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参谋总长毛奇 当他作为一个实干家在凡尔赛办事的时候,更加迷恋于历史的一些精神。有一 次他说:“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以前是脚踏地,现在成了头朝地。 也许不久教王将住在一个信奉耶稣教的德国市镇里;帝国议会将到凡尔赛来;加塞 尔还有一个立法院;加里波第将当法兰西军长,将有教王的穿阿拉伯服装的步兵在 为其打仗!”路易王要到的时候,他说道:“我绝未想到我会来特拉农当总管家。 拿破仑和路易十四对此应作何感想?” 大概而言,他这五个月做的全是琐碎的事,有人记载过几百次的谈话中都表示 他沉闷的心境,有人问他怎样度过这个时期,他惟一的回答是“在政治生活里并无 一件事有值得让人留恋之处。我今天播种,却不晓得将来会长出什么东西。”我们 看得出他的自白是居于魔鬼和浮士德之间。总体而言,在他的谈话中有较多的不安 和仇视。吃饭的时候,他一个人蝶蝶不休,直到把自己生平的事都说完,才更换话 题,说打猎,谈饮食。我们几乎听不见全德意志族所讨论的政治问题;不谈瑞农和 施特劳斯书信往来的事。他所谈的是香菇和鱼,烧肉和乌尔特,香摈与甜酒——他 屡次谈这样的酒食。我们可以看出酒食是俾斯麦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不但 要求多,而且要求美,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的本性。 君主请他吃饭,他必定先吃饱了才去,不然就是回家再吃一顿。“因为在君主 的桌上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当我看见只有几块肉片时,我只取一块,否则别人就要 挨饿。因为预备好的一个人吃一块。我要吃饱喝足后,才能签一个满意的和约!所 以我宁愿在家里吃饭。”他在君主副官面前几次重复这番话。吃饭的时候,他也忘 不了他的贵族情调,他说:“法兰西的兔子没有野味,与我们的兔子不同,我们的 兔子有可爱的水草味、首香味。……我们一家人都非常喜欢吃。假使很多人的食量 同我们一样大,这个国家将是会破产的,我也要外出谋生了。” 他常说他睡眠不好。他吃过一顿饱饭之后要等到半夜才能人睡。常常是只睡一 小会儿就醒了。“我在考虑各种各样的事,尤其别人对不起我的时候,我就想。… …这时候我就写公文、写信——我并不用笔写,而是在脑子里写。当我作大臣的时 候,通常晚上写公文,早晨起来读,便觉得极粗糙无味——这样的文章只应当是某 某亲贵写的,我宁愿睡觉。但是我禁不住还要写。”他睡到早上很迟的时候。十点 或十一点之前无人敢喊醒他,因此他听不到军事报告。 他的生活比较单调。现在他已经很少骑马了,时常做做体操,或是一个人在四 周都是高墙的花园里散步。有一次他偶然看见一把梯子靠着墙,“我当时特别想爬 上去。那里有哨兵么?后来我问卫兵我们是否应该进巴黎。”他外出并不佩剑。 “我常带着手枪,因为到了必要时虽然愿意被刺,但我却不愿不报仇而死!”他在 法兰西时被人怨恨,进兵之际,也有人想暗杀他。他写信给夫人说:“这里的人当 我是一只善闻血腥的猎狗。老婆子们听见我的名字就下跪求饶。阿提拉同我比只不 过是一只羔羊。” 旧时幻想的心境现在很少再现了。有一次他记载过这样的一种心境。他写道: “我觉得心里很烦闷,就骑上马一直沿着路易十四街跑下去,在籁籁落叶中走过剪 过的篱笆旁,经过静寂的池子和男女神的石雕像,附近无人,除了约瑟跟在我后面 跑,他的佩刀一直在响。一个人独在异域,又逢这样的时节,自然思念家乡。孩提 时代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 战事之初,他吩咐他的儿子们说:“若你们中的其中一个受了伤,要先拍电报 到大营告诉我,不要先告诉你们的母亲!”八月间,他同君主在一起。在马斯拉图 尔附近打仗后的那天晚上,有个军官走过来和毛奇低语,毛奇露出惊恐的神情。悍 斯麦立刻问道:“此事与我有关吗?” 军官答道:“第一队骑兵初次进攻时,赫伯特伯爵坠马,比尔伯爵受致命伤。” 俾斯麦问:“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 “从第十师传来的。” 他立刻上马,一言不发地就跑去了。他同他的表兄一起到战地医院去寻找,直 到晚上才找到了比尔。比尔并无大碍,只是坠马受了点轻伤,赫伯特却被长矛刺伤。 自从俾斯麦在俄罗斯得病以来,这次寻找儿子的经历是他最为痛苦的。假如他真的 看到两个儿子死去,他的精神会垮掉的,就如同割掉了他的一条腿。失去儿子,他 的生活就好像失去了目标。他绝不能从他的事业中得什么安慰。虽然他很少关心儿 子们的成长,但他认为必定要有继承产业的儿子。他需要有可爱的人,如同他的血 液要有永久性担保一样。 所以打仗的时候,他比平时更想他的儿子。他在凡尔赛同时办两件事:一面管 理瓦森家事,一面管理普鲁士国事。他发一封信给夫人,随后发电吩咐迟些再送, 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离开赖安菲尔。他怕他的夫人拆开看后,再给牧师看,这样就极 有可能传到报界。他在这信里问夫人孩子们是否有充足的暖内衣。他的儿子们奋勇 打仗,早已该得到他们应得的铁十字宝星,现在却还未得到。他很不高兴,却很小 心地不时向君主说起这件事。到了圣诞节,赫伯特的伤开始好转了,俾斯麦送他的 儿子一把好刀,他很小心地防范,不要他的儿子再赴前线——这是罗恩提议他防范 的,因为罗恩的儿子阵亡了。有一天在葛拉维洛,俾斯麦同君主在一起,因为他晓 得他的儿子们都在奋战中。那时候我们听说他面色怎样不好,又听说“他俯着身子 向前,他那向来不动声色的脸现在却脸色大变”时,我们敢说他催促和平的政治欲 望因为其为人父的感情有所增加而增加。 他被多层潜力所逼迫,他要对全部事务负责。他的神经为此痛苦;他的部下因 为他的神经质也要遭受痛苦。一次有一个人把他的批语用铅笔写在公文边上,却忘 了先用墨水填写,然后送去印。于是他对着参政们大发雷霆:“你们怎么不把公事 房弄整齐?这里不是用来玩耍取乐的,你们在我困难时不帮我,却逼我发狂,你们 选的时候不对,任何人很难居于我的地位。”吃饭时,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有一 个男爵插他的话,他很严肃地说:“一个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别人不该插话。你要 说话等我说完了再说。”阿比肯也对俾斯麦不满意,他对夫人说:“有许多事是必 须告诉他的。有人告诉他,他却不留心听,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他经常不回答,或 者就是答非所问;我对他说话,他不理,他只想对我说话,他往往是这样做的。” 同时俾斯麦倒以为人家误会他,厌恶他。他对他的夫人诉苦说:“讨厌与怨恨的寒 冷沼泽怎样慢慢越过了我的心头。我交不到新朋友,老朋友不是死了就是发怒跑了 ;从上头来的寒气增加,帝王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就是最好的也免不了。……我渴 望与你在一起,与你一起同住乡下。” 他在大营里惟有与外人交涉时表现得很谨慎。他对一位美国军长说,自少年以 来,他一向是趋于“共和主义”的。但是他偏离了这条道路——德意志的进步尚不 足以建成一个共和国。他屡次和《泰晤士报》的记者谈话。他从报社记者中掏出的 新闻往往多过报人从他口中掏走的。当他听说《新自由报》的一个代表在布赫尔那 里,他就出其不意地找了过去。这个记者是一个波美拉尼亚贵族,于1848年被判死 刑,后来改为六年监禁。这就是一个他所要争取过来的对头。从前未见过这个人, 他第一步就是装作认得他。他随即说:“我们俩同岁,但你看起来要比我年轻多了。” 科文很高兴地答道:“我告诉你养生之道的一种妙法,你只需要在监牢里呆上 六年!” 俾斯麦听到这两句话,觉得很有趣。他很和气地问他的各个亲戚,随后他说: “你我都在颇为相同的环境里长大的。当我年少的时候,我的自由主义作派使我的 家庭陷人恐慌,这一点我与你是相同的;我很早就因为要统一德意志而产生激情, 却因为1848年诸位领袖的无才使我产生厌烦之情,这与你又是一样的。人在少年时 是比较激烈的,党派的色彩由于所持的态度就显得混乱了。况且一个人绝不能完全 摆脱其固有的遗传性,这是你晓得的。一一你该知道命运怎样摆布人,与此同时的 诸多原因会使你被监禁,却使我达到我今日的地位。” 这位记者听了这番话很诧异。他用变形的比较和虚伪的推论引诱一个政治对头, 这是多么神妙的方法。他欢迎科文是一个同类的贵族少爷,又提及他们少年时诸多 相同的地方,说及他自己的自由主义,这是多么巧妙啊!俾斯麦居然达到了目的, 因为科文说过,俾斯麦的和气与同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凡尔赛,俾斯麦的对头可以分为穿武官服的人和穿制服的两种,分官员和王 公。只有法兰西的官员还多少能同他说得来。斯图施在大本营写道:“我从前不晓 得众人痛恨一个人犹如他们痛恨俾斯麦那样强烈,他现在要全力以赴地实行他自己 的诸多想法。”他同参谋部尤其不和,他说:“军人们的忘思负义实在可恨,他们 明明知道我在帝国的议会里竭力为他们办事!在我最初提倡打仗的时候,我是诚心 从陆军利益考虑的,但是我回国之后却变成了一个彻底的政客。等到我第二个预算 案出来时,他们就知道了,那个预算案里头没有‘铁’了!”后来他说及陆军的 “抵制”;军人们竭力不让他参加会议,他们等俾斯麦睡着了才开会讨论。《泰晤 士报》的访问事件,罗素在关于军人们的计划与作为方面,所得的消息大多比他丰 富,是他消息的源头。参谋部对俾斯麦的亲朋密友非常谨慎!很留意什么人会当众 或私下告诉他秘密消息。军长们也在警惕地监视他,仿佛他是一个靠不住的中立国。 他是位宰相,但是他的一部分计划却决定于军事行动。为什么军人们这么固执不让 他得到消息呢?原因之一是他们嫉妒他的权力。原因之M 是俾斯麦自己太专制,总 要把所有权力揽在自己手中。曼陀菲尔说:“一个政治家要求的势力多于军队的领 袖们,这真是怪事!” 他原想使他们在自己的监视之下行动,君主同样要和军长们一样在自己的监视 之下行动。可军长不仅仅在军事上,也在政事上劝说君主。由于他的专制与傲骨, 他惯于采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处理全部事情的习性使他极力避免这样的孤立。军人们 对他的和平政策和帝国政策表示不满。他想当众贬斥这些军人:“我们总司令采用 的是坐在交椅上的战略,而打仗依靠的是普通的士兵们。我们之所以取胜,其实是 因为我们的士兵身强体壮,有耐性,有毅力。如果麦克马洪所统领的是普鲁士军队, 而阿文斯利本所统帅的是法兰西的军队,那么获胜的将是法国而非普鲁士。”吃饭 时他责怪斯泰因麦兹与阿文斯利本。他请攸连堡到营中,说:“是否我们可以在穿 制服的人中间找到一个臭味相投者。”有一次他在一个温度高的屋中,感到难受, 于是他对瓦尔德塞发牢骚说:“他们瞒着我,有许多重大的行动都不让我知道。有 许多与我有关的事,我也是偶然才听说的。”当俾斯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两眼越 变越大,脸上渗出大滴的汗珠,他正在吸很浓的雪茄,从空酒瓶上可以得知他喝酒 喝得很凶。 他毫不留情地对赫因罗厄王爵说,虽然色当战役后,陆军的举动无一不是错的。 “我不是一个富有智谋的人,但是战略我明白得很,我们应在阿尔良集中兵力,在 那里候敌来攻。但我们却并未这样做,反而傻得不知所以地向巴黎开进。我抗议, 但人们听毛奇的却不肯听理性的话语。”因为当围攻巴黎时,最与俾斯麦作对的就 是毛奇,他们意见不合已有好几年,但最后都得到了渲泄。 俾斯麦和毛奇年轻时,面貌大相径庭。俾斯麦通常注重的是肌肉、体质、意志 ;而毛奇注重的是骨头,轮廓,思想。俾斯麦二十多岁的时候,他所写的信中满纸 都是骄傲自负和自我解剖。毛奇在自传里这样描写自己:“深黄色的头发围绕着一 张淡白而极有神气的脸,他的态度显得很雅。他像一条很深的河,河表虽然平静, 但水底则是不停前行的暗流,惟有遇着巨石阻碍才会化为汹涌的白沫。‘俾斯麦的 灵魂无一刻不动,即使在少年,也已像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在呼啸。 毛奇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和蔼的,适度的,宁静的。他寡言,不容易发牢骚。他 之所以不说话是因为他宁愿在局外旁观而不愿介人局内。当他人局的时候,不知不 觉,他一边玩游戏,一边睡觉,看书,总是心平气和的。他喜欢在他的大园子里散 步,不喜欢逛森林,无论是给君主写报告,还是锯树或接枝,他都事必躬亲。他无 儿女,常为他人着想,而不用仆人。他还是一位小说家,喜欢莫扎特的音乐,好译 外国诗。假如我们把他的性情全部翻过来,那就是神斯麦的影子。 毛奇没有国籍,他可以算一个德意志人,如同波拿巴是一个法兰西人一样。他 出生在德意志,他的父亲是丹麦人,那时毛奇不过五岁;当毛奇再到德意志时,恰 好是一位二十二岁的丹麦小军官。四十年后他带兵打丹麦却没表现出任何同情。他 在丹麦的时候曾一度发誓保护丹麦的英雄、军旗、军队,现在他也承担一部分责任。 毛奇在军队里是名专家,俾斯麦完全是靠人格获得尊严,所以在这一层上毛奇能够 证明他的行为是轻而易举的,可以胜过俾斯麦;俾斯麦却难以证明他放枪打德意志 人是应该的。对毛奇而言,他的举动,他的攻击路线,都是在先有所考虑的。俾斯 麦却不然。 毛奇喜欢旅行,在国外旅行了好几年;当他四十岁时了娶了一个英国女人。她 很年轻,足够作他的女儿。无论他的面貌性格、生活状态都不像德意志人。假如他 碰巧变作俄国陆军的军官,他在那里会有宾至如归之感,如同在他西里西亚的庄园 一样,他很早就打算用国家赏他的钱来置这所房产了。他若是在俄罗斯,如同在普 鲁士一样,他的战略天才(这种天才无论哪国都可以适用)当然会使他出头露面, 技压群雄。 他的属性与行为,是这样和谐,又是这样中和,这样缄默,俾斯麦与他格格不 人甚于他与俾斯麦格格不人。他们只有一件事是共同的,就是彼此极其不相信对方。 毛奇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过这样安静的生活。所以他们相见时从不说一句好话。 与罗恩不同,罗恩对他们往往说好话。今天他们两个要合伙办事,冲突的机会更多 了。在大捷的那天晚上,毛奇请疲倦的俾斯麦下马,同他一起坐马车。当他们走开 时,军人们很热心地冲他们的领袖毛奇喝彩。俾斯麦说:“他们这么快就认识我, 真没想到。”毛奇不言,过了几天,毛奇笑谈了这件事。 十月间,俾斯麦发牢骚说毛奇不听他的话,“更加像一只鸳鸟”;别的人并不 这样说,他们说,毛奇“几乎像一个姑娘”。 当辩论是否应进攻巴黎时,那时“中立的英国人道主义家与阔夫人们”认为与 其用进攻使巴黎投降,不如断绝粮道;当过了几个星期后,巴黎来的报告只是说 “无消息”——俾斯麦开始发抖,如同在尼科尔斯堡一样,恐怕中立国干预。此时 他对毛奇大发雷霆,毛奇曾说过,若是把大市镇围住,用不着打,就会投降的。 这个理想,后来被大战略家抛弃了,俾斯麦于是发怒了,他对布洛曼特尔说, 他对君主与毛奇很不满意,他很激烈地说:“他隐瞒着不告诉我,对我极无礼…… 战争一结束,我就辞职。他们这样蔑视我,我不能再忍受了。他们这样对我,使我 非常气愤。除非这样的待遇结束,不然我会被活活气死的。我常反对包围巴黎,认 为那是大错而特错。我所喜欢的是用拿破仑三世的军队复辟,因为他是个病人而不 再是个危险人。……君主不肯听我的话。战事初始,我是一个君主党,当战事告终, 我再也不作君主党了。”他对本尼格森说:“我不忍心再看啦。倘若接连停止用兵, 我带着我的马夫往德国边界去了。”同时毛奇也对太子说不满意俾斯麦的话,他说 :“俾斯麦既要判决文事又要判决武事,不听专家的话。况且俾斯麦伯爵问参谋部 的几句话是关于秘密战略的问题,我有几次不肯答复。我是君主的军事顾问,我不 能让我自己被俾斯麦伯爵的见解所束缚,与我的目的相背离。” 到了十二月中,俾斯麦用他最喜欢的办法罢工,整个星期没有露面。他让一个 记者知道他们两个多么不和,并让他把这个消息传到美国,他一直等到最后决定攻 城时才露面。太子于是请二人吃饭,作和事佬。脏特烈有好几次从中插嘴以指导座 席上的谈话应该趋于平静,因为此时俾斯麦正乘机批评自色当之战以来的军事举动。 在大本营中,使俾斯麦绝望的,除诸军长之外还有诸王公。开战之后八天,他 长篇累续地写信给他的夫人:“这许多袖手旁观的亲贵们带着他们的仆人、马匹、 副官,住得舒舒服服的,这太过于随便。我们最得力的属员们没地方住,真是岂有 此理。”当前进时,他想尽一切办法躲避亲贵们。他想拜见君主,但是不能不与亲 贵们相见,后来他对同事们描写全景:“那里有许多王公们,平常人就无立足之地 了……这样的一个无头脑的矮子,满口胡言,处处炫耀出他是王公的妄自尊大,我 还是他们的联邦议会宰相呢卜…某处的市长来致敬,‘市长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 在这个市镇里头,重要的职业是什么?不是制烟草与织袜业吗?……’同君主吃饭 时,他们把我安在巴伐利亚亲王与魏玛大公之间,谈话变得索然无味。” 他忍受了许多痛苦,其中之一就是这位大公。魏玛大公对俾斯麦说:“交涉现 在已进行,你是我的联邦会宰相,将来把必要的消息告诉我,以便我能够转告俄罗 斯,我喜欢转告多少就转告多少。”俾斯麦想避免的就是走漏消息。俾斯麦鞠躬, 带着讥讽说:“凡是我的大公所想要我办的,我将照办。”等到后来,大公派一个 使臣到他那里俾斯麦说,这位元首要这样践踏时代与精神,他觉得很诧异。于是科 堡王写一封长达十二页的信给俾斯麦,都是关于德意志政策的。他告诉这位国王说 所有的提议都已经实行了,但只有一条未实行,这一条不值得谈了。 有一次魏玛大公发电报给他的夫人,用威廉国王的口气说:“我的军队正在疆 场浴血奋战。”这封电报经俾斯麦的手时,已是夜深,俾斯麦把他的秘书请来,给 他看,修改部分,避免泄漏于外。萨克森——梅宁根公爵用忙不过来的电线打私人 电报,俾斯麦告诉这小邦,说用军用电线打私人电报,是不许的;这位公爵所谈的 内容不过是关于森林的育苗圃、歌女与买卖马匹等事。 有一次,俾斯麦会见全部德意志王公,事后他说:“他们这班亲贵都围住我, 如同乌鸦围着一只猫头鹰一样……随后有人告诉他们,在隔壁一个房间里,有一把 从前用过的加冕椅子只剩下了一条腿或椅背,于是他们都去看,我乘机逃走了。” 在一次他吃饭时巴登大公到来,十分钟后,他回来说:“我这是太难了,将来他们 会闯人我的卧室……无论什么人若不先通知就来,我就把他拘捕。……他好像认为 我在这里是为等他们的。” 经过了这许多事之后,他还是一个天生的专制家,十一月的晚上,俾斯麦同南 德意志的大使们商议之后,说:“我常想,假想我有五分钟的权力说,‘那是必定 要的,这是不必作的!’该有多好呀。假使我不必说因为什么与所以要作什么来麻 烦我自己,不必对于极其浅白和简单的事还要证明,还要争辩,如腓特烈这样的人, 就很少浪费时间,因为他们自己是军人,多少明白事情的趋向。自己当各部大臣。 以此而论,拿破仑三世也像腓特烈。但是,我们在这个时候,永远要说话,要恳求。” 不久他又说:“……当一个元首,我知道该怎样严厉,可惜我不是元首!” 他地位的背后,他的生活的惨剧,当晚上喝啤酒时,他这个疲倦的人就可用几 句牢骚话,将一切都包容在里头了。他天生是个治人者,如今却要侍人。所以他见 的世界,是个令人愁苦的地方。当他要得的事正垂手可得时,一个亲王放下一道玻 璃墙来,这位政治家进不去,要在外等。 唉!当一个元首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