别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英国秘密情报处已使沙特政权确信,法塔赫领导人 是共产主义分子。哈拉德说:“这完全是使我们遭受怀疑的卑劣谎言。费萨尔是一 个非常聪明而机敏的人,他通常总能识破西方欺骗他的种种图谋。但是,在这个问 题上,因为他自己抱有的强烈意识,他听信他被告知的关于我们的一切,而没有产 生那么多的疑问。” ① 巴勒斯坦民族宪章。 哈拉德微笑着形容为在法塔赫与费萨尔之间“误解”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舒凯 里在成为巴解组织第一位主席前后的行为和态度。沙特人从不饶恕舒凯里那些日子 里成为纳赛尔的人,当时他被认为在联合国正为他们工作。当舒凯里作为纳赛尔傀 儡的巴解组织的主席,号召推翻所有阿拉伯反动政权时,在沙特人和巴勒斯坦解放 运动之间建立关系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但是,现在舒凯里已不在位,巴解组织是 在新的领导管理之下。哈拉德希望能够在沙特阿拉伯实现新的开端。 当哈拉德抵达沙特时,他此行拥有的唯一东西,是一位具有一个有用姓名的好 朋友——法赫德·马拉克。这位沙特先生是一名外交官。哈拉德说:“法赫德·马 拉克1948 年在巴勒斯坦参加过战斗。他生平一直认为帮助巴勒斯坦人是他终生的 职责。他从一开始就在经济上支持我们。”显然,法赫德·马拉克也是在沙特王国 中极少数几个人之一,他在事先未得到费萨尔点头同意情况下就准备帮助巴勒斯坦 人。 哈拉德继续说道:“我的朋友把我带到利雅得的雅玛迈赫饭店。正如你所知道 的,来访者是不允许得到房间的,除非有政府、公司或沙特公民作为保证人。饭店 接待人员问法赫德·马拉克,谁在为我作保。我的朋友回答说:“法赫德”。当然, 这是他自己的姓氏,也是王储(现今国王)和内政部长的姓氏。正如我们所希望的 那样,这位接待人员以为我是王室的一位宾客! 我的朋友选择了这个特定的旅馆,因为法赫德王储的许多客人都在此下榻。 “由于相信我是王室的一位宾客,他们为我安排了一个豪华的套间。在以后的 8 天中,没有发生任何情况。我给许多知名人士打了电话,我得到的回答都一样: ‘没有人在这里。’随后,我收到阿拉法特的一份电报,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怀疑是否我已在沙漠中失踪了!” 正是阿拉法特的电报,使哈拉德产生了第一个巧主意。这位巴解组织政治部主 任毫不迟疑地坐下来,给巴解组织主席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他尚未见到国王, 因为国王陛下实在太忙,但预期会见会很快实现。在对费萨尔作出热情而诚挚的称 赞之后,哈拉德用这样的话结束了全信:他确信“像费萨尔这样的人绝不会加害于 我”。哈拉德并没有意思想发出此信。他把未封口的信留在套间的写字台上,外出 散步去了。他知道在他外出时会有人看到此信,信的内容会传到有关当局那里去的。 “但是,我的小把戏没有成功,” 哈拉德说道。仍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天或两天过后,一个偶然机会,哈拉德得知费萨尔的私人医生是一位巴勒斯 坦人,此人曾在海法当过哈桑家庭医生。哈拉德和法赫德·马拉克邀请他出席晚宴。 他应邀来了,哈拉德向他谈了自己的使命和他渴望拜会费萨尔的心情。哈拉德告诉 我:“我被劝告向这位医生讲出一切,因为人们知道他会把我讲的每句话报告给国 王。他这样做了,但是从国王陛下那里仍无反应。此后,我试图会见王室的一些亲 王,但是我被十分率直地告知,没有人能帮助我,除非我见到国王。 我打断了哈拉德的故事,问他到这时他是否在开始感到他已经失败了。 他回答说:“不,我仍然把我的使命看作是一种挑战。但是,你无法想象我是 多么地沮丧??20 多天来每天24 小时呆在我的旅馆房间里,听不到广播,看不到 报纸,没有书可读,没有人可交谈。简直糟透了。” 哈拉德这时十分失望,准备冒险行事。他获悉这位国王每周为各部落领袖们举 行一次“非礼仪性”的会见。哈拉德说:“对来自部落的人,按照礼仪行事是根本 不可能的。这些领袖们不受检验,径自到达,等待依次会见国王陛下。” 在这个星期规定的一天,哈拉德穿着打扮得像一位部落首领,加入了正聚集在 一起等待会见的100 名真正的沙漠之子的行列。当每一个人依次接近这位国王时, 他仔细观察着。有些人向他递交请愿书并简单致词。也有人喜欢多讲话。当每个人 离开时,这位国王向他的侍从低声发出指示。 突然,轮到哈拉德这位冒充者面见国王了。“我说:‘您好,陛下。我是法塔 赫的哈拉德·哈桑。我目前正住在雅玛迈赫旅馆,我来这里是要会见您。在我能真 的会见您以前,我不会离开利雅得的。很感谢您。’然后我就走开了!” 法赫德·马拉克此时正焦虑不安地等着哈拉德。他在等待时曾闪过再也见不到 他的朋友的念头。“法赫德问我,是否见到了国王。我说:‘见到了。’他说:‘ 你同他握手了吗?’我说:‘握手了。’法赫德问:‘他说了任何反对你的话吗? ’我说:‘没有,他只是在望着我微笑。’” 这两位共谋者这时尽其所能迅速传播哈拉德受到国王接见消息。虽然事实尚不 能完全证实,含意是哈拉德也已得到了费萨尔的同意。当天晚些时候,由于法赫德· 马拉克的努力,哈拉德被邀请出席了在费萨尔姻兄弟家举行的晚宴。 哈拉德继续说道:“在黄昏来临时,这位国王的姻兄弟和他的客人们进行祈祷。 我加入到他们的中间,他们感到十分惊讶。他们问:‘你是一个具有西方生活方式 的人,你也祈祷吗?’我说:‘为什么不呢?’他们于是迷惑不解。他们说,‘你 的意思是你不是共产主义者?’我大笑起来并且告诉他们,我绝对不是一位共产主 义者,而且从来也不可能是。” 在夜幕即将降临时,这位姻兄弟的兄弟有几分钟不在场。哈拉德说:“他返回 时拿来了一枝加里什尼科夫来福枪和一支左轮乎枪。他问我是否我愿作为礼物收下。 我说,‘难道你想看见我被关在监狱中吗?如果我带着这些武器回到旅馆,我会被 逮捕的。’这位兄弟笑了。他说:‘好吧,当你离开时,我将在机场把它们交给你。 ’我感谢他,但是说,即使如此也不可能,因为如果我携带武器抵达安曼,我会被 约旦人逮捕井投入监狱。这位兄弟十分吃惊。‘这是真的吗?’他问我。我说:‘ 确实如此。’他更为惊奇。他说,‘你的意思难道是在告诉我你们正在同犹太复国 主义者战斗而你们却不允许拥有武器?’我告诉他情况正是这样。这也正是我为什 么来到沙特阿拉伯的一个原因。接着他说了如下的话:‘我向你保证,这两支枪将 同第一批装船武器从沙特发往安曼。’” 在哈拉德来到沙特阿拉伯的第23 天的下午,他所居住的旅馆套间里的电话第 一次响起了铃声。电话线的另一端的声音通知哈拉德,他会见国王的时间定在当晚 8 点。 当晚7 点55 分时,哈拉德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典礼局长告诉他,由于国王还 有许多会见,他同国王谈话只能有15 分钟时间。哈拉德对我说:“对典礼局长, 我说:‘好,谢谢你。’对我自己,我说:‘这是荒谬的。在15分钟的时间里我能 得到什么?答案是什么也得不到。’我很沮丧,随后,在我将要进入这位国王的房 间时,某些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我回首观望,看见卫兵正在伸举起他们的手做出祈 祷的样子,愿真主祝福我会见国王陛下成功。这对我真是莫大的鼓励,我哭了。当 我同费萨尔握手时,我仍在努力控制我的泪水。” 在这次历史性会见时刻,是费萨尔而非纳赛尔是阿拉伯世界实际领袖的这一事 实以这种或那种方式被广泛承认。只有巴勒斯坦解放运动中法塔赫的政治对手和人 数较少的其他阿拉伯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否认这一现实。纳赛尔在大多数阿拉伯人 心目中仍是占有特殊地位的超乎所有其他人之上的领袖。大多数普通的阿拉伯人并 不真正了解以色列和西方处心积虑破坏纳赛尔在推进阿拉伯民族主义事业中的机遇, 他们似乎本能地以为他是一位远比环境允许他作得更好的领袖。因此,纳赛尔仍能 获得阿拉伯群众的爱戴。然而,哈拉德·哈桑目前准备使之卷入的却是通过石油而 获得强大政治、经济力量的一位人物。 瞬间,哈拉德容许自己闪过这些相似的想法,他很快重新恢复镇静。随之他意 识到所在的危险处境。如果不能说服费萨尔支持以法塔赫为代表的巴勒斯坦事业, 那么像哈拉德和他的同事那样的温和的、务实的人能够影响巴勒斯坦事态发展的日 子就屈指可数了。 哈拉德继续说道:“我们开始谈话后,这位国王离开他的办公桌,在长沙发椅 上坐在我的身旁。由于我的心中有那么多事,要说的话又那么多,我十分焦急,因 为费萨尔按照通常准则在限制着我们谈话时间,而时间又迅速流逝。10 分钟过去 了。15 分钟过去了。在20 分钟过去后,典礼局长走进来,提醒这位国王他的下 一个约会。卫兵的祝福声在呼应着。然而,费萨尔注视着我的目光却不离开,他用 一只手的手指做了一个小的几乎不能觉察的姿势。这是信号,表示他不想再有任何 约见。我的心情大大宽解下来。” 4 个小时过后,这两个人仍在谈话,但是,哈拉德没有理由感到庆幸。 他说:“4 小时后,我不能从他的脸上或者眼里看到任何迹象表明我已经使他 信服。我开始想我已经失败了。我还没有提出援助的特别要求。” 同费萨尔有直接接触经验的所有人,包括我本人都知道,同他详细谈话是一种 考试般的难熬的经历。费萨尔从不或者几乎从不直截了当说出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他宁愿以寓言般的方式说话。有一次在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采访以后,我大胆地问 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说话。这位国王流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淡笑。他通过一位翻译 说了下面的话:“如果我说了错误的东西,或者如果我以错误的方式说了正确的东 西,中东将起火被烧毁掉。” 午夜过后不久,哈拉德决定他必须采取主动。“我鼓足勇气,我对费萨尔说了 如下的话:‘陛下,在我看来,您好像不想充当中东的统治者和救星。’他答道: ‘谁说我想这样作?对我来讲,在麦加做真主的仆人就足够了。’我说:‘陛下, 我的意思不是说您自己想作中东的统治者,或者控制这一地区,我是在谈论关于您 的信仰和思想。’这位国王回答说:‘这同你来到沙特阿拉伯的原因有什么关系? ’我意识到,这是我以环境所能允许的坦率程度讲话的机会了。 “我说:“陛下,我们巴勒斯坦人正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为我们的权利而战斗, 这意味着,我们要接受来自各方的支持。到目前为止,只有左派人士在支持我们。 (正如费萨尔所知,哈拉德主要指的是中国人。)这不是我们法塔赫里的人要这样。 我们不想受任何外国意识形态,受任何政府或领导人所制约。我们要的是真正的独 立,但这只有我们能从多种来源得到支持才能做到。您能帮助我们独立吗?如果您 不帮助我们,我们将被迫只同那些现在正在支持我们的人在一起。’“这位国王保 持缄默,我仍然说不上来他在想些什么。我决定以一种我知道会吸引他注意力的方 式来概述我的情况和理由。我说道:‘陛下,让我们假设您是在沙漠中,骑在骆驼 上,带有充足的水,而我正向您走去,濒临渴死的边缘。如果我向您索水,您将给 我一些水,并让我同您一起骑上您的骆驼吗?’这位国王答道:‘当然,是的,这 是我们的传统。’我说:‘现在让我们假设,我们已经在一起旅行了一段路,我向 您再次索水,您告诉我,我可以得到,只要我准备为您做些事情。即使我不想这样 做,我能拒绝您所要求的事情吗?’国王答道:‘也许。’我说:‘尊敬的陛下, 对您要求的任何事情我不能说不,因为您将抛弃我,而我将会死去,因此,我别无 选择。’国王说:‘这是合乎逻辑的。’我继续说:‘现在,让我们设想,当您正 在向我提出要求时,另外一个人骑着骆驼带着充足的水出现,这时,如果我不想做 您要求我做的事,我可另有选择,因为我可以从另外的那个人那里得到水,您同意 这看法吗?’这位国王说:‘是的。’最后我说:‘陛下,这就是我们的立场。如 果我们不得不只从一个来源得到援助,我们将受到制约。 只有当我们有许多人愿意向我们提供支持时,我们才能是独立的。’” 哈拉德是筋疲力尽了。但这已无关紧要,他能说的影响费萨尔的话都说了。在 随之而来的静寂中,哈拉德注视着这屋里的那位第三者靠紧这位国王,这位第三者 是拉什德·法龙,他是费萨尔最信任的顾问之一。 按照哈拉德的记忆,这最后几分钟的谈话进行如下:费萨尔:“拉什德,给予 哈拉德他所要的东西。” 哈拉德:“不,陛下,首先我要从您这里得到一些东西——然后再从拉什德那 里得到需要的东西。” 费萨尔:“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哈拉德:“我希望您对所有在沙特阿拉伯工作的巴勒斯坦人征收一项解放税, 该税占他们工资的5 %。” 费萨尔:“同意。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需要从您个人那里得到一些列名的财政支持。” 费萨尔:“可以,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也需要从政府那里得到一项列名的财政支持。” 费萨尔:“一年1200 万美元够吗?” 哈拉德:“那是足够了。” 费萨尔:“还有别的吗?” 哈拉德:“我们需要武器和弹药。” 费萨尔:“可以。拉什德,你去进行必要的安排。务必使哈拉德得到他们需要 的而我们可能提供的任何东西。” 第二天,哈拉德会见了一位沙特高级陆军军官。就这一次,这位非凡的巴勒斯 坦人可就力所不及了。“我对这位军官说:‘你瞧,我不是一个军人,我不了解武 器。但是,我们是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类型的武器和弹 药。您能否为我开列一份适用的武器、弹药的清单并说明从那里可以得到它们吗? ’这位军官说:‘当然可以。’他制定了这份清单,我把它交给了拉什德。第二天 就获得同意。” 哈拉德回到安曼。“两个星期之后,”他说,“28 辆大型沙特陆军卡车载着 武器和弹药抵达。沙特人把它们分发给遍布在约旦各地的我们的基地。 他们曾经在利雅得给我的那支加里什尼科夫来福枪和手枪,也送给了我本人。” 哈拉德第二次会见费萨尔是在伊斯兰外长会议上。哈拉德说:“我最后一个同 这位国王道别,以示敬意。我对他说,‘陛下,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他把双手放 在我的肩上,说道:‘瞧,哈拉德,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个人。那是为了你 们所代表的事业。因此,不要过高估计你自己。’他停顿了一下,随后补充说道: ‘但我必须告诉你,人民在他们的前额上有成功的标志。你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费萨尔此后活了6 年。在此期间,没有人比哈拉德·哈桑同他保持着更密切的 关系。哈拉德同沙特人没有密约,没有交易合同。正如哈拉德所说的,“这不是沙 特人的工作方式。”但是,在哈拉德同费萨尔之间,随后在哈拉德同费萨尔的继任 者之间,未明言的协议是,只要法培赫控制的巴解组织倡导沙特人所能支持的、不 破坏他们同美国特殊关系的政策,沙特阿拉伯会竭尽全力以政治手段推进巴勒斯坦 事业,不管谁试图摧毁它,沙特都会站在巴解组织一边。 巴解组织新的主席利用费萨尔赠送的武器弹药,同以色列的军事对抗逐步升级。 他必须这样做,除非同犹太国达成一项可接受的妥协方案取得进展。 按照以色列人的记载(他们的统计要比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惊人宣称较 为可靠),恐怖主义的渗透活动和事件在1967 年为97 起;在1968 年为916 起 :到1969 年则为2432 起。在这3 年中,以色列的伤亡人员先后为78人,273 人 和243 人。 在一个10 分的比例尺上,可以说阿拉法特使冲突逐步升级达到3 分。以色列 人的回答则使冲突逐步升级达到8 分。(10 分表明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和在1982 年夏围攻贝鲁特。)直到阿拉法特成为巴解组织主席前后,以色列人对阿拉伯反以 色列组织成员行动的回报满足于来一还一,或者多半是在许多行动后发动一次攻击 作为报复。以色列人以这两种方式之一作出反应。到1969 年初,这项政策被放弃 了。为了反对阿拉法特逐步升级,以色列人采取了一项新的“积极自卫”政策。它 的实际含意是以色列人不再满足于作出反应。从此以后,无论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 成员出现在哪里,以色列人都对他们发动进攻。 同轰炸(主要用空袭)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在约旦的基地一样,以色列也 袭击约旦的一些极重要的设施。例如,在6 月,以色列突击队破坏了东古尔水渠, 这是美国人援助约旦和约旦农民的价值1500 万美元的样品。在8 月,这条水渠刚 刚恢复,以色列人又加以破坏,致使约旦最好的500 平方英里农业土地上的水果和 蔬菜烂掉。以色列的这些恐怖行动的目的只有一个——迫使侯赛因控制并击毁阿拉 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 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以色列组织之间的对抗在一条战线上逐步升级的时 候,它也扩展到其他地方。在1969 年初,阿拉法特派遣他的500 名游击队员进入 黎巴嫩南部,命令他们准备从那里进行打了就跑的袭击。出于我已经说过的原因, 法塔赫的领导人不愿使黎巴嫩卷入战斗;但是,在1969年,他们考虑到已别无选择, 正如阿布·杰哈德所解释的:“由于以色列在约旦如此猛烈攻击我们,我们不得不 变通做法。我们必须按照实际情况采取相应行动。当以色列人弄得我们在约旦呆不 下去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越过黎巴嫩边界发起一些战斗。”巴勒斯坦这些小人物1967 年在阿拉伯世界主动行动带来如此灾难性后果后,纳赛尔再也没有允许阿拉伯反以 色列组织成员从埃及土地上向以色列发起袭击。 在10 分比例尺上,阿拉法特沿着以色列和黎巴嫩的边界使对抗升级达到2 分 左右。以色列用大炮猛击、空中袭击和被称为搜索一摧毁行动的偶然的小型入侵, 使对抗升级达到6 分。正如在约旦一样,以色列使用它的庞大的优势军事力量不仅 仅是打击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而是以军事手段企图说服黎巴嫩南部的老百姓 不向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提供庇护所。以色列的另一个目的是说服贝鲁特政府 采取行动。 以色列决定对在黎巴嫩南部的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发动战争,导致阿拉法 特的战士和黎巴嫩军队之间经常的、日益严重的冲突。在幕后,正如纳赛尔当时告 诉阿拉法特及其他法塔赫领导人一样,他请求贝鲁特政府保持克制并给他以更多时 间。据法塔赫领导人说,纳赛尔告诉黎巴嫩人,他和侯赛因正在竭尽全力劝说美国 迫使以色列作出必要的撤退,以谋求在242 号决议基础上实现和平。纳赛尔还对黎 巴嫩人说,他有信心,阿拉法特和他的法塔赫的同事们将不会阻挠这样的和平,并 且会同意为实现和平将采取政治方式继续战斗。 一些美国人在开始听取侯赛因、纳赛尔和其他阿拉伯领导人的意见。所以当这 位埃及总统告诉黎巴嫩人他们的克制也许会得到报偿的机会时,他没有加以夸大。 从1969 年初开始,纳赛尔和侯赛因曾表演一种双重行动向美国施加压力,以 促使以色列撤回到它在“六天战争”前夕所在的边界之内。纳赛尔在进行射击,侯 赛因在从事谈判。 3 月,纳赛尔向苏伊士运河的另一边开火,发动了后来所称的他的消耗战。它 持续了16 个月,实质上是一场限于大炮和坦克的火力交往的静态的战争。自然, 以色列领导人把纳赛尔的行动说成是再一次证明他是和平的敌人。 但是,正如以色列领导人所了解的,事实完全相反。纳赛尔在苏伊士运河前线 加温,发出了两个信息。第一个是对以色列人的,警告他们他仍然能够伤害他们, 并将继续这样做,直到他们认识到他们也需要和平。第二个信息是对美国人的。对 他们,纳赛尔在转达阿拉伯人的沮丧心情, 并警告美国政府,除非他们利用他们 的影响迫使以色列实现和平,否则战争的趋势会继续发展。 4 月,候赛因去华盛顿向美国人转达同样的信息,但是,这是通过正式的外交 方式。正如这位国王后来向我证实的,他强调,他和纳赛尔及多数其他有关的阿拉 伯领导人都非常愿意和以色列媾和,但是,他和其他希望和平的阿拉伯领导人都无 法公开采取任何行动,除非以色列至少承诺撤到1967年6 月4 日的边界线。 在侯赛因刚刚离开理查德·尼克松之后,这位总统说:“我们要开始帮助这位 国王。我们不能让美国的犹太人制定政策。”①不幸的是,还得经过五年,尼克松 才懂得,阻止以色列和犹太人院外活动集团来指挥美国在中东的外交政策,是真正 关系到美国利益的多么重要的事,但是,到那时,这已经太晚了——尼克松被卷进 了水门事件。 在1969 年,应该成为主管美国对中东政策的人是国务卿威廉·罗杰斯。 他正在试图尽他们最大努力来拟订一项纳赛尔、侯赛因和其他阿拉伯领导人① 引自塞莫尔·姆·赫什:《基辛格:权力的价值》(费伯和费伯出版公司,伦敦, 1983 年),214 页。 所能够接受的和平计划,它将赋予242 号决议以实质内容和意义。不幸的是, 他的地位、他的权力和他的思想正在被尼克松的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所破坏。 当时,基辛格反对任何要求以色列人放弃其所占领土以换取和平保证的倡议。 很明显,任何一个对局势持理智看法的人都认为,没有以色列至少承诺撤退,就不 可能有和平。必须指出基辛格在当时就是反对和平本身。基辛格的观点是,以色列 的撤退,或者即使以色列愿意讨论撤退,将成为阿拉伯(主要是巴勒斯坦)激进分 子和左翼分子的胜利,他们的恐怖袭击那时会被看作是正确的。这也会成为重新武 装埃及和叙利亚的苏联人的胜利。如基辛格完全无视苏联承诺以色列在1967 年6 月4 日边界内的存在这个事实,他似乎也不能把握这一局势,即以色列不作出撤退 的承诺,这就为所有各种阿拉伯和穆斯林极端主义的生长创造条件。哈拉德·哈桑 作为阿拉法特和所有他的法塔赫同事们在这个问题上的代言人,说了以下的话: “我们不得不说的第一件事是基辛格毫不理解在中东发生的事。但是,更严重的是, 他并不想去理解。对基辛格来说,阿拉伯国家和以色列只不过是全球棋盘上的小卒 子。对基辛格来说,关系重要的棋手则是在华盛顿和莫斯科的那些人。除此之外, 基辛格被两种思想所迷恋。其一是,他,基辛格,是西方最卓越的人物。我猜想他 在入睡时会告诉他自己,如果美国人真是明智的,他们总有一天会选他当总统。不 管怎么样,他有一种非常不健康的个人权欲。其二是,世界上的所有问题,包括在 中东发生的种种麻烦,背后都有苏联人插手。我本人不认为基辛格真的相信这种胡 言。我认为,他是在宣扬,因为他没有其他选择。他是美国军事工业联合公司的使 者和俘虏。那些控制公司的人是他的真正的后台,他必须说出他们所要说的话,以 获得他们的支持。如果你要我非常直率他说,那我愿再讲一点:我认为基辛格是一 个政治娼妓,更明白他说,如果他为他在中东和其他地方所作所为而憎恨自己,我 不会感到惊讶。以后我愿向你证明,他还是一个可怕的说谎者。” 在12 月9 日,国务卿罗杰斯草拟了他的计划纲要。它要求埃及同以色列媾和 以换取以色列从西亲沙漠撤出,除此之外,罗杰斯呼吁在约旦和以色列之间进行谈 判,以最终达成以色列撤出它所占领的西岸换取和约旦媾和,并解决耶路撒冷未来 归属和“巴勒斯坦难民问题”。 由于罗杰斯和他在国务院中他的大多数工作人员长期以来就确信,纳赛尔在他 私下表示的谋求和以色列媾和的愿望是真诚的, 美国计划的要点一个月前就被转 达到开罗。纳赛尔告诉华盛顿,尽管他欢迎这一迹象,即美国终于想方设法来对付 在阿拉伯前线国家和以色列之间实现和平的真正障碍——以色列占领在“六天战争” 中所强占的阿拉伯领土——他不能和犹太国进行单独媾和。换句话说,正如他也对 美国人和后来对法塔赫领导人所说的,纳赛尔希望有一个为求得全面和平的美国计 划——全面和平换取全面撤退。侯赛因是失望的,因为罗杰斯计划没有把以色列从 西岸撤退作为和约旦谋求和平的一个条件;但是,他对纳赛尔本人的保证感到满意, 埃及将不走单独媾和的道路。 以色列的反应是迅速的和可预料到的。果尔达·梅厄召开了一次内阁紧急会议, 罗杰斯计划遭到拒绝。以色列对第一个罗杰斯计划拒绝的仅有的得益者,是在巴勒 斯坦解放运动中赞成革命方式的那些人——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其他左翼和激 进团体。他们现在在损害法塔赫现实主义者的情况下开始挣得大量政治和宣传资本。 虽然阿拉法特及其在法塔赫领导机构中的同事们没有公开说过,同和以色列媾 和的阿拉伯政权一起工作是他们的政策,即使在阿拉伯前线国家同以色列媾和的情 况下,他们也准备以政治方式继续他们的斗争;对那些赞成革命方式的人来说,这 是明明白白的,确实这是法塔赫的政策,而它无意为宪章所束缚。以色列对第一个 罗杰斯计划的拒绝,意味着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可以指责阿拉法特和他的法塔赫的 同事们,并向他们提出一些麻烦的问题,加以质询。他们争辩说,阿拉伯政权设法 劝说美国人去做的就是制定这样一项计划,这项计划对“巴勒斯坦难民问题”口头 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却忽视了巴勒斯坦人的正义要求。以色列人加以拒绝;美国人 像通常一样屈服于以色列,而阿拉伯政权则对此难以作为,无可奈何,因为他们是 西方的傀儡。 武装斗争和革命是解放的唯一道路。 在以色列拒绝罗杰斯计划的日子里,法塔赫的领导人很清楚,那些赞成革命方 式的人的论点正说到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心里。甚至许多法塔赫的忠诚战士 也开始说,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蛮有道理。现在不是有充分理由可以用推翻侯赛因 的办法在约旦开始这场革命码? 法塔赫领导人感到十分担忧的是,他们被指责出卖给那些要同以色列媾和的政 权。这种担忧的迹象在以色列拒绝罗杰斯计划后不久召开的拉巴特阿拉伯首脑会议 上明显地流露出来。这次会上最突出场面是哈拉德·哈桑和纳赛尔之间发生的一场 冲突。 哈拉德告诉我:“在读到一份正式声明后,我说,我不认为纳赛尔和其他阿拉 伯领导人有试图同以色列媾和的任何理由。我说,这是明白的,以色列人拒绝一切, 他们宁要土地不要和平。我向纳赛尔建议,他应放弃谋求政治解决,而应团结阿拉 伯人去战斗。纳赛尔大怒。他扔下他的文件,离开了会议室——但是,这不是发生 在他说我是一个‘梦想家’之前,不是发生在他说团结这种东西在阿拉伯世界将永 远不存在这样的话之前。”事实上,纳赛尔在他因暴怒而冲出会议室之前说了许多 话。他对谁将去进行战斗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问题。他自己的回答没有说出口,但 含意是,如果发生另一次欲争,他的阿拉伯同事们会再一次制造借口或者同以色列 进行秘密交易而站在战斗之外。纳赛尔明显暗示,他的阿拉伯同事中的许多人是没 有勇气的、空喊的伪君子。据法塔赫领导人说,正是在这同一次首脑会议上,阿尔 及利亚总统布迈丁告诉纳赛尔说,他对叙利亚的虚伪极为“厌恶”,以致他正在撤 回他对埃及企图和以色列达成一项政治解决一事的反对。 哈拉德进而说道:“在首脑会议之后,我们终于了解到关于纳赛尔为什么如此 发怒的特殊原因。美国人已经告诉他,他们正试图改进罗杰斯计划。 他们已经采纳了纳赛尔不能和以色列单独媾和的观点,正要提出一个纳赛尔和 侯赛因能够接受的全面的方案。换句话说,关国人已经告诉纳赛尔,美二个罗杰斯 计划将要求以色列从埃及领土和两岸撤出。可是对美国人来说有一个问题。在未来 的几个月,他们会有一段艰难的时间来说服以色列人接受第二个罗杰斯计划。美国 人曾经要求纳赛尔帮忙,要他尽最大努力,确保拉巴特首脑会议不通过任何激进的 或者反对的决议。通过海卡尔,我本人看到美国国务院给美国在这一地区的两位大 使的信件,要求大使尽一切办法来劝说阿拉伯领导人阻止阿拉伯激进分子在拉巴特 首脑会议上表达自己的主张,如果可能,使首脑会议延期。” 我认为,哈拉德激怒纳赛尔,大概是有计划安排的,可以这么说,是和他的法 塔赫同事们商量后作出的,以便给法塔赫这样一个机会,向它自己的支持者表明它 没有向那些要和以色列媾和的阿拉伯政权出卖灵魂。哈拉德不得不成为做这件事的 一个人,因为解放运动中激进分子正针对他及他作为法塔赫右翼领导所阐述的主张, 集中火力,口诛笔伐。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较早时候曾经力图用破坏沙特在黎巴 嫩的输油管道来阻挠法塔赫同沙特阿拉伯的关系。 在拉巴特暴发的愤怒看来在一个短时期内损害了法培赫和纳赛尔的关系。但是, 在1970 年初,这场不和修好了。法塔赫的领导人向纳赛尔说明他们为什么不得不 表明他们不是他的傀儡的原因。作为回报,纳赛尔告诉了他们所有他知道的关于不 断发展中的和平进程。哈拉德说:“纳赛尔非常坦率,非常诚实。他说了以下的话 :‘美国人曾经告诉我,我可以在任何我愿意的时刻收回西奈。但是,我对此并不 在乎。问题是西岸和加沙,除非以色列人从那儿撤出,否则我将不同他们媾和。’ 为了向我们证明他是真诚的,纳赛尔接着告诉我们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并使我们十分 吃惊的事情。他说,追溯到1967 年喀土穆首脑会议时,他就曾授权侯赛因,为了 使以色列人撤出西岸,他同美国人怎么干都行。” 从哈拉德告诉我的情况来看,很清楚纳赛尔为失去西岸而内疚;而这终究是 埃及的将军们在向纳赛尔、以后又向侯赛因谎报战场军情后,迫使约旦卷入“六天 战争”的。 在纳赛尔和法塔赫之间,在1970 年初有一个默契。如果巴解组织不想去破坏 阿拉伯国家在242 号决议基础上和以色列媾和的尝试,如果出现了和平,巴解组织 同意采取政治方式继续它的斗争,那么纳赛尔会尽一切努力说服侯赛因允许巴勒斯 坦人在西岸行使他们的自决权。自然,他们还能得到加沙。当我问哈拉德,他是否 能确认,这就是实际上的默契。他答道:“是的,你是对的。但是,作为提供证据 的东西,我必须说,即使我们法塔赫人也尚未想过以西岸和加沙的状况为根据来作 为我们承认以色列的代价。” 由于同意和纳赛尔一起干,法塔赫领导人也必须承诺他们自己同侯赛因合作, 因为纳赛尔和侯赛因两人在和平进程中是合伙者。所以,对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事们 来说,说他们是亲纳赛尔、反侯赛因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对抗约旦政权并推翻国王,这不是也不能是法塔赫的政策。 但是,即使当法塔赫领导人告诉纳赛尔他们准备和侯赛因合作时,这很清楚, 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推翻这位国王的号召,在原则上和感情上,受到大多数阿拉 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支持——包括现在法塔赫忠诚战士的大多数。在处理这一情 况时,给阿拉法特增添了明显的困难,因为一种广泛流传的看法是,只要这位主席 发话,侯赛因就能被推翻。 第一个引起我对这一事态注意的法塔赫人士是这样一个人,他1970 年在以色 列最需要索拿的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名单上名列前茅。他的名字,或不如说他的斗争 化名,是阿布·达乌德。在这本书里,正如他自己所表述的,“他是第一次在公开 场合坦率他说话”。当法塔赫的一些人,在巴解组织在约旦被压垮和逐出之后,转 而采取恐怖手段时,以色列和约旦情报人士断言阿布·达乌德是被称之为“黑九月” 组织的出谋划策者之一。事实上阿布·达乌德不是一个“黑九月”恐怖分子。当恐 怖行动正在进行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在组织实施一项推翻侯赛因的秘密计划——由 于他在约旦被出卖并被囚禁,这项秘密计划破产。 1970 年,阿布·达乌德是巴勒斯坦在约旦的所有民兵队伍的司令员。这意味 着他处于可能的最有利地位,得以了解广大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真们正在想什 么。 “但是首先让我告诉你当时我自己的感觉,”阿布·达乌德说,“我的看法是, 我们不仅能够,而且必须打倒侯赛因。其次我要坦率地对你说,这不只是左翼分子 和在其他游击队组织中的所谓激进分子的想法,这也是我们法塔赫的绝大多数人— —战士和年轻军官——的想法和愿望。在我们当中——我现在所讲的是指法塔赫的 年轻军官——我们非常认真和十分经常地讨论推翻侯赛因的问题。我们也同阿拉法 特讨论我们的观点。我不止一次地对他说,我认为我们正在犯一个可怕的错误,不 采取行动反对侯赛因。我想,这是某种证明,说明我们是一个民主组织。不管怎样, 阿拉法特总是说,‘不’。 他对我们说,用战争来反对侯赛因或任何阿拉伯政权不是争取解放之路。” 我问阿布·达乌德,为什么他和其他人曾经如此确信侯赛因能被推翻。 “这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故事。并且由于像今天这样的形势,有许多人——我 可以肯定包括阿拉法特和侯赛因在内——宁愿真相不被泄露出去。但是,我本人认 为,不再有任何理由掩藏它。 “基本的事实是:从1968 年卡拉玛战斗时起直到1970 年6 月,我们法塔赫 人受到大约50%的约旦军队的支持。在1970 年6 月之后,部分地由于我们运动中 左翼分子的愚蠢的和罪恶的活动,我们开始失去这种支持。我们稍后可以说到这些 愚蠢的和罪恶的活动。这样,在1970 年6 月之后,我们失去了我们的机会。但是, 在那以前,从卡拉玛战斗时开始,我们法塔赫人,加上那些支持我们的约旦军队, 曾经有可能改变在安曼的这个政权。” 阿布·达乌德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不认为指名道姓他说对我说来是明 智的,但是,我还是可以告诉你许多事情。在1968 年至1970 年之间,有好几次 约旦军官接近法塔赫,问我们愿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发动政变。有一次一位十分亲候 赛因的军官试图同哈巴什和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达成一项交易,但是,这是一个 圈套,当反政府的军官接近法塔赫时,他们是很认真的。但是,阿拉法特和我们的 领导人总是说:‘不。’要理解这点,你必须知道约旦真实历史上的一些事情。它 部分地是多次未遂政变的历史。在多次失败之后,那些想要更迭安曼政权和制度的 人害怕单独行动。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的原因。” 据阿布·达乌德说,法塔赫及其在约旦军队中的朋友的最好时机是在1970 年 2 月至6 月期间。正如他所解释,这段时期,由于以色列的猛烈进攻,以及随后对 罗杰斯计划的拒绝,这是表明以色列要继续在西岸停留下去的第一个真实证据,巴 解组织和约旦的态度正在变得日益强硬。以色列人正在实施一项计划,强征在希伯 伦(即哈利勒)的阿拉伯人土地,并把犹太人家庭定居在这里。对约旦军队中的许 多人来说,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时刻,纳赛尔和侯赛因要乞求美国帮助其和一个蛮 横的、侵略性的和彻底不妥协的以色列媾和。 假设,在法塔赫忠诚战士中,随随便便地就能找到多数人赞成与侯赛因政权交 战并一直战斗到底,那么为什么法塔赫领导的不对抗政策能占上风? 我向阿布·达乌德提出这个问题。他答道:“回答并不太复杂。不同于解放巴 勒斯坦人民阵线和其他左翼和激进团体,我们法塔赫人有一定纪律。这是一点。另 外一点是,我们是一个民主组织。从一开始我们就同意,我们不在公开场合讨论我 们的内部分歧,但是,在我们内部的会议上,我们可以自由地发表我们想说的意见。 即使是我们最缺乏经验的战士,也可以自由地批评领导人,告诉阿拉法特他错了。 因此,经过充分的讨论之后,我们准备好接受我们中央委员会的决定。而且还有第 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法塔赫内,我们许多人都知道,如果我们转而求助于 枪杆子来解决内部问题,我们将给敌人以毁灭我们的机会。” 因此,在法塔赫这个组成巴解组织的最大、最有力量的组织内,一个十分困难 的情况得以控制。 在约旦进入内战前的最后的几个小时内,阿拉法特和他的在法塔赫领导机构中 的同事们越是表明他们同侯赛因合作的决心——即使他正在242 号决议基础上大力 推进谋求同以色列媾和——巴解组织内的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就越加在寻找机会挑 起同这位国王的军队的对抗。六月初,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约旦军队之间 发生激烈战斗。如同在前几次一样,射击是由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纳瓦夫·哈 瓦特迈的人民民主阵线开始的。也是如同在前几次一样,阿拉法特和侯赛因如同一 个人一样共同努力来解除这场危机。差不多在后来的三个星期,当哈巴什仍在阻挠 一项阿拉法特和侯赛因已经达成的阻止进一步战斗的协议时,这位巴解组织主席公 开斥责了他的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的同事。“我们的群众不能再容忍一个极端主 义的煽动者,他没有做任何一点改变现状的事。”他怒喝着。虽然阿拉法特没有点 这位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领导人的名字,对所有人来说,这是清楚的,哈巴什就 是在他心里的这位“极端主义的煽动者”。对阿拉法特来说,公开攻击一位巴解组 织的同事是一件轰动的事件。这作为尺度可以用来估量这位主席日益增长的受挫和 失望。 从人数来说,正如我们所见,在巴勒斯坦方面,实际从事挑衅活动的是那些积 极从事解放斗争的人中的少数。但是,正是这少数人支配着事件的进程。他们得到 约旦、以色列和美国的奸细的帮助,来破坏阿拉法特和侯赛因合作的政策。早在1968 年11 月,侯赛因曾经说过,“更多的可能是以色列特务挑起在安曼的枪杀事件, 以制造混乱,从而为以色列的攻击准备时机”。 到6 月战斗这个时候,许多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团体占领了约旦的很多 地方,这些在巴解组织控制下的地区,被称为国中之国。从6 月以来,某些阿拉伯 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团体的支持者,在毕竟是一个东道国中,以一种令人震惊的、 不可原谅的方式在行事。在许多城镇,包括安曼的部分地区,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 成员而不是约旦政府成了行政当局。在这里,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尽其所能制造无 政府状态和混乱。他们设置路障,劫持车辆,向地方工商业者勒索钱财。哈瓦特迈 的巴勒斯坦民主阵线的支持者从伊斯兰教寺院的尖塔上进行他们的马克思主义的宣 传广播,还强奸当地的妇女。这些就是阿布·达乌德所谈及的一些“愚蠢的和罪恶 的活动”。法塔赫的战士和支持者也不都是受欢迎的行为的模范。法塔赫也有它的 流氓分子,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中的牛仔们,全副武装,到处吹牛皮,好像他 们拥有这个地方,可以为所欲为,但是,总的来说,在法塔赫旗帜下服役的阿拉伯 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并不是一群无纪律的乱民。 不足奇怪,巴勒斯坦民主阵线的所作所为使得解放运动作为一个整体,失去那 些以前曾经钦佩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约旦人、包括许多巴勒斯坦人的支持和 同情。巴解组织在这唯一的有适当的安全基地的阿拉伯前线国家,不是赢得朋友, 而是在树敌。但是,还有其他的力量在同样愚蠢和粗暴的人的指挥下工作,他们决 心损坏巴解组织的名誉,并破坏阿拉法特的和侯赛因合作的政策。 在六月战斗之后,一个特别的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或者所谓的阿拉伯反以 色列组织成员的团体,开始为它自己起了一个秘密的名字,它以“胜利部队”著称, 它的专业是劫持汽车,经常是劫持那些高级政府官员和高级军官的车;绑架军官; 骚扰那些在军事和政治机关工作的人的家庭。很快就清楚了,指挥这“胜利部队” 的人掌握有关于这些高级军事人员行动的内部情报,当后来发现这个所谓的阿拉伯 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团体只不过是约旦高级司令部一手制造的一个工具时,没有人 为之惊讶。 那些指挥这“胜利部队”的人有两个目的。一是使那些知名的或者被怀疑为敌 视约旦政权而同情法塔赫的军官,改变他们的感情。阿布·达乌德说,“那些围绕 在国王周围的要压垮我们的人,正在日夜努力使力量对比不利于我们。”另一个更 加广泛的目的是诋毁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信誉。如同在巴解组织年围绕阿拉 法特的极端分子一样,围绕侯赛因的极端分子正在把这个国家推向内战。 6 月,西方政府对一则新闻报道中所说的要杀死侯赛因的图谋表示义愤。据阿 布·伊亚德说,并没有这种图谋。他告诉我:“子弹打在侯赛因的轿车上,这是真 的——但是,这位国王不在车内。而且这些子弹不是巴勒斯坦人发射的,是伪装成 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约旦军官发射的,他们的上级随后赶紧跑到这位国王面 前,告诉他曾经有一个杀害他的图谋,幸好他当时没有乘坐这辆汽车! “那些出主意伪造暗杀企图的人的看法是,侯赛因不够强硬,反巴勒斯坦人的 劲头也不足。他们正促使他就像他们自己那样强烈憎恨巴勒斯坦人。” 阿布·伊亚德具备了解这一事情的最好条件。它是巴解组织各种情报机构执行 负责人,在内战前还同侯赛因保持着极佳的友好关系。在内战前,阿布·伊亚德实 际上是法塔赫领导成员中最亲近侯赛因的人。他参加了所有的或者说几乎所有的阿 拉法特同这位国王的会晤;当有些事情要和侯赛因打交道,而阿拉法特又不能出席 时,阿布·伊亚德代表这位主席。 侯赛因本人不了解谁是这“胜利部队”的幕后人,等到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 了。他一点也未卷入低毁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信誉的秘密计划中。他至少像阿 拉法特一样急于避免一场内战。有时侯赛因也感到激怒,因为阿拉法特明显的不愿 使用武力来制服他自己的极端分子;但是,当侯赛因对自己说真话的时候,当他为 阿拉法特设身处地考虑时,他对这位巴解组织的主席不得不感到有些同情。侯赛因 毕竟是国王。他有一个国家,而且所有国家机构都在他的统帅之下——这是在理论 上这样说。但是,仍然是这位国王,他不能控制他自己的极端分子。那么,对阿拉 法特来说,那又是多么大的困难呢?这个想法经常在侯赛因心里盘旋,他不止一次 地同阿布·伊亚德讨论此事。 根据阿布·伊亚德和法培赫其他领导人所谈以及我自己在约旦、以色列和西欧 的详细调查,以色列的代理人应对某些事件负责。这些事件使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 成员在约旦被人憎恨,并且为内战的发生设置了舞台。在多数情况下,以色列的代 理人是一些曾经受到这种或那种讹诈而被改变了立场的巴勒斯坦人,他们随后加入 了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团体。 阿布·伊亚德解释道:“过去在少数情况下,以色列人曾经使用高级的危险的 药剂来为他们的巴勒斯坦叛徒一特务的头脑编制程序。稍后,我愿意告诉你这样一 个事件的详细情况,如果你希望知道的话。这实际上是莫萨德要杀害我的一个图谋。 但是,一般来说,以色列人依靠三种简单但却有效的讹诈办法使巴勒斯坦人转变成 为叛徒。我还应当告诉你,巴勒斯但特务中的大多数是莫萨德在西欧吸收的,或使 他们转变为特务的。 “第一种办法是金钱。莫萨德代理人掌握大部分也许是全部在欧洲学习和工作 的巴勒斯坦人的个人档案材料。莫萨德特别注意那些生活超支和正沉湎于赌博和玩 弄女人等等的巴勒斯坦人。我想我无需告诉你这些故事的结局。实际上,那名最接 近达到杀害阿拉法特的巴勒斯坦叛徒- 特务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花花公 子,他的赌博的债务由莫萨德偿还。 “另一个莫萨德特别喜爱使用的诡计是威胁在欧洲的巴勒斯坦人,除非他们同 以色列人合作,否则他们就得不到工作许可证或者不能更新他们的旅行证件。这是 莫萨德在西德大量使用的一种讹诈技术,因为它的代理人可以利用德国罪行联合公 司,成功地从德国当局得到关于巴勒斯坦的所需的官方情报??诸如什么时候他们的 工作许可证需要更新等等详细情况。 莫萨德的第三个办法是威胁在欧洲的巴勒斯坦人,如果他们不和以色列人合作, 他们在西岸和加沙的亲人将遭受磨难。当莫萨德代理人在和某人打交道时,他们通 常带有接触对象亲人的照片,有时是影片。从莫萨德代理人泄露的情况看,显然, 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了解的关于这些亲属的全部情况——名字、习惯、问题、缺点, 等等。有时候威胁说,他们的亲人会丧失他的维生之计。有时威胁说,他们的亲人 将遭到肉体摧残,被夺去生命。但是,经常的是暗示他们亲人中的妇女要被奸污。 这些莫萨德代理人知道,当我们妇女的尊严受到威胁时,我们阿拉伯人会变得如何 疯狂。” 在阿布·伊亚德向我讲完这些事情时,在他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我问他为什么笑,他说,“当你注意到每一件事情的时候,我是正在想,我们巴勒 斯坦人民是多么勇敢和忠诚。” 他继续说:“多年来,由于采用我说的讹诈和恐怖手段,莫萨德准备了许多巴 勒斯坦人来图谋杀害我们的高层领导人——特别是阿拉法特和我。但是,他们的图 谋总是失败。你知道为什么?在最后一分钟,没有一个巴勒斯坦人准备杀害我们中 的任何一个人。在最后一分钟,当他们事实上有可能杀害我们时,这些以色列的叛 徒- 特务总是说:‘不,我不能这样做。’随后他们就自首了。” 为了举例说明他的论点,阿布·伊亚德给我讲了一个戏剧牲的故事。这是莫萨 德杀害他的多次图谋中的最初一次。“有一天,我正在安曼的办公室工作。电话铃 声响了。这是我的最可靠的秘书之一从另一个房间打给我的电话。她对我说:‘阿 布·伊亚德,我有一个非常重大的个人问题。对不起,我能够过来和你谈谈吗?’ 我说:‘亲爱的,为你作什么事都行。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来。’她来了,并且很 快茶送来了。在我们开始谈论她的问题之前,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转过身背着她 去接电话。当我放下电话时,我能石到她十分紧张、非常惊恐。当我正在观察她的 面部表情时,我端起我的茶杯。我的嘴唇实际上刚刚碰到茶杯,就要喝第一口茶, 突然,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并且猛烈把茶杯从我的嘴边和我的手上夺走。‘不,阿 布·伊亚德!’她喊道。‘别喝!这茶有毒!我在你的茶里放了毒药!’她曾经从 她正戴着的戒指中的一个秘密的分隔空间里,把毒药倒进我的茶里,这只戒指是她 的操纵者莫萨德给她的。这可怜的孩子抱着我的脖子,心都要哭出来了。她坦白了 全部事情。以色列人发现她在为我工作,他们说,如果她不按照他们所要求的去做, 她的亲人就要受苦难。” 假如侯赛因不能以某种方式被强使去做以色列的肮脏勾当井对抗巴解组织,以 色列领导人知道他们迟早会被迫在这两者之间作一选择:要么把这个王国夷为废墟, 要么占领它的余下的部分。这是以色列军事政策的逻辑。但是这里有着明显的问题。 从以色列的观点来看,第一选择会失去声誉和国际支持,代价太高——即使是以色 列最好的西方朋友和盟国也不会对以色列的这种残暴给予支持和宽恕;第二个选择 太危险,因为以色列人要冒风险,被吸进越南式处境和圈套。侯赛因不得不被迫为 了他们去打垮巴解组织。 当以色列的情报头子们使他们的巴勒斯坦叛徒一特务在约旦开始工作时,所有 的迹象表明,他们不是单独的机会主义者,他们正是按照一项细心准备的计划在进 行工作。证据,或者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事们所认为的证据,是在这个问题的答案中 :为什么在1969 年初以色列竟真的决定使用它的空军来反对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 成员? 到那一年的夏天,以色列的领导人开始承认每一个军事专家都知道的事——游 击活动和渗透行动是不能用空袭来阻止的。刍他们被迫解释为什么使用空中力量的 真正原因时,以色列领导人说,这是“给我们一个暂时喘息”,“使敌人失去平衡”, “保持主动”和“实现长期目标”。 什么是那些未特别指明的“长期目标”?得益于事后的认识,阿拉法特和他的 同事们对这项回答是肯定的。正如阿拉法特所说:“以色列人使用他们的空中力量 不是在同我们战斗,而是要驱赶我们进入城镇。在那里,当侯赛因以这种或那种手 段被迫攻击我们时,我们会更容易被袭击。” 到1970 年7 月,以色列的军事策划者们正在悄悄地进行众所周知的骑墙探试。 他们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非常猛烈地袭击约旦——在这过程中他们试验以色列的西方 朋友们忍耐的极限——他们在约旦的代理人正在继续尽一切可能挑起一场在阿拉伯 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这位国王的军队之间的对抗。但是,以色列的长期战略没有在 起作用。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这位国王的人之间的六月战斗,没有如以色 列人所曾希望的那样,导致一场全面对抗。同以色列的期望相反,侯赛因仍然拒绝 即使是考虑和巴解组织的最后摊牌。从以色列的观点来看,这是太坏了,这位国王 竟然还在和阿拉法特一起工作去阻止爆炸性局势的发生。更坏的是,侯赛因竟曾昭 告于众,他宁愿退位也不干以色列的肮脏勾当,事实上,侯赛因真的曾决定退位, 但是他被纳赛尔说服改变了他的主意。从他的和法塔赫领导人以及和纳赛尔的谈话 中,这位国王知道不存在约旦被阿拉法特的巴解组织接管的危险。他清楚在解放运 动中的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有制造麻烦的无限能力,但是,他也知道,没有法塔赫 的支持他们形不成对他的政权的任何军事威胁。至于对他的王位的一个真正威胁, 则不是来自巴勒斯坦人,而是来自这位国王在最高军事司令部里的所谓的朋友。他 们像以色列人一样,对他不愿下令对巴解组织进行一场全面和最后的进攻,感到恼 怒。 以色列人灰心丧气,在7 月他们要求他们的美国朋友帮助他们拧侯赛因的胳膊。 也许是以色列人仅仅要求帮助,因而无疑义地得到了帮助。也可能是以色列人有效 地讹诈美国人去讹诈侯赛因。因为亨利·基辛格当时正在谈论关于把苏联人从埃及 和中东逐出,也因为基辛格和以色列人都坚持认为阿拉法特和他的同事是苏联的傀 儡,这就不难看到为什么在他们之间有一种心领神会。不管是这样,还是那样,美 国人决定帮助以色列。大概是基辛格策划了用不正当的手段操纵侯赛因的行动;甚 至更像是这样,这种用不正当的手段操纵是通过基辛格著名的幕后渠道进行的。基 辛格后来自夸,他把等于是他自己的情报机构合成一个整体——“幕后渠道”—— 每当他不想让政府机构知道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就使用它。基辛格把他自己凌驾 于正常的政治程序以及他自己的和其他国家的法律之上,这是无疑问的。 某些美国人如何讹诈侯赛因采取行动反对巴解组织的故事,是由阿布·达乌德 告诉我的,正如在最特殊的情况下由这位国王本人所告诉他的一样。 侯赛因向阿布·达乌德透露全部情况的那次会晤,是在安曼的一所单人牢房里 进行的。时间是1973 年9 月18 日。随着埃及总统萨达特为谋求和平而准备发动 战争,侯赛因曾经作出两项决定。第一是他将不参加战斗。第二是宣布大赦政治犯。 阿布·达乌德就是在被释放的政治犯当中。以下是阿布·达乌德叙述的关于这位国 王的故事。 “这位国王亲自来打开我牢房门上的锁。想到我是由于组织推翻国王的阴谋而 入狱的,你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但情况就是这样。侯赛因是一个非常谦逊的人,他 也是一个好心人。我想他也许对我受到如此虐待而感到内疚。” 这也可能是约旦情报机构的头头们拒绝执行这位国王关于释放阿布·达乌德的 命令。 “在我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些什么话之前,”阿布·达乌德继续说,“有一些背 景情况你必须了解。当时这位国王对美国的金钱依赖很大。每年他们给他现金以支 付宫廷费用和军饷。这被认为是一项秘密,但是,这在阿拉伯世界是人所共知的。 美国人一年两次向这位国王支付这笔款项——在1 月和7 月。现在来讲这位国王所 谈的话。 “他告诉我,1970 年他采取行动反对我们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美国人威胁他, 如果他不能按照美国人的要求去做,他们将解除他的权力。据国王所说,情况是这 样发生的。7 月份,他一个钱也没有收到——换句话说,下半年的正常的付款被拖 延了。在8 月初,他收到的只是一个月而不是像通常那样六个月的款项。这位国王 立即打电话给美国大使。他问这位美国人,‘为什么你们只付一个月的款项?’这 位大使回答了一句话。他说:‘陛下,你应该知道,美国只支持获胜的马。’这位 国王对我说,他非常生气,可是他什么也没说,把电话放下了。他当然懂得,美国 人告诉他,他们把正在约旦发生的事情看作是在两匹马之间的竞赛——这位国王和 阿拉法特。 “现在从我给你讲到的这个故事来看,好像这位国王起而反对我们是因为金钱。 但是,这不是问题所在。正如侯赛因对我说的,金钱只是作为美国的真正威胁的一 个象征和信号。他们实际上对他说的是:‘如果你不准备起而反对阿拉法特和巴解 组织,那么,我们美国人就不需要你,我们也不会付款给你。换句话说,陛下,如 果你不按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们将以你将军中的一位来取代你!’当然,美国人没 有以这些措词来实施威胁。但是,当他们切断他的资金时,这就是他们想要这位国 王所得到的信息。这位国王获得了这种信息。这是侯赛因在我的单人牢房里在我们 谈话过程中亲自告诉我的故事。” 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人,侯赛因的本能反应是宁愿退位也不屈服于这种骇人听 闻的威胁。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真的退位,美国人用以取代他的任何一名将军 将不会停止杀戳,直至巴勒斯坦人的鲜血流尽为止。 在阿拉法特看来,侯赛因如果不认为他有着纳赛尔的支持,他仍然不会允许自 己被迫同意对巴解组织发动进攻。按照阿拉法特的观点——含蓄多于明言——巴解 组织内的左翼分子和激迸分子所犯的许多罪行中最大的罪行是他们组织的一次特别 的示威。这次示威使纳赛尔丢丑,并使他在怒气冲冲中给侯赛因发出一份信件。这 位国王错误地把它理解为是来自开罗的对他在他所选择的时机采取行动反对阿拉伯 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支持。 举行这次示威的时机正值纳赛尔在1970 年7 月23 日接受第二个罗杰斯计划 之际。几天之后,侯赛因,随后以色列人,也都接受了它。第二个罗杰斯计划承认 以色列应该从西岸和埃及领土撤出这一原则,它要求以色列、埃及和约旦接受联合 国调停者贡纳尔·雅林的斡旋。这一揽子交易的一部分是要求停火。纳赛尔和以色 列也接受了这点,从而将导致在苏伊士运河前线上的消耗战的结束。事实证明,雅 林使命和伴随这一使命的罗杰斯计划是注定要失败的——主要是因为以色列人并不 打算从西岸撤出。但是,在它尚未显露出来的时候,第二个罗杰斯计划的确向纳赛 尔和侯赛因投射出一线希望。 哈拉德·哈桑说:“我同意阿拉法特的看法。我们在约旦的真正麻烦始于我们 巴勒斯坦人采用拒绝第二个罗杰斯计划这种做法。尽管当我说我们巴勒斯坦人时, 我真正意思是指左翼分子。纳赛尔曾就罗杰斯计划事先告诫我们,他说了这样一些 话:‘我将接受它。你们有自由拒绝——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是,不管你们怎么决 定,不要批评我。’” 巴解组织正式拒绝了第二个罗杰斯计划,阿拉法特主席做出这个姿态,公开说 解放运功会继续进行它的武装斗争。如果他在公开场合说得太少,阿拉法特和他的 法塔赫的同事们将在自己组织的广大普通成员中失去他们的信誉。但是,非正式地 而且在实际上,法塔赫同纳赛尔之间的默契,并延伸到同候赛因之间的默契,仍在 坚持。如果罗杰斯计划和雅林使命导致在阿拉伯前线国家和以色列之间实现和平, 法塔赫会同意只使用政治方式继续斗争。 巴解组织内的左翼分子和激进阵线了解到这是法塔赫领导人的真正立场,决定 举行一次反纳赛尔的示威。阿拉法特说,“我请求哈巴什和其他左翼分子不要举行 这样一种示威。我彻底反对这种示威。当他们拒绝了我的请求时,我对他们说,‘ 在举行任何示威之前,至少让我们去见见纳赛尔并和他谈谈。’他们再一次拒绝了 我。” 就这样,左翼分子走上了安曼街头。他们喊着口号,打着旗帜,谴责纳赛尔是 “叛徒”和“美帝国主义的代理人”。示威队伍由一头脸上戴着纳赛尔画像的驴子 为前导。 阿拉法特对我说:“这是非常粗鲁、非常进攻性、非常愚蠢的。这也是我们的 致命的错误,纳赛尔是我们的保护者。从1967 年以来,他曾一直对侯赛因说,‘ 为谋求同以色列媾和和收回西岸,你想怎么干部行。我愿支持你为实现此目的所采 取的一切步骤和行动——但是我不愿支持任何旨在消灭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运 动的图谋。’当我告诉你纳赛尔像一位教父在对待我们时,这就是我所指的意思。” 停顿片刻之后,阿拉法特以一种对左翼分子蔑视的声音说:“如果他们力图在我和 纳赛尔之间制造麻烦,那他们是成功了。” 据哈拉德·哈桑说,阿拉法特本人随后犯了一个错误,对纳赛尔伤害之外又加 侮辱。“在巴解组织的一次执委会会议上,我们决定派代表团到各个阿拉伯国家,” 哈拉德说,“确实,阿拉法特不得不一次去两个地方——开罗和巴格达。” 如果发生约旦对巴解组织的进攻,阿拉法特指望在约旦的1.7 万名伊拉克军队 会给他帮助。伊拉克领导人在这方面对巴解组织曾经作过许诺,因此,对阿拉法特 来说,尽可能保持同巴格达政权的最好的关系是重要的。 哈拉德继续说:“问题是开罗和巴格达之间的关系当时是糟透了。作为折衷办 法,我建议我应率领一个代表团去巴格达,阿拉法特应该率领主要代表团去开罗。 如果阿拉法特先去巴格达,那么很明显纳赛尔会变得更加生气。 我乞求,真正地乞求阿拉法特先去开罗。这是我们都同意的。我动身去伊拉克。 路途中我们遇到一次袭击,我的两名警卫人员被杀害了。不管怎么样,我终于到达 巴格达,可是两小时之后,我非常吃惊地在那儿看到了阿拉法特。 我跟他说了一些类似这样的话,‘天啊,阿布·阿玛尔,你疯了!我们经不起 招惹纳赛尔更多的怨恨。’他说,‘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也是巴解组织主席, 维护我们组织的团结是我的责任。多数人坚持我应该先来这里。’” 当阿拉法特最后从巴格达到达开罗时,纳赛尔拒绝会见他。“但是24小时之后, 我们的好朋友海卡尔再次使纳赛尔的大门敞开,”哈拉德说,“法塔赫和纳赛尔的 关系再次建立在良好的基础之上。”确是这样,正如阿拉法特喜欢说的一样,但是, 损害已经被酿成。纳赛尔在他生气和受到侮辱情况下曾对侯赛因说过,如果国王认 为这是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应受到一次教训的合适时机,他是不会反对的。 阿拉法特说:“我事后得知,纳赛尔的本意只是告诉侯赛因给我们一点小小的 教训,用言词等触犯一下我们。不幸的是,侯赛因把纳赛尔的话理解为是对我们采 取行动而开的绿灯。这就是我们因左翼分子侮辱纳赛尔而付出的代价。”在纳赛尔 临终的那一天,他对阿拉法特说,他为自己没有对侯赛因讲清他的信中的意思而感 到内疚。 在8 月初,侯赛因开始重新布署他的兵力。坦克和其他装甲车辆从以色列边界 被转换到安曼和其他城市周围。法塔赫的野战军官们对正在发生的格局已经感到很 明确时,他们要求会见阿拉法特。 阿布·达乌德说:“我们对阿拉法特说,我们认为我们必须采取行动阻止坦克 开迸安曼和其他城市。我们说,如果我们能够把他们的主要兵力限制在边界地区, 约旦人就不能向我们发起一场进攻。阿拉法特十分坚定。他说:‘这些是阿拉伯坦 克。我们不能袭击它们。如果这一时刻来到,我们将保卫我们自己,但是,争取解 放的道路不是采用打击我们的阿拉伯兄弟的办法。’” 显然,阿拉法特不打算采取任何进攻行动反对约旦政权。但是,某些巴勒斯坦 人的确采取了行动,而且是以可能的最富于戏剧性的方式进行的。 上次他们在开罗会见时,纳赛尔曾经告诫阿拉法特,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对 候赛因部队的进一步激怒。阿拉法特说:“当我回到安曼时,我把纳赛尔所说的话 告诉了每一个人。我再次恳求左翼分子停止他们的挑衅。我非常坦率地告诉他们, 他们正在对我们的人民制造一场灾难。但是,他们又一次拒绝了我??你知道以后发 生了什么?” 在9 月6 日,哈巴什的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发动了一场只能被称作是一次大 规模的、耸人听闻的劫持行动。第一天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的恐怖分子劫持了四 架国际航线客机。一是泛美航空公司的大型喷气式客机,它在旅客下机后在贝鲁特 机场破炸毁。其他两架,一架属于环球航空公司,另一架属于瑞士航空公司,最终 被迫降在道森训练场。这是约旦的一段狭长沙漠地带,更多的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 线的恐怖分子正等在那里。在空中劫持一架以色列航空公司飞机的图谋在飞机上被 以色列安全人员挫败。他们杀死了一名恐怖分子,俘获了另外一名,她的名字叫莉 拉·哈立德。这架以色列航空公司飞机安全降落在伦敦。以色列要求将莉拉·哈立 德引渡。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则要求将她释放。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以劫持英 国一架海外航空公司的飞机来支持它的要求。这架飞机也被迫降落在道森训练场。 到现在一共有三架非常昂贵的飞机和大约600 名人质在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的手 中。 劫持导致了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侯赛因的军队之间的冲突。由于这些 人质的生命危在旦夕,阿拉法特和侯赛因这两位十分沮丧、各自已经失去对他们自 己的极端分子的控制的人。同意停火,但是,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民主阵线拒 绝这项协议。 阿拉法特和国际红十字会通力合作的最优先目标是寻求这些人质的获释。地要 求召开一次巴勒斯坦抵抗中央委员会会议。这个委员会是唯一的所有军事组织部有 代表参加的机构,包括那些不是巴解组织成员的军事团体。 就这一次,阿拉法特决定他甚至不愿试图取得一项一致同意的决议。他说他在 释放人质问题上希望并会接受多数表决。在这戏剧性的时刻,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 线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心目中突然成了英雄。出于对劫持者和那些策划这 次行动的人的钦佩,一些法塔赫战士改变了他们的忠诚,加入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 阵线。因此,阿拉法特一如往常,正在逆人民和激动人心的舆论潮流而勇进。 有些人说,阿拉法特对巴勒斯坦抵抗中央委员会说过,如果表决结果是反对他 的主张的,他将辞去巴解组织主席的职务。不管怎么说,他获得了他需要的多数, 释放人质的命令下达了。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作出的反应是,释放了除60 名人 质外的全部人质,在他们离开道森训练场之前炸毁了这三架飞机,利用剩下的60 名人质作为他们的掩护和安全的保证。 在大部分人质获释和飞机炸毁之后,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被暂停巴勒斯坦抵 抗中央委员会成员资格,并受到警告:如果再有任何“损害革命”的行动,将要采 取一项反对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的强硬立场。随后,对许多观察家来说,当阿拉 法特表示他不会让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变得“孤立和受非难”时,他似乎是在改 变过去的立场。事实上,这是阿拉法特向国际社会要求对他和哈巴什及其极端分子 同事们之间的政治问题的一点谅解而采取的做法。 这一异乎寻常的大规模的劫持,对约旦最高司令部来说,是不堪忍受的最后一 击。但是侯赛因仍然拒绝下令全面进攻巴解组织。他担心剩余的60名人质的命运 (他们最终未遭伤害而被释放);他更为烦恼的是,一旦叙利亚决定介入阿拉伯反 以色列组织成员一方,这将对他的国家发生什么情况。 然而,对伊拉克人,这位国王倒不必担心。他已获悉,伊拉克国防部长已大量 受贿按兵不动,不参与任何战斗!这项情报的来源之一是约旦的一位高级空军军官。 他是巴勒斯坦人,现为阿拉法特的高级顾问之一。他说:“当这位伊拉克国防部长 到达时,我正在穆富拉克空军基地。他亲自提着两只大而轻的显然是空的手提箱。 他的访问是未经安排和完全秘密的。正式说来,并没有进行这次访问。他在同约旦 的一位非常高级的官员轻声耳语,随后,他见到了我。他十分吃惊,显得非常尴尬, 也许可以说我感到很内疚。但是,他对我没有说任何话。两小时之后,这位部长离 去。他再次提上自己的手提箱,但显而易见,现在箱子已变得非常沉重。根据我亲 眼所见和后来亲耳所闻,我推测那两只箱子里装满了美元!我不能证实,但我认为 这是事实。阿拉伯世界各国国防部里的人也认为这是事实。纳赛尔对他的许多阿拉 伯同事们的蔑视是完全有道理的。” 哈尼·哈桑对行贿的故事和第一回合的内战增添了一个结束语。他说:“依照 我的看法,阿拉法特指望的是伊拉克人,而不是叙利亚人。他十分确信,如果约旦 人攻击,伊拉克人会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不认为他甚至考虑过侯赛因有打垮他的可 能性:我还认为,伊拉克人欺骗他的方法,使他完全了解了阿拉伯的政治。” 当侯赛因的将军们拜访他,发出他们的最后通牒时,他仍然处于犹豫不决的状 态。在他们作出决定要迫使这位国王表态的时候,我想基辛格的“幕后渠道”的影 响起了决定性作用,我认为作这样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约旦人发起他们的进攻时,叙利亚人装出一副表示支持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 成员的样子。他们未用空中掩护,便越过边界,从地面进入约旦;但是,当大马士 革一经获悉以色列人在得到尼克松的同意下将同他们交战时,他们立即调头回家。 尼克松和基辛格好像完全是这样想的,他们认为阿拉法特接管约旦的阴谋的幕 后是苏联人。哈拉德·哈桑说:“你知道当时在我们和苏联人之间是什么情况—— 一张白纸。苏联人在危机临近时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是:主要通过纳塞尔发出一连 串紧急信件,要求我们大家冷静对待并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在约旦的对抗。在这次以 及未来多次,苏联人倒是像政治家那样在行事,而美国人则以危险的、鲁莽的方式 在行动。这是法塔赫右翼领导人的我作出的判断。实际情况也就是这样。至于指责 我们正在企图接管约旦——那纯粹是胡说,由于你听过我们叙述的情况,我想你是 会同意的。” 阿拉法特在1970 年初曾提出警告,说1970 年将是反对他的人民和他们事业 的“国际阴谋年”。他是多么正确!这一年也是阿拉法特本人的危险的一年。出现 了两次对他生命的谋害。 据阿布·伊亚德说,两次都是以色列的两个情报机构中的一个干的,或是莫萨 德,或是军事情报总署。当以色列人决定采取一些实际行动力图暗杀阿拉法特时— —这项决定看来是1969 年晚些时候作出的——他们知道,如果他们要取得成功, 他们必须解决阿拉法特秘密行踪的问题。到1969 年时,以色列人在阿拉法特周围 派有许多巴勒斯坦特务,但是,他们从没有可能知道阿拉法特何时将要行动。阿布· 伊亚德说:“以色列人解决这个难题靠他们的一名特务在阿拉法特的沃尔夫汽车里 安装了一个窃听器或归航通信装置。 这个计划显然是以色列战斗机将用雷达波来自动跟踪它的信号。将发射火箭猛 击——阿拉法特就不再存在了。” 我问阿拉法特这个装置是如何被发现的。他大笑说:“起初一架以色列军用飞 机跟着我,我想这是运气不好或者是巧合。也许是这样。后来我发觉他们拥有了解 我行动的一些手段,不要忘记我是一位工程师。我知道该寻找什么,并终于找到了 这个装置。” 阿布·伊亚德补充说:“此后阿拉法特更换过他的贴身警卫。这次我们从没有 发现有以色列特务身份证明,但是,这位主席不存侥幸心情。” 以色列人为了实行他们的第二次谋害,冒险暴露他们的一个在伊拉克军事情报 机构隐蔽得根深的特务。这个特务送给阿拉法特一份炸弹信件。阿布·伊亚德说: “它看上去真像一包文件。它是由在巴格达的伊拉克军事情报总部送交在约旦的伊 拉克军事情报首领的。完全是正式的,并以恰当的、正常的方式写着送交阿拉法特 本人——由他亲启。像正常一样,在约旦的伊拉克军事情报首脑毫不耽搁地由特别 信使把这包文件送给阿拉法特。这是一个正常的程序。你别忘记,我们自1968 年 以来就通过伊拉克人渗入约旦。于是这份信件送到了,其时阿拉法特、我自己和其 他在领导机构里的人正在开会。在我们谈话时,阿拉法特就让这份信件放在他的书 桌上一段时间。他没有表示出他对这份信件有什么怀疑。突然,他停止了我们的谈 话,平静地说道,‘把它拿走,它是一枚炸弹。我能嗅出它的味道。’” 这故事怎么结束的呢?阿市·伊亚德说:“当我们以适当的方法打开这份函件 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如果在我们所在的房间里打开它,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将 被炸死。” 当9 月17 日内战开始时,侯赛因的将军们发誓,要在以色列入以及在他们之 前的叙利亚人曾经失败的地方取得成功。他们指派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去执行探寻并 杀死巴解组织主席的任务。阿拉法特不会被活捉。 阿布·伊亚德说:“约旦的这个特别行动小组确曾发现了阿拉法特所在的那所 房屋。你该知道,那儿在实行宵禁。行动是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他们包围了 那所房屋,并且从各个方向进行袭击。它被摧毁了。当时他们正在追捕我。在一个 让人民去取水和食物的短暂的休战间隙,当我从一所房屋转移到另一所房屋对,他 们逮捕了我。他们告诉我阿拉法特已经死了。不幸的是我相信了他们,他们逼着我 在广播上宣告这件事并号召我的人民停止战斗。或许他们真的以为阿拉法特死了, 或许他们是在欺骗我。但是,阿拉法特仍然活着。他是在房屋被包围前的几分钟从 这里悄悄溜走的。” 谋害阿拉法特没有成功,侯赛因去开罗出席纳赛尔召集的关于停止战斗的阿拉 伯首脑紧急会议,将军们拒绝保证他安全通过。当时这位国王实际上没有权力。将 军们除了他的名义以外,接管了一切。他们拒绝执行侯赛因为响应开罗首脑会议号 召而接受的休战协定。为了达到目的,将军们命令炮轰苏丹总统尼迈里正居住的地 方。他是作为出席首脑会议的阿拉伯领导人的代表来到约旦的。他的任务是安排停 战和保证阿拉法特的安全。他失败了。 正是在这时刻,纳赛尔告诉侯赛因,如果这位国王不能控制他的将军们,他要 命令埃及军队强行停火。这位确曾智胜侯赛因的将军们的人是谢伊赫·萨阿德·阿 卜杜拉·阿萨里姆。现在他是科威特的王储。当时他是这个国家的国防部长。他受 开罗首脑会议派遣,在尼迈里曾经失败的地方获得了成功。 哈拉德·哈桑说:“当他到达安曼时,约旦人就跟踪他。他们希望他会引导他 们见到阿拉法特,然后,当他们找到这位主席时,他们就将杀死他——阿拉法特。 谢伊赫·萨阿德脱下外衣,只穿着他的内衣,把他的斗蓬长袍给了阿拉法特。阿拉 法特随后假装成谢伊赫·萨阿德,乘坐一辆约旦的装甲运兵车飞驰到达安曼机场!” 10 年以后,当我正考虑提出我的和平倡议时,我曾有机会问阿拉法特,他是 否感到他可以把他的生命委托给侯赛因。经过短暂的思索以后,他答道,“侯赛因, 是的??但不是围绕他周围的,那些人中的一些人。” 1970 年9 月27 日,当阿拉法特和侯赛因在开罗握手言和时,约旦内战的第 一阶段趋于结束。纳赛尔不相信他曾经迫使约旦将军们接受的这次停战会解决任何 问题。但是,他希望它能赢得他和侯赛因所需要的时间,以便为推动罗杰靳计划作 些事情。在这方面,纳赛尔和侯赛因知道,它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在华盛顿正在进 行的权力斗争、如果罗杰断对美同的中东政策继续有所影响、那么就有机会看到美 国政府会促使以色列为和平作出必要的撤退。但是,如果基辛格的影响继续增长, 如果基辛格斗争胜利当上了国务卿,那么就没有希望了,但愿此事不会发生。基辛 格反对任何会使苏联人在中东留下影响痕迹的和平,即使这种影响是极为微小的。 对阿拉法特一方来说,他感到宽慰,知道他把信任寄托在纳赛尔身上是正确的。 虽然这位埃及领导人在某种意义上说对所发生的事情负有一定责任——向侯赛因发 出一份怒气冲冲的可以作多种解释的信件——他确曾信守诺言,一旦约旦人发起他 们的进攻,他就千方百计尽力保护解放运动不被消灭。 阿拉法特现在知道,在阿拉伯方面可能做到的范围内,巴勒斯坦事业在纳赛尔 手中是安全的——假如巴勒斯坦人在关于他们接受还是不接受对比们正义要求解决 的办法问题上可以自由作出决定的话。因此,不唯想象,21 小时后,当阿拉法特 得悉纳赛尔由于严重的心脏病发作去世时,他几乎完全垮了。 哈拉德·哈桑说:“当纳赛尔逝世的消息传来时,我们在大马士革。阿拉法特, 我本人和叙利亚总统,正在阿尔及利亚大使馆。我无法用语言向你表达,我们感到 多么空虚,多么孤独。阿拉法特和这位总统都哭了。他们哭着、哭着、哭着。最后 还是阿拉法特代表我们大家——我肯定也代表大多数阿拉伯人——说道,‘我们蒙 受了最重大损失!’” 阿拉法特和他的在法塔赫领导机构中的同事们真正感到巴勒斯坦人已经失去了 他们的保护者。这是他们为什么如此艰苦努力使停战得以生效的两个主要原因之一。 哈拉德·哈桑说:“如你所知,在过去我曾和阿拉法特有许多分歧。在一些重 要的问题上,我们继续存在分歧。而且毫无疑问,在将来我们还会有不同意见。但 是,你还必须知道??在纳赛尔逝世后的期间,我为有像阿拉法特这样的人作为我们 的领袖而感到自豪。我们解放运动中的大多数人,在他们的感情上如果不是在他们 的理智上,是很痛苦的,是要复仇的。我们的人民已有3000 人被杀害,他们中多 数是老百姓,还有更多的人受伤。我们的人民正在公开谈论必须复仇。但是阿拉法 特没有说。在我们所有的会议上,他只是说需要同侯赛因政权和解。这个阿拉法特 不是一位政客。政客只说人民爱听的话。这个阿拉法特是一位政治家。当绝大多数 人要走向另一个方向时,他把人们引导到一个与之相异的方向。他对左派人士以诚 相待。他对他们说:‘你们拒绝我的意见。这就是后果。你们要对所发生的事情负 责。’他警告他们,如果他们挑起同约旦军队的另一次对抗,我们的运动无异于‘ 自杀’。” 自11 月以来,在巴解组织和约旦军队中的双方的极端分子竭尽能事挑起另一 次对抗。但是,据阿布·伊亚德说,作出最多挑衅的是约旦人。他说:“他们做得 很聪明。他们不进入在安曼及其周围的难民营,而是在难民营附近租赁一些房屋, 再从那里向难民营开火。”1971 年1 月,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和侯赛因的 军队之间,一场严重的战斗爆发了。哈巴什重新提出打倒侯赛因的号召。此后,阿 布·伊亚德在他自己主动倡议下同侯赛因议定一项协议。阿市·伊亚德希望这项协 议会解除约旦向巴解组织进行第二次和最后一次进攻的借口。这项协议规定巴解组 织从安曼撤出它的所育重武器并且限制在杰拉什和阿杰伦地区。如果侯赛因的将军 们真正有兴趣和巴解组织实现一项和解,阿布·伊亚德的协议可以成为它的基础。 结果,阿布·伊亚德的协议仅仅是推迟了最后摊牌,反倒使约旦人进行屠杀时更容 易得手。阿布·伊亚德从中得出一个结论,他被这位国王欺骗了。 法塔赫领导人急切地甚至拼命地要同侯赛因合作的第二个主要原因是,他们知 道他们别无选择。如果法塔赫失去它在约旦的基地,它能在哪里扎根呢? 在理论上,叙利亚一如既往准备为解放运动、包括法塔赫,提供一个基地。但 是,叙利亚彻底反对一个独立的巴勒斯坦解放运动的主张。由于阿拉法特和他的大 多数法塔赫的同事们不愿意成为叙利亚的傀儡,叙利亚不是也不可能是取代约旦的 另一选择。事实上,在1970 年11 月,当阿拉法特的老对手哈菲兹·阿萨德在一 次不流血的政变中取得政权时,在法塔赫控制的巴解组织和叙利亚之间已不复存在 和解的可能性。 阿萨德是唯一的像以色列人和基辛格一样狡猾和残暴的阿拉伯领导人。 他也是一位善于左右逢源从中得利的专家。他这个人依靠苏联加强它自己的防 务,而又能同美国人和以色列人进行秘密的政治交易。可以这么说,他是一个极其 出色的玩弄拨火棒的人。 在后来的几年间,阿萨德和阿拉法特自称他们是站在一边的,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他们之间没有信任。如果阿萨德曾准备允许巴勒斯坦人在阿拉伯方面所可能容许 的框架内作出他们自己的决定,那么,这位叙利亚总统就多少能保有像纳赛尔与阿 拉法特之间的关系。这样一种关系或许已经改变历史的进程。阿萨德加上阿拉法特, 再加上沙特阿拉伯的财富和政治力量,会胜过以色列人。如果他们愿意像一个人一 样地工作,阿萨德、阿拉法特和生产石油的海湾国家就能够成功地迫使美国人以这 种或那种方法责成以色列为和平而作出必要的撤退。但是,事情并非如此,主要原 因在于阿萨德是为了他自己的目的玩弄巴勒斯坦这张牌。 由于叙利亚不是取代约旦成为巴解组织基地的另一选择,一旦阿拉伯反以色列 组织成员被赶出约旦,唯一可以作为他们重新集结或至少可以保卫自己的地方就是 黎巴嫩。但是,这不是法塔赫领导人所想采取的一项抉择。 哈拉德·哈桑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们法培赫里的人始终知道,对解放运 动来说,扎根于黎巴嫩会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们知道,黎巴嫩不能承受由于我们 的出现而遭致以色列的进攻,或者,即使我们像天使一样,以色列的攻击有一天会 成功地使黎巴嫩人转而反对我们。然而,问题不仅在此,还有更多的问题。 “你知道,我们法塔赫里的人曾经研究过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希伯莱文原文的政 治文献,我们完全清楚以色列对黎巴嫩的长期战略。以色列人承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 住一个在黎巴嫩的基督教派统治的政权。如果你不信我的讲话,你应当读一读例如 已出版的摩西·谢里德和本·古里安的谈话。当时,处于60 年代末,以色列人面 临一个真正问题——因为在黎巴嫩的人口统计正在发生变化。人口爆炸的情况是, 穆斯林正在变成多数。很明显,成为多数的穆斯林根据他们的人数和民主原则,要 坚持拥有最大的政治权力的这一天正在到来,现在以色列人将怎么办呢?他们能保 证基督教少数派在黎巴嫩掌权的唯一途径是进行武力干涉。但是,以色列人需要有 一个借口才能以这种方式卷入。我们在法塔赫的人很清楚,如果我们进入黎巴嫩, 我们恰恰会给以色列人他们所需要的借口,以便用武力在那儿为所欲为。总之,我 们在法塔赫的人完全清楚,只要我们把自己扎根在黎巴嫩,我们就正在于对以色列 人有利的事,给我们自己、黎巴嫩人和整个阿拉伯世界带来灾难性的和可以预见的 后果。现在你懂得为什么我们在法塔赫的人是如此急切要和侯赛因达成一项和解了 吗?” 尽管如此,当侯赛因的将军们在1971 年7 月13 日进行屠杀时,阿拉伯反以 色列组织成员还是逃往黎巴嫩,因为他们别无选择。这场进攻是由当时约旦首相瓦 斯费·塔尔带着狂热指挥的。他曾是一位司机,一名英国安全情报署的兼职特务。 瓦斯费·塔尔是一个不应忘记的名字。他的日子不长。 约旦人动用了他们拥有的一切——坦克、飞机、大炮。这是一场凶恶的、残忍 的屠杀,是为了把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彻底赶出约旦。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封锁 他的边界,阻挡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增援,以帮助约旦人。 战场上发生了这一真实情景:100 名或者更多一点的阿拉法特的战士宁愿向以 色列军队投降,也不愿被侯赛因的人生擒。有位差一点要向以色列人投降的法塔赫 的忠诚战士,在我不讲出他的姓名的条件下,对我讲了以下故事:“我们6 个人在 一起,我们曾亲眼看到,这些约旦人在他们杀死我们的人之前是怎样折磨他们。我 们向同以色列接壤的边界跑去。当我们接近约旦河时,我们用双手在我们头上举起 我们的加里什尼科夫来福枪,向以色列人表示我们要投降。我没有见到以色列人, 但是我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们用阿拉伯语以友好的声调在向我们喊话:‘你们好, 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的成员们。来吧,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的成员。放下你们的武 器,你们将会得到安全。欢迎你们。’我只是站在那儿,思索着。随后,非常奇怪 的事情发生了。 我想向前移动,我已决定投降。可是我的腿就是不听使唤,不能使我的身子前 进。我的头脑在说:‘放下你的枪,保全你的生命。往前走。’但是,我的心灵却 说:‘站住。你不能这样做。’我的心灵得胜了。于是我开始逃离以色列人。我哭 了,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的战友们同我在一起奔跑。我以为以色列人会杀死我们。 但是他们一枪未发。或许他们为我们感到惋惜。谁知道呢?” 另外一个关于许多巴勒斯坦人感到真正恐怖的故事,是由一位现在成为法塔赫 的高级工程师的人告诉我的。他说:“如你所知,许多曾经是约旦的公民和正在约 旦王国军队中服务的巴勒斯坦人,在9 月战斗期间及其后逃向我们。约旦政权当时 通过一项法律,声称任何参加巴解组织并被抓住的官员将被绞死。于是,当许多官 员加入我们的行列时,都携带着他们的家眷。不少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住在北约旦杰 拉什森林的加沙难民营中,我曾在那儿呆过。7 月13 日,当我们被约旦人包围时, 恰好在战斗开始之前,我听到附近传来的四声手枪声响,随后一位男子在哭泣。我 急忙前去察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位官员正跪在地上。在他的身旁躺着他的妻子和 三个孩子的躯体,他刚刚杀死了他们。他是我的朋友,我对他说,‘你为什么干这 样的事?’他仍然在哭泣,他说,‘我不能让他们被约旦人杀死。我知道他们一来 将会发生的一切。如果我在战斗中死去,他们仍然会杀死我的妻儿,因为他们是我 的亲人。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然后我的朋友请求真主宽恕,他杀死了自己。 几分钟后,出现了更多的手枪声响,枪声越来越多。另外两位官员杀死了他们的家 人,然后杀死自己。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后来我听到有许多其他官员都也做出同样 的事情。” 7 月19 日,瓦斯费·泰尔宣布在约旦已不再存在阿拉伯反以色列组织成员的 基地。在六天之内,一切都过去了。侯赛因的将军们已经结束了他们在1970 年9 月所开始的勾当——后来巴勒斯坦人把它称之为“黑九月”。 哈尼·哈桑说:“黑九月之后的一个月,侯赛因召集所有巴解组织领导人同他 会晤。他向我们发表了一个十分戏剧性的声明。他说:‘已不再有理由使我们去战 斗。美国人已经答应我们可以收回约旦河西岸。’” 对在场的巴解组织领导人中的一些人来说,侯赛因的声明是一个迹象,或许美 国人在试图执行第二个罗杰斯计划问题上是认真的。 哈尼继续说:“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含义是很明显的。美国人曾经告诉过这 位国王,他们要对以色列人施加足够的压力以迫使他们撤退。我们完全被弄晕了, 有一个长时间的沉默。甚至阿拉法特也没有说话。最后,是我打破了我们一方的沉 默。我说:‘陛下,您是对的。如果您收回西岸,您将成为我们的英雄,我们将向 您致敬,而且对我们来说,也将没有需要去进行战斗——如果您将西岸收回。在此 同时,我们将要观察事态发展。’“对侯赛因来说,问题是在华盛顿。他刚刚去过 那儿。在他同我们正在谈话的当时,罗杰斯对美国的中东政策仍然有一些影响。正 是罗杰斯或者是他在国务院的人对侯赛因作出了承诺。但是到1971 年夏初,罗杰 斯已经在他的斗争中失利,基辛格的影响处于支配地位,而基辛格对全面和平没有 兴趣。 在那个时候,他对和平全然不感兴趣。基辛格的唯一目标是把苏联人赶出中东, 特别是赶出埃及。基辛格曾经研究过纳赛尔的继任者安瓦尔·萨达特的全部档案和 资料,并且得出了某种结论。结论是,萨达特是一个爱虚荣的人——基辛格实际上 在私下称他是一位‘小丑’——如果他,基辛格,准备给他以足够的奉承,他就会 被基辛格所控制。简而言之,基辛格决定把真正的中东问题冻结起来,扼杀罗杰斯 计划,同萨达特一起工作——首先把苏联人赶出埃及。当这些实现时,基辛格相信 他本人会拥有巨大影响和威望,那时将能够说服萨达特同以色列人进行一项单独媾 和。当然,基辛格知道,随着埃及被中立化,其他阿拉伯国家就再不可能去战斗。 他也知道,当埃及被中立化时,以色列人就可以在中东为所欲为——为他们自己和 为美国。在那种情况下,对一个美国政府来说,就不需要向以色列施加压力,使之 撤出西岸。 一旦埃及被中立化,以色列会成为中东的超级大国,而那些要求和平的阿拉伯 国家,特别是约旦,将不得不按照以色列和美国的条件来谋求和平。 “现在侯赛因知道在华盛顿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感到十分沮丧。他得出了他自 己的某些结论。第一是罗杰斯计划和一项全面解决的主张不再存在了——因为基辛 格实际上已加以扼杀。第二是基辛格对西岸根本不在乎,他所参与的美国政府绝不 会向以色列施加压力使之从西岸撒退。侯赛因于是作出一项决定。实际上他对他自 己这样说:‘由于基辛格的立场和政策,现在是每个阿拉伯领导人都只考虑他自己。 既是这样,我也可以采取必要的行动以确保我的国家现存部分的安全。不再有任何 理由来和我自己的将军们斗争,以避免同巴解组织的一项最后摊牌。’在这种心情 下,这位国王对瓦斯费·塔尔和他的将军们说:‘行,干吧!’” 我问哈尼,情况是否这佯,即侯赛因决定在约旦消灭巴解组织,因为他要向基 辛格证明,他是他自己家里的主人,能够在美国可以接受的条件下同以色列媾和。 哈尼答道:“那是可能的,但是,我确信我对你所说明的是这位国王在7 月行 动的主要原因。” 实际上很少有人比哈尼·哈桑和他的哥哥哈拉德享有同侯赛因国王更真诚的关 系。情况并不总是如此,但它现在是这样。仅仅出于这一原因,哈尼对为什么这位 国王在1971 年7 月决定把巴解组织赶出约旦的分析,大概是最正确的。 它引出这样一个结论:是亨利·基辛格该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受到责备,因为他 破坏了罗杰斯计划以及纳赛尔和侯赛因在巴解组织的谅解下为谋求和平所作的努力 和所抱有的希望。还应该说,以色列的领导人是盲目的,看不到在侯赛因将巴解组 织赶出约旦后,如果他们想要和平的话,和平已经垂手可得。我本人相信果尔达· 梅厄是真想要和平的,但是,我也认为她是以色列人自己宣传的受害者的突出典型。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仍然存在一线希望之光。美国中央情报局,或者至少是它的 一部分,是彻底反对基辛格的立场的,如果基辛格一旦成为美国国务卿,这些政策 会不可避免地从美国国务院作出,然而,基辛格真的在1973年7 月任职了。在美国 中央情报局里的明智的人们,直至副主任一级或许更高层,都知道基辛格的立场不 只是给阿拉伯人带来灾难而且给美国自己在这一地区的长远的最大利益带来不幸。 我的猜想是,20 世纪下半叶异乎寻常的未经透露的故事之一,就是在美国中央情 报局和基辛格之间的连续战斗,因为美国情报人员努力阻止一位美饲国务卿破坏在 中东谋求和平的前景。 剩下的是阿拉法特同侯赛因政权自杀性对抗的责任问题——阿拉法特并不寻求 这一对抗,而且他通过外交途径力图避免。那么,为阻止巴勒斯坦方面少数左翼和 激进分子来操纵事件进程,他是否能够或者应该作出更多的事情呢? 在法塔赫的高层领导人中,多数人的看法过去是现在仍然是。法塔赫应该使罔 尽可能多的力量来孤立并控制左翼分子和激进团体,以阻止他们挑起同侯赛因的一 场对抗。为了说明阿拉法特的同事是如何热衷于使用武力,阿布·达乌德向我讲述 了下面一个故事。 “在我们一次与哈巴什和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之间发生问题时,阿拉法特到 开罗去了。在他不在时,领导机构给我一项命令,要我用武力孤立解放巴勒斯坦人 民阵线——而我拒绝执行这项命令。我对领导机构说:‘你们是知道的,我本人反 对我们的现行政策。我认为我们应该采取适当方式对抗侯赛因。但是,在这件事情 上,我同意阿拉法特。我们不能用枪杆子来解决我们的内部问题和矛盾。’” 在过去,哈桑兄弟俩在关于阿拉法特及其主张方面有许多看法和论点上都曾经 处于对立地位。但是,在这一问题上,他们是一致的。哈尼非常坦率地说:“我认 为我们失去约旦是因为阿拉法特拒绝对左翼分子执行纪律。我认为在我们同左派和 激进分子进行辩论的时候,不向他们施加压力是正确的。但是,当我们已经决定了 我们要和侯赛因合作的路线的时候,我们就应对那些不执行路线和破坏我们和侯赛 因达成的许多停火协议的人进行惩戒和处罚。” 哈拉德说:“我认为,我们没有利用我们的优势军事力量来对付左翼分子和所 谓的激进分子,是犯了一个大错误。事实上,我们有两次机会可以遏制他们。第一 次是在“黑九月”对抗之前。在1969 年的任何时候和1970 年8 月以前,我们曾 可以这样做。第二次是在9 月战斗之后。那次是我们真正应该争取行动的时候。左 翼分子完了,我们法塔赫人为了民族团结的原因使他们再次新生。但是,依我看来, 那些只是我们的第二次和第三次错误。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错误是,允许左翼分 子成为原先的巴解组织的一部分。 当我们在1969 年接管巴解组织时,领导机构的多数人,特别是我,要把左派 分子排除在外。他们没有群众基础。他们只代表他们自己。如果巴解组织的组成是 在真正民主的原则上、按照对各个不同团体的人民支持来确定,这些左翼分子会连 一个席位也得不到。但是,阿拉法特坚持所有组织都应包括在内——为了民族团结 的原因。而阿布·伊亚德支持他。我说,我们已经有了民族团结——巴勒斯坦人民 的团结。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国土和家园,我们要把它们收回来。你毋需说服人 们成为民族主义者,他们是鲜明的民族主义者。但是,你必须说服他们成为马克思 主义者,如此等等。我说,如果我们允许这些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把一种不相关的 思想强加于我们的斗争,这将引起混乱并在事实上导致在人民中的不团结。但是, 阿拉法特说,所有组织部必须包括在内。” 哈拉德加上了一个带有几分哲学味的注脚。“如果我们要正确、如实地估计我 们在约旦的错误,如果我们要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包括左翼分子,我们不得不说, 在理智上成熟和变得聪明起来之前,必须有一个成长过程,必须经历过童年和青年, 不只是人是这样,政党,甚至解放运动,也必须经过同样的成长和学过程。在他们 前进的道路上,由于没有经验也会犯错误,因此,你必须考虑到,在那些日子里, 我们是多么缺乏经验。在1968 年,当我们最初开始向约旦渗入时,法塔赫作为一 个政治组织还不到5 岁。而在那5 年中的2 年,我们是一个地下组织。在地下时不 能进行真正的政治辩论。 而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其他左翼团体成立还不到12 个月。因之,我们十 分缺乏经验,我们需要学习的东西是那么多。在法塔赫,多亏纳赛尔,我们确实学 得很快,以致我们必须向现实屈服。不要忘记,早在1968 年1 月我们法塔赫人就 承认这一原则,即所有准备以平等身份生活在我们当中的以色列人,在我们的民主 国中均受到欢迎。在我们政治生涯的极早期,这是向前迈出的很大的一步,你也可 以说是对现实的一个很大的让步,但是,世界没有为这戏剧性的证据而对我们加以 称颂,说我们法培赫是注重实际的人,当我们变得越来越有经验时,我们是在根据 现实进行调整。我愿告诉你其他一些事情。如你一直受到不公正对待,经常生气, 那么要总是保持明智是不容易的。我们巴勒斯坦人每天都不得不蒙受羞辱。我照镜 子,我知道我所看到的一切。哈拉德·哈桑在那儿。我为他刮胡子,我为他刷牙, 如此等等。我是真的人。我就是我。但是,以色列人告诉我,我不存在。其实他们 知道我在,他们在用炸弹炸我,证明他们知道我在。但是,他们为了否定我的权利, 不得不说我不存在。这是何等的狂妄啊!当我被要求成为这种狂妄的组成部分时, 我能够真正地总是那么明智吗?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要你原谅或者为我们在约旦 和其他地方发生的错误辩护,而是对之作出说明。” 阿拉法特不用武力去控制和遏制左翼分子的部分原因,其根源要追溯到1936 至1939 年期间在巴勒斯坦所发生的事情。当时,巴勒斯坦人起义反抗英国占领军, 犹太人在阿拉伯世界的心脏建立他们的欧洲殖民地,英国占领军在紧紧抓住这个场 所。 阿拉法特说:“在起义期间,我们巴勒斯坦的领导是分裂的。对立的组织互相 战斗。” 主要的分裂是出现在由阿拉法特的亲属哈吉·阿明·侯赛尼所领导的不妥协的 民族主义分子同那些支持纳沙希比斯及主张同约旦人一起工作的以达成一项最终同 英国人和犹太人妥协的人之间。 阿拉法特继续说:“由于这一内部斗争,我们的许多领导人被暗杀了。 现在,在写这一时期的历史时,英国人和以色列人把他们自己的观点强加在这 段历史上。他们说,所发生的事情证明了文明的犹太人和不文明的阿拉伯人之间的 差异。当犹太人正在创建家园时,愚蠢的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正在互相残杀。这就 是在西方书籍中所写的内容——你可以读到。以色列入和他们的西方盟友所说的, 通常有一点儿事实——但是,就只是一下点儿,而且是非常小的一丁点儿。本质上 说,以色列人和他们的支持者所叙述的这段历史是一个宣传谎言。事实是,当我们 的领导人掉转枪口解决他们的内部问题时,我们的敌人乘机利用这有利形势,并且 发动了一场暗杀运动以摧毁我们的领导。许多杀害是英国特务干的。作为一名青年 和在开罗的学生领袖,我有机会来研究这些事情。我感到震惊。我发誓,我这一代 决不重复过去的错误。“在约旦,当我们在和左翼分子发生严重问题时,我的法塔 赫的同事们前来找我,他们说:‘阿布·阿玛尔,你看,我们的情况危急。我们必 须走阿尔及利亚的道路,我们应该准备去消灭那些在我们的运动中危害我们事业的 人。’真的,我理解他们说的话。但是,我十分坚定。我对他们说:“瞧,我们不 能把自己同阿尔及利亚人相比。我们不能把自己同任何解放运动相比。我们的情况 是独一无二的。我们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正是由于我们不是在我们自己的国 土上,我们的敌人遍布在我们周围并渗入我们内部。 如果真的我们开始互相残杀,我们的敌人将乘机毁灭我们,像他们在30 年代 所做的那样。’” 大约就在这同一时候,当法培赫领导人正要求阿拉法特批准使用武力时,哈尼· 哈桑正在为这位主席起着特别的耳目作用。他告诉我:“我终于得悉左翼分子的一 些人和我们法塔赫的一些同事正和叙利亚人一起玩弄鬼计。他们正在密谋反对阿拉 法特。我终于得悉这些情况,因为我跟随他们到达他们的旅馆,并且通过我自己的 秘密方法了解他们所讨论过的内容。一天,我向阿拉法特报告,我对他说,‘阿布· 阿玛尔,你必须采取行动。这些左翼分子和我们同事中的一些人将毁坏我们的运动, 他们也许甚至力图杀害你。请吧,阿布·阿玛尔,你必须行动!你一定要消灭他们! ’阿拉法特说:‘不。’我感到惊讶,我对他说:‘你疯了!’我将永远不会忘记 他的反应。 他非常痛苦地笑了,把他的双手放在我的两肩上。随后他说道:‘哈尼,你是 一位年轻人,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你要反对这些左翼分子和那些正在阴谋反对 我们的同事,是对的。事实上我比你更反对他们。但是我们必须用政治方式结束他 们。’接着他给我讲了1936 年至1939 年的历史。”“阿拉法特是正确还是错误 的?当真正迫使辩论时,像我做的那样,即使那些阿拉法特的批评者中的许多人也 准备承认这是——个尚待论证的问题。确实如此。如果阿拉法特曾经批准使用武力, 如果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曾经温顺地屈从法塔赫的意志而不发一枪,那么历史的进 程或许会变成另一个样子。但是,如果他们抵抗法塔赫控制他们的企图,阿拉法特 的恶梦毫无疑问地会变为现实。代表阿拉伯政权和以色列情报机构的打手们会迅速 行动,乘机利用这一形势,而巴勒斯坦的领导人大概会被消灭。阿拉伯政权和以色 列那时可以向世界宣布,巴勒斯坦人已经毁灭了他们自己。而在无知中的世界无疑 会相信那是事实。 “但是,正如阿拉法特本人对我说的,“谁知道呢?”我曾经向他提出一个建 议说,他的批评者有充分的理由认为,如果左翼分子被武力控制,法塔赫以政治手 段更快地推进巴勒斯坦事业就会是可能的。‘他们也许是对的,’他回答说,‘谁 知道呢?’” 阿拉法特拒绝允许用枪杆子来解决关于政策的内部争论,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 因。他说:“如果我们用枪杆子来解决问题,我们就会使我们的民主成为无稽之谈, 我们的群众就会丧失对我们的信心。他们会说,‘你们要用武力强加你们的观点。 你们和其他阿拉伯政权没有区别。你们为要权力而要权力,我们不准务为此而去斗 争和献身。’你看,民主不只是一个政治口号。 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在民主政治中,人民必须是自由的,可以说出他们想说的 话和他们所要求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所有解放阵线和团体应当被包括在 巴解组织中的原因。我一贯认为,这种自由对我们的斗争是必需的。 我自己的口号是,唯有自由的人能够战斗。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意思是什么,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的斗争将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历程,它将不得不继续许多 年,也许甚至超过我们这一代人的寿命。我也知道,一旦我们表明巴勒斯坦问题不 能被抹掉,我们就成为保卫者而以色列则成为攻击者。我的口号的重要性就在这里。 如果继续下去的唯一原因是我用枪口对着他们向他们发号施令,你认为我的人民会 如此长久地继续这场斗争、会忍受如此多的痛苦和不幸吗?当然不是。我们的抵抗 能继续下去,因为这是出于我们人民所自由表达的意志。告诉你实情,我们在力量 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能够幸存下来,不是靠我们枪杆子。如果这是武器和军事技 术问题,我们早在好几年以前就已被消灭了。以色列是这一地区的超级大国,而我 们是在用相当于弓、箭之类的武器抵抗它。我们生存下来,因为我们民主。我们生 存下来,因为我们的民主赋予人民对抵抗和斗争的主张有表示‘同意’或‘不同意 ’的自由。在民主问题上,在民主如何增强抵抗意志这个问题上,我们正在给所有 阿拉伯人民和国家上课。但甚至是纳赛尔,他也不懂得唯有自由的人能够战斗,作 为一名领导人,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最新式最优良的军事装备,但是,如果人民没有 战斗或保卫他们自己的意志,你也将一事无成。不自由的人民的抵抗意志不能超出 一定限度,除非他们是盲从者。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阿拉伯人,生活在一个独裁统 治之下,而你知道这个政权不关心你的遭遇,为什么你应为这样的一个政权奉献出 你的生命呢?这是阿拉伯政权在1967 年战争以后所应吸取的教训。因此,我重复 说,我们得以幸存下来,是因为我们民主。它是我们的生命线。在约旦以及后来, 我不愿割断这一生命线,或者甚至冒割断这一生命线的危险。” 一经阿拉法特裁定,不得使用武力来遏制这些巴勒斯坦人反对法塔赫的同准备 谋求公正和平的阿拉伯政权合作的政策,这时,对组成巴解组织的各个团体来说, 解决他们的根本分歧只有一种方法——通过谈判。 阿拉法特是一位主张意志一致的政治家。从1969 年至1971 年这段期间和在 以后的整个年代,这位主席为创建巴解组织内部一致,承担了看来似乎不可能的任 务,他为此受到他的法塔赫的同事们的许多批评,他们说他“使形成决定的进程瘫 痪”。从1984 年的情况来看,两个结论是合乎逻辑的。第一个是,阿拉法特形成 一致意见的允诺使巴勒斯坦领导可以自由地公开承诺进行某种称解的日子拖延了好 几年,法塔赫领导人,特别是阿拉法特本人知道,如果巴勒斯坦人要取得一定程度 的公正对待,这种和解是必需的。第二个是,阿拉法特的立场经时间和事件的证明 是有道理的和正确的。正如我们将看到的,阿拉法特靠内部会谈而不是靠枪杆子迫 使左翼分子和激进分子屈服让步。他从未忽视他的更多缺乏耐心的法塔赫同事们并 不总是准备面对的这一基本事实。正如阿拉法特本人对我说的那样:“你不能把和 解强加于人。 如果你这样做的话,那么和解将在第二天,第二个月或者第二年受到怀疑。 处于我们的情况,只有通过讨论、辩论和达成协议取得,和解才能发挥作用。” 我请阿拉法特假设,我们能够把时钟拨回到1968 年左右。“如果我们能够这 样做,”我说,“你不会用不同的方式来处理在约旦的危机吗?” 他答道:“不。我不会以任何其他方式来对付那种形势。” 在约旦的事件是对巴解组织阿拉法特领导品质的第一次考验。按照我的判断, 从这次事件中,他带着对他的更多信任出现。关于他拒绝批准使用武力反对左翼分 子的讨论,无论如何是一个真正的学术讨论。即使他曾使用武力,而武力起了作用, 在约旦的摊牌可能会被推延,但是,不会避免。以色列人和基辛格下了决心,要消 灭巴勒斯坦解放运动。5 年之后,当巴解组织从它在约旦的挫折中恢复过来,并且 开始赢得重大的政治胜利时,还是这同一队人马——以色列加上基辛格——再次投 入行动。正如阿拉法特所说,“就我的人民所关心的来说,约旦的内战和黎巴嫩的 内战之间的唯一不同是,被要求来为以色列和基辛格的美国干这肮脏勾当的是黎巴 嫩的基督教派民兵和叙利亚人,而不是侯赛因。”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