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政治魔方 奥地利是最重要的敌人,俾斯麦也最痛恨奥地利。当他在法兰克福尚未体验过 哈布斯堡朝廷的傲慢无礼的滋味之前,他就已经将奥地利列为全部作战计划的目标。 他原本就不喜欢奥地利,现在又有了一层不信任的因素,所以俾斯麦更加反对它。 在法兰克福,俾斯麦已经等待了十二年,先后四任外交部长官都受到他的猜度,因 为他们所占据的位置正是他所期望得到的,他甚至将怀疑的目光也对准了要占据普 鲁士地位的诸邦,在他看来,凡在普鲁士界外的德意志都是别的国家,尤其是奥地 利。他对于奥尔米茨事件的难过,甚至超过了条约本身带给他的难过。他并不袒护 这宗条约以避免战事爆发,而是想延缓战事。在这个时候,个人的欲望决定了他所 要采取的方针。 他不能居于最高职位,这一点令他一开始就不甚满意。他只得装作很亲密的样 子同十几位大使坐在一起。主席的职位不是他的,而是别人,这对于一个自大的普 鲁士人来说,是多么的难以忍受。而那个做了主席之职的人,对俾斯麦来说就是自 己挑战的目标。就自大与狡诈而言,图恩伯爵并不亚于施瓦岑堡。俾斯麦是这样描 绘他:“穿着一件短褂坐在主席位上……衣衫扣着,里面显然没穿背心,只是露出 一点领边,他讨论起议会的事就如同在那儿拉家常。”这几句话,就表明他看不起 这位主席。他说他是用一个科学家的理智与冷静,来思考这个令人奇怪的主席,然 而他的话我们却不太相信。“图恩在俱乐部赌博,一直赌到早晨四点钟,从十点钟 开始跳舞,一直跳到凌晨五点,脸上是一种很舒服、很享受的表情,看这副样子, 真不知一夜喝了多少冰镇的香摈酒,还有那些浓妆艳抹的美艳妇女们。……他既有 贵族的冷漠,又有斯拉夫族农人的狡诈。他的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有谨慎的诡流。” 图恩的副手是一个男爵,俾斯麦说:“有时这个人是一个诗人,极易动情,有时看 戏看到动情处常会不由自主地落泪。他表面上对人很和气,乐于助人,喝酒却也常 常过量。” 这几句挖苦话,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它并不能表明是在什么情形下,比如什 么眼神、什么话语才激发出他的这番话来。在俾斯麦尚是使馆的秘书时,曾拜访过 图恩一次,陪他同去的还有一位柏林的官员。图恩知道俾斯麦快要做大使,就特意 撇开他,不同他说话。出来的时候,俾斯麦“极为不安以至于声音发抖”,他对同 事说:“你看见图思是怎样对待我的吗?”这第一次会面就决定了俾斯麦与图恩的 个人关系,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后来有一次,俾斯麦以大使的身份正式拜访图恩, 这次图恩坐着吸烟只穿着内衣(因为天热)接见了他,而俾斯麦也在他面前点了一 只雪茄,图恩见了大为惊诧。这一次俾斯麦总算出了一口气,第二天他就想让天下 人都知道这件事。 当联邦议会开会时,俾斯麦却在会上写着家信:“我所处的位置很不好,因为 我的左右两位邻居的气味从两面夹击我,你记得甲的气味吗?是不干净的坏牙的臭 味,再加上他有狐臭,乙是吃的好东西太多而无法消化所出的气味,这是外交家们 所常有的气味。” 在法兰克福,有许多问题都带有明显的个人意志的倾向,不只是俾斯麦这样, 这构成了联邦议会的部分氛围。从表面看诸邦都是平等的,实际上奥地利在其中称 雄。这是由于最近的历史所造成的。三年前,普鲁士曾离开这里,宣布要重新建立 一个联邦议会,撇开奥地利,现如今却又吃了后悔药,重又跑了回来,由此,谁会 希望奥地利的代表不会当着众代表的面欺侮普鲁士的代表呢?奥地利有着诸邦的支 持,而普鲁士却只有靠北德意志四个小邦的投票。其它诸邦对普鲁士怀有极大的疑 心,因为他们相信,普鲁士会在联邦议会上压制他们,而强大的普鲁士却不会这样。 全部的专制派,这就是说几乎全部诸侯都较为附和奥地利。 所以俾斯麦在法兰克福所见到的,都足以证明他从前的见解,一切都在他的意 料之中,并没有什么让他诧异之处。他从中年到老年,一直都认为,奥地利与普鲁 士交好“不过是少年人的梦想,发生于解放之战之后。……”他来法兰克福,本是 抱着反对奥地利的信念而来,但是当他发觉奥地利是如此仇恨普鲁士却是他所始料 不及的。俾斯麦原想要打听施瓦岑堡的关于奥尔米茨的公文,其中是这样说的: “或者侮辱普鲁士,或者很大方地饶恕普鲁士,其决定权都在施瓦岑堡的手上。” 俾斯麦在普鲁士议院极力袒护奥尔米茨条约,他一看见这句话,心中就窜起了无名 怒火。 到法兰克福六个星期后,他发表过一次演说:“奥地利现在是,将来也是赌钱 的骗子,奥地利人的奢望就是推倒一切,与他们进行交往,他们的外交政策都没有 一种正确的思想引导,我想他们是绝对找不到真正的同盟的。” 在十一月间,他利用第一次机会反击:“图恩伯爵说话的意思与波扎”一样, 发明了许多大德意志民族的幻想,我说几句话来补充一下他的发明。我说,按照这 样的光景,普鲁士的存在,尤其是宗教革命的出现,原来是很让人惋惜的事实。… …从前在欧洲,是不存在这样的普鲁士,‘就像不承认腓特烈大王的遗产一样’当 我能够劝说本国采用这样一种政策之前,必须用兵器来解决诸事。“还有一段文字 也记载了这两个联盟”友邦“的谈话,将所有的遮挡都撕了去。我们所诧异的是, 俾斯麦之战十五年后才发生。 这样的批评发言,多次被扔到维也纳,自然使两国的猜忌也在不断增加。当格 拉赫大声读一段俾斯麦的信给君主听时,柏林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一段信说, “全部的不幸都根源于我们同奥地利让步,因为和我同床共枕的人,比一个外人更 能伤害我,打我,毒死我,甚至勒死我……与我同床的若是一个残忍而懦弱的人, 尤其容易做这种事。”那时将图恩伯爵撤回,也无济于事。接替他的是一个政治家, 在未调来之前,是奥地利的驻柏林大使。 普罗克施一奥斯膝伯爵比图恩较有意味,很了解近东的情形,是一个比较好的 欧洲人,却有种特殊的地方让普鲁士大使不安。 普罗克施一奥斯股拜访俾斯麦多次而且往往一坐就好几个小时,来了就同孩子 们媒戏,又未免太过于和气。当开会时,他会同俾斯麦谈话谈得很久。“总的来说, 较为明显的是我与普罗克施一奥斯膝的关系要比和图恩的关系坏一些,因为图恩偶 而还有说实话的时候,而普罗克施却绝不讲实话。‘俾斯麦接着说,”虽然这样, 我还是能够常常从他脸上看出真实的情况。“不幸的是普罗克施一不小心,将反对 普鲁士的文书放在一张写字桌里头,又将这张桌子卖掉了。这几件文书都是辩论革 命的草稿,是要在普鲁士的报纸上登出的,这种言论一向都说是由民主党们刊登的。 俾斯麦于是在给上级的报告里建议采用同样的攻守办法。若就那些文书对维也纳抗 议普罗克施,使这位奥地利大臣站不住脚,却不是一个正确的办法。最妙的办法” 不如使他觉得他的地位不稳固,秘密地将这件事告诉我们的同盟,使我们隐而不发。 让他们误以为对他们有利。“还有一个好办法,就是登出普罗克施的几则假论说, 并私下透露,说是政府从私人手里找出这样的东西,这样可以激发政府的疑心。 俾斯麦开始着手操作这件事,办得很诡诈,但他却常常说一些不满意的话,说 他的对头心地不诚!但是普罗克施也是一个深于世故的人,下边几句话,就是他所 描绘俾斯麦的:“侮斯麦宣称普鲁士是世界的中心。……他是那些想破坏我们联盟 的代表人物。假若有一位天使从天而降,他若是不佩戴普鲁士的徽章,俾斯麦是不 会让他进来的。…,他头脑很清醒,如同马基雅弗利那么清楚,他这个人太过于麻 利,也太过于掩饰自己的锋芒,他不会看不到他手中的利器,我们还必须承认他办 事会一直办到底的……他就这样不遗余力地尝试,使联邦议会动不得……不惜花钱 收买报馆,他太懂得如何去指责奥地利的不是。……他认为普鲁士必定会处于一个 极其重要的地位,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说德意志非在普鲁士领导下统一不可。我 生平未见过如他这般自信的人,过于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俾斯麦也承认普罗克施对他的这些评价是很正确的,后世之士也证明了俾斯麦 的这些特证。哪怕稍微有些触犯他的普鲁士,他就要拔出手枪来对付。有一次在会 议之后,维也纳的勒克堡伯爵同俾斯麦发脾气,他提出两个人在附近的一个树林里 决斗,俾斯麦冷冷地回答:“我们为什么要到那么远的地方?这里的花园就很宽绰, 有很多余地,足够我们两人相互交换枪子儿的。有几位普鲁士军官住得离这儿很近, 你也很容易找出几位奥地利人来。我只要你让我写出这次争斗的原因,因为我不愿 意让我的君主认为我是一个蛮横的人,办外交要用武力方能进行。”他于是开始撰 写报告,勒克堡知道他将自己弄成了一个傻子,觉得没趣,就悄悄溜走,从此再不 提这件事情。 俾斯麦到维也纳一趟,使他更增加了几分对奥地利的仇恨。整个德意志的关税 联合,这本是德意志统一的先声,以前这个关税联合是普鲁士与其它德意志诸邦的 强有力的联合,如今奥地利也想加入到其中去,来挫损这种政治联合的尖锋。假若 全部奥地利的诸邦都加入到这个联合中去,以后关税问题及一些政治问题自然又以 奥地利为领袖。俾斯麦只是同意了一个商务条约,其余的丝毫不肯让步,关税问题 不动。处理完毕,俾斯麦离开维也纳。这是他第一次大胜利,因为无论奥地利施展 什么诡计,关税联合只管放宽,却并未让奥地利加入。在维也纳与在布达,他只喜 欢一个人,那就是少年奥地利皇帝,他现年只有二十二岁。当他阅读普鲁士王的来 信给皇帝听的时候,说他的家族住在玛赤的历史要久远于霍亨索伦,他最喜欢的就 是这句话,那时他经常讲弗兰茨约瑟夫的好话,说这位皇帝“有火气、有威望、善 体恤、爽直、坦白、毫无城府,尤其是当他哈哈大笑时。” 俾斯麦原是君主所喜欢的人,这几年来,他同他的长官的关系是很特殊的,长 官必定不会喜欢他。神斯麦得了这个差事,主席的内阁大臣们很不高兴,因为是格 拉赫为他争取来的,曼陀菲尔同这两人的关系很不好。当俾斯麦作为曼陀菲尔的部 下在法兰克福当了八年大使的时候,曼陀菲尔的为政是小气、冷淡、狡桧、弄权, 摇摆不定的。其实俾斯麦在指挥事情方面,往往比曼陀菲尔更有势力,但却常常是 滋扰的势力。曼陀菲尔知道俾斯麦将来会接他的手,也知晓俾斯麦又大胆、又无耐 性,所以他在俾斯麦面前不敢摆出长官的架子,很少阻碍俾斯麦做事。但是有时一 些小事上,却表现出一些很令人吃惊的执着,居然在君主面前能够反抗俾斯麦。有 一次从法兰克福发来一个电报,说有一个可疑的领事的行李应该扣留,曼陀菲尔为 这件事召开了内阁会议,还请这位领事入宫廷参加宴会。还有一次,法兰克福的使 馆里有一位很没人缘的属员,俾斯麦要辞退他,曼陀菲尔却不肯。当格拉赫传俾斯 麦到柏林的时候,曼陀菲尔写了一封尖刻的信,吩咐他切勿逗留太久。 促斯麦对我们说:“他比去年懒惰得多,因为我只管频频请示,而柏林却久无 回音,得不到任何结果。”他们两人面子上虽是很和气,也彼此常有私信往来,曼 陀菲尔虽是俾斯麦儿子的义父,这个长官却雇佣了一名非常有名的私人侦探,打听 到许多文书,这些文书都是君主、格拉赫与俾斯麦的书信。过了几年,当君主通过 曼陀菲尔探问俾斯麦,问他是否愿当财政大臣,曼陀菲尔自己代他答复君主说: “俾斯麦只当着我的面大笑。” 这许多阴谋的中心就是对准了格拉赫,这位副军长、君主的朋友。他需要俾斯 麦能够助他一臂之力,反对曼陀菲尔。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起见,指导俾斯麦。除了 俾斯麦,这位格拉赫看不起所有与他接触的人。他说曼陀菲尔是个不道德之人,又 是一个靠不住的大臣,说君主是“一位极其古怪的人,姑且不说他是一个让人无法 揣度的人。”——这句话就是说他当君主是一个疯子。格拉赫阅历颇深,笃信教义, 是一个大阴谋家,比悍斯麦年长二十五岁,他将俾斯麦看作是自己物色出的人才, 将自己看作他的义父。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料到,没过几年,这个义子年纪虽轻,官 阶虽小,却也变成了一个大阴谋家,甚至超过了格拉赫、超过了君主,更超过了曼 陀菲尔。只要腓特烈威廉在位,俾斯麦就会小心翼翼地同这位君主的朋友保持密切 联系。但是一旦威廉亲王变了摄政,俾斯麦就不再同格拉赫那样亲密了,因为威廉 不能忍受格拉赫。 俾斯麦同格拉赫写了些信,而这许多信又是极其重要的,这些信有着不可估量 的价值,因为他在信里发表了许多政治观念。他给夫人写的信也同样具有很大价值, 因为在这里表达了他的许多家庭观念。在这些信里面,有许多活泼的思想与讽刺的 话在里头。这许多信件中,有许多信有十二页印板那样长,俾斯麦常常大声读给君 主听,所以他有直接影响君主的潜力。这些信的能量大过口说,因为它是出自一位 公文好手,而且又是在准备成熟后才写下来的。最初俾斯麦写信给格拉赫时称呼他 “大人”,自称“最服从的朋友与仆人”。后来称呼变成了“所敬的朋友”,自称 “忠诚朋友。”信里面用村名代替国名,用莎士比亚里面的人称来称呼个人,有许 多信是极为活泼的。有些信是不适于人们之间闲谈,而是宫廷生活的许多奇闻轶事。 所有这些信目的在于不仅使格拉赫读后觉得有趣,还要间接使君主听了有意味。俾 斯麦费尽心思,他的义父也施展手段,不让他的义子变得大有势力。1854年,君主 想任命润斯麦做大臣,格拉赫却从中阻挠,设法不让他所栽培的人在保守党中得到 太大的势力。在其它事情上,格拉赫却以牧师自居而快乐。当俾斯麦“为利于办公 起见,要用一个光棍汉”的时候,格拉赫认为有必要提醒他。“警告别人不要希望 得到好处而去做坏事。”当这类事办不成时,俾斯麦常常忍气吞声,咽下他的傲性, 不然,恐怕就会得罪这位在他与君主之间架起桥梁的人。俾斯麦给格拉赫回信时, 都是带着一种无比虔诚的态度,极力让对方满意。 “我争取每天同您通个气……伴随祈祷,服从上帝的旨意,这是上帝让我这么 做的。”他又写道,“倘若我不同您保持密切的关系,我将会被人连根拔起,因为 如果没有你,我是毫无根基可言的。……倘若我心情愉快地为君主办事,如不是与 您有亲密、真诚的消息往来,我想这也是不可能的,我不仅只与您共患过难……关 于我人许多活动的宗旨与目的,无论之间存在什么差异,都无法使我与你脱离。” 他又在一封信尾说道:“我同您暂时分别,您可以怀疑天星是个火球,但你不能怀 疑我对您的爱!”又有一次写道:“希望任何事情都不会动摇您对我的信任,为了 君主也为了您,请信任我,我是您最可靠的。”后来俾斯麦也接到过这样的,别人 对他效忠的信,他在内心是耻笑这写信人的。 但是他必须架起一座桥来,通过这座桥他可以得到许多梦寐以求的权力,他有 着很大的志向,所以他会不顾一切地抓住所有的依靠,借以得到君主的扶助。况且 这位君主还是一位专制的君主,诽特烈威廉有好几年很欣赏这个俾斯麦,甚至以为 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位贤臣。俾斯麦称“他当我是他所产下的卵”。对君主来说,俾 斯麦也有一定的价值,用他可以恐吓自己的阁臣,使他们乖乖地听命于君主。另一 方面,可以通过他来阻挠曼陀菲尔。当君主的神经病更重了一些的时候,他常欺骗 他的阁臣们,让他身边的那一党起草重要文件。他不要曼陀菲尔看这一文件,却将 稿子送到法兰克福俾斯麦手中。有时君主吩咐,俾斯麦虽是腓特烈威廉所喜欢的人, 但他有时也发发牢骚,不满意君主这种突如其来的专制,他说:“他的见解不定, 办事毫无规则,好受秘书的左右。” 俾斯麦在法兰克福时,常常奉君主或格拉赫的命令回柏林。有一年他就这样来 来回回,从法兰克福到柏林无数次,其间所走的路程有两千多英里。有时因君主传 他,他回到了柏林。但有时因公务耽误,他到了柏林,脏特烈并不见他,却也不让 他回去。“这是一种教育方式,是学校所常用的,常用来对付一个被降级后又复了 班的学生。我好像被禁在了沙罗腾堡的宫殿里,好在送来的早饭还不错,我还可以 勉强接受这一切。”当君主要派他出任维也纳的大使时,俾斯麦称这如同将自己交 给仇敌一般,惟有专门命令他去,他才肯去。君主说道:“我不命令你去,你应该 自觉自愿地去,求我派你去那是对你特别的恩赐。——我这样教育你,你应当感激 我才是,因为我认为只有你才值得我费这些事。” 受君主恩惠的臣子,要忍受君主那难以预测的喜恶,这就是君臣关系的榜样! 有一次君主传他到某处,修改曼陀菲尔的公文稿子,修改后的公文发出去后,君主 还称赞他的一些用辞,即便这样仍要俾斯麦侍奉其左右,不肯让他离去。当时他的 夫人有病在家,俾斯麦很早就想赶回家探望,于是他不辞而别。君主龙颜大怒,发 电将改好的公文追回,作为惩罚,将俾斯麦改过的语句又重新改了。当时的普鲁士 就是处在这样的统治之下。 俾斯麦非常懂得君主的喜怒是无常的,他不倾向于自己过于重视君主对自己的 态度。“当我到达权力顶峰时,前途一片光明,宫廷也极为善待我,大人物争相巴 结我,小人物拼命有求于我,但是我知道这样的辉煌,真的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化 为乌有。接着在宫廷宴会间,我会发觉许多人根本不理睬我,如同我在得意时看见 许多人在巴结我一样。” 五年后,他写信给格拉赫说几乎相同的话,他对于这种情况自然不以为奇: “光景已经变了,若不是君主看出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常人而与众人无异,不然就会 有许多人说我坏话——无论怎样,他现在用不着像以前那样常常召见我啦。宫廷的 贵妇人小姐们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气地对我微笑了。男人们拉着我的手时也不如从 前那样热情了。”他改了一种腔调接着往下说:“我最尊敬的朋友,你基本上没有 他们那么小气,如果你现在对我的信任不如从前那样深,那么除了君主对我的喜爱 少了一点之外,我恳求你告诉我其它的理由。” 他得到君主的恩宠已越来越少,如今却用这样轻描淡写的笔调来取悦一位对宫 廷极为虔诚的大臣的耳朵,他能够从一种稍微有些责备的腔调,轻轻转成对一位有 哲学思想的人说开了恭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