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犹太人拉萨尔 那时,在欧洲无人能与俾斯麦的睿智相匹敌,并且这时的帝王们既缺乏想像力, 也缺少实干精神。弗兰茨约瑟夫缺乏阅历;拿破仑三世的精力已消耗怠尽;亚历山 大又太笨了;威廉、维多利亚。维克多埃马努埃尔等诸王都是中等之才,缺乏实施 自己决策的能力;格拉德斯通与狄斯累利都不掌握实权;戈尔查科夫太好虚荣;加 富尔虽有真才实学,名声威震四方,然而在俾斯麦登台时,他却刚刚去逝。只有在 普鲁士还有一位有天才的人,这个人就是拉萨尔。他虽然没有很大的党派作后盾, 并且是一个革命派,也没有一些吸引他的大对头注意的观念和势力,他却很快赢得 了俾斯麦的认可,之所以将他们两个人拉在一起的不是别的,而是同为天才的巨大 的磁性吸引力。 俾斯麦是心思与体魄都非常强健的人,他花几十年的时间才走到今天这个状况,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是一个实于家,以实干代替空洞的理想,他对待任何事情, 只看重事态的轻重却不甚看重观念。在这个实于家豪情万丈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他已经快年过半百了。拉萨尔看上去是一个风度翩翩、性情柔顺的男子,好像一匹 被驯化了一半的阿拉伯马。他的脸型瘦长、两眼炯炯有神,虽刚刚超过四十岁,却 好似什么事都已做到了尽头一般。作为一个大画家,他所有的激情都消耗到他那奇 异的画笔之下,他是一个有想像力且富于思想的人;他从一个理想的梦幻世界逃人 到这个现实而功利的世界里,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他还是运用那些善于辞令的语句 与别人打交道,而并非用拳头。他的两眼永远盯着未来——这就是拉萨尔。俾斯麦 是地主阶级的代表,经过冒险的少年时代之后,他回过头来看他那合乎流俗的生活, 这是由于他的阶级本性所决定的。在他掌握国家大权时,是不讲求什么道德情操的, 只要是有利于他的国家,无论是与哪一个民族、无论是与什么政体的国家,他都可 以与之联手的。拉萨尔是个犹太人,是个无国籍的人,他的少年时代是极为艰辛困 苦的,而他正是从这种逆境中慢慢地爬上来。他与他自己的阶级作战,同他的承继 者们发生冲突。他受自己情绪的煽动,使他为并非养育他的祖国而奋斗,使他为他 所不属于的阶级而奋斗。当俾斯麦开始做事的时候并没有做出什么牺牲;而拉萨尔 却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孤注一掷。俾斯麦凭借职务的升高而逐步巩固自己的地位;拉 萨尔却身限囹圄丧失了本属于他的自由与健康。俾斯麦三十二岁时就开始过上了他 的门第所给予他的那种生活,而在这时候拉萨尔只有二十二岁,却在开始全部抛弃 他的门第所给予他的生活。 这两个人有着两种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却被同一种激情所感动。这个社会党 的犹太人与那位波美拉尼亚的贵族公子都有着一副挣挣傲骨,并且胆识过人,也都 愤世嫉俗。在这两个人的心中都是由于这种动机产生揽权的渴望。这两个人都不晓 得什么是害怕,都不肯迁就于自己的上司,都不会实实在在地恋爱。俾斯麦特别痛 恨势力强大的奥地利,痛恨程度甚至超过对并不强大的普鲁士的热爱。拉萨尔极其 憎恶第三等级,超过对第四等级的同情的程度。故而俾斯麦在那群普鲁士贵族少年 中,既不想要什么朋友,也得不着朋友;拉萨尔从最下层中爬上来,既不找朋友, 也找不着朋友。俾斯麦并没有去过那种常常出入宫廷的那些人们的生活。这两个人 都痛恨他们所属的阶级人们的器量陕隘,而且他们都好讥讽、好骂世。 侮斯麦喜欢插手一些国家大事:他喜欢为君主做事,拉萨尔却喜欢为民众做事。 俾斯麦就好像生活在一座坚固的城堡中,虽固若金汤,却常常听见头顶上有着一个 人的脚步声,他的命运注定是要在这人的控制下生活。拉萨尔虽听不见头顶上有脚 步声,但是他的城堡却是架在空中,这将会在今后许多年里使他的神经处于飘摇状 态。俾斯麦是在与诸列强下棋,而拉萨尔却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为自己应表演何 种动作而冥思苦想。所以,由此可以得出,俾斯麦是被胸中所怀的大志所影响,拉 萨尔却是被虚荣所影响。所以拉萨尔能够以成功和期望为乐事,他在这其中能看见 更远的将来,超过俾斯麦所能看到的;俾斯麦想要得到的很少,他看重的是事实而 非表面的东西,所以他会很注重培养自己的忍耐性。可以从比较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俾斯麦的寿命必定长于拉萨尔,而拉萨尔享受的快乐时间也必定多于俾斯麦所能 够享受的。 他们俩人一见面,在世人尚不甚了解他们各自的价值之前,彼此就已了解彼此 的价值。假若俾斯麦和菲尔绍决战而死于1863年,他的名声就决不会大过拉多维茨, 这个人如今早已被人们所淡忘。拉萨尔虽比俾斯麦小十岁,然而一开始做事,就死 于同别人决斗中。他这一死,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随他一道逝去。谁知这“拉萨尔” 三个字至今仍被许许多多的人民所崇拜。他的死去却使他更加扬名四海,因为他想 实行他的理想,但是实行那一天却不知何时才会到来?俾斯麦已达到他那明确的目 的,他的功业仍是纯粹德意志的。 促使这两个人会面的就是同市侩派们的斗争。俾斯麦需要凭借势力来反对宪法 ;拉萨尔却是靠发动民众。俾斯麦手中有权势这把利器,他把这把利器强行加给民 众;而拉萨尔却是有民众听他指挥,民众在那儿大吵着要这种利器,拉萨尔却无从 给予他们。他们俩人都想当独裁者,指挥他人;他们都厌恶自由贸易,无论是货物 还是理想,都厌恶那些主持自由贸易的自由党,在这一点上他们俩人的格言还是极 其相似的。1862年9 月俾斯麦说道:“权力问题很容易变作势力问题。”1862年4 月拉萨尔这样说:“宪法问题其实不是权利问题而是势力问题,这些用条文写出的 宪法只有在充分表达当今社会中诸多有关势力方面的问题时,这样的宪法才能显得 宝贵并且持久。‘当拉萨尔由于说出这句话而受到别人的攻击时,他对此的答复很 有些像俾斯麦。他说他并非是要将强权加于公理之上,他并不是定一条伦理学的假 定,不过是记载一件历史事实。拉萨尔的感觉是与俾斯麦相同,都是很强固地趋于 强权的政治,所以他在一本戏里头,让西金根(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影子)这样说道 :”只有利剑才会有这样的力量,它可以使所有伟大的事业、所有我们所追求的幸 福如愿以偿。“ 既是这种情况,我们就会毫不惊诧普鲁士的伯爵们在上院与他一致同意;我们 也不奇怪《十字报》这样写道:“这是一个实在的人物;自由党既无刺刀,又无拳 头,也没有天才之能来打动别人。”因为这时反对党的目的,只在于将工人拉到他 们这一边来月「诱他们脱离进步党。有一个保守党成员这样问道:“我们能责怪工 人们不扶助并不为他们办事的政府吗?”俾斯麦立即将这个意思付诸实施。他派一 个委员团去专门研究有关养老金的问题,改善工人的生存环境;他还请议员们“讨 论一个问题,国家处在如同雇主的地位上,是否能够先作个榜样,制订作工章程, 好让其他的雇主们有个依据。”他接着往下说,在尚未辞退工人之前就要事先制订 好有关工人的薪水标准,公断工人间的纠纷,成立工会组织,为工人制订医疗保障 制度。在他当上宰相的六个月之后就有这样的社会计划,在1860年与1870年之间, 当时在欧洲还没有哪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规划。俾斯麦的这些做法都是与拉萨尔的要 求相符。 你斯麦之所以这样做并非出自一颗爱民之。D ,而是出自于对中产阶级的痛恨。 因为国人反对他的政策,他也曾尝试过介绍给民众社会改良的观念以收笼民心。那 些富足的雇主们在议会中宣称他们自己是人民大众的朋友,拉萨尔在他的书信中和 他的演讲词中极力地反对这帮人,怒斥他们的双重的道德标准。听了这些斥责的话 后最为心喜的莫过于宰相俾斯麦了。这时已经有人说拉萨尔才成立德意志工人联合 会,原反对党的傀儡布赫尔关照他说:“你要小心!就事实而论,你这样做是在帮 政府说话。现在让你出头讲这些话,不久他们就会收拾你的!” 拉萨尔同俾斯麦一样都是在革命时代生长的,这就在他的性格上留下了一条永 远洗刷不掉的记号,他办事从不对他人设防,从不问他的同盟们是从属于什么政党, 只要是他的仇敌的仇敌,他就同他们携手。他是一个社会党人,却胆敢当着公众的 面去亲近那个受众人指责的外交总长。这两个人对于外交政策的许多见解常常是不 谋而合的,拉萨尔要一个统一的德意志,他的这种想法却是在俾斯麦之前。在1849 年间有许多身穿官服的人从法兰克福来到波茨坦,想为日耳曼寻求一位君主,拉萨 尔讥笑他们这样做是只是徒劳往返,为什么不简单地颁布敕令说明有日耳曼存在。 因为他的眼光只放在群众身上而并不在诸王侯身上,他认为德意志统一只是个种族 问题,而并非朝代问题。从1850年到1860年整整十年间,促使俾斯麦成了一位职业 议员,使他在1860年写了他那关于德意志议院的简报;同时拉萨尔承认不必剥夺请 王侯的土地也有德意志统一的可能。他与神斯麦都一致赞同反对奥地利一匈牙利, 他们认为这两个国家的二千六百万人民并非属于德意志种族,他们会阻碍德意志的 统一。这两个人对于这个问题是殊路同归的,因为拉萨尔并没有见俾斯麦的诸多著 作,从而建立起自己的见解,用以对付奥地利。 对于拿破仑三世,拉萨尔与俾斯麦两人的态度又是相同的。拉萨尔虽然反对拿 破仑三世的专制,但是一旦到了危急的时候,他是宁愿与法国联手来抗击奥地利, 而不愿与奥地利联手来反抗法国。拉萨尔所发表的公函与傅斯麦所写的私人信函确 实有相同的效果,他在公函中这样写道:“拿破仑三世若是按照南方的民族主义而 对欧洲进行重新划分的话,我们在北方也应该作同样的事;假使他解放意大利,我 们就该夺取什列斯维希;普鲁士只有这样才能够得以洗刷奥尔米茨之耻。……普鲁 士若还是犹豫不决,作观望状,那不过说明了这个君主国不再能解决一件民族的事 情了。”拉萨尔与俾斯麦所不同之处就在于,拉萨尔会动辄将民族派的招牌亮出来, 这对于他这个捣乱家来说是大有稗益的,而俾斯麦却是一个外交家,民族派的招牌 对他来说是无甚用处的。而且拉萨尔原师从于黑格尔与费希特,所以他的理论与言 行多带有哲学的基础,这就大大超出了以马基雅弗利为师的俾斯麦的需求。拉萨尔 称:“这个玄学的民族,这个德意志民族,得了这个大锦标,得了这个至尊无上的 历史名誉,这一切都是要感谢那充分的、主观的和客观的历史符合整个民族的发展, 因此就能够从简单的、精神上的民族观念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王国,因此能够通过 思想而产生客观实在的物质。这样的一个过程,就很像上帝创造世界!……今天的 这件事变作一种宗教,在德意志统一的这大的、人心所向的招牌下,这件事激动每 一个高贵的德意志人的心。当整个德意志都在鸣钟欢庆德国诞生的那一天,我们也 在同一天欢庆贺费希特的正节,这是他的精神与物质结合的佳节!” 俾斯麦对拉萨尔的文章的装模作样的派头表示出极大的宽容,他将拉萨尔的这 篇文章牢记心头,并从中推敲出自己的结论。他也曾经读过这位新领袖恭维他的话 :“悍斯麦对于宪法有着极为准确可靠的知识,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的许多见 解与我自己的诸多学理完全和谐。他很了解一个国家的真实宪法,他对此的了解并 非是从写在纸上的文字得来的,而是从客观现实的环境中得出来的。”没过多久, 拉萨尔虽然在莱茵地区的一次规模极大的会议上当众大胆地说:“进步党在同法兰 克福的诸王侯们调情,以使俾斯麦坐卧不安。……假若我们要同俾斯麦交换一下子 弹的话,即使在开火的时候,公理也会强迫我们说道,‘他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 其它人都不过是些老太婆’。” 俾斯麦尚未读到这些话时就从索林根收到拉萨尔的电报,拉萨尔称那里的官兵 们禁止他开会,他在电报中写道:“身为进步党的市长带领十名宪兵,每人都佩有 枪支和刺刀,蛮不讲理地解散了我所召集的工会。我对他们这种不合法律的做法提 出抗议,但抗议无效。参加集会的工人有五千多名,我费了好大劲才使他们不以武 力反抗。请您尽快给予一个合乎法律的满意的解决办法。拉萨尔。” 说来也巧,这封电报来的极是时候。因为几天前俾斯麦正在动用手段反对诸王 侯的议会,会上曾为德意志联邦会议要求介绍普遍平等的选择权。他将这封申诉不 满的信交给司法官们。拉萨尔为此专程谢访。在后来的1863年到1864年冬天的这段 日子里,拉萨尔拜访过俾斯麦不下十几次,也许次数还要多一些,每次见面他们俩 都会谈好久。许多年后,他也十分乐意对别人谈起他与拉萨尔的交往。一次在帝国 议会上他这样说道:“拉萨尔的个人魁力在许多地方深深地吸引着我。所有与我交 往的人中,我认为他可以称得上是本领最强、为人最和气的,他胸怀大志。……我 们常常是一谈就是好几个小时,每一次我都极为痛恨谈话的告终。……我猜测他对 我的印象也相当不错,认为我是一个有睿智且愿意倾听别人说话的人。” 这是两个堪称当代最有魄力的德意志人的谈话,谈的是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 那就是德意志是否可以以王侯为单位而统一呢?亦或是以民众为单位而统一呢?他 们两个人的谈话都与那些根本改革派所说的非此即彼的办法相分离。拉萨尔如今看 出德意志共和是根本不可能的,俾斯麦也不希望实行只创立诸邦王侯的联合会。他 们在私下里也都不认为被自己视为最有利的解决办法只是一腔空想。 俾斯麦说:“你为什么不同保守党联手办事,是因为你们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可 能被人选吗?我们的利益与你们的利益是并肩前行的,你从你的观点出发而为之奋 斗,如同我们从我们的观点出发并为之奋斗一样,都是要反对那些市侩派们企图夺 取政权。” 拉萨尔答道:“大人,只是这一次劳工党与保守党似乎有联盟的可能;我们并 肩前行,然而我们并不会携手走得太远,也许以后我们会很激烈地反对对方。” 俾斯麦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就是我们两人之间中哪一 个能够同魔鬼在一起吃樱桃?这我们将来就会晓得!” 就事实而言,他们俩的争辩与拉萨尔的计划内的两点有关,却都是俾斯麦为自 己的利益起见而想实行的。在此之前,他曾就国内人人享有选举权而发表自己的看 法,他说:“在一个国家里有许多关于君主制的传说。忠于君主的信念会使自由派 的市侩们的势力宣布告终,而导致人们公举君主派的代表。普鲁士人民是忠于君主 的,只是那些选举章程人为地作了限制,阻止他们发表自己的真实见解。”俾斯麦 认为现在向普鲁士介绍普遍选举尚为时过早。倘若他走的太慢,拉萨尔就会走的越 快。拉萨尔尝试劝说俾斯麦介绍普遍选举,不仅仅要向德意志介绍(届时再介绍— —因为这两个人都相信必定要先有一场大战,然后才能重整德意志联邦制)而且要 用一道敕令,立刻将普遍选举这一观念介绍给普鲁士。然而俾斯麦认为这样做时机 尚未成熟。 拉萨尔给俾斯麦写信说道:“我该怪我自己,因为昨天我忘记了一定要再说一 遍有关选举权资格的事,一定要将其推广给全部的德意志人。这对政权来说是一件 巨大的利器!这样才可以真实的道德征服德意志!至于有关选举的技术而言,昨天 晚上我又读了法国立法史。这种技术对于我们的地位来说是无任何价值的,即便如 此我也很想经历一番,现在我可以给予你所想得到的东西——‘有符咒的灵验秘方 ’,这可以阻止人们规避投票与分散选举票。我绝对相信我的建议是很有效力的。 我要同你讨论的选举技术和其它一些要事。我静候你的约见,恳求你约见的时间最 好安排在晚上,并且一定不要让别人打扰我们。” 在这封信中透露出二人的一些亲密的语气,并很显然能从中看出这次约见是谁 最先提议的。让我们想像一下,一个虽有四十多岁但仍较年轻的人给一位尚未到五 十岁的较老者写信,然后他们相约见面,其时俾斯麦正躺在一把交椅上,边吸烟边 倾听那位热心客人的谈话,随后俾斯麦企图用一句戏语如“有符咒的灵方”来激恼 拉萨尔。在这封信里,有多处显示出这两个人都极为爱好的精神决战。这封信写过 五天后,就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打乱了他们二人的交往。这件事就是普鲁士 开始攻打丹麦,拉萨尔变得更加焦虑不安:“我原本不想再烦扰你,不过由于环境 所迫,我却不得不这样做,请你务必原谅我。上个礼拜三我曾给你写信说我有你所 需要的有‘符咒的灵验秘方’,我想我们下一次的谈话应该得出一个定论,这是刻 不容缓的,我将冒昧地于明天早上八点半来拜见你。” 这个人竟是这样地热心,这件事对他来说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吸引他一直 向前,可要将他引人他所从来不敢期望的境地!可惜俾斯麦此时正在打他的仗,看 来这个普遍选举权的问题只好暂且后置了。 又过了几个星期,拉萨尔却由于被指控为大逆不道的谋反罪而站在法庭受审。 他在最高法院上说道:“我不仅仅只要推翻宪法,也许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我就完全 可以将其推翻。我能为此而孤注一掷!如今牌都摆在桌子上呢。因此我在这个严肃 的地方告诉诸位,很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俾斯麦将如皮尔一样,实行普遍选 举与直接选举!” 皮尔这位英国政治家的名字,似乎有一种庄严的回响,但在法庭上却没有一个 人能听得出其中另有的意味。拉萨尔以其独有的睿智,用这样精彩的话来剖析了这 位无人能够理解的宰相。他说出二十五年前移斯麦所奉为模范的人的名字,从前降 斯麦称他之所以不愿作官的原因,那就是在普鲁士他无法作皮尔的角色。这两句话 是俾斯麦在二十五年前的一封信中写到的,只有他的几个亲戚知道这封信,其余的 人却是不晓得的,也许写这封信的人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是他却晓得以前他的确是 常常将皮尔、奥康尼、弥拉波等人装在心里的;当他读到这位犹太革命家是如何大 胆地为自己的反政府罪行辩护时,俾斯麦是从内心里敬重拉萨尔。俾斯麦的心声拉 萨尔自然是无从得知。 俾斯麦有两条计划是跟着拉萨尔走的,拉萨尔这位社会党人引导这位反动派的 宰相按他自己的意志行事,引导俾斯麦扶助生产合作社,要求政府给予一亿元扶助 款,并且还要大规模地创办国有事业。拉萨尔的意图就是要按照新的马克思学说来 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俾斯麦的目的在于扩展国家权力,用以巩固这个君主国。 这两个问题与那个普遍选举权问题是相同的道理,都是要用相同的方法来达到不同 的目的。过了许多年俾斯麦谈论起这许多方法时说:“这是一些重要且颇有深度的 方法。”但是如今他只不过感谢拉萨尔送了他一本有许多新的发展观念的小册子罢 了。 但是俾斯麦这样做却并不能让拉萨尔满意,他认为俾斯麦应该将这本小册子送 给皇帝,以便让威廉也能够晓得“什么样的国家还会有什么样的未来。”现在他却 变得真正有些让人心烦,为了这件事他竟要求见宰相。他的态度显得有些急躁,这 令俾斯麦很不高兴。俾斯麦并未因此而打断与拉萨尔的交往,不过从此之后他们的 交往却比以往发展缓慢了些,直到有一年发生那次导致致命伤害的决斗之后,俾斯 麦就再也未见拉萨尔。 到了春节,拉萨尔的活动却是更加频繁,他亲自组织了西里西亚的穷苦纺织工 人们所派的代表团与君主会面。这在普鲁士的历史上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大事。当这 个代表团与君主会面之后,在前厅遇见了俾斯麦。他问了这些职工们好几句话后说 道:“我想你们下个星期恐怕还是吃不到烧鹅这样的大餐。”那些可怜的职工们, 站在大厅里瑟瑟发抖,简直像一群乞丐,惟恐自己在君主的金殿里那光滑的地板上 滑倒。随后宰相同他们聊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带有恐吓色彩的俏皮话。这时俾斯麦 犯了一个错误,他的这几句俏皮话本意是想借机拉近君民关系,然而如今却使君民 的隔阂进一步加深。拉萨尔的住宅装修得极为华丽,当工人们去拜见他时,这些工 人们站在昂贵的土耳其地毯上和那些石雕像之间觉得手足无措,很是不安。这些穷 苦的人民看见拉萨尔在各种演讲的场合上都会穿有一些新颖华丽的背心,这使他们 很不舒服,认为拉萨尔与他们并非同类。 但是俾斯麦却用很严厉的手段来限制那些官吏们的许多社会特权,他要求新近 成立的工党附合他,并且他还要同四个社会主义的著作家保持密切关系,当然除了 拉萨尔之外。这四位作家中有一位就是布赫尔,他曾经因反抗纳税而被贬出境后又 被赦免回国,后来便成了《北德报》的诸多办事人之一,这《北德报》是俾斯麦的 政府机关报。另一位是布勒斯,他曾写过一首诗,诗曰:“我们用红色来绘画,我 们画得很美,因为我们是在用专制家们的血做颜料!”他也在《北德报》里作事。 李卜克内西到这家报馆则是在布勒斯之后。俾斯麦委托布赫尔去请马克思人这家报 馆马克思却不肯从命。李卜克内西不久就离开报馆,因为他知道布勒斯受了政府的 贿赂。布赫尔在报馆里整整呆了二十年之久。当我们看见俾斯麦作这样冒险的尝试, 从他敌对的阵营里招募新兵时,我们仿佛又看见那个疯疯颠颠的贵族公子的身影。 俾斯麦是国家社会党的一员,有一次一个地方行政长官在处理关于西里西亚纺 织工人的穷苦情形时,只听雇主的一面之辞,让俾斯麦大为恼火。他问这位长官, 为什么办事不站在公道的立场?如果是公道办事,就能够正确处理这些事情,而不 应只听雇主们的一面之辞,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俾斯麦认为这个人缺乏断事之才, 于是提议革掉他的官职。随即他又派一个委员会专门研究工人工资问题、养老状况 及其它一些帮助工人的方法。工人这方面的需求“需要一个能明白事理的人仔细倾 听,这个人还必须维护工人们的利益以反对雇主。”同时俾斯麦还劝君主自解私囊, 拿出七千元钱,按照拉萨尔的计划,试着发起一个生产合作社,以便“可以广泛推 广这种作法,尽管会花费许多人力物力,但是我们从中也可以多长些阅历。”这个 合作社是需要注册的,并且享受行动自由。这一点是促发工人积极性所必需的,享 有了这种权利,就可以使工人既可拿到工资,又可以得到卖出货物的余利。俾斯麦 痛恨自由党,又盼望有一个新的同盟,就是这样才变为普鲁士的第一个国家社会党。 这年夏天,为了一件名誉的纷争拉萨尔决定同别人决斗,最终死于一个游手好 闲的人的枪下。在政府宣布反对国家干预社会事务时,俾斯麦在报告中插入一段文 字:“织工们的食品多以洋葱汤加盐的稀饭为主,只有很少量的肥肉,咖啡也已减 少到最低量,这些仅够他们养命。”报告中称,由于各处都争相效仿,向国家求助 援救,国家是不可能—一照顾到的。俾斯麦读到这里,停下来大笔一挥在旁边注道 :“难道国家就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就不再帮助了吗?国家能帮助!‘俾斯麦就是用 最后这五个字表达他所有的发展的意志。这五个字就是他与拉萨尔常常讨论的回声, 也就是那年冬天,拉萨尔所引诱他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