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威廉亲王摄政 君主的精神病愈来愈重了。在革命后的十几年间,腓特烈威廉的举动很是自相 矛盾,反复无常,做事也过于夸张。在他周围的人们常被他的举动搞得昏头转向, 也难以保全政策的连贯性。在这里,奥古斯塔的野心又起,她自命为“自由党”。 君主这时又谈起革命,说他头上的皇冕实际上是“不洁之物与泥土”造成的,说不 过是一个“狗的颈圈”,多次想以一道圣谕来替代宪法。他对弗兰茨约瑟夫说: “我之所以活在世上,只不过是为奥地利皇帝执橙。”他对沙皇说:“上帝给予你 的大陆,是作为你的产业,我希望你能保存这份产业。”这一番话,使这两位皇帝 更加瞧不起他。 到了1858年,他的病情更加显露,甚至危及到他那元首的地位。他并非如一般 精神病患者那样大喊大叫,而是他的想像力已完全枯萎了,这足以证明他已经疯了 好几年了。在他那段比较危急的时间里,俾斯麦常骑马伴其左右,时不时要抓住君 主的马恒。后来君主连火漆的味道也闻不到了,他一闻到烟草味就要恶心。有一次 他与沙皇同坐一辆大格(古时的一种大车)时,(沙皇是很好吸烟的)他突然中风 晕倒。此时宫廷中的各党派展开了激烈的竞争,君主常想保存禄位,要长期执掌政 权。王弟党要摄政,他们从此就可以出头。 那时俾斯麦恰好在柏林,他早已预料到这件事,此时并不恐慌。但是那条通向 政权的桥却有点动摇,因为他知道威廉亲王会怎样对他,这是显而易见的。 八年前在奥尔米茨,四年前在克里米亚之战,这位好战的亲王的希望多少次被 俾斯麦所破灭。每次君主都受到俾斯麦潜移默化的影响转而反对亲王。此后悍斯麦 与亲王多次会面,尽管二人内心都极为厌恶对方,但是由于政治上的需求,必要时 二人不得不常常见面谈话。当君主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时,威廉亲王即邀请俾斯麦长 谈。亲王询问他有什么良计,他说亲王若是将政权拿过来,不如承认宪法,不必要 求修改。俾斯麦也主张摄政,因为这样一来,局势就会得以安定。我们是否要猜测 他无论怎样也要求做大臣吗?不见得!他更没想到,他会被从法兰克福召回柏林。 与新执政联盟,最好用什么办法呢? 威廉亲王摄政后俾斯麦从私人口中得到消息说,有人提议重立疯君主,让王后 执政。俾斯麦听后,赶快到了巴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亲王,亲王听后,很坦率很 满意地说:“既是这样,我立刻退出。” 俾斯麦答道:“你不如将曼陀菲尔传来,让他去破坏整个阴谋。”他知道曼陀 菲尔肯定知道这个计划,此刻正在乡下宅子里等候结果。亲王于是将曼陀菲尔召来, 自从君主病倒后,他很替自己的地位担心,如今亲王召见,更令他忐忑不安,他不 敢一人前往,便让俾斯麦陪伴。很快曼陀菲尔即被罢免。1858年年秋,亲王受到王 妃的鼓动,宣誓当了摄政,并新组了一个自由党内阁。俾斯麦的朋友们深信,乔安 娜一直所盼望的事——俾斯麦辞职就要发生了。但是俾斯麦却不这样想,他认为他 的新主人有些亏待于他,因为在一些危急时刻,往往都是俾斯麦为他出谋划策。所 以对于眼前这种形式,俾斯麦并不惊慌,他说现在并没有什么阻碍他的事情,况且 新任宰相安登王爵还是个保守党。“我将到法兰克福去住,乌泽多姆夫人知道后很 生气,因为她自己也想到这里来。”亲王王妃对俾斯麦满是怒恨,威廉又极为懦弱 俾斯麦不得不保住自己的退路。 这时,他写信给妹妹说道:“变化就是生命的灵魂,假如让我再一次置身于如 1848年与1849年那样的斗志中去,我希望我会变得年轻些,年轻十岁。倘若乡绅与 外交家不能兼得,那么花费一笔优厚的薪水的快乐或重担,将不会动摇我的选择。 我自己有收人,足以满足我的需要,只要上帝会赐给我的妻子永远的健康,那么事 情无论怎样变化,我都会说,‘不要理会识管前进。’三十年后,至于我是当上了 外交家或是变成了乡绅,都是无足轻重的。回顾往昔,发觉自己的奋斗是为了争取 一种有力且体面的前程。不为任何官场的束缚所阻碍,就如同穿了一件政治的游泳 衣,这在我看来,也几乎有同样的乐趣。就如同天天吃冬菇,做公务,奔着一等宝 星的前程等等。戏子说:”九点钟什么都完了‘。“当提到要派他到俄都时,他写 道:”用政治上的话来说,我觉得这里天气变幻莫测,我很愿意披着熊皮,吃着鱼 子,猎着糜鹿来等候朝廷的命令。“ 就俾斯麦而论,他写这样的书信既是广告又是种保险——眼下他只是在等待时 机。尽管在他发牢骚时,他说自己很想再做一个乡绅,然而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 那么在他内心中闪动的惟一念头就是立刻到议院去打架。在这几年里,什么事都是 可以变化的。摄政王虽不如君主那样老,却也有六十多岁了。奥古斯塔王妃也不是 长生不老的,只是在这一次,她能够劝动他的丈夫召集贵族间的自由党。俾斯麦终 是被免了职,乌泽多姆同他的乖僻的夫人奉命到了法兰克福,俾斯麦到底是“被贬” 到俄都啦。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抢在摄政王之前,详细地描述此事,一如他所报 告的:“我在法兰克福呆了八年,因为我很了解那里的人月p 里的情形,积蓄了许 多资本,现在竟毫无理由地被破坏了,真是可惜。乌泽多姆会因为他的夫人而站不 住脚的。” 摄政王说道:“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乌泽多姆的本能,使他无论在什么地方, 都不会被别人利用。因为无论在哪一个宫廷,他的夫人都会闹出事来。” 俾斯麦回答说:“既然是这样,我当初没有娶一个难以对付的女人做夫人,是 我的大错。假若我娶了这样一位夫人,我猜我会和乌泽多姆有相同的理由,当要求 一个职位时会觉得自己非常称职。”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不高兴,在我们的外交差使中,派驻俄都通常都是最 重要的席位,你应该认为这是朝廷对你的极大信任。” “陛下既是这样说,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当他表示对法兰克福的担忧时,摄政王答道:“难道你以为我睡着了吗?我会 自己当外交总长,自己当陆军总长。我很明白这中间的事。” “如今就算最称职的地方行政长官,也不能没有一个好的秘书,来管理地方事 务。相同的道理若没有一个好的部长,陛下是不会满意的。……陛下看看施维林的 半面像,双眉紧锁,似乎凝聚着无穷的思索的力量……但是额头不够好,看相家告 诉我们,通过这个部位可以看出一个人思考问题是否是周密而又谨慎的。施维林作 为一个政治家是缺乏远见的。”俾斯麦随即—一评论了内阁诸大臣。 这是俾斯麦与威廉的第一次官方式谈话,我们能看出这二人的分歧,这是很显 而易见的。我们还是极为称赞俾斯麦的胆量,看事看得透彻,论事合乎逻辑。他最 令人称赞的是,他总能将责任推至他的对头的肩上,随即将他的政敌们一网打尽。 同时我们也不难看见君主的镇静,他认为他是在升摆他的臣仆。 到此时为止,威廉亲王在做任何事情时,都没对政治大彻大悟,其实他只不过 是一个军人,以一个军人的见解来剖析一些政治现象。他以往的历史表明,他不过 当了一段时间的军官,受过纪律的约束,所有的见识并不开阔。他比他的哥哥似乎 多些长处,(他哥哥的一些狂妄计划更证明了自己的无能),威廉身体较为结实, 想像力差了些,却有着普鲁士人的一些旧道德观念,这是谜特烈威廉所不具有的。 威廉做人有毅力,过于勤劳、刻板,且讲究公道,为人慈善、虔敬上帝,是一个绝 对的正统派,思考问题简单且编隘。 神斯麦却毫无一点这样的属性,他无毅力,好冒险,很难满意于任何事情。他 诡底残忍,是个怀疑派。对于他的上帝与他的君主,他的性情也是飘乎不定的,因 为他今天是一个正统派,明天就可以变作一个革命派,他令人难以揣度,却是个不 折不扣的天才。 这一君一臣都是极为骄傲的。只因二人在胆识方面有相同之处,所以他们有时 可以携手共事,然而他们的傲性却使他们不断地有着冲突。威廉的傲性来自他那帝 王家的出身,他对于上帝的虔敬和他的祖先们所奉行的宗教仪节使他觉得地位要高 于与他接近的人。他却并不因为这个理由而觉得自己的睿智也高人一等。而如今他 的自重变成了一个老年人的执拗,所以无h 会怎样他都无法忍受他的阁臣们对他指 手划脚。俾斯麦常为自己的傲骨所催进,一路走一路奋斗,奋斗中也常常提防外界 的干扰。他虽然绝非一个爱慕虚荣之人,却常常拿自己与同事相比较——总觉得比 他们强得多!所以威廉不能忍受俾斯麦来指导他,俾斯麦却常常不自觉地要去指导 他。若非两人心中还有许多相通之处,这二人是绝对不能合作共事的。 俾斯麦总是有进无退,一往无前的。威廉比俾斯麦年长二十岁,然而只要他还 活在世上,只要他还执掌政权,他是不会为普鲁士去征服什么,即使是在德意志问 题上,他也不想。俾斯麦想借德意志统一来扩张普鲁士的疆土,而威廉却是一个守 成之主,喜欢按部就班地办事,但是当处于危急时刻,他也会激动,会任性地发怒。 发狂。俾斯麦却恰恰相反他常常会无端地激动,发怒,然而真到了危急的时刻,他 却会冷静下来,将事情看得很清楚。后来他就是这样拖着这位蛰伏不动的老君主跟 随他走,耗尽了他所有的天赋才能来服侍一个人——这是一个有天才的人甘为君主 做一生奴隶的悲剧式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