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大权在握 俾斯麦说道:“当我以辞职恐吓的时候,老头子首先呜咽流泪,说道,‘现在 连你也不理我了,我怎么办呀?”这是神斯麦对素昧平生的舒尔茨说的,他就是这 样很真实地描述自己与君主的关系。他自然另有用意,那就是要所有的美国人都晓 得,君主是离不开他的。为此他不惜牺牲君主的威严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他对萨 克森的大使说:“我的主人虽晓得以责任为重,却才疏学浅,他的父亲认为只要教 育好了他的长子就心满意足了。因为这个原因,威廉国王一旦遇到重要事情,往往 就没有主见。”悍斯麦曾在一封私信中说自己看不起所有的部长,只看得起罗恩。 君主与俾斯麦矛盾冲突的时候,多过友好共处的时候,俾斯麦与太子的交情是极其 冷漠的。 俾斯麦虽与君主相处甚久,然而君主却很难与俾斯麦相知,俾斯麦强把成功加 在君主身上,于是驯服了那个惟一可以限制他权力的人,起初他虽然是驮君主的一 匹马,现在却变为骑马的人。谈到七周之战,他有好多理由,“那时候我很卖力, 用靴子夹,逼着那匹赛跑的老马冒险跳跃”。当君主不听话的时候,悍斯麦常用他 的方法,表演他那半悲半喜的子剧,要求君主允许他辞职。在1869年初,那一次, 他以要求免去乌泽多姆的职位作要挟,他疑心乌泽多姆可以当他的后任——因为乌 泽多姆是一个自由右工党(又称规矩会,是个秘密组织),并且君主与他交往密切。 “我的惟一遗憾就是我的力量不够,身体不够健康,不能办陛下要我办的所有 事……我要用全部的精力才能办我负责的事情,即使我用尽我的精力,还要陛下体 谅我,减轻我的各种负担;要减轻我的负担,只有让我自己来选择帮手,这需要陛 下对我的绝对信任,但还得让我自己行动。我的灰心是被环境造成的,就是说,为 公事而择人是要很慎重的,我为国办事而进行了许多奋斗,因此令许多身居要职的 人憎恨我,又为那些有权力的人所不悦……陛下要原谅这种弱点,因为我这是为陛 下着想……我觉得我不会长寿,恐怕我的身体会像老王那样。我本不该让陛下论公 事时念及我的病弱之躯。” 这番话真是篇杰作!我们从他所说的这一件事知道在未呈递这封信之前,面对 数次罢工他躲着不出来。后来他呈递这封信,在信中他把君主的全部过失都罗列了 出来。他说客观的理由是因为威廉偏听偏信,干预他(俾斯麦),使人们都不喜欢 他。他为此而心力交瘁,恐怕日后会得疯病死去的,如同老王一样,只有一件事能 够解放他:让他自由行动! 这位贤主害怕了:“你怎么可能让我答应你的要求呢?我的最大欢乐就是与你 共处,你怎样能因一件事与我意见不合,就随意提出辞职,……在普鲁士的历史中, 你的名字列得最高,高过任何一位政治家。你想离开我吗?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休 息和祈祷会解决你全部的问题,你的最讲信用的朋友威廉。”在这封信里,朋友两 个字底下加了三道线。乌泽多姆终于被抛在江心了。君主要兔了他的秘密会友之职, 是很难为情的。乌泽多姆丢了官俸,君主解私囊给予赔补。君主原是很不高兴的, 所以在第二封解释的信中说:“我深信,就是你也不会盼望我不去听那些在关键时 候人们对我所说的秘密话。”君主说,他也觉得同他一样的疲劳,问他是否也该放 下君主的职守俾斯麦在旁边写道:“不该!在三千万人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陛下 这样,这无须证明。若是一位大臣对陛下说切实可信的话,陛下就得相信!”君主 第一次用很恭维的字句签字“永远感激的威廉国王”。 俾斯麦现在与太子相处得还好。这一次胜仗缓和了他们两个人的冲突。腓特烈 的自由派亲信敦克尔拟写一篇宪法草稿,俾斯麦却未采用;民族自由党们正在追逐 大臣席位,但是维多利亚王妃比丈夫的脾气更大,更骄矜,借在饭桌上闲谈的机会, 攻击俾斯麦——好像是用“同他开玩笑的和蔼腔调”。 “俾斯麦伯爵,我看你的大志好像要做君主,若做不了君主,你至少也要做一 个共和国的大总统!”俾斯麦却很郑重地回答她:“我做不好一个共和党,按照我 的家风,我要做一位君主才能在世界上混得好;但是我要感谢上帝,我与一位君主 不同,不必被迫用银盘子供食。也许我个人信念将不会被全部继承。我虽然并不猜 度君主党将绝种,但是很多君主会绝种的。假使没有君主出来,下一代可以变成共 和。”这是三个意思,每个都象一杆长矛刺过去,最后一刺是致命的——因为他告 诉太子妃,她的丈夫全无君主所应有的诸多品质。 这样的天才的显露是一位天才外交家的特色——从此以后日见其增多,只不过 从此以后,人人都把俾斯麦所说的话记载下来。舒尔茨1848年原是一个革命党,逃 避到美国办过许多事业,现在过了二十年回到柏林来,是一位美国军长,他满肚子 都是偏见,他以私人身份不能不说反对俾斯麦的话。虽然是个不甘屈服的人,但当 他遇到俾斯麦后,却无法不为其折服。“他滔滔不绝地说话,显得精神饱满,那有 趣的俏皮话,他的大笑(有时候他引人大笑,有时却很厉害地讽刺人),他由诙谐 又过渡到深远的感觉,他希望自己有讲故事的本事。他的直冲而出的腔调显示出他 的霸道人格。”俾斯麦请舒尔茨明日共进晚宴,其他客人都是让人讨厌的,等到其 他客人散去之后,神斯麦留住他,现在俾斯麦很和气地问他许多话,包括关于美国 的情形。 这位外交家有许多外交家特有的本领,其中有一样就是装病。有一次阅操,他 说了一番话,使离他不远的几十个人都听得见,他说道:“我觉得生病是一件很难 过的事,我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笑,不能吸烟,不能做事;我的神经破裂了…… 我的额后没有脑子,只剩下一团浆糊。”在君主党的一次聚会中,他耍弄忠君的医 生。他对一个宪法教授说,假使霍亨索伦曾用他们的势力反对那些不听从命令的贵 族们,俾斯麦就会属于在易北河左岸的一部分的贵族,同他们一起打右岸的贵族, 使他们服从一一但这正与事实相反。 有一次一个斯图加特政客来看他,他装作是一个民主党,谈强迫征兵的好处, 他说:“我也是被母亲纵容惯了的孩子,我被迫扛起了枪,有时我不得不睡在干草 上,然而这一切对我却并非无益。当一个种田人说他曾经也与乡绅们地位相当时, 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军队里既有这么多有知识的人,军官也需要 亲自动手做事。”他在这个从符腾堡来的人面前,要给强迫征兵制加上一层民主党 色彩。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被母亲惯坏了的小宝贝,他对服兵役极为痛恨。但他并未 在干草上睡过,惟一经历是他在出门打猎时,出于玩闹睡过。 那时候罗恩曾说过:“他相信他能够凭借外交家的善辩与机灵胜人一筹,这样 别人就会对他言听计从。他对保守党说保守主义,对自由党说自由主义,用这个法 子使同事们甘心于自欺欺人,这使我看见难过。他想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他都要让 别人明白他是无所不能的,这是因为他觉得一旦他缩手,他所开始建造的房屋,就 会立即坍塌的,为世人所讪笑。这一点他看得不错;试问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非得 用这样的方法吗?”罗恩是俾斯麦的挚友,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这句话问的话表 达了罗恩心中深深的忧虑,罗恩见到他自己用符咒所请出来的神,心中十分不安。 俾斯麦一方面从自己的立场出发,精心算计他所说的每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效 果(不仅当众是这样,私下里也是这样),一面却不甚注意名声,他一生都是如此。 他不好虚名,因为他一向将名声看得很淡。他之所以计算他所说的话的效果,是因 为效果对他采取相应的政策至关重要。他不好名,所以他认为名声是一件最可厌的 事,“无论到了哪个车站,都有许多人瞪着眼睛看我,好像我是一个日本人。”当 他在维也纳公园的时候,人人都跑来看他,“好像我是一个将要在动物园里展览的 新来的河马”。他把头衔与徽章当作是可笑的东西。在他的公文里他删去几种惯用 的修饰词语,毫不遮掩他的作风。有一次他与另外两位大臣同时被召见,他到了的 时候问副官:“那两个骗子还未到?”在宫廷舞会上,他觉得跳舞是一件很有趣的 事,然而,君主却禁止王妃公主们同他跳舞,并说:“人们都责怪我为什么要派一 个轻批人做宰相。‘有一次他的红鹰大缓带滑到地上,他让一个宫廷的官员替他挂 好,当人家替他挂起的时候,他显得很不耐烦,指着一位王公说道:”徽章大级带 是应该这人披的,我想他们一生下来,皮肤上就生有引力,这种东西把徽章大级带 都吸紧了,不会滑下来。“ 《喧声》报将他描绘成一个猎人。他很生气地对赫因罗厄说:“他们攻击我的 政策,我不过付之一笑罢了。打猎却不是开玩笑的事,打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他喜欢讪笑官样文章,无论在哪里(在议院是这样,在家也是这样,况且他很少呆 在别处的),他都摆出一种天生贵族的镇静。只有对着他的亲人们,对着他的秘书 们时他才显露出他的特别之处,意在使他们有机会把他的这许多特别之处告诉后人。 这时候他已经在欧洲享有盛名了,在柏林的外交家都说他是大魔术师,是查拉 士图。在外国京都出版的书信与传记中也满载他的名字。梅里美说一件事将要发生 时,“除非俾斯麦决定不要发生”。俾斯麦在推勒里做贵客,左拉把他描绘得极为 形象,说道:“当公司发起人沙喀尔特很得意的在大厅里同他的情妇(这个情妇是 他与皇帝两个人所共有的)手拉手的漫步时,她的亲夫却跟在背后。俾斯麦伯爵, 原是一个魁梧的猎人,此刻正在与几位客人消遣,忽然间爆发出一阵轰笑声,他的 两眼带着嘲笑的神色。” 这时候他的名誉与他本人的人品是相符的。世人也将他当作是一个不讲道德的 大家,他的坦白与诡诈常常掺杂在一起,令人难以识透。本尼格森说道:“他用不 同寻常的手段骗了法兰西。外交原本就是世界上诸多最善骗人的事之一,但当俾斯 麦用这种巧妙的手段欺骗别人,却使人无法不对其赞叹不已。”当时的外交家,并 不说他是个英雄。无论是彼此谈论,或是书信往来,却不由自主地说起他的手段。 例如贝斯特说道:“俾斯麦在加斯泰因说过‘我们绝没想到为德国而取得德意志的 奥地利。我们会很容易地想到荷兰。’过了几个月之后,荷兰公使从柏林调往伦敦, 这位公使曾告诉我说,俾斯麦对他说,没有人想到荷兰,倒是有人想到奥地利的几 个操德语的省份。” 其实俾斯麦最想做的就是要使他的左邻右舍们与仇敌们不安。在他作学生的时 候就常用这种方法。他说这两句话或许是有意使听者传播,无论在什么人面前,他 会毫不犹豫地采用最有力量的骂人字眼。他尤其喜欢骂他的对头们是匪类;当他最 高兴的时候,他会说:“他是一个傻子!”——这样是表示友谊,他现在就是这样 的随心所欲地批评别人,这是他祭骛不驯的写照,他喜欢这样骂人。自己喜欢说人 家是什么,就说什么,即使对君主也是这样,他知道他能够这样做,这可以带给他 一生的快乐。 弗莱塔格的批语虽带着仇视的色彩,却是很引人注意的:“俾斯麦只能在一个 出于黑夜而人于白昼的时代有行得通的可能……在浪漫派与美术派之间,有一片狭 窄的学识地带,是那些旅行好事者与漂亮的贵族公子们所特有的区域……我看俾斯 麦好像是从这个无思想时期来得较迟的惟一的一个人。他最令人关注的特色,就是 不敬,无论判断什么,都是任意而为之,用自己作判断的标准。所以这个人不能做 一个学派的发起人;他的诸多过错,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过错……现在的君主不 愿撇开他,除非俾斯麦自己愿意走开;不声不响的在那儿发闷是无用的……一个不 很了解自己的人,一个极为任性的人,他的祖先也是不甚发达的,然而他就是这样 浮到表面上来,居然于危险而不顾,拥有真正超群的品质,同普鲁士的光荣与伟大 合而为一。有如无论什么人打击他,同时就是打击国家一样。”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是与众不同的!虽然有许多人与弗莱塔格观点相同,说俾 斯麦有许多超群之才,这许多才能又是有利于国的。总的说来,在这个时期(正好 在他的那个政党大竞争之前与这个政党大竞争之后),他还是与全部政敌,与全部 阶级,格格不人的。“我要你们所要的,但是我所用的方法与你们不同”,他在新 的帝国议会里面,敢说这两句话。“我如果不反抗你们,你们就会得出结论,说我 把事情看得无足轻重。我从不这样认为,我想你们应该喜欢的。”(听者很受感动) 当他被逼迫承认巴登为北德意志联盟的一分子的时候说:“诸位先生,不必这样热 心催问为何那样靠前站,要满意于享受你们所已得到的,不要贪得你们所未得的… …我也许是办错了,也许是I 办错了。我只能告诉你们,我同你们意见不和,我将 按照我对于时局的见解来办事。” 一个人这样对待人民的代表,自然成为同事们眼中的专制者。他既把北德意志 联盟当作自己亲手创造的,又要求对其有节制权,同时还要节制普鲁士。那时他的 最亲密的朋友诉苦说:“不满意他的专制行动,自从罗恩退位以来,他的行为令人 更加难以忍受,哪怕是极小的反对意见,他都不能容忍。”罗恩辞职不过是暂时的, 他批评地写道:“在召开会议时,他把自己的位置看得过高,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说 话,他好像被过去的错误所缠绕,他相信用知识的灵敏……就能够推倒时局的诸多 困难……就政党而言,我属于保守的反对派,因为我不愿人家捂住我的双眼,违背 我的意志,牵着我的鼻子走,至于走到哪里,惟有上帝知道。俾斯麦现在同从前一 样,不理睬他的那些最可靠的与最肯帮助他的朋友们,反而对他们毫不客气。”梯 尔是一位次长,曾写过这样一段话:“这位长官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常说些 牢骚话,有时遇到他并不太了解的小事还要干预,有时却执拗地不肯干预一些重要 的事情。不要紧!倘若他的身体完全康复,我们就有意神秘地问他,‘欧洲是什么 价钱’?” 因为人人都怕这个专制者,就没有一个人敢作哪怕是最小的决定,这使他非常 愤怒。他的夫人从乡下写信给乔特尔,说道:“你几乎不会相信俾斯麦怎样的发怒, 因为在柏林的人们无论什么小事都要请他批示或决定……你知道我们国家的这位伟 大的舵手如果什么事都麻烦他,就会令他极为苦恼。”当他不在柏林的时候,倘若 诸事不能尽如他意,他就写道:“我很懊恼我在第二段所说的话并没有取得什么效 果。我是很少麻烦这些先生们的,他们强追个有病的人回头三次说这样的事,实在 是近于藐视。” 当他变作一个独唱者时,还要唱第一段,合唱者只好不出声,无人愿同这个最 有势力也最有个性的人联手办事。在新德国筹备好之前,德意志的知识界几乎是不 由自主地躲开,既无章程亦无一定的意向以反对。无论在书信里或是在谈话里,我 们从未听说过什么有名的知识界人士曾做过俾斯麦的座上客。曾有几件公文交给特 赖奇克,任他处置,也曾说过施贝尔哈根的新小说,或许会收到路透的感谢信—— 好几年所说的不过这样。埃克哈特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他第一次拜访你斯麦,所 见的客人都是贵宾,他们对俾斯麦说话时称呼“你”。在别的地方,这班贵族们往 往都是他的对头。埃克哈特问道:“我们怎样解释这样的人会成为德意志的第一人 物的亲密朋友,成为习惯于与他相聚的人。曾几何时德意志民族的知识界首领,与 这家人不相往来,就是来往的话,也是极少的。” 这时候俾斯麦只喜欢同犹太人交流,他说拉萨尔是一个最聪明的人,他常常同 拉萨尔谈到深夜,还不想同他分手。他让巴里施洛德作他的秘密办事人员,这个人 常到他家里找他,后来又受委托替俾斯麦管理产业。还有一个医生名科恩,为俾斯 麦做了好几年的私人医生,并且还是他的朋友,一直到科恩死去。俾斯麦非常信任 犹太人,并把他的健康与产业都托付与他们。“同西姆松的往来让我感觉非常快乐 ……他是一个有真正才学的人,当他来访的时候,是最有趣的——我对于大多数来 拜访我的人却不会说这句话。他满腔都是真正的爱国情懦;他就像是一个名贵器皿, 里面装了许多最高贵的东西。”俾斯麦写过许多描写人的性格的文字。上文所说的 两句话,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在二十年前,当他尚在耶尔福议会当秘书的时候,他 曾挖苦过这个西姆松。他说:“假使我父亲看见我在这里为一个犹太教授做秘书, 他会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有一次他们两个人争论,西姆松居然称俾斯麦是一个跳 索人,想必俾斯麦一定不会忘记这两件事。后来他极口称赞狄斯累利。我们不能不 问他为什么这样看重巴里施罗德,却不看重郝斯曼;看重科恩,却不看重费利克斯 ;看重拉萨尔,不看重李卜克内西;看重西姆松,不看重利希特;看重狄斯累利, 不看重索尔兹巴利。 到了现在俾斯麦早已不再对犹太人抱有什么成见了。连同他少年时的诸多成见 也都抛之脑后了。就是在私下里他也绝不说反对犹太人的话,但是我们几乎无法怀 疑——虽有理由——他那一阶级所带来的普遍的成见,对于这件事,到底有多少摆 脱不开。二十年前他发表过反对犹太人做官的言论,后来他又通过一条法律解放犹 太人。他坚持认为普鲁士既无国教,政府对于这许多事情,绝不能袒护任何一方。 他在议会恭维犹太人,因为“他们治国有特长”,私下里他说“敬父母,笃爱妻室, 好行慈善”,是犹太人最崇高的美德。他提倡贵族与犹太人通婚。他引导利纳尔, 斯特蓝,加雪洛与其他诸侯家作证,这几家与犹太人通婚,掉过来说,最妙莫过于 德意志信奉基督教的男子与犹太女子结婚。关于这件事,“我却不晓得我应该劝我 的儿子如何去做。”到了晚年,他说一句俏皮话概括犹太人的社会与生物学的价值, 他说道:“犹太血与德意志各族的血液合起来就如同金子一般地宝贵,我们是绝对 不可轻视的。” 对于各种教派的人,他的态度还是冷淡的。包括基督教徒与犹太人部臣和党魁, 国内外的王公。他对待他的老朋友们,也是很冷淡的,几乎只有一个人能让他热心 对待,这个人就是罗恩。在1869年间,这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有想脱逃的举动,另 一个就会抓住这一个人的领带,谁也不许谁告退,这种情景是很感动人的,却多少 带点演夸张戏的味道。当罗思很郑重地考虑宰相所引的辞职书的表面价值的时候, 他写道:“我的朋友,昨晚我与你分手之后,我不停地想你,想你所做出的决定, 这使我一刻也不能安宁。请你在位上务必留一条出路……你要记得,你昨天呈奉君 主的信,是不够真诚的…你信中要人们原谅之类的话是不真诚的,都不过是假惭愧 的腔调。或许从写信人的地位来看,无论怎样他是不能认错的。你切勿烧毁了你的 船……你若烧船,就是当着全国人的面毁了你的地位,整个欧洲都会耻笑你的…… 人家会说你之所以辞职,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不必费力证明这 一点了。你的永不改变的挚友……” 他一方面并不袒护君主的行为,另一方面却为君主找出几句借口的话,这种高 人一等的举动,多么让人心动!他的见解多么准确呀!他的缄默之处多么威严呀! 几个月之后,那时罗恩因为在海军问题上与俾斯麦产生分歧,罗恩为此很不高兴, 决意要辞职——这一次他是很认真的,却也同样无济于事,——俾斯麦从瓦森写了 一封信警告他,说:“你是否还记得在1862年9 月我们两个人立了约,我毫不犹豫 的同你拉起手的时候,我的确是想到尼朴甫的,然而我却从未想到我们联手办事七 年之后,在海军问题上会发生如此严重的分歧…你该用一种局外人的态度,读一下 8 月14日的口号……我看这个问题并没有这样严重,就如同让你在上帝与国家的利 益面前应该舍君主(君主今年七十二岁了)而去,同样的道理。或许由你的辞职, 使同事们都为此受到谴责,我亦不可脱逃。”在这封信里,每个字都是精心思考的, 使每个字都能激发罗恩的力量。当俾斯麦从前隐居的时候,是罗恩把他拖入仕途。 现在罗恩的辞退将不利于俾斯麦,他的这封信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在罗恩身上,我们 从中可以看出俾斯麦是极为利己的,这一向都是俾斯麦的派头。 两天后,这位刚刚才极力劝罗恩以负责与自制为重的俾斯麦,却坐在同一书桌 旁,写一封很愤怒的信给罗恩说:“没有人有权力让我为一件一意孤行的事而牺牲 我的性命、我的健康、我的诚实与稳妥的名誉。我有三十六个小时没睡觉了。我呕 吐了一夜,我的头很烫,裹了冷布还是热。这足够使我发狂了!你必须理解我为什 么如此生气,但是这件公文有你的签字……我却不能相信你会把这件事讨论透彻。 倘若我们所赶的车翻了,我就要让人家晓得责任并不在我……也许我们两个人脾气 都是太暴烈,不再能同划一条船啦。一个人的良心要像牛皮纸那样坚韧才能够受得 住!”俾斯麦之所以这样大发脾气究竟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君主与在柏林的大臣 商谈之后,要策划一件与外国联盟的事?抑或是他宣布他有意要同外国订立这样的 联盟?是不是解散了帝国议会?是不是取消俾斯麦的议案?是不是免了一位大臣的 职呀? 全不是的,只不过是宰相想调一个议会的邮务官当邮务总长,内阁却不肯同意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