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入 他在寻找已经不存在的东西。他所寻找的并不是他的童年,兰然,童年是一去 不复返的;而是从童年起就永不忘的一种特质,一种生有所属之感……他现在可以 写他们,但不能为他们写作,不能重新加入他们的共同生活。而且,他自己也变了, 无论他在哪里生活,他都是生人。为过去而惋惜又有何用,他还不如继续驱车前进。 ——马尔科姆·考利(Malcolm Cowley): 《流放者归来》(Exiles Return ) Social, economical ,Spirtual I’m moving to the house of love youknow you shouldn ’t stay Or play the game again But it could be differentthis time You may win dreaming ——Divid Sylvian &Robert Fripp “20th Century Dreaming ” 出关:“这支乐队想找个鼓手,谁想发家致富就赶紧上啊。”1988 年1 月23 日,是“涅槃”历史上值得铭记的日子,柯特和奎斯梦寐以求的小样录制终于开始 了。他们选中的录音室是西雅图的“关联”录音室,因为这是全城最便宜因而最热 门的录音棚,而为他们担任录音师的则是杰克·恩丁诺(JackEndinno )。 恩丁诺在海军里当过工程师,他为人随和,善于录制喧闹声响;他也是“关联” 的创始人之一,总是尽量以低价格让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乐队有机会录制自己的音乐, 所以他在西雅图地下音乐圈子里很有影响,事实上他也是“西雅图之声”的教父之 一。 恩丁诺从不承诺“制作”,因为那不是朋克乐的本义,他只“录音”。 正是在他的原则之下,“涅槃”录制和混缩了10 首歌(恩丁诺只按了5 首歌 收了钱)。器乐部分一两次演奏便告完成,柯特的人声部分更是一次过。他们上午 进棚,下午3 点便宣布大功告成,前后只花了6 个小时。小样中的《唠叨嘴弗洛依 德》、《没劲》和《剪纸》(PaperCuts )后来收进了《漂白粉》(Bleach)专辑, 而《墨西哥式海鲜》、《爆炸头女王》、《泽普林飞机》和《黄蜡》则收进了《乱 伦灭绝者》(Incestcide)专辑之中。另外还有两首歌至今还未正式出版过。奎斯 当时失业在家,所以柯特用他打工挣来的钱付清了152.44 美元的制作费。 柯特对这盘小样极为满意,他后来回忆道:“在小样录完后,我们觉得那的确 是好音乐,其中有好些独特之处,所以我们更认真地看待它了。”崔茜也还清楚地 记得,他坐在她的车上,紧紧攥着刚录好的小样开怀大笑。恩丁诺也非常喜欢这盘 小样, 他把其中一份样带送给了乔纳森· 庞曼(JonathanPoneman ),后者在 几个月前,刚刚同布鲁斯·帕维持一起创立了“地下流行”公司。他需要一些新乐 队来扩充队伍,所以曾请恩丁诺听到不错的东西时告诉他一声。恩丁诺认为自己找 到了一颗珍珠,他迫不及待他告诉庞曼,“那哥们儿有一把惊人的嗓音,他的嗓子 非常有力,他看起来就像台自动机器一样。”恩丁诺录制过多支乐队的唱片,能在 如此短的时间里打动他的音乐想必会有点儿意思。果然,庞曼也立刻喜欢上了这盘 小样,他至今对初次听它的感受记忆犹新:“我被那哥们儿的声音深深地打动,这 个乐队的确有很强大而质朴的力量,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听那盘磁带时说‘噢,我的 上帝。’”在“地下流行”和“西雅图之声”的圈子内,已经汇聚了“讨厌鬼”、 “绿河”(GreenRiver,后来分裂为“蜜浆”(Mudhoney)和“珍珠酱” ,“泰德”(Tad )、“声音公园”(Soundgarden )、“妈爱用功生”(MotherLoveBone) 等乐队,但“涅槃”自有其独到之处。柯特的吉它是有点东倒西歪,但其中鼓荡着 一股金属正气;他那些歌曲的旋律的确与节奏及和弦的变化有点扞格难入,但那是 因为他的旋律跌宕并没有简单地随着吉它一步一趋,而是自具一种近似对位法的流 转风格;而同这一切交互生辉的正是当时给恩丁诺和庞曼、后来则给无数人以深刻 印象的柯特的嗓音,他既可以用狂暴的呐喊使人回肠荡气,也同样有婉约怅惘的哀 叹让人愁肠百结。即使在那时,柯特已经初具了一位艺术家的主要气质——让人激 动得坐立难安或是感动得心潮难平。 庞曼把“涅槃”的样带带到了音乐广播网公司,当时西雅图的地下音乐人大都 曾在这家传送背景音乐的公司打工,干的都是复制磁带、清洁磁头之类的低档活儿, 但他们把这儿变成了一个沙龙,许多将来风行一时的摇滚观念和想法都曾在这儿成 为争论焦点。庞曼满怀热情地推介“涅槃”:“这支乐队想找个鼓手,谁想发家致 富就赶紧上啊。”但是,圈中人士对“涅槃”似乎并不热衷,对他们而言,柯特的 吉它太过扭曲,编排太过复杂,他们当时看好的是那些更为直截了当的音乐。同时 不可否认的是,柯特他们毕竟是从“乡下”来的,这多少会影响城里人对他们的认 同。帕维特则认为“涅槃”太过“摇滚”,不够“地下”。但他在中心酒店看完乐 队的演出(这场演出观众并不多,但如今人人都争着说自己当天在场)后,也承认 其大有潜力可挖,而且他作为一个颇具学养的摇滚研究者,敏锐地看到了“涅槃” 所代表的摇滚新方向:长期以来,美国的独立音乐一直是被东海岸的电台、俱乐部、 歌迷杂志和形形色色的小道消息所操纵着,大学及艺术院校的背景更是必不可少。 但“涅槃”却代表着一股新生力量,他们没上过大学,但同样极富创造力、才华横 溢、而且少有书呆子气。因而帕维特和庞曼感到了一种潜伏在“涅槃”和柯特身上 的火山般能量。 但当时的柯特却还对“地下流行”公司一无所知,他把小样复制了许多份,寄 到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独立唱片公司,其中包括SST 公司、“另类触角”(AlternativeTentacles) 公司,以及他非常喜欢的乐队“傻帽冲浪手”、“即兴聚会”和“剧黑”(BigBlack) 所在的“触发”(Touch &Go)公司等等。柯特寄出了大约20 盘磁带,接到了一 大堆回信和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有洋娃娃、糖果和装着假蚂蚁的旧避孕套之类,就 是没有他渴望的试音通知或邀请。 最终还是庞曼给柯特打了电话。尽管柯特没有给“地下流行”寄过样带,但他 喜欢的乐队“声音公园”正同庞曼在一起,所以他同庞曼约好在西雅图的“罗马咖 啡馆”见面。庞曼眼中的柯特是一个“非常腼腆、非常谦恭的人”,“一个非常好、 有礼貌的哥们儿。”但是,奎斯则由于对这次会面太过紧张,在来西雅图的路上以 酒压惊,像往常一样地酩酊大醉。在会面时,奎斯一直攻击庞曼,肆无忌惮地大声 打嗝,并对着其他顾客大叫大嚷。柯特则在一边面带微笑,冷眼旁观这件他“一辈 子见过的最好玩的事之一”。庞曼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搭理胡搅蛮缠的奎 斯,并说服柯特让“涅槃”在不久的将来先出一支单曲。也许是“涅槃”的音乐和 柯特的人品才让他终于能在奎斯的无理取闹中忍气吞声,完成使命。 而对柯特和“涅槃”而言,当时最急切的事并非找到合适的东家,而是找到合 适的鼓手。早在录制小样之前,阿伦就已经开始动摇,他厌烦每天晚上都参加排练, 他参加排练的目的只是为了玩玩,犯不上如此辛苦;他虽然开始称自己已经是朋克 迷,但内心深处依然同柯特和奎斯道不同,他依然留在阿伯丁并指望有朝一日能当 上木材公司的经理。渐渐地,柯特他们便失去了同他的联系。 录制小样时,鼓手是由戴尔·克罗弗担任的,但刚录完不久,他就必须随“讨 厌鬼”到旧金山去了,于是他推荐同他一起组队玩过的戴夫·福斯特(DaveFoster) 接任。尽管柯特和奎斯都觉得戴夫·福斯特其人水平一般,但还是接纳了他。他们 要求他忘掉以前打鼓的方式,只要猛敲一气就成。结果,福斯特付出了惨重代价, 他加入乐队时带的是一套12 只的鼓,等他离开时,鼓只剩下一半。 福斯特参加的头一场演出就因穿得太过整洁而遭观众嘲笑,难为他按捺住自己 一向暴躁的脾气,尽心尽意地投入到了演出之中。但是,当他的女朋友瞒着他同别 人幽会时,他再也无法克制了,他把那个插足者暴打了一顿。 但他没料到的是,那厮的爹是邻近一个小城市的市长,于是福斯特被判刑一年, 鼓手梦暂时告终。 柯特迫不得已,只好又请回阿伦参加排练。一天,他们俩在一起喝得大醉,阿 伦却嫌还不过瘾,开着柯特的车去买啤酒。但他却一去不返,一头扎进了小酒馆, 直到站都站不住时才开车回返。在半路上,他撞到了一名黑人警察手上,他不仅不 认错,反而大叫大嚷,甚至出言不逊,最后连柯特的车也被充公了。 第二天,柯特打电话叫阿伦参加排练,阿伦却说自己酒还没醒,没法排练。柯 特挂上了电话,阿伦永远地被“涅槃”淘汰。(当“涅槃”如日中天时,有人曾替 阿伦惋惜,说他本来也可以成为百万富翁,阿伦却说,“没错,可那就同摸奖一样 ……我不后悔,我就像‘披头士’里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家伙一样。”但他也承认, “我喜欢同他们在一块玩,但我那时候太年轻、太傻,还有点昏头昏脑。”1994 年6 月,阿伦曾在酩酊之中对记者悲痛而真切地说:“柯特是我见过的最酷人,现 在也依然如此。我爱他。”) 取代福斯特和阿伦的是查德·钱宁(ChadChanning)。这个小个子鼓手是位电 台主持人的儿子,也来自于一个父母分居的家庭,并同柯特一样从高中退学。柯特 第一次注意到查德是在一次同台献艺时,看到了查德那套玻璃纤维做成的闪闪发光 的鼓。柯特当时便对奎斯说:“天,我们要是把那哥儿弄过来就好了!看他那套鼓! 那是我见过的最牛的东西!”柯特当时还在《西雅图火箭》(SeattleRocket )杂 志上登了一个招聘鼓手的广告,但应征者水平极低。于是几经接触之后,他终于还 是让查德带着他那套引人注目的鼓架进入了“涅槃”。这时候乐队的排练地点是奎 斯家的地下室,他们依然是苦中作乐、玩命死磕,不仅邻居抱怨不断,连奎斯和谢 丽养的兔子也成了他们的敌人,它们把电线咬得七零八落,使得他们停止排练一个 星期,以便能挣到足够的钱买几条新电线。 当时除了排练已录在小样上的歌外,他们也开始练一些新歌,像《大人物》 (BigCheese )和《学校》(School)等。此时柯特的创作也渐渐同乐队融为一体, 他喜欢的方式是由自己弹出一个动机,然后奎斯和查德加入其中。 在每个星期两到三次的排练中,他们的配合也日渐默契起来。 “涅槃”这组阵容的首次露面是在西雅图中心酒店的一场慈善演出,时间是下 午6 点。但在时针已指向6 点时,台下还是空无一人。“涅槃”新阵容的首场演出 便在一片沉寂中草草收场。他们在同一场地的第二场演出,观众亦寥若晨星。但是, 在西雅图的一家音乐报纸《后冲》(Backlash)上,人们看到了关于“ 涅槃” 的第一次公开报道, 这篇由多恩· 安德森(DawnAnderson)撰写的报道指出, 乐队在现场演出时显得过于紧张,但他敏锐地指出,“假以足够时间的排练,‘涅 槃’会比‘讨厌鬼’更棒!”这篇报道是柯特心病的良药。长期以来,他最为担心 的便是怕别人说他的音乐是对“讨厌鬼”的抄袭。在此之前,当“西雅图之声”的 一位定调人查尔斯·彼德森(CharlesPeterson )认为“涅槃”太像“讨厌鬼”时, 柯特曾沮丧万分,甚至火冒三丈。“讨厌鬼”的确是他的领路人,但任何一个明眼 人都可看出,柯特早已经在努力抛开他们的影响,用自己的心灵歌唱。但如同任何 一个伟大的创作者都曾有过不自信的一刻一样,柯特也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原创性, 这种怀疑或许还因“涅槃”在起步时的艰难而被加倍放大。 这是许多人都曾体会过的心理阴影,它如同一块沉重巨石,那些不曾被它压跨 的心灵,无非是多了一份死不回头的决心,才不曾在急剧的喘息之下让独具的才气 死于自怜和自怨的荒原。一旦他得瞥荒原尽头的绿野并加快脚步,他会猛然发现, 那寂寥的荒原原来只是必经的魔幻,它不仅毫不可怕,反而成了一种足以自得的光 荣。 露头:“我从没想过会达到这一步”1983 年6 月11 日,柯特和“涅槃”迈 出了令自己兴奋难抑的一步,他们开始录制单曲准备发行了! 庞曼履行了他对柯特的承诺,他提出的首选歌曲是《情话》。柯特一开始便极 不情愿,这是他的乐队第一首上市的单曲,自然应该选自己的歌而不应是一首翻唱 作品。但重进录音棚的诱惑和制作单曲的兴致终于压倒了一切,他尽管事后有点后 悔,当时却是欢天喜地地进了棚,用5 个小时录制了《情话》、《大人物》、《飞 掠而过》(SparkThru )和《无动于衷》(Blandest)。 本来,《无动于衷》会用作单曲B 面,但这首歌的水平似乎还不足以承担如此 重任,而且恩丁诺觉得这首歌太过浮泛,于是建议柯特采用《大人物》作B 面。6 月30 日,他终于完成了这两首歌的混音,但庞曼不太喜欢第一遍录成的柯特的声 音,于是柯特又重录了一遍,而恩丁诺则认为,这两遍区别甚微。 在《情话》的开头之处,柯特放了一段长45 秒的声音集锦,那是他从许多儿 歌唱片中拼贴而成的,但在帕维特的要求下,这段声音被压缩到了10秒之内。柯特 对此颇有微词,认为他们“号称是独立公司,干的却不折不扣是大牌公司于的事。” 尤其让柯待不满的是,这张单曲迟迟没被发行,他同庞曼等人通过无数次电话,他 们总是答应马上发行。在单曲录制完5 个月之后,帕维持竟然给柯特打了个电话, 问柯特能否先垫出两百元钱来印制单曲。柯特二话不说挂上电话,着手将单曲样带 寄往各个唱片公司。 1988 年11 月,《情话/ 大人物》单曲终于上市。 《情话》尽管是一首翻唱歌曲,但却已经具有了“涅槃”的全部特色: 从一种昏昏欲睡的萎靡不振转换到欣喜若狂的怪异狂欢,既有颓唐,也有野性 ;有动听的曲调,亦有浓郁的地下色彩。《大人物》的确还可听出“讨厌鬼”的强 烈影响。扭曲的节奏、沉稳的吉它、苦闷的悲鸣、压抑的呐喊都是明证。歌名有影 射庞曼之嫌,柯特对他和帕维特对自己乐队录音所操的生杀大权印象深刻,这也初 步展现了柯特将某种特殊情景转化为普遍艺术体验的独特天才,每个人都曾有过被 人驱使的一刻,但《大人物》中那种郁闷、压抑和自嘲则不是谁都能够表达得那么 淋漓尽致的。 “地下流行”公司在发行《情话/ 大人物》时采取了一种极为奇特的方式,他 们只印制了一千张单曲唱片,每张都用手写号码编号,而且这一限量产品还必须提 前预定。柯特他们气得够呛,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虽然发行了单曲,唱片店却无货可 卖。但对“地下流行”公司而言,这一招却异常有效,这张单曲同该公司曾经发行 过的其他限量产品一样被预购一光,而且迅速成为收藏热门(它如今已被炒到超过 300 美元)。此举也的确达到了预期的宣传效果,这张单曲被口口相传地广加赞誉, 连当初并不看重“涅槃”的查尔斯·彼德森也在自己的聚会上一遍又一遍地放它。 “涅槃”的成功实际上是“地下流行”的成功,在帕维持和庞曼的精心经营之 下,一条地下摇滚的突破之径正在洞开。正如该公司所有的单曲产品一样,《情话 /大人物》的封面封底照片都是查尔斯·彼德森那颗粒粗大而模糊不堪的黑白照(在 那些现场效果的照片上,他往往让观众比乐队占据更多位置),封套上除了乐队的 成员外,只有极有限的文字,其中必定包括“录音杰克·恩丁诺、摄影查尔斯·彼 德森”。他们正是要用这一方式来激发人们的好奇心,让他们发问“谁是埃丁诺? 谁是彼德森?”这类看似不起眼的小花招却正在迅速改变着摇滚的历史,它让听众 从对某一个歌手或乐队的关心转向了对一种厂牌或一个地域的关心,而这正是“地 下流行”的初衷。为了巩固这一正在形成的趋势,《地下流行200 》终告上市,这 一包括了三张EP 和16 页标准的彼德森黑白照片的合集,不仅收录了“声音花园”、 “蜜浆”、“叫树”(ScreamingTrees)等乐队的作品,还把“涅槃”的《飞掠而 过》郑重收录,使柯特受到了极大鼓舞。 对摇滚史了然于胸的帕维特还用自己的眼光重新理解了从吉米·亨缀克斯到 “金发美人”(Blondie )乐队那类“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历史,他不惜血本从伦 敦请来了《乐人》(MelodyMaker )的记者。此举果然奏效,在《乐人》就“西雅 图之声”发表系列文章前后,“蜜浆”的EP 在英国独立榜上停留了一年,这是美 国独立乐队前所未有的成绩;具有举足轻重影响力的BBC 主持人约翰·皮尔(JohnPeel) 猛夸《地下流行200 》,称其为自“摩堂”(Motown)公司征服世界以来仅见的地 域性音乐的创举。 也正是随着“地下流行”渐为人知,所谓非主流音乐才开始获得新的动力。尽 管此时“非主流”还远远不足以与主流抗衡,但人们、尤其是那些敏感的人们已经 开始意识到,摇滚乐不再可能依然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1988 年底,柯特同崔茜到西雅图玩时,听到嬉皮色彩的KCMU 电台正在播放 “涅槃”的单曲。当他们驾车回奥林匹亚时,便一直等着电台里再次出现《情话》, 但它半天没有出现。于是柯特便下车打了电话,点播此歌。为了不超出电台信号的 接收范围,他们把车停在路边等了20 多分钟,直到听完收音机中果然出现《情话 》。 柯特兴奋异常,“那太让人吃惊了,我从没想过会达到这一步。我的确想过有 个乐队,录个小样什么的,但是能上电台在那时候还属于遥不可及的事。这真棒。 这已经是超出了我最大野心之外的功成名就,比我想要的还多。 但我一旦尝到这种滋味,我就觉得很酷,我想我绝对愿意以后还在电台里听到 自己的录音。”这或许是任何一个初试成功的纯朴而诚实的年轻人共有的心境,柯 特发现这是种非常充实的人生:有一个乐队,多一点演出,偶而在电台里听到自己 的声音。别的一切还没有进入他的梦想,能住上一月一千元租金的房子这类梦想是 他从来不敢盘算的,他只是想就这样干下去,在音乐中得到满足和快乐。 也许,此时的柯特依然被心中长存的矛盾所操纵,他依然沉浸在初尝创造滋味 的喜悦和憧憬之中。他没有更多的野心,但也还没开始怀疑名利场中的游戏规则; 他还没有机会公开向成功的信念叫板,因为他毕竟还谈不上成功,但他对成功的向 往似乎并没有脱离朋克的本色,他从来没有把富裕与享受定为奋斗的目标;他或许 不得不开始调适,但他一开始就没准备妥协,他也许在人类虚荣的本能之下偶而掩 盖真心,但从他的音乐中我们已经得知,他会随时用他隐伏的真我大声抗辨、毫不 让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