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战官渡火烧乌巢 公元200年,建安五年,袁绍听说曹操杀了董承、董贵妃,又把献帝软禁起 来,立即抓住这个机会命文记官陈琳写了一篇声讨曹操的檄文,指责曹操威胁天子, 残害忠良,败法乱纪,骄横残暴;还嘲笑曹操出身微贱是“赘阉遗丑”,号召天下 豪杰共讨曹操。 檄文发出后,袁绍便调动了10多万人马向许都进攻。 但是,袁绍出发之前,内部曾展开过激烈的争论。 谋士田丰说:“前些日子,曹操全力打刘备时,许都空虚,我建议你去进攻曹 操,你不去;现在曹操打败了刘备,得胜回到许都,许都不再空虚,怎么能去进攻 呢?再说曹操兵马虽少,但善于用兵,变化多端,千万不能小看他!不如按兵不动, 等待时机。”但急于事功的袁绍,此刻被自己的强大力量冲昏了头脑,听了田丰这 番话,很不高兴,说田丰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志气。田丰决定冒犯袁绍,继续劝 阻道: “将军据守山川险要,固若金汤,拥有四个州的人力,对外结交英雄,对内推 广农耕,加强备战。然后选拔精锐,组成突击部队,寻觅曹操弱点,不断出击,扰 乱黄河以南。曹操救右,我们攻左;曹操救左,我们攻右,使他们疲于奔命,人民 不能安居。而我们没有劳苦,敌人已经窘困,用不到三年,可以坐等胜利。而今, 放弃斗智的必胜策略,却把成败付于一场会战,万一不能产生预期的效果,后悔已 来不及。”袁绍不但听不进去,反而大怒,说田丰为曹操宣传,扰乱军心,下令逮 捕田丰,加上脚镣手铐,囚入监狱。 我们观察袁绍和曹操两人各自对待手下谋士的态度,就可预测到将要发生在两 人之间的一场决定各自前途命运的大战结局。田丰的谋略,不亚于曹操手下的荀彧、 郭嘉等人,只在追随错了人,选择错了集团,时势不允随心改变,他的命运就远远 不如曹操手下的几位。官渡大战袁绍战败后,非但没有醒悟田丰事前这番苦口婆心, 反倒恼羞成怒,杀害了田丰。历史人物的命运简直会令我们后人扼腕叹息。 而曹操听说田丰没有跟随袁绍大军出征,不禁大喜,说:“袁绍一定失败!” 后来等到袁绍军队溃败逃散,又说:“开始时袁绍如果用田丰的计谋,结局如何, 难以预料。”可见曹操知人识人之深。 另一方面,袁绍把田丰下了狱之后,又由于沮授也反对他出兵,便削去了沮授 的大部兵权。沮授在袁绍大军出发前,招集他的家族,把所有的财产分散,说: “事情成功,威望无所不加;事情失败,一身不保,可哀!”“曹操兵力脆弱,不 堪一击,你怕什么?”他的老弟沮宗说。 “曹操富有智慧和谋略, 又有天子作为政治资本。”沮授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 :“我们虽然攻克公孙瓒,部队实际上已很疲惫。何况, 主公骄傲, 又这么刚愎自 用, 将领顽劣无能,看来是必败无疑了。”袁绍大军进发之前,为了牵制曹操,便 派人去游说刘表、张绣,希望同他们组成联军,南北夹击曹操,然而曹操早已预料 到这一着。 荆州地区的长沙太守张羡,长期盘踞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待刘表准备响应 袁绍出兵曹操之时,张羡出兵抗拒刘表,响应曹操。刘表便和张羡打在一起,相持 不下。刘表也就没有余力再去牵制曹操了。 而张绣不但没有听从袁绍,反而听从了谋臣贾诩的劝告,背叛刘表,归附曹操。 曹操不计前嫌,予以接纳。因此袁绍便不得不靠自己的力量和曹操斗法。 关中( 陕西省中部) 将领们因为袁绍、曹操正在酝酿大战,都保持中立态度, 观望成败。凉州( 甘肃省东部) 州长韦端,派参谋官杨阜,前往许都,杨阜回来后, 将领们向他询问:“袁曹之争,谁胜谁败?”杨阜说: “袁绍宽容而少决断,计谋层出不穷而不知道选择。没有决断便没有威信,不 知道选择便处处处于被动,目前虽然强大,最后却会失败。曹操雄才大略,抓住机 会,毫不动摇,法令统一,军队精良,能任用度外之人,而被任用的人,又都能尽 忠职守,一定可以成就大事。”关中将领遂倾向曹操。正好, 曹操派总监察官( 治 书侍御史) 卫觊,代表中央,镇守、宣抚关中,卫觊根据关中难民返乡很多及各将 领的势力,向荀彧、曹操建议恢复食盐专卖制度,以卖盐所得买犁买牛,供给难民, 使难民安心农作,恢复经济;并派京畿卫戎总司令( 司隶校尉) 钟繇,镇守关中, 维持社会秩序。 曹操听从并实施了卫觊的意见,从此关中重返朝廷。 在这种情势之下,袁绍一意孤行,他命大将颜良、文丑为先锋,刘备为后阵, 自己带领主力,浩浩荡荡向许都而来。 袁绍大军压阵,曹操的内部也起了风波。将领们听到消息,全体震恐。那时袁 绍有10多万人马,曹操只有三四万;袁绍所拥四州, 地广土肥, 人多物丰,曹操 所有的兖州,战乱不止,人口稀少,物产也稀。 曹操却镇定自若,显示出一派霸主的气概。他说: “我了解袁绍,他心比天高,智慧却很少;外表英勇无畏,实际上却胆小如鼠 ;怀疑猜忌,不能建立威信;军队虽多,不能作有效的管理;将领骄傲蛮横,政令 军令,不能贯彻执行。土地虽广,粮草虽丰,不过是为我们准备,等待我们去接收。” 工程总监( 将作大匠) 孔融问荀彧:“袁绍地大兵强,田丰、许攸都是智囊,充当 他的谋士。审配、逢纪都忠于他,替他主持军政。颜良、文丑,更是一代名将,统 御士军。是不是难以抵挡?”荀彧说:“袁绍的军队虽多,但没有纪律;田丰刚直, 但冒犯长官;许攸贪婪,不能克制自己;审配专权而无谋略;逢犯果决而自以为是。 这几个人,不懂得团结的重要,互相排斥,势必争斗,一定会发生变故。至于颜良、 文丑,不过两个有蛮力的粗汉而已,一次战役,便可擒获。”“知己知彼,百战不 殆。”诚为良言。曹操经过这一番争论,更增加了与袁绍决战到底的必胜信心,全 军上下对自己,对敌方也增加了了解,士气一致。 于是,曹操命刘延扼守白马( 河南省渭县东) ,于禁驻守延津( 河南省延津县 北) ,共同防止袁军南下。曹操自己则率主力后退一步,驻守许都北面的门户官渡 (河南省中牟县东北)。 二月间,袁绍主力到达黎阳( 河南省浚县东北) 前线。他派大将颜良攻击白马, 以保主力渡河决战。沮授说:“颜良性格孤僻,虽然骁勇,但不是统帅材料,不可 以独当一面。”袁绍听不进去。 刘延一听颜良来攻白马,立即飞马向曹操求援。 曹操正想带兵去救白马,谋士荀攸对曹操说:“敌人兵多,我们兵少,不能硬 拼,最好想办法分散敌人的兵力。我建议我们分一部分兵马往西到延津渡口,假装 渡河,去抄敌人后路,等袁绍得到消息,一定会分兵向西阻截,我们再用轻装备骑 兵,急袭白马,来他个声东击西。”“好主意!”曹操依了荀攸的计策,派兵飞奔 延津,袁绍一听曹操要从延津渡河北上抄自己的后路,急忙派大军去堵截。这时, 曹操却暗暗带领一队轻骑,快速赶到白马,在离城十几里处扎下营寨。 颜良根本不知曹操救兵已到,仍旧整天围着白马城,耀武扬威地向城内挑战。 曹操命张辽、关羽冲锋。 关羽骑着赤兔马,望见颜良的元帅大旗,跃马上前,长驱直入,颜良还未看清 是谁,关羽早已飞马穿过万军来到跟前,颜良措手不及,被关羽一刀斩于马下。 关羽割下颜良的首级,拴在马颈下,拍马回阵。袁绍军士惊愕之间,无人阻挡。 曹军乘势进攻,袁军大惊,不战自乱,死伤大半,纷纷败退,白马遂告解围。 关羽奔回曹营,将颜良首级献给曹操,曹操不禁大加称赞:“将军真是神人!” 给他记了头功,又表封他为汉寿亭侯。 战斗结束,曹操将白马城中百姓全部迁出,沿河往西撤退,准备去加强延津方 面的防御。袁绍发觉中计,十分恼火,下令立即渡河,追击曹操。这时沮授又来劝 阻:“胜负之间,变化无常,不可不静心思量。 照目前情况,我们应留在延津北岸,再分兵去袭击官渡,一旦官渡打了胜仗, 我们这儿再过河追击也不迟。 假如我们大军径行南下,万一遇到灾难,大家全无退路。”袁绍仍旧不理。临 渡河时,沮授叹息说:“上面的人狂妄自大,下面的人只求贪功,黄河悠悠,我能 不能北返?”遂宣称有病辞职,袁绍不准,但对他已经怀恨在心,再行剥夺他的兵 权,把部队全部拨给郭图。 袁绍命大将文丑率军先渡河打头阵,自己和刘备压后。曹操见袁军要渡河,便 使军队在南面山坡下扎下营寨,构筑阵地,又派哨兵登上山坡了望,随时报告敌情。 “敌人前锋已到,大约有五六百骑兵。”哨兵报告。 “别管他,大家好好休息。”曹操说。 “骑兵又增多了,步兵简直数也数不清。”曹操说:“好了,不必再报。”命 令骑兵解下马鞍,把马放开。同时,又把从白马运来的兵器、粮草全部放在路上, 将领们很不理解,认为敌人兵力太多,不如赶紧把这些辎重运回。荀攸说:“我们 正在引诱敌人攻击,怎么能走?”曹操听了,向荀攸微笑。 不一会儿,眼看文丑和刘备率领五六千骑兵先后追到,曹军将领焦急地请求: “现在可以上马出击了!”“不到时候。”曹操镇定从容地说。 稍后,袁绍骑兵越来越多,他们不见曹军动静,便分出一支军队,直扑大道上 从白马西迁的辎重车队。 “时候已到。”曹操果断地下令,全体上马,跃马扬鞭,一起冲下山坡。曹军 骑兵虽然不超过600百人,却把袁军杀得大乱。这时文丑正挥刀拼命抵抗,没提 防马失前蹄,差一点跌落在地,他正拉起马头,忽然飞来一口大刀,文丑“啊”的 一声,倒于马下,脑袋随即被曹军兵士割去了。刘备在后面听说前锋遭了惨败,大 将文丑被杀,只得引兵退回。 颜良与文丑,都是袁绍麾下名将,可这回中了荀彧的预测,只两次会战,便全 被诛杀,袁绍部队士气低落。 最初,曹操喜爱关羽为人,但观察他的志向,似无久留之意,就教张辽去问一 问原因。关羽叹息说: “我知道曹公待我优厚,但我受刘备的知遇大恩,愿跟他同死,不能背弃,我 终有一天要离开曹公,但在离开之前,对曹公一定有所回报。”张辽转告曹操,曹 操敬重关羽的义气。这回,关羽击斩颜良,曹操知道关羽辞去的日子不远,就重重 赏赐。关羽把曹操所有赏赐,全部封存,留下辞别书信,投奔身在袁绍军营的刘备。 曹操左右打算追杀,曹操说:“人,各为其主,不要追他。”白马、延津两战以后, 战役转入相持阶段。袁绍仗着人多势众,将大军集结在官渡北面的阳武( 河南省原 阳东南) ,与曹军隔水对峙。这时,曹操虽然打了胜仗,但袁绍兵多粮足,曹操兵 少粮缺的情况仍未改变。曹操境内老百姓困于役赋,反抗事件不断发生。 这时,曹操刚制定新的法令,颁布郡县政府执行,比过去旧的法令,要严厉得 多,尤其户税绸缎,征收尤为迫切。长广( 山东省莱阳县东) 郡长何夔建议曹操不 要迫民太甚,曹操同意。 此时,刘备率军在汝水、颖水一带,出没游击,许都以南,官民人心不安,曹 操深为苦恼。曹仁分析刘备统率的全是袁绍的部队,不能得心应手,易于击破,遂 请兵追击刘备,果然大破刘备,收复所有背叛的县城,班师。 刘备率军返回袁绍大营,暗中计划如何脱离,于是建议袁绍加强跟刘表的联盟。 袁绍派刘备率领他自己的旧部,再到汝南,跟变民首领龚都会合。两部会合约有部 众数千人,刘备遂暂时脱离袁曹会战。 此时,江东孙策被人刺杀身死。他弟弟孙权继承他的位置,统领全军,有张昭、 周瑜、鲁肃一班辅佐,拥有江东扬州五郡。 袁绍要渡河与曹军对阵,沮授又出来劝说袁绍: “我们的人虽多,但不及南兵英勇善战。不过,曹操的粮草少,我们的粮草多, 曹操急于和我们交战,而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拖延时间,所以,应打持久战,拖垮曹 操。”无奈,袁绍的耳朵专听诌媚之语,正确的计谋就是进不去。 袁绍命令大军向前推进,渡过黄河,紧靠沙滩筑营,东西连绵数十里。曹操大 军也向两翼展开,构筑阵地,双方遥遥相对。 这时,曹操驻守官渡前线的士兵只有1万多人,又有许多是伤员,因此,他决 定采取速战、速决,主动发起攻击,但打了一阵,不能取胜,收军退回营垒。 袁绍在营中堆土成山,建立高楼,向曹操军营射箭,曹操军营完全暴露在敌人 射程之内,官兵们都用盾牌蒙头,才敢通行。曹操下令制造“霹雳车”( 一种抛掷 巨石的攻城车辆) ,用于攻击袁绍营中高楼,将高楼一一打倒。袁绍再挖掘地道, 曹操则在营内挖掘横沟阻挡。 过了一个月,曹军粮食越来越少,士气也逐渐低落。一天,曹操把粮官找来, 问他怎么办。粮官说: “可以改用小斛分粮,稳定军心。”曹操说:“好,就这么办。”不料几天过 后,军中大哗,都说曹操克扣军粮。曹操皱皱眉头,对粮官讲:“我要借用你一件 东西,压压阵,希望你能同意。”“只要主公需要,我一定同意。”“我要借你的 头用。”曹操说着,便下令把粮官砍了,把他的头挂在军门上,罪名是:“给士兵 分粮用小斛,贪污军粮。”杀了粮官,风波平息了,但军粮问题仍未解决。 到底是退兵,还是坚守?曹操拿不定主意,他写信问留守许都的荀彧。荀彧回 信说: “袁绍把他所有的部队,全部集中在官渡,打算跟你决一胜负。你以最弱对最 强,如果不能克制敌人,一定被人克制。目前我们正处在重大的历史转折点上袁绍, 不过是一个小市民型的英雄,能集结很多人,却没有本领分辨谁是真正的人才,加 以妥善任用。主公你聪明睿智,又名正言顺,有谁可以阻挡你达到目的?粮草虽然 少,还没有少到西汉跟西楚在荥阳、成皋对峙时的那种程度。当时的刘邦、项羽, 谁都不肯先撤退,深知一旦先撤退,形势就会立刻逆转。你的军队,不过袁绍的军 队十分之一,然而划地坚守,扼住袁绍的咽喉,使他寸步不能前进,历时半年,情 势已到谷底,必有大的变化。这正是出奇制胜的时机,不可丧失。”曹操采纳,下 令加强营垒工事,严密防守。 几天以后,又收到荀彧运来的一些军粮;曹操遇到运送粮草的后勤部队士兵, 安抚他们说:“再过15天,我为你们击破袁绍,就不再麻烦你们来回奔波了。” 鼓励将士们坚守阵地,决心与袁绍决一胜负。 又过了一些日子,曹操营里军粮再度恐慌起来。 而袁绍运送粮草的辎重车队第一批几千辆,抵达官渡。 曹操心里很着急,又不便表露出来,只有谋士荀攸知道曹操心思,便告诉曹操 道:“袁绍辎重车队,估计已到。押运车队的将领韩猛, 勇敢而轻敌,一击可破。” 曹操一听, 焦虑顿减,急忙问:“谁可担负这次任务?”荀攸说:“徐晃!”曹操 随即命令偏将军徐晃跟史涣共同出军邀击,果然大破韩猛,纵火焚烧所有辎重。 袁绍得知,气得直跺脚。 曹操又派使者回许都再催要一些粮草,不料使者中途被袁军士兵捉到,押到了 袁绍的谋士许攸那里。 许攸从使者身上搜出曹操向荀彧催粮的信,就去对袁绍说:“曹操屯军官渡已 八个月了,今日粮草已尽,许都也必定空虚;如果我们分出一路兵去袭击许都;同 时,进攻官渡,准能活捉曹操。”说着,把曹操催粮的信给袁绍看。袁绍接过信, 随便看了看,把信往地上一扔说:“曹操诡计多端,你怎么知道这信不是他故意写 给你看的?这是诱敌之计,我可不上当!”许攸万万没料到这样的妙计会被顶回, 站在那有点儿发愣,又有些不甘心,还想力争;刚巧袁绍的亲信审配从邺城派人送 信来。袁绍拆信一看,是控告许攸的,说他在冀州贪财受贿,他的子侄侵吞公款, 现已把他一家收在监狱里。袁绍看了,大发其火,指着许攸的鼻子臭骂了一通,把 他撵出门去,不准他再多嘴多舌。 这时,袁绍第二批更庞大的运粮辎重车队1万多辆又到。袁绍把这些粮食和所 有的军用物资都堆积在前线大营的北后方, 距离有40里路远的乌巢( 河南省处延 津县东南) 地方, 命大将淳于琼率军1万余人前往乌巢驻扎保护。 许攸受辱以后,又气又恨。他想起自己过去跟曹操交情颇好,便连夜溜出军营, 投奔了曹操。 曹操刚准备睡觉,听说许攸求见,来不及穿上靴子,光着脚跑出来迎接,他高 兴地拍着手说:“哎呀,许攸,你远道而来,我的大事一定成功了!”曹操把许攸 迎入座,命人取来酒菜,两人开怀畅饮。不一会儿,许攸忽然问曹操: “袁绍军力强大,你有什么办法?而今,你还有多少存粮?”“还可支持一年。” 曹操说。 “胡说八道,再说一次。”许攸说。 “还可支持半年。”曹操又说。 许攸一听,站起来就要告辞。曹操连忙拉住: “你怎么啦?”许攸生气地说:“你不想击败袁绍啦,我诚心诚意来投奔你, 你怎么总是撒谎?”“刚才是开玩笑,刚才是开玩笑。”曹操只得低声说道:“请 别见怪,此事不宜张扬。实不相瞒,存粮只够我勉强支持一月。你说怎么办好?” 许攸点点头,说:“你一支孤军,固守阵地,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正处在危机之 中。我正是来给你救急的。袁绍的辎重车队,有1万多辆,全都屯积在乌巢,派淳 于琼守卫着。此人是个酒鬼,防备很差,如果用轻装骑兵,发动突袭,定出他们意 料之外,然后放火烧粮,不出三日,袁绍部队就会不战自溃!”曹操大喜若狂,立 即派荀攸、曹洪等守卫大营,又令夏侯惇、夏侯渊埋伏在大营左边,曹仁、李典埋 伏在大营右边,自己带领一支5000人的步骑兵混合部队,改用袁绍兵团的旗帜 号令,马口衔着树枝,再加绳缚,以防喧哗和嘶鸣。令张辽、许诸在前,徐晃、于 禁压后,士兵每人都带着干草柴火,在夜色掩护下,走小径,向袁营出发,当经过 袁军阵地时,只听对方喊道:“干什么的?”“袁公派我们去乌巢增防。”袁军见 来人打着自家旗号,也不怀疑,让曹军顺利通过。曹军既到乌巢,四更已尽,立即 展开包围,曹操令士兵把带来的柴草点燃,然后,擂响战鼓,乘着夜风,向袁营冲 击。曹军士兵们都举着火把,呐喊着冲进了袁营。此时淳于琼与众将领正酒后酣睡, 忽闻鼓噪声大作,淳于琼连忙跳将起来,喝问道:“谁人大胆,聚众鼓噪……? ” 话未问完,忽听有人大喊: “曹兵来了!”他连忙出帐一看,只见四处粮屯烟雾腾腾,大火熊熊,自知大 事不好,急急披挂上马,准备迎敌,但又不知曹操来了多少人马,不敢盲目出击, 只好暂时按兵不动,此时军心已大乱。待到天明一看,粮屯已被烧得差不多了,同 时发现曹兵并不多,淳于琼不由长叹一声:“哎,又上当了!”遂率众出战。 曹操见淳于琼出营,立即组织进攻,淳于琼不敢反击退回营寨自保,曹操攻击 更为猛烈。 这边袁绍在帐中接到报告,说是北面火光冲天,定是乌巢出了事。袁绍立即招 来文武官员商议。此时袁绍仍然自信地对儿子袁谭说:“纵然曹操击破淳于琼,我 也会击破他的大营,叫他无家可归。”大将张说:“曹操率领的全是精锐,一定会 攻破淳于琼,淳于琼一旦失败,大势已去,应该让我和高览先去乌巢救援。”袁绍 的智囊亲信郭图说:“不行。曹军劫粮曹操必定亲自去,大营必定空虚,可派重兵 去袭曹营大功必成。”张郃又讲:“曹操大营,十分坚固,攻击一定击败, 万一淳 于琼被擒,我们全体都要被俘。”袁绍听不进去,命令张郃、高览带重兵去官渡攻 击曹营,只派蒋奇领少许人马去救乌巢。 乌巢这边,曹操攻营正在紧张激烈地进行着。忽报:“袁绍的增援部队来了。” “让我率兵前去阻击。”乐进对曹操说。 “不去管他,你们尽管去烧粮。”一会儿, 曹操左右向曹操报告:“敌骑已经 接近! 请分军阻击!”曹操大怒,说: “等他们到了我背后,再告诉我!”于是爆发惨烈决战,曹操士卒死中求生, 奋力搏杀,喊杀声震天动地,终于攻下淳于琼营寨,斩杀淳于琼等,把所剩军粮, 焚烧一空。随即回军击破袁绍的增援部队。俘虏袁军士兵1000余人,割下每个 人的鼻子;俘获的牛马,则割下每头牛马的嘴唇或舌头,然后驱逐他们奔回袁绍大 营。袁绍大营官兵,目睹惨象,大为震恐。 张郃、高览这边来攻曹军大营,他们从中路进去,遭到曹军奋力抵抗。不一会 儿,左边杀出夏侯惇等,右边杀出曹仁、李典,三路夹攻,袁军正想败退,又逢曹 操人马从乌巢赶回,四下围住厮杀,张郃、高览不敌,只得夺路逃回。 此时,去增援乌巢的蒋奇已逃回袁营,袁绍一见,气得两眼直瞪,正想严惩; 忽报张郃、高览也兵败而归,袁绍差点昏厥过去。郭图对自己谋略的失败,十分惭 愧,于是,在袁绍一旁,冷冷地说:“张郃听说乌巢失利,十分高兴。他们二人这 次出击曹营,一定没有出力。”袁绍一听,如火上加油,立即派人召张郃、高览来 营问罪。高览知道去见袁绍没有好结果,便拔剑斩了传令士兵。张郃一见大吃一惊, 高览说道: “袁绍听信谗言,早晚必败于曹操,我们岂能坐着等死,不如去投奔曹操。” 张郃也觉得只有走这条路了。 于是两人带着本部人马直奔曹营。 留守大营的曹洪对张郃、高览两位的投降,惊疑不止,不敢接受,荀攸说: “张郃愤怒他的计谋不被采用,前来归附,你担心什么?”曹洪于是迎接二人入营。 曹操回营后,听说张郃、高览两位前来投降,十分高兴,立即封他们两位为将军。 一连串无情的坏消息,使袁绍兵团惊恐震撼,不知所措,军心惶惶,斗志涣散。 许攸便劝曹操火速进兵,张郃、高览也请先打头阵,曹操同意了。当夜三更,三路 出兵,袭击袁营。两军混战,袁军伤亡惨重。 曹操又同荀攸计议,扬言曹军已兵分两路。一路取酸枣,进攻袁绍大本营邺城 ;一路取道黎阳,断袁兵归路。袁军闻讯,霎时间,大营崩溃,官兵四散逃命。袁 绍跟袁谭,惊慌失措,来不及披甲,用丝巾包住头发, 率领剩下的800余骑兵, 北渡黄河。曹军一路追杀到河边,已来不及赶上;遂把袁绍大营里的辎重、图书、 金银财宝,全部接收。袁绍残余部队向曹操投降,曹操下令全部坑杀。总计前后, 曹军杀死袁兵七八万人,血流盈河。 沮授来不及追随袁绍渡河,被曹军俘虏。他大叫说:“我不是投降,而是被擒。” 曹操跟沮授原是老友,亲自出帐迎接他,说:“我们所处的地区不同,因此无法来 往,想不到今天把你捉住。”沮授说: “袁绍不能用良策美计,自取失败的羞辱;我的才智不能施展,应该如此下场。” “袁绍没有头脑,不用你的谋略,而今,天下战乱,仍然没有减少,希望能跟你共 同磋商。”曹操恳切地说。 沮授说:“我的叔父跟老弟的命脉,都握在袁绍手里,如果你看得起我,就请 早日杀我,那才是我的福气。”曹操叹息说:“我如果早得到你,天下事不必担心!” 命令把沮授释放,给予特别厚待。不久沮授图谋逃回北方,曹操只好把他处决。 曹操检查袁绍大营档案,发现不少许都朝廷若干官员,甚至军中若干将领写给 袁绍,向袁绍表态降附的信件,曹操左右皆道: “应该逐一查对姓名,把他们揪出来杀了!”“我看算了。”曹操摆了摆手, “当时袁绍强过我,连我自己都不能自保,何况其他人呢!”于是,下令把这些信 件全部付之一炬,表示既往不咎,人心迅速安定。 公元200年,建安五年,曹操在官渡之战中以少胜多,击败北方最大的军阀 袁绍,巩固了自己在中原及北方的地位。这一年他46岁。 就在这一年,荆州州长刘表攻击长沙郡长张羡,经年不能攻克,因而也无力响 应袁绍,帮助袁绍在南面夹击曹操;而曹操也无力分兵来救自己的盟军张羡。 后张羡因病逝世,部众拥立他的儿子张怿。刘表加强攻势,长沙、零陵、桂阳 三郡于是全被攻破。至此刘表拥有土地数千里,武装部队10万余人。他渐渐自命 不凡,对朝廷也改变了态度,不再进贡;而且自己在郊外祭祀天地,所居住的地方, 所穿的衣服,跟皇帝的一样。 在西南,益州州长刘璋,愚昧无能,督义军政官( 督义司马) 张鲁逐渐不受他 控制,后竟出兵占领汉中( 陕西省南郑县) ,与刘璋对抗。 在江东,孙策去世后,孙权继位,拥有六郡,但地位并不牢固。本来曹操听说 孙策逝世,打算趁大丧之际,军心动摇之时, 大举讨伐江东。执法监察官( 信御史 )张绂劝阻说:“利用别人的丧事,不是古代的道义。万一不能攻克,反而化友为敌, 不如更加厚待他。”曹操采纳,遂推荐并任命孙权当讨虏将军,兼会稽( 浙江省绍 兴市) 郡长;又任命张绂当会稽郡东部都尉,辅佐孙权,并争取说服孙权归附朝廷。 袁绍自官渡逃到黎阳北岸,投奔将领蒋义渠军营。 他一进大营,就握住蒋义渠的手说:“我把人头交给你了!”蒋义渠立刻离开 虎帐,请袁绍上座,发号施令。袁军残兵败将听到袁绍行踪,逐渐集结。袁绍为人, 宽厚文雅,很有气度,喜怒不形于色,在北方还有很强的号召力。袁绍收集部分军 士之后,派军出击冀州一些背叛的城池, 又夺回了不少, 河北( 黄河以北) 的统治 权仍在他手里。 公元201年,建安六年,春季,曹操把大军移往农产品丰收的安民( 山东省 东平县西南) ,以解决军粮问题;同时,又想利用袁绍刚被击败的时候,掉过头来 攻击南面的荆州刘表。谋士荀彧却十分冷静,劝阻曹操说:“袁绍刚刚吃了败仗, 军心不稳,人心涣散,应该趁他们困苦之际,一扫而平。如果南征遥远的长江、汉 水,万一袁绍收拾残余的灰烬,趁我们后防空虚,一举而入,大势将一去不返。” 曹操听罢警醒,决定暂时不攻南方。 夏季,曹操为了震慑袁绍部队,沿着黄河,展示军威,并击破驻防仓亭( 山东 省东阿县) 的袁绍部队。 秋季,曹操回到首都许县。闻讯刘备受袁绍之命,侵扰汝南,便亲自率军进攻 汝南。刘备不能抵抗,立即去荆州投靠了刘表。刘表听说刘备赶到,亲自到襄阳( 湖北省襄樊市) 城外迎接,尊刘备为贵宾,增加他的武力,命他驻屯新野( 河南省 新野县) ,以防曹操。 曹操不再追击,随即班师。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曹操率大军,接连几天,人不下鞍,马不停蹄,急急往回 行军。由于道路坎坷,又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行军速度一天天缓慢下来,曹操自己 也感到疲乏不堪。 一天,曹操正策马缓行,忽听马前几个士兵在低声交谈,操的都是自己的故乡 谯县口音。曹操感到分外亲切,便上前一步,和士兵们闲聊起来。 “你们几个是谯县人?”“是的,主公。”“离开多久啦?”“报主公,他5 年,我也快10年了”“家乡有什么消息?”“没有,自从跟随了主公,东奔西走, 和家里都断了线啦。”“还想不想家?”“这……”“不用害怕,但说无妨。” “报主公,是很想家,刚才大家还在说,死了,魂也要回家去。”曹操像被触发了 什么似的两条浓眉猛地耸动了一下,便不再问话。他闷声坐在马上,低头只见满目 衰草,落叶遍地;抬头又见天色迷蒙,乱云飞卷。忽然长空传来一阵哀婉凄厉的鸟 鸣声。曹操举目遥望啊,有几只失群的孤雁,排成一行短短的队形,急速地向南展 翅飞行。 曹操禁不住触景伤怀,思绪万千。他想到鸿雁年年南来北往,长途飞行,历尽 艰险,为了是找到温暖的安身之处;狐狸咽气之前,还要拼力挣扎,把头向着自己 的巢穴;而自己却仿佛秋天的飞蓬一样,随风飘荡,再也不到故茎老根了吗?自己 35岁自陈留起步,现在已年近半百的人了,什么时候,能够重返家乡,哪怕看上 一眼,睡上一觉,也值得啊。曹操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思乡之情,便随口吟诵起来 : 鸿雁出塞北,乃在无人乡,举翅万余里,行止自成行。冬节食南稻,春日复北 翔。田中有转蓬,随风远飞扬,长与故根绝,万岁不相当。奈何此征夫,安得去四 方?戎马不解鞍,铠甲不离旁。冉冉老将至,何时反故乡?神龙藏深泉, 猛虎步高 岗。狐死归首丘, 故乡安可忘! 到了宿营地,曹操仍然思绪起伏,便铺纸磨墨,挥毫狂草,笔势雄奇,情致万 千,记下了自己途中的吟唱,这便是有名的《却东西门行》。 第二年正月,曹操率军回到了故乡谯县,便命部队休整三个月,同时,自己也 好好看一看故乡,了却思乡之情。 刚进城,曹操兴冲冲地来到自己的家门,一看,野草丛生,瓦砾成堆,故园早 已面目全非,连幼时经常爬的门前那棵大榆树也枯死了。他又在城里从东到西,从 南到北,转了一整天,虽然乡音依旧,就是见不到一个熟人。街上行人稀少,市面 冷落,全无当年的热闹。他好不容易碰见一些老人,问起自己幼时一起打猎行乐的 朋友,许多人都只是摇头,有的说不认识,有的说早已不知去向。曹操正叹息间, 忽然瞥见那天行军途中遇到的几个谯县士兵,却见一个个泪流满面,便上前询问。 几个士兵呜咽着告诉他,征战在外时,他们做梦也在思念故土,想回家,可是真正 回到家了,美梦变成了恶梦,得到的不是亲人团聚的欢乐,而是家破人亡的悲痛, 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家中不是父母惨死,就是兄弟离散, 不是妻子冻馁而死, 就 是子女不幸早亡。 面对这一切,曹操感慨万千。他回到军营,立即发表了一道《军谯令》。令中 写道: 我起义兵,为天下铲除暴乱,不想故乡人民,差不多都死光了,我在乡里走了 一天, 看不到一个熟人, 真使我悲痛伤心。 现在决定:自我起义兵以来,将士死亡没有后代的,就找他们亲属作为后代, 把田分给他们,并由官府配给耕牛,设立学校,请教师教育他们。要给死亡将士建 立祠堂,让他们的后代祭祀祖先。这样,如果魂而有灵,我百年以后,也就不感到 十分遗憾了。 军令颁布以后,曹操觉得心里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在离开家乡之前,他又想 到了年青时代曾拜访过的桥玄, 他派人四处打听消息, 方知桥玄已去世多年。 曹操连连叹息,便写了一篇很长的祭文,怀念桥玄,感谢他对自己的赏识和荐 举,使他从一个无名之辈很快被世人所知,祭文中写道:“……我在幼年就跟您亲 近,只是以我愚钝的资质,却受到您这大名人的接待。给我增加了光荣,使我提高 了身价,……您又曾从容地和我约定:‘我死去以后,你要是路过我的墓前, 不用 一斗酒一只鸡祭祀我,车过三步叫你肚子痛, 不要怨怪。’这虽然是当时开玩笑的 话,但是如果不是最亲密诚实的朋友,怎么肯说这样的话呢!现在祭祀您,不是怕 您显灵生气,使我生病,只是思念以前的老交情,心中悲伤啊。……”于是派人带 了祭文和丰厚的祭品,到谯阳桥玄墓前隆重地祭祀了一番。 曹操率军在谯县休整以后,再度北上, 进驻官渡, 准备伺机向袁绍的老巢—— 邺城进军。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