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像其他政治谋杀案一样,在贝·布托遇刺案中,围绕谁是凶手已有多个版本, 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不过,人民党在2008年1月4日宣布该党内部 可能出现“内鬼”却让人耳目一新,也深深地刺激了人们的神经。 2008年1 月4 日,该党的一位官员声称,贝·布托在拉瓦尔品第遇刺当天,一 名负责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贴身随从形迹相当可疑,但就在警方即将对他进行传讯调 查时,这个名叫哈利德- 萨哈恩沙的随从却匆忙地秘密出逃了。 人民党怀疑此人是内鬼有三点理由:一是哈利德- 萨哈恩沙在案发现场的一连 串可疑行动。根据媒体公布的现场录像显示,贝·布托在遇害前发表讲话时,站在 她的讲台旁边的哈利德- 萨哈恩沙竟然在自己的喉咙部位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这 一举动显得既不合理也不正常,很可能是暗示恐怖分子可以发动暗杀行动了。 哈利德- 萨哈恩沙另一个引人怀疑的动作是他竟然抢在贝·布托之前登上了轿 车,这一动作不符合惯例,也不正常。根据巴基斯坦人民党的安全惯例,在贝·布 托公开露面结束准备离开时,哈利德- 萨哈恩沙通常要最后一个登上轿车。但让人 感到可疑和无法理解的是,贝·布托当天演讲结束后,哈利德- 萨哈恩沙竟然一反 常态第一个登上了轿车,而且也没有先将车门打开让贝·布托尽快上车。人民党怀 疑哈利德- 萨哈恩沙极有可能对即将发生的暗杀行动事先知情,否则这一切根本无 法得到合理的解释。 更令人民党感到奇怪的是,贝·布托遭暗杀遇害后,哈利德- 萨哈恩沙整整两 天没有公开露面,甚至连人民党在信德省为贝·布托举行葬礼也没有参加,只是在 贝·布托死后的第三天,哈利德- 萨哈恩沙才前往她的墓地悼念。 哈利德- 萨哈恩沙的不正常表现不仅引起人民党的怀疑,巴基斯坦警方也因此 开始介入调查,然而哈利德-萨哈恩沙却秘密出逃了,这更使人民党和警方坚信此 人可能熟知内情,是破解贝·布托案的关键人物。目前,巴基斯坦警方正在加紧追 捕疑犯,哈利德-萨哈恩沙到底是条大鱼,还是小鱼,还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 后方能知晓,至少他应该对自己一系列的奇怪举动给警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围绕贝·布托遇刺案的调查从一开始就充满着变数和谜团,然而最为引起争议 的是巴内政部发言人齐玛在贝?布托遇害次日发表的有关贝·布托死因的说法。 2007年12月28日,也就是贝·布托被杀害的第二天,内政部发言人奇玛举行了 一次记者招待会。他在会上坚称,贝·布托不是因枪击身亡的,死亡直接原因是自 杀式炸弹爆炸后,她在车内试图躲避,结果撞到坐驾的活动天窗上,天窗支杆穿入 其右耳处,击碎了头骨,最终导致其不治身亡。理由之一是在贝·布托体内没有找 到弹头或炸弹碎片。 奇玛之言无疑否认了内政部一天前向外界提供的贝·布托的死因解释。在贝· 布托27日遇害不久,内政部就宣布贝·布托因遭子弹或碎片击中不治身亡。内政 部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立即让外界联想到政府是否在试图掩盖某些真相。奇 玛话音未落,立即就招来了一片指责之声。贝·布托的家人及所属政党指控政府撒 谎,坚称贝·布托是因枪伤丧命。贝·布托的律师、人民党成员法鲁克?奈克表示 :“两颗子弹都打中了她,一颗在腹部,一颗在头部。人民党副主席法希姆当时也 坐在车里,他们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 同时,巴新闻媒体也似乎有意与奇玛对着干,他们发动了一场现场目击证人的 搜寻战,于是不断有目击者通过各种媒体证明贝·布托是遭枪击身亡的,当时的现 场录像也频频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巴内政部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终于,内政部长哈米德?纳瓦兹1 月1 日出面否认了其发言人奇玛的说法,他 首先就此前错误公布贝·布托的死因表示道歉。他说:“我们对出现的失误真诚地 表示道歉,同时希望巴基斯坦民众能够宽恕和原谅内政部的这一失误。”他还表示, 在法院公布最终结果之前,他们不会对贝·布托之死下结论。 巴内政部在短短几天时间三易说法,无疑是给巴当前的政治乱局雪上加霜,特 别是奇玛作为内政部的发言人,从常识角度上来讲,他不可能在公布贝·布托死因 这一重大问题上信口开河,他提出的有关贝·布托并非遭枪击身亡的说法,肯定得 到了上级的授权。那么,内政部的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法到底能说明什么问题?到现 在为止,仍然是一个谜。 对于这件事,目前巴基斯坦政府方面仍然有两种说法:内政部发言人奇玛还坚 持自己没有说错,他强调他谈到的贝·布托并非遭枪击身亡说是有根据的,并非信 口开河。但是与此同时,穆沙拉夫总统却出面予以澄清,他在1月3日举行的记者 招待会上,公开对内政部过早下结论表示不满。他说,在尚未得出验尸结果前,就 为贝·布托死因下定论,“这是我们一个缺点”。1月5日,穆沙拉夫再度就此事 发表看法,他基本认定贝?布托是死于行刺。当记者询问贝·布托是否是死于枪手 的子弹时,穆沙拉夫回答说“是”。当记者进一步追问道:“她是死于枪杀吗?” 穆沙拉夫说:“是的,当然是。是的,可能吧。”这是穆沙拉夫对贝·布托是如何 遇害问题首次给出的较为明确的答复。不过,穆沙拉夫还表示,贝·布托明知处境 凶险仍执意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她本人才最应该对遇刺事件负责。 在贝·布托遇害案中,美国扮演的角色同样值得关注。众所周知,贝·布托在 流亡8年后能够重返巴基斯坦,是得到美国政府的鼎力相助的。正是在美国政府的 压力下,穆沙拉夫决定与贝·布托和解,并于2007年10月5 日签署“全国和解令”, 赦免贝·布托面临的腐败指控,允许她及家人回国。分析认为,和解令还为穆沙拉 夫与贝·布托实现“权力分享”铺平了道路。 投桃报李,贝·布托当然对美国政府的“帮助”感恩有加,她在返回巴基斯坦 后就高举民主和反恐大旗,与美国政府遥相呼应,几乎成了白宫在巴基斯坦的代言 人。这也正是她在返回巴基斯坦后立即被“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列入黑名单的 主要原因。 对于贝·布托回国后可能面临的人身威胁,美国政府和情报机构当然十分清楚, 那么美国方面到底为贝·布托提供了哪些安全保卫措施呢? 2007年12月30日,也就是贝·布托遇害的第三天,美国官员就向外界列举了一 大堆美国向巴方提供的帮助。他们说,在贝·布托第一次遭到自杀性炸弹袭击后, 美国高级外交官就与人民党高级官员就贝·布托的人身安全问题举行了多次讨论, 其中包括两次私下的面对面会谈。他们审查了贝·布托的安保措施,美方也向巴基 斯坦政府提供了这些情报。不过,美国外交官也承认,这些情报中的大多数内容涉 及来自塔利班极端分子和“基地”组织同情者的一般威胁,不是确切具体的情报。 美国外交官还向人民党提出了一些建议,如建议人民党雇用巴基斯坦当地和地 区保安公司来加强贝·布托的安保工作,并主张贝·布托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对 她乘坐的车辆进行装甲防护升级、要求她穿防弹衣。但是没有迹象显示贝·布托的 团队接受了这些建议,其中包括雇用私人保镖和减少她在大量人群前露面的次数。 官员们称,贝·布托的丈夫扎尔达里拒绝了雇用巴基斯坦私营保安公司的建议,因 为他担心它们可能被巴基斯坦极端分子所渗透。 从美国官员的讲话中,可以看出美国似乎在告诉世人,美国方面在保护贝·布 托的人身安全方面尽到了责任,该说的都说了,该建议的也建议了,失误是在人民 党身上,因为他们没有听从美国的建议才酿成了这一后果。 事实上,贝·布托的助手们也曾设想向美国方面寻求帮助,他们在与美国官员 的会谈中曾询问了有关雇用美国或英国私人保镖的可行性,但由于美国人对此持不 鼓励的态度,他们也只好作罢。美国官员认为雇用西方安全人员并不好,只会加大 威胁,这些西方保镖本身就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可见,贝·布托的遇害多少与美国政府和人民党间的相互扯皮有关,美国建议 人民党雇用当地保安,人民党因担心当地保安可能被渗透而拒绝了这一建议;人民 党期望雇用西方国家的保安,但因美国认为这样做只会加大威胁而被迫放弃。双方 说法各有道理,结果最终受害的是贝·布托本人。 不过,细想起来,美国的说法真的就那么有道理吗?穆沙拉夫总统在1月3日 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某个国家在贝·布托遇害前就曾向巴基斯坦政府提供了情报, 情报称贝·布托的生命已经面临非常严重的威胁。虽然穆沙拉夫没有明确提出是哪 个国家提供了这份情报,不过人们都知道这个国家就是美国。那么,在贝·布托的 生命面临如此之严重的威胁情况下,美国政府却仅仅动了动嘴皮子,只刮风不下雨, 就多少让人匪夷所思了。是因为他们的行动缓慢,处理欠当,还是另有隐情?这是 贝·布托遇刺案的又一迷局。 几乎在巴基斯坦警方对贝·布托案展开调查的同时,人民党立即就发表了不同 意见,认为由政府主导的调查结果不可信。人民党呼吁国际社会参与案件的调查工 作,以保证调查结果的公正和准确。巴基斯坦的另一个反对党穆斯林联盟(谢里夫 派)更是火上浇油,该党领导人谢里夫明确反对由政府负责调查工作,他说,需要 一个独立的委员会来调查贝·布托的死因。但这个委员会只能由一个民主选举的中 立政府来任命,而不是穆沙拉夫。即便穆沙拉夫展开调查,没人会相信调查结果的 只言片语。 虽有两大反对派的激烈言论,巴政府仍然坚持开展独立调查,拒绝外国介入。 内政部发言人奇玛说:“这不是一起可以要求国际社会协助调查的普通刑事案件, 我相信我们有能力处理好它。”政府透露已经组织两个部门来调查贝·布托遇袭事 件,一个由高等法院的法官领导,另外一个则由安全部队负责。 然而,内政部在随后调查工作上接连出现的“失误”和经验不足使穆沙拉夫改 变了做法。穆沙拉夫在1 月3 日召开的记者招待会上就公开对内政部提出了批评。 一是贝·布托被暗杀后,警方迅速清洗了案发现场。穆沙拉夫对此评价说:“我对 案件的调查工作不完全满意,清洗案发现场是不必要的,不应当这样做。”二是内 政部发言人奇玛提出了贝·布托并非遭枪击身亡说。穆沙拉夫说,内政部不该过早 下这个结论,这是我们的缺点。三是巴警方在调查类似案件存在经验缺乏问题。穆 沙拉夫说,巴调查人员已获得更多与遇刺案有关证物,“我们需要更多经验,也许 是更多法医专业经验,而这些是我们的人所欠缺的”。 正是上述的一系列因素,促使穆沙拉夫最终选择向国外求助,但是选择美国, 抑或是英国、联合国,他在这个问题上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 事实上,美国联邦调查局此前就曾主动提出,希望派员到巴基斯坦协助破案, 不过穆沙拉夫总统对此没有理会。路透社把穆沙拉夫没有选择联邦调查局归因于美 国在巴已经不被信任。一位前任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官员也说,美国在巴基斯坦的 信誉正处于历史低点。尽管如此,巴基斯坦学者客观地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单纯 强调巴对美国的不信任是有失偏颇的,穆沙拉夫总统最终选择英国而没有选择美国, 是有其自身考虑的。白宫的这位前官员也承认,直接寻求美国的帮助可能会进一步 削弱穆沙拉夫的地位,与之相比,英国的支持则更为可靠。 对于是否选择联合国的问题,穆沙拉夫对人民党的企图心知肚明。人民党从一 开始就希望进行国际调查,希望联合国介入此事,其动机非常明显,那就是试图把 贝·布托遇害事件国际化,扩大国际影响,把穆沙拉夫总统和现政权推向更为不利 的位置。穆沙拉夫自然不会让人民党的企图得逞。在这一点上,美国政府也力挺穆 沙拉夫,他们给了人民党一个简短的回答,即邀请联合国介入调查没有必要! 无论如何,在穆沙拉夫的请求下,英国政府派出的由6名专家组成的调查小组 已于事发后一周抵达了巴基斯坦,他们将参与对贝·布托被刺事件的调查,但是外 来的和尚真的就会念经?在他们的参与下,这一案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情况似 乎并不乐观。 人民党早已宣称不会与英国调查小组配合,这无疑将增加调查的难度。人民党 认为,即便英国派来了专家,但仍受巴基斯坦政府的支配,政府方面也不会把掌握 的线索和证据和盘交付给英国调查人员。因此,他们对英国调查小组并不信任。特 别是在这起案件中,人民党在某种程度上是当事者一方,当事者不主动配合,调查 工作就难以正常开展。 英国的这些专家们在调查过程中面临的难题可能远不止这一点。 贝·布托作为一名政治领袖,她的一言一行无不被抹上浓烈的神秘色彩。现在, 她作为一起政治谋杀案的牺牲者,其身后的谜团将更加难以破解。对于贝·布托遇 刺身亡的原因,人民党和政府的说法不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双方的说法都隐含着 各自的政治利益。巴基斯坦政府早已明确指出,“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是杀害 贝·布托的幕后黑手,暗杀酝酿已久,是对贝·布托的报复行动。而人民党表示, 贝·布托在遇刺前正准备揭露一个操纵即将举行的全国议会选举的阴谋。该党一名 资深官员称,贝·布托遇刺前正准备将一份160 页的文件公之于众,这份文件据称 将证明有人计划操纵这次选举的结果。这份文件谴责巴基斯坦选举委员会、巴基斯 坦执政党以及大权在握的国内情报局共谋操纵这次选举的结果。贝·布托原定于12 月27日晚举行新闻发布会,但她在当天下午就被人暗杀了。 或许政治因素的渗入就决定了调查不会得以顺利展开,究竟谁是真正的幕后黑 手,这一问题也许永远不能找到答案,巴基斯坦警方不能,来自苏格兰场的刑事专 家更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