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出访途中一场惊险的着陆飞行 宫达非 1965年9月14日到9月21日,陈毅副总理兼外交部长,应邀访问了西亚非洲六 国。 外交部的同志们,不管是当面或是背后,对陈毅同志都不称他外长,也不称他 副总理,而是称他“陈总”或是称他“老总”。 陈总当时毕竟是60多岁了,在外事场合你总是看到他谈笑风生洒脱自如,一切 问题不论是国内国外的,都胸有成竹对答如流,这固然由于他平时博览好学、贯通 中西,但是对陈总的“台下功”,只有他的秘书杜易和他的妻子张茜知道得最清楚。 他白天每参加一场外事活动,总是要提前熬夜、批阅许多文件,做些必要的准备。 如果出国访问,那又要开许多预备会议,向总理、主席请示许多问题。面对这样一 个喘不过气来的外事日程安排,张茜流泪了。她的泪水是复杂的,是长期征战中生 死与共别情离意的难以自禁?还是对老总花甲之年他洲异国风尘远别的挂念?她思 量再三,最后还是到周总理办公室去,要求总理减少陈总的外事活动,特别是出国 访问长途飞行舟车劳顿的外事活动。这倒使周总理为难起来了。有一次我们向总理 请示工作,总理把这件事对宦乡和我讲了,要我们在国外对陈总在工作和生活方面 多加照顾和关心。 启程前一天,陪同陈总出访的全体工作人员开了一次大会。周总理打破常规亲 自作了动员讲话。他除了说明此行任务外,还很有风趣地把张茜如何流泪如何关心 陈总健康的事简谈了一遍,总理最后以同情加勉励的口气说,百万大军的战场如履 平地,大江大海不知渡过多少,怎么在外交战线上,张茜竟动起了儿女之情呢?总 理又说,这也难免,老总的出访任务最近的确是多了一些,但这也是中央对老总的 信任和重托。他看了看张茜红肿的眼睛又说,这个思想工作,还是交给邓大姐来继 续做吧。 陈总讲话除说明此行任务的重要性之外,还很风趣地说,我是总理的兵,总理 指到哪里,我就打到哪里,张茜为我瞎操心。说罢,哈哈大笑,逗得大家心情一松, 会意地报以同情。 1965年9月14日,专机离国西飞。 空中小姐送上各种饮料和小吃,接着又送上一道大菜是葱烧海参。为活跃机舱 中沉闷的气氛,陈总举杯大声说,请大家干一杯,我们现在过的是神仙的日子,在 天空中喝茅台,吃海鲜,神仙也未必真能够有这样的逍遥游吧。 陈总把话题一转说,我把出访工作总结了五个大字,“飞、跑、吃、喝、说”。 出国访问,日程紧排,下了飞机上汽车,下了汽车又会谈,会谈完了又是宴会,宴 会完了又是参观,马不停蹄,真是太紧张了。他把“飞跑吃喝说”风趣地解说一 番,又开玩笑地说,请各位同志兄弟回国后在总理面前替我说个人情,不要再叫我 当这个外交部长了,我退职后,在北京开一个四川饭馆子,那时我请诸位吃地道的 四川菜。陈总这一番话使气氛活跃起来了。 饭后,陈总邀我同他下围棋,我说不会下,他看了我一阵子,大声说:“你这 个宫达非,连围棋都不会下啊,文化水平太低了。”我把他的秘书杜易拉了过来, 两人对弈起来。后来我问杜易,他说刚来做秘书时也不会下棋,老总最初让他十来 个子边教边下,后来不让子也可对付一阵子,但总是输的时候多。老总平时除去工 作,读书、写诗、下围棋便是他的娱乐了。 9月17日0时,科纳克里机场灯火通明,杜尔总统亲自到机场为中国外长送行, 即使对友好国家这也是一种少有的特殊荣誉。杜尔总统陪同陈总检阅仪仗队之后, 在舷梯旁拥抱、握手、告别。我们这些陪同人员登机就座之后,都有如释重负的轻 松之感。要飞往亚洲了,然后就可以返回祖国了。慢慢地随着飞机轰鸣的节奏,同 志们都进入梦乡了,老总也真的需要闭闭眼睛休息一下了,只有机组的全体同志, 在紧张地聚精会神地工作。 经过长达7小时的飞行,专机在飞近阿尔及尔机场前半小时,空中小姐把大家 叫醒了,送上饮料,要大家恢复精神做下飞机的准备。往机窗外看,只见厚厚的云 层,把飞机紧紧地包住。天地茫茫,难分上下,凭我们经常乘飞机习惯的感觉来判 断,专机已在向下降落,可是忽然又爬高升起,第一次降落失败了。专机在天空转 了几圈,又进行第二次降落,又不成功。正当专机着陆不成向上升高时,突然一架 飞机轰隆长啸,在我们的左侧方向擦翼而过。我的心情本来已经很紧张了,看到这 一情况,更吓得有些惊慌难抑。我们都知道飞机失事,大都是在下降时发生的。这 时我双手的汗水,不觉渗然而出,但是坐在陈总旁边,仍然极力装作镇静。这时, 只见机长张瑞霭同志走到陈总面前报告说,专机已降落了两次,离地面80米都难看 到跑道,备降机场也是大雾迷漫,拒绝接收,请示陈总如何处理。这时有几个同志 也走过来,同样也有些紧张,站在陈总周围,等待他能出什么好主意了。只见他慢 吞吞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机长,然后说,“一切都由机长做主,我现在也是你 的兵,听你指挥,如何安全着陆,你机长自然有办法,不必来问我嘛。”机长听完 陈总的话,急忙返回驾驶舱去。陈总环视一下周围的同志说,你们哪个敢来与我下 棋?没人前来,只有杜易拿着棋盘走过去。陈总又大声说,让小姐拿早餐来吃嘛。 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缓和大家的紧张心情的。 宋朝大文学家苏洵论为将之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而今天则是飞机将 坠于地面泰然无事。我暗想自己,已经惊慌得手出冷汗,在陈总——这位身经百战 的元帅面前,我是多么渺小。这时,专机已转回头去平稳地向南方沙漠中飞去。约 50分钟,在一个沙漠中的小机场平安地降落着陆了,不仅汽油已尽而且跑道也已到 了尽头。原来专机抵阿首都前一个小时,机长观察地面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十分 简陋的小机场,这个地方叫拉格瓦特。同志们下了飞机,额手称庆,有如获重生之 感。 地方长官听到这一消息,急忙赶到机场来迎接,他见到陈总说:“我接到报告 说,加纳来了一位元帅。我知道加纳并没有元帅,一定是前几天来我国访问的中国 元帅又回来了,果然我说对了,他们把CHINA说成了CHANA。”这位地方长官非常热 情,把我们接到宾馆后,杀牛宰羊,丰盛款待,不住地说:“中国元帅自天而降是 真主的恩赐。”陈总风趣地对大家说,陪同我出国访问,到处都有真主保佑,不然 的话你们能在这沙漠绿洲里,享受这样美酒、羔羊的高级宴席吗?也要感谢机组的 同志们,把我们送到这被称之为沙漠天堂的“伊甸园”来,你们应该立功受奖。 下午2时,阿政府派专机由礼宾司长陪同曾涛大使前来迎接陈总,空军又派机 运来汽油,专机下午4时,安抵阿尔及尔。一场惊险的着陆飞行,终于平安度过。 回头一想灾难与安全的分界,也就在毫忽之间。今天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