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遇刺 在1865年间,普鲁士人俾斯麦变成了一个德意志人。 我并不是说他现在或从前未曾想过要在联邦会中打倒奥地利。在这件事上,怨 恨与自炫超过一个人的理智。使普鲁士处于奥地利的地位上,征服他的劲敌——这 些都是他的血性的冲动在作怪,而并非什么“德意志观念”。德意志已经成为自由 党的一种宗教,他们从前否认俾斯麦信仰他们的宗教,这原是不错的。那时他就已 经觉得自己同莱茵河人和巴伐利亚人都不是同类,而是同维也纳人与萨尔茨堡人一 样。他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将境外的这些人分类呢?今大与十年前他写信给格拉 赫的时候一样,假若他普通政策是要开枪打死这些人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的。 再过几个月,他就会毫不客气地眼看着千万个萨克森人、黑森人。汉诺威人为他的 战争而战死沙场。他认为阵亡的都是些外国人,只有普鲁士是他的祖国,是他的桑 样之邦。 德意志的历史曾把爱国主义称为德意志人所特有的。对相斯麦来说,爱国主义 在他身上更是淋漓尽致。俾斯麦晚年曾经说过,德意志人效忠于其父母之邦的君主, 最多不过是热爱那一块土地而已。所以俾斯麦的大部分感情是献给了波美拉尼亚。 普鲁士也不过是后来多次征服的土地,这样是不会激起对它的国家感情的。至于科 隆与默麦尔更无同族感情。俾斯麦却决意要热爱普鲁士,并不在乎它的地形是什么 样子,这样是很罕见的,他这样做是由于他看重王室的征服,而对种族问题却看得 无足轻重。他是普鲁士王的臣仆,是勃兰登堡的武士,在他心目中他考虑的只是普 鲁士的扩张,他宁愿如同数百年前一样,征服德意志诸邦来开拓普鲁士,不愿费事 解决德意志族的联邦会的诸多问题。他要当“盟主”,惟有不得已的时候才当“同 列”,这就是在他身上流淌的血液所决定的!他有许许多多的想法,但是这些想法 都因为诸多因素而最终难以实现。现在他只将眼光盯在他能够办得到的事情上,他 只想打倒奥地利,以使普鲁士成为德意志的领袖。他诚然要为普鲁士扩充几个省, 但是他不再以征服为目的。 他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乔特尔是一个可靠的见证,十年前俾斯麦对他说: “我惟一注意的是在普鲁士的君位。”现在记录俾斯麦所说的话:“我的最大的奢 望就是要把德意志打成一片,造成一个国家。”十年前,当作一名党员的俾斯麦成 为一个外交家的时候,摆脱了多少反对派的成见,开始计算官职的大小而不顾道德 ;现在他从一个普鲁主宰相变成一个德意志政治家,他又开始以德意志土地着想。 他有一种天生的与众不同的性情,只考虑王室而不考虑种族。无论是现在抑或是将 来他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见解。所以俾斯麦是当代当之无愧的最伟大的政治家,然而 却不是一个先知者。 在这个当口,俾斯麦很高兴让奥地利为难。奥地利认为管理霍尔施坦这么遥远 的一个省很是为难,这就如同管理殖民地一样。奥地利很愿意将霍尔施坦卖给普鲁 士,将威尼斯卖给拿破仑三世,要价四百万意大利银币。如果奥地利不卖出这两处 地方的话,它就是任由奥古斯腾堡公爵捣乱,这样一来就违反了加斯泰因条约的诸 多权利的规定。这个条约称普鲁士在这两个公爵国内享有发言权。现在俾斯麦就可 以指给他的君主看,说什么普鲁士的许多权利都被人侵犯。现在他能够促使跳特烈 威廉再向前迈上一步,他很坦率地说出他的计策。他对法国大使贝内德蒂说道: “君主的性格是这样的,倘若我劝他要求一种权利时,我必须要证明给他看,别人 也正在争取这种权利识有这样,君主才会为之所动。无论有什么人胆敢限制他的法 权,他就会立即做出决断。” 他给奥地利送去了一份表示权利受损的极不满意的公文,不久回文传来,也是 很生气的答复。1866年2 月间,在柏林召开参政会议。普鲁士王在会议上很坚决地 说:“我们不敢去挑战,但如果战争来临我们也绝不会畏惧。”全部的阁员都表示 同意,只有太子持异议。君主说:“这两个公爵国是值得我们一战的,但事前我们 必须仔细磋商并等待时机成熟。我喜欢和平,但不得已要为之一战时,我也会毫不 犹豫的。现在乞求上帝给我们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十八个月前,他在兴勃隆时, 上帝已经让他看得很明白其实他在这两个公爵国内并无什么权利;今天就只以他而 论,德意志联邦会与奥地利的许多权利都已变成往事。 俾斯麦久盼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同太子辩驳了一番,争辩得“很激烈”。同那 天晚上一样,他口说着让秘书实录后,他坐在窗口对乔特尔说:“曼斯多夫若是重 新回头于旧政策,那么我们必定要在他面前卖弄一番黑——红——金。什列斯维希 问题与德意志问题纠成一团,我们必须要同时解决,万不得已要作战的话,也会在 所不惜的。一个德意志议院就会约束住其余的中等邦与小邦。”过了一会他又说道 :“若是偶然有个伟大的德意志举动,就会打倒他与他的主人!”随后“他赶快站 起来走了出去”。俾斯麦就是这样打定主意。他慢慢地,一点点地想出对策。随后 一件历史上的与之相似的事情忽然又闯进他的心里,让他从历史转人现实。他引据 这段历史反驳了反对派们,随即站起来,发表深藏于他心中的决定。 战事即将来临的时候,他决意实施自己的决定。独裁者制如今限制得更紧了, 只要代表们喜欢说什么事,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他们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那些 检察官们必要挖苦自由党们,告他们滥用自由言论之罪。于是俾斯麦就派了两个可 靠的副裁判员去办理这件事情。议会得知不禁狂怒,“你可以用普鲁士国家的所有 奖章奖给你的裁判官们,但是这些表面的光辉是遮不住他们那不体面的举动的,也 遮不住世人的眼睛的!唉,这些人伤害的不仅仅是人民,更是国家和体面……这样 的举动会激发悲观人的心态,这是危及国家的。即使是很安分守己的人也开始想将 来只是一个复仇的时代!”这是特韦斯腾在演讲台上大声疾呼的发言,他也是被控 告者之一。他最后的两句话,直指革命。 俾斯麦答:“若是这样我们就应该将议院变成一个上控的法庭,比至高无上的 法庭还要高。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应该给予议员们高过其他公民的特别权力,这样 的特别利益就是那些最善于想像的贵族阔少们也绝不会梦想到的!假若你可以随便 乱说,那么凡是议员都可以讲一些极其粗俗的羞辱人的话!”冲突得不到解决,只 有在这种冲突中君主才愿意任宰相的后盾。于是君主下令解散了议会,俾斯麦对于 这个结局十分满意。 俾斯麦将要采取的第二步就是要拿得住法兰西与意大利。当日拿破仑三世曾与 威廉会面,并约好说一旦情况危机,就请普王立即写信给他。普王称现在就有必要 写这封信了,大使将一切情形都告诉了拿破仑三世;如今确实是时机已成熟。戈尔 茨对皇帝说:“我们不仅仅想得到这两个公爵国,我们的目标是最终建立一个以普 鲁士为首的统一的德意志、法国皇帝答应在战争中保持中立,但他又怀疑普鲁士会 进一步拓展,于是他事先声明:普鲁士若要再进一步拓展,他对莱茵河的土地将会 提出一些要求。对于这个问题,俾斯麦非常谨慎,他派他最信赖的巴里施罗德前往 巴黎。巴里施罗德将俾斯麦的想法告诉了罗特希尔德,由他转告皇帝。俾斯麦就是 这样在办公事时任用他的一些私交甚厚的朋友,甚至任用犹太人。不久以后,梯也 尔在议院中称,北德意志的统一不久将成为事实,要保持法兰西的势力,就必须阻 止德意志的统一,议院中的各邦派无不闻之喝彩。拿破仑三世听后却极为恐慌,自 此以后他就开始盘算奥地利失去了什列斯维希,是否该取偿于西里西亚,不然的话, 普鲁士就会变得太强大了。一个内阁来了,一个内阁走了;一个议院来了,一个议 院又走了,都在那里上演重新划分国界的把戏。带有密码的公文来来往往得十分密 切,都是关于战后列强想发表的种种要求,也许这场战争将不会发生。 正在这个时候,有一位意大利的军长出现在柏林。悍斯麦认为如果将普鲁士与 佛罗伦萨进行磋商的密约泄露出去,维也纳方面一旦知晓后,奥地利就会提出严辞 抗议。他要让奥国的君主激怒,这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策略。他既已存有这种目的, 于是就将密约告诉弗兰格尔,弗兰格尔是个最喜欢四处传播小道消息的人。俾斯麦 对意大利军长说:“我希望我能够劝君主答应宣战,但是却不敢保证一定能劝说成 功。”在柏林的全部外国人都警告这位军长,让他不要上了俾斯麦的当,中了俾斯 麦的诡计,但佛罗伦萨方面依然我行我素。当预料到从维也纳方面传来的抗议文书 果然到手时,意大利方面决意要同普鲁士联盟。当普鲁士军队去侵犯波希米亚时, 意大利军队就去侵犯威尼斯。这是一个三个月的同盟契约票。俾斯麦是个德意志的 君主党,他如今却在借助外国军队攻打德意志的哈布斯堡朝廷,且一点儿也不难为 情。 谁知他的同盟预备签字时,威廉却不答应!俾斯麦为此费力劳神,终于得了神 经衰弱病。罗思曾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们的朋友,他一连不分昼夜地累了好几天, 精力消耗怠尽,前天肚子疼得厉害,直到今天也提不起精神来,现在他的精神状态 很令人担忧,易发怒、易激动……我今天也是非常着急,因为国家已经到了非常危 急的关头,这时候俾斯麦却被病魔缠扰。”在这几个星期中,他与罗思都很郑重地 想过辞职一事。后来罗恩恢复了原有的信念,劝他的朋友坚强些,要一直往前走。 俾斯麦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写道:“你从自己的阅历中就会总结出这个社会是个什 么样子,你就会知道人生所发生的事情,人生的劳苦……你不要以为我这样写是由 于灰心所致。我相信这场战争是应该打的,却不知道我能否亲眼看得到,每一次我 都会被这些事情累得精疲力竭。”这个奋斗家很少说这样的话语,带着哲学意味, 字里行间却透出一丝无奈与疲惫。 当他的反对派们纷纷结成团体来反对他、围攻他时,他的精神却很快恢复振作 起来。现在多数的保守党都抛弃他的政策。他们的眼光认为攻打正统的哈布斯堡朝 的君主是大逆不道的,他们认为十六年前抗拒拉多维茨的人现在却变成拉多维茨第 二。路德维希格拉赫有时是他的朋友,有时又是他的保护人。当他们晚上坐在火炉 边喝苏打水,抽雪茄烟时,格拉赫就用上帝的谴责来恐吓他。格拉赫在《十字报》 攻击俾斯麦的政策时,俾斯麦非常生气地反驳说:“我并不是头脑发热,急于将国 家拖入战争的泥潭中受累的人!”俾斯麦对待这位老虔诚家就是说这些气愤的话: “关于这件事情,我必定要跟着自己的方针走。这是我独自一个人与上帝商讨的结 果,并未与我本党的党员们商量过。”“他言辞直率,脸色胀红,怒气冲冲,几乎 没有一句和气的话。‘当格拉赫说希望不要因为他们两个人政见上的不同而导致他 们友谊破裂时,悍斯麦却低头不语。他的不语就是不肯,从此以后俾斯麦再也不同 格拉赫讲了。 太子与太子妃同时行动起来,四处奔走,反对作战,奥古斯塔尤其卖力。他们 这样做就是反对俾斯麦。有一位希望和平的公爵将几封奥国宰相主张和平的信交给 威廉。许多上流人士如查理亲王、森弗特皮尔萨赫、布达施温格、格拉赫,甚至包 括全部虔敬派的人士纷纷出现,如同一个个死鬼从坟墓中钻出来一样,结成神圣联 盟,共同反对战争。在闹得这样厉害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仍是安祥的。就在俾斯麦 吹响战争的号角时,毛奇宣称,奥地利兵力的报告只不过是夸大其辞。但是俾斯麦 还是能够想方设法诱引奥地利首先出兵。俾斯麦知道威廉不肯同意作战的主要原因 是他怕老婆俾斯麦说:“这时奥古斯塔的战略是反对本国的,当波希米亚边界上已 经开了火的时候,在柏林还有多场极其可疑的交涉在进行……我知道,这一切都是 王后策划的。” 太子妃的举动更加恶劣。3 月底她写信到伦敦,对她的母亲说:“因为君主叫 弗里兹写信给你,那个恶人就非常生气,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应该知道……那 个恶人说这样做使不得,这样会干预他的计划,说是无谓的干预……总而言之,他 很生气,他现在尽一切努力阻止任何人、任何事对他的干预。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 事,所以我才直接写信给你,这样做虽然有些私通外国之嫌,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太子妃这样做不是阴谋,却是谋反大逆。即便维多利亚公主(即是太子妃)仍是一 个英国女人,那么她也应该从英国阁臣们的传统中知道,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些阁 臣们都绝不会允许外来的王公们干预他们的政事。 俾斯麦已被扰动得如同发热病一样。有一个亲眼看见他的人说,当他吃饭时, 有时就用两手捧住他的头低声说道:“我想我们都疯了!” 德意志的王侯们将干些什么?其它德意志族会跟着俾斯麦的步伐走吗?现在他 开始大胆地利用一些手段来潜移默化地影响舆论。他对德意志联邦会提议,要召集 一个德意志代表会议,会员是通过普遍选举直接选出来。拉萨尔早已不在人世,但 他的几个伟大的观念之一却死而复生。俾斯麦在晚年时写道:“因为受时势所逼迫, 又要同许多国奋战,所以必要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借助革命的手段。我很愿意采 用普遍选举的方法(这是给予自由的最大权利)这样以来我就可以以此来恐吓那些 实行君主制国家,以免他们来干预我们的国家政事——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我 们会不择手段的,无论什么利器都可拿来一用。到了这个时候,惟一的问题就是如 何才能成功?如何才能使其它国家不来干预!” 十八年前还是一名议员的俾斯麦却反对普遍选举权,他说:“一磅人肉与人骨 是不能作为权衡的标准!”芬克曾大声回答说:“灵魂可以。” 俾斯麦现在出其不意地宣布德意志之战,招惹周围的一片哄笑!四年以来,他 一直认为独裁者的手段是违背宪法的,如今却要让步于国人,他不怕让国人耻笑吗? 况且这种让步给人的印象似乎是他胆怯了。假若将太子所说的话公布出来,众人必 定会欢迎:“俾斯麦即使是在做最神圣的事时也是不虔敬的。一个穷兵领武的宰相 是不可能解决德意志问题的。”连太子都不晓得在1860年就是这个人在他的巴登奏 章里,劝君主召集一个德意志议院。特赖奇克写道:“事情并非如此,并非是如同 用符咒请出来的鬼神来对付一种紧急的需要,其实是在普鲁士的严谨遵守宪法制度 下筹备成熟的,因为这个理由,也为普鲁士民族的坚定意志所扶助,并为德意志人 民的允许而受欢迎——全国人民所久存于心中的观念,就是这样走人政治家的战场 中!……全国人都在想为何普鲁士的政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全国人都惊 讶无比,以至于将自己也弄糊涂了!” 德意志精神战胜了理性!当德意志的理想家在那里谈论道德,说“不是这样” 时,俾斯麦压住自己对议院的厌恶之情,而是理性地决定一切。 无论俾斯麦听到什么,都不如听到维也纳求和那样令人恐怖。奥地利政府也忽 然改变了政策,向普鲁士求和,提议两国罢兵。俾斯麦经历了这一波三折后,再也 受不了如此打击,真的病倒了,他与君主交流意见只能用信函来传递。维克多埃马 努埃尔决定出兵,因为他有拿破仑三世作后盾。奥地利出兵相迎,它不仅仅调遣了 足以抵御意大利的兵力,而且还调动了倾国之师,因为奥地利已晓得在普鲁士与意 大利之间有个秘密约定。俾斯麦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病就不治而愈了。君主在内 阁会议上采取了很强硬的态度,当再一次催逼他时,俾斯麦便按耐不住地跳了起来, 他说:“请陛下相信我,我是不想凭自己的意志来潜移君主对这场战争的态度月p 是与我的性情不相符的,而且与我的信仰不符。我很满意由上帝指导陛下为祖国求 得幸福的热心,我宁愿多多祈祷,也不愿意上些什么奏折陈述利弊。但是我却无法 隐藏自己的看法。我深信我们若是主和,战争的危险也不会因此而消失,也许只不 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战争的阴云就会笼罩在我们头上,到那时一切会更加不利于我 们。……如臣这样的人,在这十六年里对奥地利的政策是再熟悉不过的,奥地利一 直以普鲁士为复仇对象,这是奥地利国家政策的一项重要内容。维也纳内阁一旦见 到对普鲁士复仇的情形更加有利于他们时。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付诸实施。奥地利 的第一次努力就是要在与意大利和法兰西战中争取有利的地位,为他们对付普鲁士 争取到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次威廉又要祈祷上帝,对宗教的信仰会使威廉激动,俾斯麦不说便罢,一 说就说得很透彻。他对君主讲从前的奥尔来茨之事,十六年前,他曾同一人就此事 争辩过,这个人就是今日的君主。老威廉一想到还会失败便浑身发抖。他写道: “你可以告诉曼陀菲尔说,倘若有一个人在我的耳边低声说奥尔来茨之事,我就立 即退位!” 到了五月初,威廉还是开了动员会,但并未说明就要开仗。奥古斯塔一怒之下 离开柏林,以示抗议。王子原是高级军官,她说这样手足相残是不会有好结局的, 会丧失西里西亚与莱茵河的土地。前王的王后原是巴伐利亚人。对此也很愤怒。有 几位老军官事先得知这次战争将发生在诸民族之间,也表示反对。现在君主与俾斯 麦都同意主战,这一决定却使这两人陷人孤立。君主说:“我知道他们个个都反对 我,没有一个不反对我!但是我宁愿亲自拔刀率军赴敌,也不愿意看见普鲁士让步!” 同时俾斯麦称:“我知道我已十分令人所憎恶——好运气是靠不住的,如同人们的 见解一样。我是拿我的头来作赌注的,哪怕是晚上就砍了我的头,我也要赌到底! 无论是普鲁士还是德意志都不可能与从前一样,这两个国既不能不变而且将来也都 走很长的路,除此之路别无他路可走。” 是的,他的确是在用他的头作赌注的。有一个刺客在随时搜寻他,只要这个令 人憎恶的宰相再次当众露面时,他就会动手。这一年的5 月7 日,俾斯麦病后第一 次离开家,当他与君主会过面后,独自一人从菩提树下大道的中街往回走时,忽然 听到三声响亮的枪声,俾斯麦立即转过身来,看见一位少年又要开枪。俾斯麦跳过 去,一手抓住这名刺客的右手腕,一手扼住他的咽喉,但是这个刺客的敏锐程度绝 不亚于俾斯麦,左手抢过右手的枪,连放两枪。一枪只穿过俾斯麦的衣衫,另一枪 却击中了俾斯麦。俾斯麦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扳住这人的喉咙不放,直到有一个过 路人走过去,还有两名士兵的帮助下才将刺客捉住。俾斯麦虽然觉得有点疼,但令 他诧异的是尚且能走回去,乔安娜和几个客人还在家中等他吃饭。 他进门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他有什么异样,他先进了书房,仔细检察了一 下他的衣裳,随即写了一封很短的信报告君主。随后才出来与他的夫人在二起,他 吻着夫人的额头说:“小宝贝,你不要害怕,有一人开枪打我,感谢上帝,我并没 有受伤。”吃饭的时候,他说起这件事竟像描述出猎时碰见的一件很偶然的事一样 轻描淡写:“我原是个打猎的老手,我对自己说道,‘最后两枪肯定会打中我,我 必死无疑’,然而我却能够安然无恙地走回家去。回到家后,我仔细检查了身上一 遍,我的外套、褂子、背心都有了洞,但是子弹却像在衣服外边溜达了一趟,并未 伤及皮肤。我的一条肋骨有点疼痛,好像是子弹打的,但是不久就不疼了。野兽的 肋骨被子弹打后有时就呈现凹凸的形状,甚至能打断。子弹打后擦去野兽身上几块 毛皮,所以才能够看见子弹所打的地方。我猜我的肋骨也是这样弯曲的,也许是那 两颗子弹的力量并未完全施展出来,因为枪口就紧靠在我的褂子上。” 他向朋友们诉说这件事情时就像一个严谨的科学家那样镇定。他并不向他们解 释说他之所以救了自己的性命是由于自己的胆量与镇定,还有他擒拿刺客的手段。 他是用自己的神勇紧紧卡住刺客的咽喉,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现在他又可以镇定 地与朋友们举杯喝酒了。不久君主就赶来了,紧紧拥抱了他的宰相。亲王们各怀心 态,许多人聚在宅子里,俾斯麦走出露台,他的夫人紧紧跟在他的身边。普鲁士人 一向极为憎恶俾斯麦,从未有过成群的人向他喝彩。今天却因为一个刺客开枪却未 打死他,民主党的人们却对他欢呼喝彩。俾斯麦说过几句话后喊道:“君主万岁!” 第二天刺客在监狱里自杀身亡。这个刺客名叫科恩布林德,还是个学生,是半个英 国人,他希望杀了人民的仇敌就可以免了战事。刺客已死让俾斯麦非常懊恼。恨自 己不能亲自处置他。假若俾斯麦的骨架真的是铁铸的,假若他不是有一股不屈不挠 的精神动力,假若他饮弹而亡,普奥两国之间的政治斗争转瞬就可以激发起来,但 是德意志之战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这不是人民之战;也不是两个内阁制造出来的战 争,这只是一位宰相策划的战争,他让那些内阁成员、君主、军长们都跟着他的脚 步前进。假若这几个星期他病倒在床上不能办事,用罗恩的话来说:“据我看来, 普鲁土人会第二次打输了科林这场战役。” 俾斯麦遇刺之后,据乔特尔说:“他觉得他自己是上帝选好的利器,但是他却 不说出这个思想来。”乔特尔是一个敏锐的观察家,天天都与俾斯麦见面。他的话 我们是绝对可以相信的。俾斯麦的这次杀身之险恰恰发生在这场战事之前,这场战 争确实是他一手造成的,虽然并不晓得战争的结局将会是怎样。他认为自己遇刺不 死实在是一种奇迹,难以令人置信,他认为是上帝在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