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过战争硝烟 浓烈的战争硝烟在欧洲上空飘荡。波兰不到一个月亡国;北欧的丹麦、挪威, 法国的邻邦荷兰、卢森堡、比利时相继沦亡;当法国政府的全权代表查理·亨茨格 用微微颤抖的手在《法德停战协定》上签字的时候,大半个欧洲在硝烟中成了希特 勒德国的战利品。然后,希特勒又把眼睛盯上了巴尔干。 不过,巴尔干仅仅是一块跳板,一旦他冲向并踏上这块跳板,其最后的落脚点 就已经确定了,哪怕他在空中做出再多令人眼花镣乱的花样。 苏联——跳板后面唯一的落脚点!苏联领导人对国家面临的处境并非浑然不知, 只是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希特勒德国冲向苏联的起动迟一点,助跑慢一点,甚至腾 空的时间也尽可能长一点。这种希望并不是为了无所事事,而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 为承受重击做准备。加快国防工业的发展速度,无可争议地成为备战工作的核心内 容。为加速国防工业建设,苏联一方面在侵略者无论从西方或是从东方进行空袭都 无法达到的伏尔加河流域、乌拉尔、西伯利亚西部和东部以及中亚等地,新建扩建 一批与军事工业密切相关的大型企业,形成具有重要国防意义的工业基地;另一方 面,还命令部分生产民用产品的工厂转产军用产品,并在1939 年9 月,对工业进 行了局部动员试验,制定出一系列进一步改进工业军事动员工作的措施。作为当时 苏联南方冶金工业中心的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也在1940 年初接到联共(布) 中央的指令,要求把该州的一部分企业立即转为生产军事装备,如阿尔乔姆工厂制 造战斗机零件,共产国际工厂制造迫击炮,而勃列日涅夫家乡的第聂伯罗捷尔任斯 基钢铁厂生产炮弹。为了加强对国防工业生产的领导,莫斯科还专门发来密电,要 求在州党委会中设立主管国防工业的州委书记一职。 州委第一书记扎迪昂钦科主持召开了常委会议,宣读完联共(布)中央委员会 政治局的来电后,提名勃列日涅夫为这一新设书记职务的候选人,理由是,这一工 作的特殊重要性和中央委员会政治局的重视,要求承担此职务的人不仅应是受过技 术训练、熟悉冶金工业的专家,而且还应是善于做人的工作的组织家,当然还要精 明强干。最后表决时,与会常委一致投票赞成托季奥琴科的提议。 至少在1941 年2 月联共(布)第18 次代表会议召开之前,州一级主管国防 工业的书记还只设一人。因此他要管的不仅仅是那些已经转产军用物品的工厂企业, 还要过问本地区内所有与国防建设有关的企业生产情况并就此对上级机关负责。就 当时的具体情况而言,委任给勃列日涅夫的这个新职位,并不是轻松且容易出成绩 的工作。相反,是一件苦差事。在大战爆发、加快国防建设已提上日程的时候,需 要大量的金属以满足国防需要。然而,苏联1939 年生铁和钢的产量不仅没有增加, 反而略有下降,这就使问题变得愈发严重了。为扭转这种状况,联共(布)中央和 苏联人民委员会通过了一系列决议,不仅制定了完成钢铁和轧材生产预定计划的措 施,对有关企业的领导和党的负责干部提出严厉批评和警告,而且对工人和职员的 劳动时间和劳动纪律也做出明文规定,把7 小时工作制改为8 小时工作制,6 天工 作周改为7 天工作周,禁止工人和职员擅自离开企业和机关,等等。实行这些加强 劳动纪律的措施,无疑会遇到巨大的阻力。而身处来自上面的压力和来自下面的阻 力之间的,自然少不了这位主管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国防工业的书记。此外, 勃列日涅夫还要完成另一项棘手的工作,这就是必须向因加强了劳动强度而怨声载 道的工人们解释清楚,既然苏联与德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签订了边界及友好条 约,为什么还要为生产枪炮子弹让他们加班加点? 换言之,这个条约可信不可信?在当时,这的确是个难题。众所周知,《苏德 互不侵犯条约》签订后,苏联一直在公开宣传上称自己是该条约的坚定维护者,其 用意是要尽量不给希特勒造成指责苏联、乃至侵略苏联的借口。直到1941 年6 月 14 日,可以说到了苏德战争爆发前的最后时刻了,塔斯社仍然发表消息,表明苏 联一直忠实于《苏德互不侵犯条约》。但是任何有头脑的人又都不能不对它的可靠 性产生怀疑。这种怀疑可以在心里想,可以在私下说,唯独不能在公开场合讲,而 这对调动劳动者生产积极性,让他们为国防建设心甘情愿地做贡献,多少是不利的。 隔着一层纸去与人沟通,对自己不相信的还必须要说相信并且让别人也相信, 这 并不是每一个30 多岁的青年人都能做到的。勃列日涅夫努力这样做了,尽管很难, 但必须这样干,否则他的政治前途就完了。 一次,大约是1940 年秋,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委召开例行的宣讲员会议, 出席会议的有来自该州各地各行各业的宣讲员400 余人。已是负责国防工业的州委 书记勃列日涅夫受命作有关爱国主义的报告。这是当时普遍采取的进行战备动员的 形式。大概勃列日涅夫在报告中提到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这时,有个名叫萨 赫诺的宣讲员站起来说道:“勃列日涅夫同志,我们应该做解释工作,说明互不侵 犯条约是真实的,谁不相信,谁就是散布挑拨性言论。可是,人民并不太相信啊。 我们怎么办呢?还要不要解释?” 这个问题问得十分突然,而且表达了在座相当一部分宣讲员的意见。众人的目 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勃列日涅夫身上,等待他的回答。回避是不可能了,当时的环 境又不允许长时间斟酌,勃列日涅夫略一停顿,然后说:“一定要解释。同志们, 我们要一直解释到法西斯德国彻底垮台为止!” 这大概就是扎迪昂钦科推荐勃列日涅夫时说他精明和善于做人的工作的诠释吧。 一方面,他有清醒的原则意识,在什么场合该如何做、如何说他是清楚的。在人民 对《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实际上是对希特勒德国“不太相信” (这种不相信在勃列日涅夫的家里就有)的情况下,他还要求“一定要解释”, 因为这是党的既定政策,是一个关系重大的原则问题,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触雷”, 即使有另一种想法也不能说。另一方面,他也多少知道只讲一些空话、套话反而让 人们不好接受,还要照顾人们仇视法西斯的心理,这种心理自希特勒上台,特别是 经过有成千上万苏联志愿人员参加的西班牙内战被培养起来了。与培养这种心理的 时间相比,苏德友好的时间太短了。因此,他要强调德国的“彻底垮台。” 对希特勒及法西斯德国的仇视,在30 年代中后期已经深入苏联人心了。 勃列日涅夫生活的这个纯粹的工人家庭亦不例外。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勃列 日涅夫的父亲,这位老工人和他后来成为总书记的大儿子的一段对话,让后者在老 年仍然念念不忘。勃列日涅夫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 “那天我下班回家,习惯地对父亲谈起厂里的事。但父亲却想着别的什么事。 他打断我的话说: ‘廖尼亚,你说世界上哪座山最高?’‘埃佛勒斯特峰。’①① 即珠穆朗玛 峰。 ‘那么它有多高?’我慌了:莫非他在考我? 我对他说:‘记不准了,将近9000 米吧……你问这干吗?’‘埃菲尔铁塔呢? ’‘我看有300 米高。’父亲半天不作声,心里在盘算着什么,然后说: ‘廖尼亚,你听我说,要是叫我们造铁塔,我们会造得更高的。只要给我们钢 材,我们能造600 米高。’‘父亲,你这是要干什么?’‘在塔顶搭个绞刑架,吊 死希待勒。要让大家老远就能看到战争贩子的下场。看来,世上的希特勒不止一个, 也许有好些个。这样就连吊死他们的地方都有了。嗯?你看怎么样?’” 勃列日涅夫没记下他当时的反应,也许,他被父亲这近乎童话般的想象逗笑了。 是啊,那毕竟是在30 年代,希特勒大举入侵苏联的“巴巴罗萨”计划还没有制定、 更没有付诸实施呢。但是到了1941 年6 月22 日,如果勃列日涅夫再想起已经故 去父亲的这段话,他绝对笑不起来了,没能被吊死的希特勒终于把战争强加给了苏 联…… 1941 年6 月21 日这天,虽然是星期六,但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党委机 关仍同平常一样繁忙。上午处理了一些例行事务后,勃列日涅夫便来到州党委会议 室,参加对派往部队从事政治工作的干部进行审查。审查由代理州委第一书记、勃 列日涅夫的老朋友格鲁谢沃伊主持,从下午3 点钟开始,对150 名干部逐个进行谈 话,然后由与会的常委们对每个人作出评定,并根据被审查者的不同情况,决定把 其派往何种兵种。从地方党政机关向部队选派政工干部,是战备动员工作的一项重 要内容,需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审查持续了11 个小时,结束时已是6 月22 日凌 晨1 点了。从会议室出来,勃列日涅夫又来到格鲁谢沃伊的办公室,他们要核对某 些项目的建设进度和重要产品生产情况的报表,共同签字之后报送莫斯科。自3 月 份开始,这种报表要由州委每天上报,而且要随时准备送交斯大林查阅,所以无论 是格鲁谢沃伊还是主管国防工业的书记勃列日涅夫,每天就是再累再忙,这件事是 绝对不能拖延的,而且对其中的每一句话和每个数字都要仔细斟酌、核对。 莫斯科和斯大林如此关心这个州的生产情况,并非没有理由。到战争爆发前。 该州地域内建有16 座高炉和36 座平炉、56 台轧钢和轧管机、77 座铁矿。1940 年,这个州生产出318 万吨生铁、301 万吨钢、221 万吨轧材,这3 个数字分别占 全苏相应产品总数的20%,16.5%和18.2%。此外,对国防工业具有重大意义的锰 矿也在全苏名列前茅。这样一个州自然要被莫斯科和斯大林重视,而身为该州国防 工业主要领导的勃列日涅夫也就必须要付出十二分的勤奋和努力。 核对完报表,勃列日涅夫又马上驱车赶往正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郊修建 的军用机场工地。这是一个由中央控制的重要工程项目,正在日夜不停地加紧施工。 处理完机场施工的工作,天快要亮了。对勃列日涅夫,或者说对已经习惯了斯大林 式的作息时间表的机关工作人员来说,这才到了休息的时间。勃列日涅夫准备回家 睡觉,可是当汽车经过州委大楼时,忽然发现格鲁谢沃伊的汽车停在楼前,再透过 车窗往楼上一看,格鲁谢沃伊的办公室亮着灯。勃列日涅夫心里清楚,正常的情况 下格鲁谢沃伊这时应该在家里睡觉,现在他来到办公室,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他忙让司机停车,刚从车上下来,就看见格鲁谢沃伊队窗口探出头冲勃列日涅 夫做手势让他马上上楼。勃列日涅夫睡意全无,三步两步跑到楼上,疾步走进格鲁 谢沃伊的办公室,州委另一位书记杰缅捷夫也在这儿。格鲁谢沃伊表情严峻,低声 一字一顿地说: “我刚从第七步兵军司令部回来,多勃罗谢尔多夫将军给我看了从莫斯科红军 总司令部发来的明码电报,说希特勒德国已经入侵苏联……” “战争?!”勃列日涅夫与杰缅捷夫相视而语。 格鲁谢沃伊看着他们,沉重地点了下头。 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所在的乌克兰加盟共和国在战争爆发当天就陷于战火 之中,共和国首府基辅遭到德军的轰炸,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虽然没有立即成为 被攻击的目标,但要一下子把全州的生产、生活转入战时轨道,有千头万绪的工作 需要人们去做。动员参军,组织军需用品生产,在各地区经济联系被破坏的情况下 实行生产自给,当然还有随之开始的把重要的工厂、设备和人员疏散到安全地区, 等等,都急如星火。根据联共(布)乌克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书记斯皮瓦克的指示, 州委所有工作人员都穿上了军装,并依不同级别佩带上相应的领章。①这样州委的 几位书记之间的原有分工已经不存在了,常常是一个命令下来,大家分头行动,全 力落实。 当时,动员参军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部队亟需大批优秀的共产党员和 共青团员去担当新组建部队思想政治工作。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是工业区,产 业工人多,党员的比重较大,红军总司令部专门派一个军官小组,准备从这里至少 选拔两万名共产党员入伍。战争环境当然不允许讨价还价,可当时共产党员在各自 的单位里都占据着关键岗位,其中绝大多数是生产的行家里手,把这样的人过多地 从生产岗位上抽走,势必会对生产产生不利影响。因此各市、区对此都有一定的顾 虑。州委书记们只好分头到各市、区做工作。勃列日涅夫被派到新莫斯科斯克市, 他先督促市委第一书记彼得洛夫最大限度地把党员送入部队,然后又向州党委提出, 说鉴于新莫斯科斯克市由于抽走了大批党员,亟需补充党员,因此他建议从州内其 他党员较多的市、区党组织中抽调500 名党员补充新莫斯科斯克市。州委觉得这一 建议合情合理,一致通过了。结果各方都感到满意:军方以新莫斯科斯克市得到大 批的党员,彼得洛夫又从其他市、区得到补充的新党员,而那些被派往新莫斯科斯 克市工作的党员们也不应该有多大抱怨,与上前方相比,这个调动近多了……这就 是典型的勃列日涅夫式的工作方法,他善于在讨得皆大欢喜的同时把事情办了。 ① 勃列日涅夫在回忆录里说他在战争当天就报名上前线并得到批准,不符合 事实。他直到7 月中旬才正式入伍。但在战争爆发最初几天,他的确穿上了军装, 不过并未入伍。 针对南方日益严峻的形势,1941 年6 月21 日,联共(布)中央委员会政治 局通过决议,决定组建南方方面军。新组建的方面军司令部中本身缺少有经验的政 工干部,而7 月中旬联共(布)中央决定在红军中实行政治委员制度后,使方面军 党政机关愈发显得人员不足。正是从这时起,大批地方的党政高级领导干部开始进 入作战部队。勃列日涅夫也就是在这时,1941 年7 月中旬,离开第聂伯罗彼得罗 夫斯克州委,来到南方方面军政治部工作。如果不算战前那一年的义务服役期,他 的军人生涯从这时才算正式开始。当时,对部队中的政工干部授予的军衔与军事指 挥员不同,勃列日涅夫被授予的军衔是旅级政治委员。 南方方面军是由莫斯科军区野战领导机关组建的,莫斯科军区司令员伊·弗· 秋列涅夫大将被任命为方面军司令员,副国防人民委员、一级集团级政治委员亚· 尹·扎波罗热茨任军事委员会委员,格·季·希舍宁少将任参谋长,师级政治委员 费·尼·沃罗宁任政治部主任。这些都是勃列日涅夫的上级首长。据勃列日涅夫时 代出版的一本军史说,在1941 年9 月中旬以前,勃列日涅夫在一个直属方面军军 事委员会的负有特殊使命的小组里工作。①从各种材料上看,这个小组的使命之一 很可能就是协调方面军所辖部队与所在地区地方党政机关之间的关系,协助调动地 方各种力量配合部队作战。这样,有一点可能澄清了,勃列日涅夫进入部队之初, 从事的是与他原有职务(州委书记)关系密切的具体工作,他既没有立即成为方面 军政治部的领导,更不是掌握方面军最高权力的军事委员会的成员。即便他后来被 任命为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 仍然进入不了方面军一级的最高决策核心。 这段时间,勃列日涅夫不仅与州委保持着电话联系,及时通报前线的局势,而 且还被方面军军事委员会派回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参予处理一些需要军地双方 协作解决的问题。7 月中下旬,前线的局势继续恶化,南方方面军的部队仍无法阻 止德军的强大攻势,战线距第聂伯河越来越近了。7 月18 日,联共(布)中央委 员会关于准备把党组织转入地下和建立游击队的命令送达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 委。两天后,勃列日涅夫奉命通知州委,方面军决定在该州建立防线。8 月7 日一 早,勃列日涅夫赶回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任务是两个:加快动员后备役部队和 加快该地区防线建设的速度。 当时的州委第一书记格鲁谢沃伊后来描述了那天的情景。对勃列日涅夫,他写 道: “他重又与我们见面了。像以前一样,拿着军装,戴着团级政治委员的领章。 ②列昂尼德·伊里奇的脸晒黑了,也瘦了点,显得挺干练。他一面用手推捋着总是 从高高的额头上滑下来的浓黑的头发,一面愉快地微笑着与老熟人们握手、拥抱, 但从两眼黑黑的眼圈,从紧张的眼神还是能让人感到,在他平静的外表后面隐藏着 的焦虑和不安。” 勃列日涅夫用他带来的军用地图——这种地图格鲁谢沃伊第一次看见——简单 介绍了前线的形势,他指着地图告诉他的这些原来的同事们,情况已发展得非常困 难,特别是方面军的右翼,敌人在乌曼一带包围了第6 和第12两个苏军集团军,德 军的意图是粉碎西南方面军左翼后以主力突入南方方面军后方,而南方方面军司令 部已没有可资利用的后备力量,所以要避免陷入被合围的境地,就必须把方面军的 部队撤退到新的防线。大本营已同意从自己的后备人员中拨给南方方面军10 个步 兵师和3 个骑兵师的建制,这些师要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组建。南方方面军 军事委员会决定由这些师组成一个后备役集团军,并对它寄予厚望。后备役集团军 的野战领导机关就设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州委的任务就是竭尽全力帮助后 备役集团军。 ① 见1982 年由苏联国防部军事出版社出版的《为祖国而战的第18 集团军 》。该集团军战争初期被编入南方方面军战斗序列,后勃列日涅夫任该集团军政治 部主任。 ② 格鲁谢沃伊此处所说大概有误。多种材料证实,勃列日涅夫在战争初期为 旅级政委,因此他应佩带旅级指挥人员的领章,即领章上各有一颗菱形星。 勃列日涅夫还询问了有关居民、工厂和新式武器设备撤退的情况,以及转入地 下的党组织的准备情况。随后,他在格鲁谢沃伊陪同下,视察了在第聂伯河上架设 浮桥的工作。他又来到彼得罗夫斯基冶金厂,这里正在制造装甲车。当天他又赶往 他的家乡第聂伯罗捷尔任斯克,了解捷尔任斯基工厂撤退情况,顺便再到驻扎在该 市的第273 步兵师看看。他们傍晚返回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第二天,又到部署 在第聂伯右岸的第275 步兵师的防线上转了一天。每到一处,勃列日涅夫都要找人 谈话,了解人们的思想、要求,当然他也介绍一下前线的形势,鼓动人们的劳动和 战斗情绪。每天晚上,他都要到州委通过电话把视察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给方 面军军事委员扎波罗热茨。 尽管方面军司令员秋列涅夫将军竭尽全力想守住第聂伯河一线,保住第聂伯罗 彼得罗夫斯克,但德军不惜一切代价的进攻和苏军最高指挥机关的错误,这一努力 最终落空。8 月25 日,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失守。 在1941 年剩下的几个月中,勃列日涅夫仍然没有上前线参加战斗。他工作的 性质使他只能在后方,或者确切地说,是在第二线履行军人的职责。苏联国防部中 央档案馆还保留着一份勃列日涅夫这年10 月21 日写给总政治部的报告,汇报了 方面军政治机关在协助司令员、指挥部指挥军事行动时所做的工作,以及在把兵工 厂撤往东方上给予地方政权机关的强有力帮助情况,等等。此外,两名《共青团真 理报》的记者科多夫和梁斯科夫斯基在后来出版的《不朽》一书中,还记下了1941 年11 月中旬勃列日涅夫向他们讲述了在保卫罗斯托夫的战斗中,第56 集团军一 个炮兵营的16 个人苦战德军第14坦克师,击毁了敌人12 辆坦克后全部光荣牺牲 的事迹。勃列日涅夫亲自把两名记者带到第56 集团军进行采访。据说,在这时进 行的保卫顿巴斯战斗中曾在苏军中引起巨大反响的鞑靼作家鲍里斯·戈尔巴托夫的 《致同志们的信》,也是勃列日涅夫建议方面军报纸印刷了30 多万份散发的。格 鲁谢沃伊这时也见过两次勃列日涅夫。一次是9 月下旬在第聂伯河左岸别斯查克村, “消瘦、两眼因睡眠不足而发红,脸色灰暗”的勃列日涅夫急匆匆地赶往一个刚刚 从右岸撤下来的师里“帮助师指挥员和政工干部,鼓舞战斗士气”;另一次是在12 月份的斯大林格勒,勃列日涅夫奉命到此来分配方面军政治部的后备干部,并把他 们送达指定的部队…… 这当然不是勃列日涅夫这段时间的全部工作,但从这几个侧面不难看出一个方 面军政治部副主任工作的性质。①在那异常艰难的战争初期,像勃列日涅夫这样的 政工干部虽然用不着上前线浴血奋战,但在当时总的环境下,工作也绝不轻松,也 需要付出巨大的心血和精力。 到战争结束时,勃列日涅夫身上佩带着七枚勋章。其中有2 枚红旗勋章、1 枚 红星勋章、1 枚一级卫国战争勋章、1 枚二级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等。除红 星勋章外,其他几种勋章都明确规定是授予直接参加战斗并有突出表现的军人的。 这就是说,战争期间勃列日涅夫不仅鼓动别人、而且也亲身参加过战斗,并且表现 不错。与胜利阅兵式上那些年岁相当、胸前缀满勋章的将军们相比,勃列日涅夫少 将的确算不上军功卓著,①然而正是由于少,这几枚勋章对勃列日涅夫来说才更显 得珍贵。 ① 1941 年9 月中旬、勃列日涅夫被任命为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 ① 直到1944 年11 月2 日,勃列日涅夫才获得少将军衔,晋升得较慢。这 与他工作的性质有一定关系。 1942 年初,苏军取得莫斯科保卫战胜利之后,随即展开全线反攻,试图一鼓 作气彻底扭转苏德战场战局。勃列日涅夫所在的南方方面军,尽管在前一阶段受到 极大削弱,也奉命转入反攻。南方方面军受领的主要任务是与其右翼的西南方面军 一起,在哈尔科夫东南的巴拉克列亚到阿尔乔莫夫斯克之间发起突击,向第聂伯罗 彼得罗夫斯克和扎波罗热总方向发展进攻,最终目的是把顿巴斯地区的德军围歼在 亚速海沿岸。这一战役任务让无论是在人员还是在装备上对敌都不占优势的西南和 南方方面军去完成,无疑困难重重。1 月28 日,苏军发起进攻,在100 公里正面 上突破德军防御,顽强地向西和西南推进90—100 公里,夺回了巴尔文科沃、洛佐 瓦亚等城市。两个方面军总的任务未能完成,但南方方面军的部队还是打了几个漂 亮仗,得到最高统帅大本营的肯定。在这次后来被称为巴尔文科沃一洛佐瓦亚战役 进行的十几天中,已任南方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的勃列日涅夫几乎一直穿梭于各前 线部队之间,履行鼓动、宣传之责。保留下来的一份档案证明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对 这次战役中勃列日涅夫的表现评价不低:“在第6 、第12 和第57 集团军时,勃 列日涅夫同志经常深入战斗连队,鼓动红军战士、政治工作者和指挥员去粉碎法西 斯分子。勃列日涅夫同志是一名勇敢的战斗政治工作者。”因此,他与一批指挥员 和政工干部一起受到奖励,获得了他的第一枚红旗勋章。 5 月中旬,南方和西南两个方面军组织的哈尔科夫战役失败,两个方面军再次 遭到重创,不仅使年初取得的战果丧失殆尽,而且开始了溃退,德军疾速推进,占 领了克里木半岛、顿河畔罗斯托夫,进入了北高加索,一步步逼近了伏尔加河边的 斯大林格勒。南方方面军在一系列苦战之后元气大伤,除个别部队尚有些战斗力外, 绝大部分集团军都已空有其名,甚至连有组织的撤退都无法做到。7 月28 日,最 高统帅部撤销了南方方面军的建制,把它与北高加索方面军合并组成北高加索方面 军。但北高加索方面军建制仅维持了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9 月1 日,它又被撤销, 其部队转属外高加索方面军,组成该方面军的黑海军队集群。 南方方面军建制撤销后,勃列日涅夫留在北高加索方面军政治部工作。 是否继续担任政治部副主任一职不太清楚,不过他这一个多月工作的中心内容 有案可查,即全力贯彻执行最高统帅斯大林7 月28 日下达的有名的第227 号命令。 这个命令的核心内容实际上就是一句话:“没有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不准再后退一步。” 无论从哪个角度说,继续任部队溃退下去只能加速苏联的灭亡,这一道理并不难懂。 但在当时异常残酷的形势下,要把它变成那些无论从精神还是肉体上都濒临崩溃的 军人的行动,又谈何容易!这时,除去下死命令之外,唯一能够指望的恐怕就是代 表党对军队领导的政工干部了。 于是方面军政治部和各集团军政治部向各部队派去大批政治工作人员,他们与 基层连队的指导员和指挥员一起,向战士们宣讲命令内容,帮助部队加强纪律,消 除惊慌失措情绪,惩处具有这种情绪的人员。为了加强前线部队的政治部门, 方 面军和集团军政治部还从后方部队和地方党组织中紧急抽调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直 接补充到前线,同时还由方面军和各集团军的政工人员组成4 支特别突击队,每队 500 人,加强在危险方向上作战的部队,勃列日涅夫就是这4 支突击队的组建人之 一。各集团军也接到方面军政治部的指示,要求他们也要组建突击队。例如,第18 集团军政治部主任梅尼科夫8 月17 日接到勃列日涅夫的信,让他赶快组建突击队。 短时间内,第18 集团军便组建了50 个突击队,每个有100 名党团员参加。这些 突击队的任务不是进行政治思想工作,而是深入敌后展开侦察活动,消灭敌人的有 生力量和破坏敌人的技术装备。 北高加索方面军改编为外高加索方面军黑海军队集群后,勃列日涅夫任该集群 政治部副主任。在接下来的4 个月里,黑海集群的部队在黑海东北岸的新罗西斯克 和图阿普谢进行了艰苦的防御战。这两个地方在勃列日涅夫的军事生涯中占有特殊 地位。勃列日涅夫与在图阿普谢防御战中担任主力的第18 集团军正是从这时起建 立起日益密切联系的,并最终成为该集团军政治部主任,与它一同转战各地,直到 战争结束。在苏军陆海空三军众多部队中,这是唯一一支被勃列日涅夫视为“老家” 的部队。而在新罗西斯克,又有一处让勃列日涅夫终生难忘、而后又被宣传得尽人 皆知的地方——“小地”。 从勃列日涅夫回忆录里记叙战争经历的那一章特意用“小地”冠名上,就不难 掂出它在勃列日涅夫军事生涯中所拥有的分量。 伴随着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结束,1943 年初,高加索的战局发生转折,根 据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外高加索方面军所属部队也纷纷转入反攻。1 月5 日,外高 加索方面军黑海集群指挥部制定了解放新罗西斯克并把德军驱逐出塔曼半岛的作战 计划。此次作战主要由第47 集团军和黑海舰队部分兵力共同完成。新罗西斯克环 采麦斯卡亚海湾而建,海湾和流入海湾北端的采麦斯河把流域分成东西两大部分。 德军控制的西岸,地势较高,可以居高临下监视和压制苏军在东岸的行动,也使黑 海舰队的活动受到牵制。因此,方面军和黑海集群指挥部决定,在从陆上进攻的同 时,派出登陆部队,在新罗西斯克西南方向登陆,以对敌形成反牵制,掩护海湾, 减缓陆上部队行动的困难。登陆部队由两部分组成,主要登陆部队在新罗西斯克西 北30 公里的南奥泽列伊卡(又译南湖)地区上岸;为掩护主要登陆部队还组成辅 助登陆部队佯攻新罗西斯克南郊的斯塔尼奇卡。正是这种登陆计划和这个叫斯塔尼 奇卡的地区,最终造就了那块让勃列日涅夫和许多人难以忘怀的“小地”。 登陆行动预定于2 月4 日1 时30 分开始,参加辅助登陆的是从黑海舰队新罗 西斯克基地各部队中选出的志愿人员。事先对他们进行了特殊训练,临出发前又组 织了宣誓。勃列日涅夫作为黑海集群政治部副主任目睹了这次不同一般的宣誓。指 挥员库尼科夫少校没有急于让大家宣誓,而是让他们最后仔细考虑10 分钟再来站 队。谁要是对自己缺乏信心,觉得经受不了即将开始的殊死搏斗,可以不来站队, 返回自己的部队。当10 分钟后重新集合清点人数时,只少了两个人。 由于风浪很大,主要登陆部队被迫推迟了登陆时间,而且在开始登陆后,部队 无法整建制地渡海。相反,辅助登陆部队渡海比较顺利,登陆点出乎德军意料,在 只牺牲一人的情况下,占领了斯塔尼奇卡地区的一块不大的登陆场,缴获4 门火炮 并马上调转炮口向德军开火。第二、第三批志愿人员随后也在此地登陆。到4 日凌 晨,已有870 人登陆,登陆场扩大到正面4 公里、纵深2.5 公里。“小地”就这样 诞生了。在以后的225 个昼夜中,德军向这块最大时长6 公里、宽4.5 公里的地区 倾泻的炮弹和炸弹,据说平均到每个苏军小地守卫者身上,可达1250 公斤。这里 边,勃列日涅夫多少也分摊到一些。 2 月中旬,苏军最高统帅部决定加强新罗西斯克方向的进攻力量,把第18 集 团军调往这里。4 月1 日,原黑海集群军事委员会委员科洛宁少将和黑海集群政治 部副主任勃列日涅夫上校①一同被派往第18 集团军,前者成为该集团军军事委员, 后者成为集团军政治部主任。②此前,即3 月24 日,第18集团军中的第16 和第 20 步兵军组成了登陆集群,由格列奇科少将指挥,整个集团军连同在作战上归其 指挥的黑海舰队新罗西斯克基地部队,部围绕配合登陆集群展开军事行动。这样人 们慢慢把第18 集团军称之为登陆集团军了。作为该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勃列日涅 夫的日常工作中有相当一部分与登陆有关,而与登陆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海峡对岸那 块小小的登陆场——“小地”,自然也就包括在他的工作范围之中了。在“小地” 存在的7 个多月中,他不止一次来到这里, 其中就有那次后来被广为宣传的历险。 那是4 月17 日夜间,勃列日涅夫随同支持“小地”的部队和物资从奥斯沃多 夫码头出发,乘黑夜渡海前往“小地”。勃列日涅夫搭乘的“里查”号,是条破旧 的拖网船,驶在这支船队的最前面。快接近“小地”所在的采麦斯卡亚湾时,“里 查”突然触雷, 船体被炸裂,与领航员一同站在驾驶台右侧甲板上的勃列日涅夫, 随着一声巨响和冲天而起的火光,被气浪抛到半空。 “我没有感到痛,也没有想到死。”勃列日涅夫后来回忆说, “人们有时写 道,人在这种时刻,会想起自己的亲人,会在他的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出他的一生, 开始明白自己一生中的一个主要问题。”勃列日涅夫很现实,他没有考虑那些复杂 的问题:“在这一刹那,我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千万别再落到甲板上。” 勃列日涅夫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也许不太优美、但却很幸运的弧线后,没有 落在甲板上,而是落在了水里,这对在第聂伯河畔长大的他来说,的确是不幸中的 万幸了。勃列日涅夫没费多大劲便游到了随后驶到的小艇边,被人拉了上去。 在这次突发事件中,勃列日涅夫大难不死,甚至都没受伤①。所以上岸以后, 有人看见他时,他“兴高采烈”,只是能看出“他给冰凉的海水冻得够呛”。当一 名船长让一个小水手冒着敌人的机枪射击到停在岸边的船舱里取来酒让勃列日涅夫 喝点暖暖身子时,“勃列日涅夫大笑起来,喝了酒,说了声谢谢”,同时又责备船 长不该让一个孩子冒险去取酒。这时,德军向苏军阵地发起进攻,勃列日涅夫和其 他几名军官一起抓起手提机枪和手榴弹投入了战斗。 ① 1943 年1 月初,红军改军衔,佩帝新式肩章。政工人员原来的军衔被取消, 改为相应的指挥人员军衔,佩带统一的肩章。旅级政治委员可获少将衔,也可获上 校衔,勃列日涅夫得的是后者。 ② 政治部主任一职在集团军指挥领导系统中的地位并不很高,不在集团军最 高决策层之列。他不是集团军军事委员会成员,只有由司令员、副司令员、军事委 员、参谋长及各兵种司令员组成的军事委员会,才有权决定集团军的重大军事行动 并对集团军的命运负责。集团军政治部主要负责党团组织、鼓动宣传、报刊等方面 的工作。 ① 据罗伊·麦德维杰夫说,勃列日涅夫在整个战争期间,没受过一次伤。 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下,有这样的经历和举动简直太平凡了,与那些整月整年生 活在枪林弹雨中的第一线指战员的经历相比,的确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不 过,就勃列日涅夫个人而言,类似的经历并不多见。身为政治部主任,他更多、更 经常的工作内容是与前线士兵和指挥员们谈话,召开集团军范围内各级党团组织会 议,吸收新党员入党,收集编发英雄事迹和宣传鼓动材料,向上级机关上报与政工 工作有关的材料(其中有一份由勃列日涅夫起草、不少人用鲜血在上面签名的告全 体战士书,还直接寄给了斯大林),编印集团军的报纸《祖国旗帜报》,等等。集 团军政治部的工作还是有成效的,自1943 年5 月24 日联共(布)中央委员会通 过《关于调整红军中党团组织结构和加强方面军、集团军和师报纸作用》的决议, 到同年9 月初这段时间,集团军中已建立起了331 个基层党组织、603 个连级党组 织和292 个基层团组织、492 个连级团组织,共14206 名党员、8069 名团员。这 些党团员中的近70%被编入为解放新罗西斯克而组建的登陆部队,60%的党团员参 加了同年9 月9 日至16 日进行的新罗西斯克战役。用第18 集团军军史上的话说, “这种党团员成分是连队高战斗力的重要条件”。 1943 年9 月16 日,新罗西斯克全部解放。20 时整,莫斯科124 门大炮齐 鸣礼炮12 响,向解放该城的部队致敬。一大批表现英勇的指战员获得奖励,其中 最突出的还获得苏联英雄称号。在长长的各种勋章和奖章获得者名单中,可以找到 勃列日涅夫的名字,他获得一枚一级卫国战争勋章。 解放了新罗西斯克之后,第18 集团军又与北高加索方面军①其他部队一起解 放了塔曼半岛,然后挥师西进,参加解放克里木半岛的战役。正当第18集团军的部 队登陆刻赤半岛与德军展开激战的时候,1943 年11 月15 日,苏军最高统帅部 大本营下达命令,再次撤销北高加索方面军建制,所辖第56集团军改为独立滨海集 团军,第18 集团军则转入大本营预备队,并到新地区待命。11 月17 日,第18 集团军接到总参谋部命令,将集团军调往梅利托波尔地区接受人员、技术装备和武 器补充。24 日,大本营又命令第18 集团军转隶乌克兰第一方面军,运载集团军 人员和物资的军列转向基辅方向。11 月的最后一天,第18 集团军的第一批部队 从南向北疾驰上千公里后,到达基辅以西和西南10 公里左右地区。这时的基辅, 形势十分紧张。 由瓦图京大将指挥的乌克兰第一方面军于11 月3 日发起基辅进攻战役,10 天内不仅解放了乌克兰首都基辅,而且从德军手中夺回了基辅以西的两个重镇法斯 托夫和日托米尔。但德军在迅速调集了兵力之后大举反攻,20 日重新占领日托米 尔,并继续扑向基辅。11 月下旬,战线距基辅只有60 公里了。 在这种情况下,大本营才紧急决定把刚刚在新罗西斯克一塔曼战役打了漂亮仗 的第18 集团军调到基辅城下,以解燃眉之急。在这里,勃列日涅夫又经历了一次 生与死的考验。 12 月11 日,德军再次向日托米尔—基辅的公路发起狂攻,意在控制公路后 沿最便捷的道路冲向基辅。12 日凌晨,德军已攻到日托米尔以东的科罗斯特舍夫 地区的斯塔维谢村,眼看就要切断公路,距第18 集团军司令部也只有几公里了。 后援部队最快也要在一小时后才能到达突破地区,作为紧急措施,勃列日涅夫建议 把司令部所有军官立即投入到突破口参加战斗。几分钟后,大约30 名军官集合完 毕,勃列日涅夫给他们指明每人应去的地点后,带着副官克拉夫丘克、一名冲锋枪 手和一名司机,乘车赶到了前沿阵地。 “整个战争期间,我不止一次地看见敌人距离这么近,然而这次夜战,却格外 深刻地铭记在我的脑海中。”勃列日涅夫在回忆录里讲到了这次战斗,“希特勒匪 徒借着照明弹的闪光,一会儿利用地势趴下,一会儿从一个小丘跃到另一个小丘。 ……能阻止他们前进的主要是我们的一挺机枪。敌人一扑① 北高加萦方面军于1943 年1 月下旬重新组建。2 月初,第18 集团军所在的黑海集群转隶该方面军司令部。 上来机枪就响了。……突然机枪不响了,只有一条稀疏的散兵线还在射击。 德国人不再卧倒了,他们嚎叫着,直着腰不停地射击,壮着胆子向堑壕奔来。 可是我们的机枪却默不作声,有个士兵把死去的机枪手拖到一边,我就不失时 机地向机枪扑去。” 勃列日涅夫说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顶住!但子弹快要打光了。克拉夫丘克回 忆说: “勃列日涅夫抓起最后一条子弹带时,他命令我去沿着堑壕通知大家把手榴弹 留到最后再用,并作好肉搏准备。我数了数战壕里还剩下十来个人…… 我看得很清楚,我们最多还有10 到15 分钟可活——即活到勃列日涅夫的机 枪哑掉、纳粹进攻者涌入堑壕为止。” 就在这时,幸运之神再次降临,苏军的远程炮和卡秋莎向突破口开火了。 过了几分钟,援兵上来了。当看到堑壕里那些在迅速、熟练地各就各位的士兵 时,勃列日涅夫的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这些素不相识的人是那么可亲可爱”!由于 有这样一场战斗,这个原来并不出名的村子斯塔维谢,到了70年代突然知名度大增, 人们在这里竖起了一块纪念碑,包括一些将军在内的凭吊者络绎不绝。①勃列日涅 夫也因在这些战斗中的表现,被授予1 枚二级波格丹·梅赫利尼茨基勋章。 1944 年上半年,第18 集团军仍在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内作战。7 月30 日, 最高统帅部大本营考虑到苏军已进入喀尔巴阡山的山地地区作战,需要进行专门的 准备、装备和管理,决定以乌克兰第一方面军左翼部队重新组建乌克兰第四方面军, 自8 月5 日起, 第18 集团军第三个集团军列入其编制。方面军司令员是曾任黑 海集群司令员和北高加索方面军司令员的彼得罗夫上将。第18 集团军随方面军先 后参加了东喀尔巴阡战役和西喀尔巴阡战役、摩拉瓦—俄斯特拉发战役以及布拉格 战役,行程400 多公里。集团军所属部队曾进入三个邻国——匈牙利、波兰和捷克 斯洛伐克作战。在捷克斯洛伐克境内作战期间,由斯沃博达将军指挥的捷克斯洛伐 克步兵第1 军曾在第18 集团军编制内作战。 在大反攻的日子里,勃列日涅夫的工作内容有所扩大。除了集团军内的政治工 作外,他还要抽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帮助收复的地区恢复党组织,安排当地居民的 生活,处理和协调军队与地方间的关系。例如,在解放了外喀尔巴阡地区之后,勃 列日涅夫建议采取一系列措施建立对这些地区强有力的政治领导,其中包括召开外 喀尔巴阡乌克兰共产党员代表会议、青年联盟代表大会、工会代表大会、第一届人 民委员代表大会等,并由集团军政治部协助出版《外喀尔巴阡乌克兰报》。此外, 恢复收复地区经济也列入了集团军政治部门的工作日程。①对工程师出身的勃列日 涅夫来说,恢复工业企业更让① 苏联实行“公开化”后,也有人对此次战斗的一 些细节提出疑问。一个自称参加了这次战斗的老战士科梁日金致信罗伊·麦德维杰 夫,说在勃列日涅大带来政工人员时,乌克兰第一方面军独立第38 野战工程机关 的警卫队和指挥部工作人员已经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勃列日涅夫等人起的作用是 “次要的,没有决定意义”。另外,对勃列日涅夫是否有机会经常参加类似的短兵 相接的战斗,原乌克兰地下工作者、1944 年加入第18 集团军并成为师政治处主 任的戈里高连科在回忆录《地下遇到的只有魔鬼》中证实,在他与上司勃列日涅夫 的多次共事中,他知道勃列日涅夫到离前沿最近的一次是距军事分界线3 公里的地 方。 ① 1943 年8 月21 日,苏联人民委员会和联共(布)中央委员会作出决定, 对恢复从德寇占领下解放出来的地区的经济宣布了几条紧急措施。 他感兴趣。在红军解放了斯洛伐克的克日马罗克后,勃列日涅夫曾协助恢复了 几个工业企业,其中有一家纺织厂,这家纺织厂后来生产出的布匹,被用来为苏军 制作夏装、内衣等军用品。这多少也算是勃列日涅夫的“分内”事了。正是在1944 年11 月2 日,喀尔巴阡战役结束时,勃列日涅夫被授予他在这场战争中获得的最 高军衔:少将。至于苏联武装力量的最高军衔——苏联元帅,还要等30 多年后, 即1976 年5 月,勃列日涅夫近70 岁时才得到。 空前激烈和残酷的卫国战争,经历了1416 天之后,终于结束了。1945年6 月 24 日,在莫斯科红场举行了盛大胜利阅兵式。10 个方面军和1 个海军的受阅部 队,以方面军作战地域从北至南的排列顺序,从列宁墓前走过。 在乌克兰第四方面军受阅部队中,有刚被任命不久的方面军政治部主任勃列日 涅夫少将。39 岁的勃列日涅夫一身戎装,踏着进行曲,正步行走在红场上。 经过列宁墓时,他像队中的所有人一样,向高高的主席台上那些穿着军装和便 装的领导人们致以热情的注目礼。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