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在编写《词典》的同时 当格林兄弟在整个后10 年全力以赴地编写《词典》的时候,德国接二连三地 发生了许多事件。德国政府对外政策的软弱性在所谓施勒斯维希—霍尔施坦因问题 上又重新表现了出来。特别是这些变化涉及了格林兄弟的第二祖国普鲁士。 1857 年,毛奇任普鲁士参谋总长,大约1 年以后,威廉一世任命他那患有不 治之症的弟弟为摄政王。在他在位的时期,普鲁士的政治获得了信心。 这是,第一次听到了俾斯麦的名字。他于1851 年被任命力普鲁士驻法兰克福 联盟议会公使,而于1859 年派驻彼得堡。当时获得政权的人们已经注定仅仅在几 年之后就会在德国民族史上翻开完全新的一章。 但是,在当时,德国有许多邦,这些邦的政府都在追逐其本身的政治目的,在 这种情况下如何解决德国问题,当然任何人也不知道。 雅科布·格林并不隐瞒自己由于现存的形势引起的“忧虑”,他以74岁的高龄 写信给自己的老朋友维甘德说:“在我们的中年时期,曾经有可能希望发生重大变 化的祖国问题已被提了出来;可是现在,当我们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一切都模模 糊糊,无从得知,所以,德国很少有或者完全没有前途。”随着岁月的流逝,在雅 科布的观点中没有出现一点作为一个市民的满意情绪,甚至完全相反,他的观点变 得更加激进了。还是在1848 年法兰克福国民大会上,他的一些发言就极不寻常, 比如,当时他曾说:“对于我来说,有一点非常清楚,就是贵族阶层作为一个特权 阶层应当取消它的存在。贵族阶层,这是一枝没有香味、大概也是没有颜色的花朵。 我们希望把自由置于一切之上。什么能够比这更高呢?对于贵族,我建议:废除贵 族,废除市民和农民之间的一切法律上的差别,不得授予较高的贵族称号。我认为, 这样贵族就会逐渐地自消自灭了。”1858 年,在给法兰克福国民大会参加者、历 史学家格奥尔格·瓦伊茨的信里,雅科布说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变得越来越 民主化了。”他痛心地写道:“我们祖国的命运多么不幸,我的心都撕碎了,因此 生活好像也阴暗了。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寄希望于变革。只有坚决的行动能够有助 于事业。”当然,年迈的学者已经不能走上街垒,然而格林兄弟的著作却能“诚实 地、尽自己的力量促进自己祖国的发展”。 他们一再在工作中寻找安慰。从报上了解到,在世界上发生日常事件的同时, 也发生了各种改变整个时代面貌的事件。 报上经常报导各种新的发明:不是带脚蹬的自行车出现了,就是电灯突然亮了。 人们在开始谈论钢铁铸造、蒸汽犁和阴极辐射。1860 年以前,德国铁路网的长度 扩展到了一万二千公里。 在这个以技术进步为标志的纪元,艺术也迈出了巨大的步伐。在里哈尔德·瓦 格纳的《罗恩格林》(1850 年初次上演)里和捷奥多尔·施托姆的短篇小说《茵 梦湖》(1849 年)里,又听到了浪漫主义的回声。像奥托·路德维希的悲剧《世 袭林务官》(1850 年)和他的短篇小说《天地之间》(1856年),古斯塔夫·弗 赖塔格描写商人生活的长篇小说《借方与贷方》(1855年)和戈特弗里德·凯勒的 《绿衣亨利》(1855 年)这样一些作品,则证明了新文学,即现实主义文学的建 立。 应当说,格林兄弟对这些新作并不十分感兴趣。吸引他们的文学世界仍然是阿 尔尼姆、布伦坦诺和歌德的作品。当他们有机会放下学术研究或者患病之后需要休 息,他们更高兴利用这个时间去散步或旅行。 威廉愿意到乡间绿树成荫的丘陵地带,去呼吸森林中的新鲜空气,他很喜欢绍 林吉亚森林区小城市的安宁闲逸:“从对面的松林里常常向我们吹来清洁、新鲜而 又令人欣慰的空气。我们眼前到处是林中草地,在这里,人们常常晒白粗麻布。我 们过的是完全安静的和离群索居住的生活。”如果说安静的乡村环境使威廉感到完 全满意的话,那么雅科布和从前一样,则更喜欢积极的休息。1853 年,他又一次 来到瑞士,然后访问了南部法国,到达了马赛,又经意大利北部,到达威尼斯。后 来取道奥地利,路经布拉格,终于在几周的旅行之后,回到了柏林。虽然已是暮年, 但雅科布仍然信守自己的爱好,仍然珍惜优美的景色,他并没有失去观看和了解其 他国家的愿望。他觉得,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享受这个世界的美了。而且亲人越 来越少了,1852 年,他的弟弟卡尔去世了,他是一个商人兼大学德语教师,在贫 困和孤独中度过了一生。在格林这个大家庭中,现在活着的老年人当中,除雅科布 和威廉以外,就只剩路德维希·埃米尔一个人了。 威廉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盖尔曼在顺利地研究文艺史,鲁多利夫通过法学 考试之后在柏林刑事法庭工作、女儿奥古斯塔已20 多岁。威廉对他们寄予了很大 希望。 当威廉70 岁的时候,有一次说道:“我们一步一步地在自己的路上蹒跚而行 ;岁月消逝,过去的东西都抛到了后边,它好象一座座高山一样。山上散发着柔和 的芳香,而且在早晨和傍晚的霞光中放射着灿烂的光辉。”《词典》仍旧夺去他们 几乎全部时间和精力。而且格林兄弟终于找到了重版自己一系列著作的机会,当然, 这要求对这些著作进行重新审查。除此以外,他们还要为科学院写一些文章和发表 演说。 1852 年,雅科布·格林的《德语语法》第一卷和第二卷没有修改重新出版了。 1 年以后(1853 年),他的《德国语言史》出了第二版。1854 年,雅科布·格 林的其他作品也进行了再版:《德国神话集》出了第三版,《古代德国法律》出了 第二版,这证明了对他的科学著作的大量需求,在《古代德国法律》的新的前言里, 雅科布指出,这就是他过去以特别愉快的心情写的一部书。 《语法》和《词典》的编写工作比他所想象的要困难和缓慢。他曾说: “因为《语法》和《词典》不是一个勤劳的人力所能及的。”现在雅科布了解 到,这两部著作在一个人的一生中是不能完成的。 是的,他开辟了走向研究工作新领域的道路,不过以后在这条路上走的将是别 人。这是一个已经看到远处理想境界,但是没有力量达到的人所具有的一种感觉。 雅科布在科学院发表的文章,属于50 年代具有重大创作成果的作品。特别有 两篇作品具有丰富的学术思想和出色的语言特点,这就是《论语言的起源》(1851 年)和为纪念席勒诞生100 周年所写的《论席勒》(1859 年)。 这两个报告在雅科布在世时就已几次再版并且译成了法文。 《论语言的起源》的报告远远超出了语文学的问题范围。这是一篇具有语言哲 学精神的学术著作,在这篇著作里,雅科布·格林承认,语言的起源是“神秘莫测 而又不可思议的”,但是他同时又表示,希望从这种神秘之中弄清某些东西。他指 出了人类语言和动物语言之间的差别:“动物世界的万类,先天具有永远不变的和 千篇一律的声音,这种声音和人类语言处于完全相反的状态。人类语言无时不在变 化,它在一代一代地变化,而且每一个人都必须掌握它。在那种人类不需要训练就 能自然而然地形成习惯的东西当中,除所有民族具有的同样的呻吟声、哭声和叹息 声外,还有肉体感觉的所有其他表情,只有这一点有充分的理由可以和动物的声音 列为一类。而正是这一点与人类的语言是不相干的。”人类语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呢?它是不是某种先天的、自身具有的东西或者是上帝的创造物?雅科布·格林遵 循的是另一种论点,即第三种论点,关于这种论点亚历山大·封·古姆鲍利德已在 原则上指了出来,他说:“语言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雅科布通过以下说法表 达了自己的观点:“我认为,人类的语言既不是上帝的创造物,也不具有先天的性 质。先天的语言可能会使人变成动物,上帝赐予的语言可能认为人是上帝。它不是 任何别的东西,而应当认为它是人类的、在其起源和发展中为我们所绝对自由掌握 的东西,它不可能是别的东西,而是我们的历史,是我们的遗产。”当然,雅科布 认为,人类所掌握和发展了的语言只有上帝在人类的心灵里奠定这种基础和能力的 条件下才有可能达到高度完善的程度。他在下边说明了这个意思:“语言是作为一 种不间断的劳动,作为这种劳动的成果,作为人们迅速而又缓慢地取得的成果出现 的,同时,人们应当把自己思维——能使他们分开而又使他们联合起来的东西—— 的自由发展归功于语言,人们应当把他们所有的东西归功于上帝,而他们应当把自 己在善与恶中所得到的东西归功于自己。好像一份珍贵的礼物一样,上帝把灵魂, 也就是说话的能力给了我们,只有运用这种能力,我们才能开始思维,只有学会了 语言,我们才能说话。思维和语言一样,是我们的财产。我们的天性所固有的自由, 就是建立在这二者基础之上的。”这是雅科布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他在这里说明了 “原始人类如何发明了自己的语言”;他在研究最早的语言的同时,也阐明了“原 始人类的生活状况”,论述了人类没有意识到其存在和力量的那种语言的特征,而 且雅科布还提出了自己关于语言是由简单形式到比较复杂形式发展的概念。 雅科布小心地作出结论说:“正在遮掩着的语言起源的帷幕稍稍打开了一点, 但是还没有完全打开。”1859 年11 月,雅科布在一次隆重的会议上对科学院发 表了演说,他这一次的演说是专讲席勒的。 奥地利在意大利北部同法国的冲突遭到了一系列失败,在这之后过了只有几个 月,分散的德国各邦对于奥地利和普鲁士之间的矛盾本来就缓和了,现在则更加缓 和了。尚未解决的德国问题在席勒——一位极力歌颂自由和祖国的诗人——诞辰100 周年之际,又重新极其尖锐地提了出来。 雅科布·格林利用这个机会赞颂了两个魏玛——歌德和席勒。他坚持为这两位 诗人建立永久纪念碑——出版他们的高质量的、学术版的文集。他说: “他们彼此并肩争取了光荣,而且在重新出现与他们匹敌的人物之前,100 年 将要过去了。”这时,德国为了纪念席勒,到处响起了钟声,雅科布在谈到德国人 民的政治期望时,大声说道:“在隆重纪念的时刻,但愿这个钟声能够把妨碍着我 们民族非常必需和迫切追求的统一的一切扫除干净!”威廉·格林对科学院所作的 报告,后来和他哥哥的报告一样,都在科学院的《学术论丛》上发表了。威廉的报 告没有涉及那些迫切的问题。他对于较早时期研究的弗赖塔格的作品——动物故事 的学术著作作了补充,并就《波利费姆的传说》,就中世纪的长诗《玫瑰花园》中 的新的片断和其他作品的研究情况作了报导,因此,都是局限于狭隘的专门问题的。 一篇有重要意义的论文是《论韵脚史》,将近二百页,后来出了单行本(1852 年)。 在这一篇论文里,他试图对于作为独特艺术手段的韵脚及其在各个时代诗歌中的运 用进行详尽而全面的分析。威廉过去对民间创作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可是这一 次却转向了深奥的艺术。 后来,他又着手研究起童话。1855 年夏,他去养病的时候,带走了《童话集 》第三卷。在疗养区的安静的日子里,他对这一卷进行了改写。1856 年,这一卷 附有说明的《童话集》出了第三版。接着,他又完成了前两卷的修改工作。《童话 集》的某些版本不但在语言形式上各具特色,而且其中所包括的童话数量也互有参 差。据格林兄弟看来,许多故事都换成了新的,更有兴趣的内容。重话集的数量大 大增加了。1857 年,“大部头”的《童话集》第七十版问世了。 威廉以巨大的热情编写这部作品,经常运用一些更新的材料进行某些修改和补 充。雅科布则为自己提出了向读者介绍“童话本质研究成果”的任务,此外,在 “忠实于童话集”的同时,一次又一次地作了补充。所以,《童话集》是格林兄弟 一部共同的巨著。 1859 年威廉对自己的女助手,哈克斯特豪森家的安娜·封·阿伦斯瓦利德女 士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说明了童话集的声誉: “这是一个挺不错的男孩,长着一对漂亮的眼睛。开始他在雅科布那里,后来 多尔特亨把他领到我的房里来了。他腋下夹着一本童话书,问道:‘可以给您读一 篇什么东西吗?’于是他很好地、带表情地读了一篇童话,在童话的末尾有一句话 说:‘谁不相信,就让他交付三马克银币。’男孩说:‘既然我不相信,那么我就 应该交您三马克银币,不过没有人给我这么多钱,所以我不能立刻做到这一点。’ 他从一个菊黄色的小钱包里拿出了一个铜币,递给了我。我对他说:‘我想把这个 铜币赠还给你。’他答道:‘不,妈妈说,作为礼物的钱不能要。’”当年老的威 廉了解到,他们兄弟的书在孩子们的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他感受到了美好的时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