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大臣 约翰·梅杰是个鲜为人知的人物,谁也不会料到他会出任外交大臣。许多评论 家和保守党下院议员强烈反对免去杰弗里·豪职务的决定。另一些人则提出,即使 要选一个新的外交大臣,那也应该是道格拉斯·赫德,他的资格是毋庸置疑的。梅 杰注意到了人们不同的反应——哩怨和怀疑。有几篇文章对首相任命一个不合格的 人进行诰问,认为首相选用他一定是想让他在外交部充当她的走卒。首相对梅杰的 任命似乎的确显得有些离奇。不过,有两个明显的理由。第一,撒切尔夫人有其良 苦用心。她把梅杰提拔到国家最重要的部门之一,想把他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加以培 养。如果他任外交大臣一直到下届选举,然后再升任财政大臣,那时,他就会成为 一名极为合格的首相候选人。第二,撤切尔夫人想在外交部安插一个在欧洲问题上 持怀疑态度的官员。她认为前外交大臣道格拉斯·赫德本人对欧共体过于友好。 约翰·梅杰像往常一样,以非常谨慎的态度面对新的任务和新的官员。 他清楚他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任首席大臣时,他几乎没有时间阅读报刊上的 外事新闻,更不用说具体处理外交事务了。梅杰先生每做出一个决定,总要先确定 好他的根据。现在,作为外交大臣,他自己的工作本是批准官员们的决定,但却发 现这些决定中的许多问题他还没研究过。毫无疑问,官员们的决定将会像雪片一样 飞进他的办公室,等待他的最终审批。 议会就要开会了,梅杰先生没有做出度假的任何计划。他想利用8 月份研究上 任之后的对策。于是,他来到他在亨廷顿的花园疗养。与此同时,无数装满各种文 件简报的红盒子从伦敦纷至沓来。然而,在月底,梅杰一家到西班牙加雷尔—琼斯 家所在的乡下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这将是他们每年的习惯,加雷尔—琼斯一家人很喜欢梅杰夫妇。梅杰也常和官 员们在亨廷顿开会。官员们很高兴有机会离开伦敦,在外交大臣的花园里喝啤酒。 梅杰先生不知道怎样才能和外交部的官员们建立良好的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 是否有必要和那些嘲笑他、无知而又目空一切的幕僚进行较量。其实,他不必操心 这些问题,因为他继承了一批原有的高级官员,可以与他们建立起友好的关系。身 居外交部要位的高级官员大都很有才干,1989 年夏,外交部的情况就是如此。梅 杰先生对他们的怀疑很快就被钦佩所取代。 除撒切尔夫人外交事务的私人秘书查尔斯·鲍尔外,梅杰先生和与欧洲政策打 交道的官员交往频繁。其中有戴维·汉内爵士,他是英国驻欧共体的大使,一个意 志坚强的犹太人,为人处事既粗犷又精细。协助他工作的是英国驻欧共体副大使约 翰·克尔、苏格兰人,外交部最聪明能干的官员,像尤利西斯一样足智多谋。梅杰 先生也这样认为,他一般这样称呼克尔先生:“喂,马基雅维里①,你好吗?”梅 杰先生也很快喜欢上了驻巴黎大使尤恩·弗格森爵士。尤恩先生具有苏格兰高地首 领的风度,他的品行和形象都要比实际高大。他曾是苏格兰的橄榄球队员,后来脑 膜炎终止了他的运动生涯。他的波恩对手克里托弗·马拉比是著名的伊顿公学校友。 ① 意大利政治家、史学家(1469—1527)。主张建立强大而统一的意大利, 认为只要能加强中央集权,采取任何手段都是合法的。其比表作是《君主论》。— —译注梅杰先生的首要私人秘书斯蒂芬·沃尔也是一个精明强干的人。10 年前, 当尤恩·弗格森是戴维·欧文的私人秘书时,沃尔先生的级别就比他低。 当时的外交大臣要调离弗格森先生,这一空缺需要有人填补。“我们为什么不 提升沃尔呢?”欧文博士提醒道。外交部很吃力地向欧文博士解释,这样做会瓦解 等级制度和职业结构,人们是无法接受的。所以,沃尔先生只好在正统的制度下慢 慢得到晋升。 梅杰先生和他之间没有出现任何嫌隙,他也继承了一批能干的低级官员。在他 们中间,弗朗西斯·莫德和威廉·沃尔德格雷夫都是主管大臣,倍受大家的赞扬。 梅杰与莫德先生很快就建立了良好的工作关系,可是,他与沃尔德格雷夫的关系就 比较复杂了。也许是由于沃尔德雷夫早年就赢得了学术上的声誉,所以他似乎很难 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他在政界的一些同代人已经超过了他。沃尔德格雷夫先生和约 翰·梅杰同年进入议会,而且比梅杰早一些进入政府机构。他或许感到外交大臣和 主管大臣本末倒置,他应该是外交大臣。梅杰身边的一些人觉得沃尔德格雷夫先生 言论轻狂,不负责任,由此引起新闻媒介对外交大臣缺乏经验的评论。 约翰·梅杰在处理文件时,有两个问题摆在议事日程的首位,一是关于欧洲问 题。就欧共体而言,约翰·梅杰的直觉与玛格丽特·撒切尔相似。他赞成欧洲共同 市场和自由贸易,但强烈反对任何形式的联盟。他曾反对英国加入欧洲货币体系的 汇率机制。他的理想是戴高乐式的:建立一个民族国家的欧洲。然而,与撒切尔夫 人不同的是,梅杰乐意承认唯有直觉是远远不够的。他认为撒切尔夫人的欧洲政策 缺乏一定的艺术性。梅杰的批评家简单地解释了梅杰在欧洲问题上态度的变化:外 交部里盲信欧洲统一的狂热分子收买了一个没有经验的外交大臣,而且这种收买不 止一次。其实,事实比这种解释更为复杂。 虽然不能把戴维·汉内和约翰·克尔说成是欧洲一体化的狂热分子,但是,这 两个外交官确实影响过约翰·梅杰的思考。从他们那里,梅杰了解到英国与其他国 家长期保持一对十一的关系,遭受了许多挫折,也了解到由于首相坚持要进行最后 一次交锋,英国失去了许多外交机会。他俩告诉新上任的外交大臣,尽管英国人在 “单一市场”上赢得了优势,但如果能够采取一个更加巧妙的方法,英国就能获得 更大的成功。他们还指出,虽然许多欧洲人决心要在“经济与货币联盟”方面取得 进展,但同时又担心加入联盟存在着失去经济独立的危险。事实上,其他几个国家 的政府暗中同意玛格丽特·撒切尔的保留态度,但却不愿意公开表明,以免被人们 认为,他们与撒切尔夫人一样反对欧共体。他们认为,撒切尔夫人拒绝加入汇率机 制就意味着她反对共同体。 梅杰先生得出了三个结论。第一,英国经济繁荣的希望与欧洲有着密不可分的 关系。第二,欧共体将不可避免地继续发展,比英国人所预料的发展速度还要快。 不过,这个速度无论如何也实现不了联盟主义者的设想。最后一个结论是英国必须 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外交风格。显然,梅杰先生的这些主张与撒切尔夫人的观点大不 相同。如果梅杰真的这样做了,撒切尔夫人肯定会感到震惊,很可能立即失去对他 的信任,失去对他的政绩的良好评价。然而,梅杰没有这么做并非出于自身保护。 梅杰明白,只有在保证首相对他信任的条件下,他才可以考虑逐渐调整英国的外交 方针。为此,他不得不将他想要干的事的影响降至最低限度。因而,在离开外交部 时,梅杰在欧洲问题上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观点。 梅杰认为,他也要做一个优秀的欧洲人。不过,他的想法与德洛尔先生的欧洲 主义不同。梅杰认为欧洲不仅包括欧洲自由贸易区的国家,而且包括东欧新兴的民 主国家。他想看到自由市场和自由贸易在整个欧洲大陆兴起,并想使英国在建立一 个新的、更加广阔的欧洲的进程中起主导作用。在他的议事日程上,还有英国加入 汇率机制的问题。1989 年马德里高级首脑会议之后,梅杰立即抓住了撒切尔夫人 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她在马德里的承诺严重地削弱了她继续抵制英国加入汇率机制 的立场。梅杰分析国内政治形势,更加相信他的这一外交判断。汇率机制问题影响 着保守党的团结。伦认为政府这一问题上遭受政治上的损失是极其愚蠢的。在任外 交大臣期间,梅杰先生坚持认为,问题不再是英国是否要加入汇率机制,而是在什 么时候加入,目前仅有的困难是通货膨胀率。 梅杰先生极为为关注的第二个问题是南非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他又一次得到 幕僚的支持。英国驻南非大使罗宾·伦威克爵士,在当代南非历史上是一个最成功、 最有影响的外交官。梅杰先生任外交大臣期间,从未见过他。 但是,根据电讯和频繁的电话交谈,梅杰对罗宾爵士产生了好感,继而十分钦 佩他。他把罗宾爵士称作“总督”。在南非问题上,梅杰与首相没有任何分歧,完 全同意首相的观点,也就是罗宾爵士的观点:经济制裁是极端愚蠢的行为。民族主 义政府不可避免地要实行改革,其部分原因在于,种族隔离与现代经济的需要是不 可调合的。南非所需要的是鼓励和投资。但是,这不是英联邦的观点。10 月,英 联邦政府首脑在马来西亚会晤。梅杰作为外交大臣不得不和其它国家的外交大臣们 起草一个联合公报,忙得不可开交,而政府首脑们则相对悠闲一些。 外交大臣会晤由加拿大代表乔·克拉克主持,英国方面认为他是个颇有经验的 主持人。整个会议期间,澳大利亚外交大臣加雷斯·埃文斯议员扮演了主要角色, 他讲话直接了当、不失澳大利亚人直言不讳的风格。显然,他曾在利·帕特森爵士 外交学院受过培训。在长17 小时的公报起草会议中,津巴布韦外交大臣在原文细 节上吹毛求疵。“哎呀,”埃文斯规劝道:“我们不是在起草高深莫测的古兰经。” 这时,马来西亚外交大臣眼珠转了一转,手指摸了摸喉咙,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会议结束时,梅杰先生为他亲手执笔起草的公报感到由衷的骄傲。他说服了外 交界的同行们,抑制对南非制裁的要求。尽管公报没有反映出英国政府的政策,但 是它确实表明英联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这位新上任的外交大臣第一次圆满地完成 了复杂微妙的国际谈判。撒切尔夫人一向瞧不起英联邦,所以,梅杰没有因此而从 撒切尔夫人那里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赞赏。她对草案缺少对英国政策的描述这一点感 到震惊。于是,开始着手修改公报,指示查尔斯·鲍威尔先生起草补充性公报。公 报就这样颁布了。梅杰对此没有竭力反对。 顿时,会议炸开了锅。在埃文斯议员的鼓励下,其他几个外交大臣及政府首脑 异常愤怒。他们的这一反应是可以理解的。这次会议的唯一目的就是达成一条各国 都能接受的联邦路线。为了寻求这样一条路线,各成员国尽力劝导英国政府。现在, 撒切尔夫人鄙视它们(他们在这件事上是正确的);英国政府也不相信它们(她从 来不相信英联邦)。英国外交新闻记者捕捉到这一信息。于是,一些报纸撰文评论 说,约翰·梅杰和首相之间出现了裂痕。 事实上,这种裂痕是不存在的。另一些报纸则攻击说外交大臣是首相的走卒。 这也不符和事实。梅杰先生没有理由站出来反对撒切尔夫人发表自己的观点, 也没有意识到一些人会如此恼怒。 由此看来,梅杰确实有些天真。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英联邦政府首脑会议。 他还不完全了解撒切尔夫人与其它联邦首脑之间多年来的积怨。马来西亚的实 质性问题既不是梅杰先生造成的,也不是其它外交大臣造成的,更不是玛格丽特· 撒切尔造成的。它来自于英联邦自身的愚蠢。英联邦是“已死的大英帝国的幽灵, 戴着皇冠,坐在坟墓上”解释霍布斯①学说。实际上,任何企图在英国和其它成员 国之间通过谈判建立一个合作式外交政策的尝试,都不会令人满意,不像在欧共体 问题上,英国没有什么重要的利益需要保护。 梅杰在马来西亚期间,在伦敦所发生的一些事件可能提早结束他的外交大臣职 务。一旦奈杰尔·劳森辞职,唐宁街不必耗费时间讨论他的继承人。 梅杰先生显然是被选择的对象。在任外交大臣的前三个月,约翰·梅杰集中精 力处理公文,对英国国内政治不像往常那么感兴趣。赴马来西亚之前,他参观了位 于布莱克普尔的第三世界会议中心。在那里的保守党会议上,他发表了有关政策问 题的演讲。1986 年,他就曾发表过关于社会福利问题的演讲。但那时,他只是一 个低级官员,不是辩论的中心人物。现在,他正在进行一周以来最重要的一次演讲。 实际上,他并不渴望博得听众连续不断的喝彩。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紧张,这是 可以理解的。 奈杰尔·劳森的行为进一步加剧了约翰·梅杰的忧虑。1989 年是欧洲的革命 年。在整个东欧,施政当局被推翻。那些需要提升的保守党大臣们聚集在布莱克普 尔的冬季公园,欢庆民主的胜利。然而,谁也比不上奈杰尔·劳森更需要提升,也 没有谁能像他那样无情地攻击东欧。可怜的外交大臣一边听劳森的发言,一边在痛 苦地抱怨:当会议被迫成为劳森讨论东欧问题的讲坛时,他的发言一定会使听众厌 烦。然而,梅杰先生的演讲非常成功,尽管内容并不激动人心。开始时,他有点紧 张,讲的其中几个笑话也平淡无奇。 接着,他恢复了平静,发表了自己的权威性观点,赢得了听众长久的欢呼和掌 声。 尽管困难重重,约翰·梅杰仍很喜欢他在外交部度过的日子。他一开始就明白, 对他和玛格丽特·撒切尔的关系,新闻媒介将进行不愉快的报道。 “我面临双重危险??如果我的观点和首相保持一致,有人就要说我是一个地道 的政客。如果我和首相有所不同,并被人得知,人们就会说:‘啊!分裂啦。’” 梅杰发现这一问题很棘手。“每个人都以他们自己的立场,评判我的所作所为。” 然而,在接受《星期日电讯报》采访结束时,我就外交大臣所取得的进步,提出了 个人的看法:“约翰·梅杰是个性格爽快、精力充沛的人。他喜爱自己的工作,并 越来越坚信自己的能力。不久,很多人也将会对他的工作能力充满信心。” ① 英国唯物主义哲学家(1588—1679),著有《利维坦》等著作。——译注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