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苦乐童年(6) 当时李进巅家里一共有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四张小嘴成了妈妈最重的负担。 常常煮一大锅野菜,里边再放一点玉米面,每人可以喝上一大碗。孩子们最爱干 的活是洗锅。那不是用水洗,是用小匙一点一点把粘在锅上的糊糊刮下来…… 1959年夏,以优异成绩考入四中的李进巅继续饱受着饥饿之苦。当时的丹东 四中紧挨着青年广场。四中教学楼的正面,是三面用土堆围起来的开放式的运动 广场。李进巅对足球的酷爱,就是在这里培养起来的。青年广场是那时惟一可以 进行足球比赛的场地。李进巅上初中的第一年,恰逢全省足球赛在这里举行。饥 饿并不能阻止孩子们对比赛的关注。一下课就去看球,中午、晚上更不用说。球 赛结束了,李进巅上了瘾,甚至连晚自习也在广场上踢球。身为班长,李进巅挨 了老师的批评。这是李进巅学生时代受到的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批评。 那时中学生每天一市斤粮。起初,中午带饭,母亲特意单独给他一个小玉米 面饼子。看比赛取饭晚了,小饼子没了,李进巅只能咸菜就凉水充饥。他不敢跟 母亲说,粮食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他怕母亲生气上火。 为帮助家里渡过难关,每个星期天李进巅都要带着弟弟到农村挖野菜,捡农 民掉在地里的菜帮子。实在没有什么了,就捡柞树叶子。吃柞树叶子大便干燥, 每次大便疼得直掉眼泪,母亲就一点一点给孩子们往外抠。吃了不便秘的是榆树 的叶子和皮,可是没有一棵榆树是" 穿衣服" 的,树皮全都被扒光了。 一次李进巅和四弟到远离市郊的老古沟农村去挖野菜,几乎没有收获。傍晚 往回走时,弟弟饿得一步也走不动了,忽然看见地头堆着一堆大萝卜,便哭着跟 哥哥要。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爷子坐在萝卜堆旁,李进巅走到跟前,很有礼貌地轻声说 :" 老爷爷,我们饿了,给我们一个萝卜呗。" 老爷子看也不看。 " 老爷爷,我弟弟饿得走不动了,给我们一个萝卜吧!" 李进巅含着眼泪带 着哭腔说。 老爷子看着李进巅,一挥手:" 走走走,这是副食商店好不容易收购的,还 没完成任务呢,怎么能给你?!" 弟弟" 哇" 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进巅急了,说:" 老爷爷,你把那个半截的萝卜给我们吧!" 李进巅至今还记得老爷子凶狠的样子,瞪圆了双眼,忽地站起来,厉声道: " 滚!快滚!" " 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 ,那一瞬间,李进巅想起了父亲的话,满眼是 泪地拉起弟弟,头也不回地走了。人什么时候最需要帮助?不是穷困潦倒,不是 事业惨败,不是病入膏肓,是旺盛的生命不能自已的时候!李进巅也饿,搀着弟 弟走到河边,兄弟二人跪着,把头伸到水边,大口大口地喝着河水。李进巅告诉 弟弟:" 四弟,喝饱了肚子就有劲儿走路。" 腆着圆鼓鼓的肚子,弟弟高兴地对李进巅说:" 哥,一点也不饿了。" 弟弟不哭了,李进巅却刻骨铭心,一想起这段历史,李进巅就止不住心酸: 当哥哥的,让弟弟饿到那个份上,连个萝卜都吃不上啊! 李进巅同母异父的二哥是家里念书最多的。中学毕业后,直接考取了气象中 专,毕业分配到营口气象台工作。二哥很顾家,知道弟弟挨饿,趁干部下放劳动, 在农村食堂做管理员的时候,把放暑假的李进巅叫去。一天,二哥领李进巅进瓜 地吃甜瓜,交5 毛钱随便吃。那是李进巅第一次进瓜地,又可以敞口吃,这可得 了把,闷着头,一个接一个地吃,最后吃得弯不下腰,肚皮都撑得生疼。从1959 年到1961年,这是李进巅三年里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吃饱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