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航空人才荟萃东安镇 大敌当前,笑脸相迎。 敌人用探照灯把船的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都照了好多遍,照得同志们眼花缭乱, 怒发冲冠。航空队预先制订了在海上遇敌的作战方案是:尽量避敌,不到万不得已 时,护卫船只,不准开火。敌人如果上船搜查时,就坚持说是做生意的商船。人员 分散,随时准备搏斗。 敌舰迟疑了很久。大概因为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才调转船头开走了。此时,同 志们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这条“死船”,由另一条船拖着顶风走,速度更慢。 其实,还有第三个“敌人”,那就是饥渴威胁着航空队员们的生命。第二天中 午,他们带的一顿干粮早吃光了。船上带的淡水,也早没有啦。大家又饥,又干渴, 非常难熬。本来9 小时的航程,他们却走了24 小时,到第二天傍晚才来到大连海 面上。大连市是苏联军队占领着。这是斯大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派来消灭日本 关东军的一支部队。林镇局长乘摩托车来接他们下船,派汽车把他们送到辽东饭店。 该店是7 层大楼。刘善本等人住在4 层。 大连市委书记韩光亲自到海岸迎接他们。他让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刘善本吃着 感到格外香甜可口。但是,一位管理员却宣布不准大家吃饱的要求。 “这是为什么呢?”大家感到莫名其妙。刘善本等人不理解主人的意图,小声 议论道:“这是对我们关心,还是……”接待人员好像看出了客人很不理解的心理, 马上解释说: “请大家别误会。俗话说:‘开饭馆不怕大肚汉!’我们是怕大家撑着。” “哈哈哈!……”他的话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笑话!”张受益再也憋不住了,小声说:“我们几十岁的大人,还能让饭菜 给撑死啦!”招待人员耐心解释道:“根据以往血的教训,在海上饿急了的人,靠 岸后,第一顿饭是不能吃饱的,这是上级的规定。以前曾有的同志在海上几天几夜 没饭吃,靠岸后猛吃,结果,撑死啦!”他讲的有名有姓,大家才消除了误会。 大战后的大连市,社会秩序相当乱。妓女、窑子很多。妓女在大街上公开拉客, 见到男人就招呼。领导告诫大家:要提高警惕,不要单独外出,防止中敌特的枪弹 和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刘善本抓紧时间看毛主席赠送的马列的书籍。他们在大连 迎来了1947 年的元旦,住了一周。 方子翼队长和严振刚指导员一上岸就和大连书记韩光和警察局长边亲武等领导 人联系上了。他们共同分析敌情,研究行军路线问题。敌人占领了沈阳、本溪、通 化、长春等沿途许多城镇,去哈尔滨的路不通了。怎么办? “陆路不通,走水路。”他们就这么决定了。航空队领导通过大连负责人,拿 着延安总部和党中央的两封介绍信去和苏军司令部交涉。苏军负责人非常友好,同 意他们搭乘苏联的一艘大货船到朝鲜去。行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到达朝鲜的 镇南堡。东北民主联军驻平壤办事处派车把他们接到平壤,驻办事处。办事处负责 同志在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千方百计地安排好刘善本一行的食宿,并送给刘善 本等4 位起义人员,每人一本毛主席著作。 刘善本看到平壤市受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的破坏很严重,不寒而栗,更加痛恨 日本侵略者。他看到平壤市妇女头上顶着螃蟹卖,觉得很新鲜。朝鲜政府和人民对 中国同志非常友好,尽管他们国家遭到了空前残酷的破坏,还是尽力帮助和支持航 空队的同志们。航空队人员在平壤休整、参观一周后,坐火车回国。火车破烂不堪, 缺乏燃料,路又不好,所以车开得很慢,走走停停。 本来只一天一夜的路程,却走了近20 天。给航空队一节破车箱。没有一块玻 璃窗。车窗全部用草帘子堵死。车内黑洞洞的,像闷罐车。时值数九寒冬,最冷时 达零下20 多度。车箱里又无暖气设备,冷得很。也没有水喝,要到火车头上接水 喝。火车经咸兴、清津等站,晚上10 点到达朝鲜国境线上的南阳镇,它的对面就 是祖国的图门江市,中间横躺着一条图门江。10 多天来,大家又冻又累,恨不得 一步跨过江去。但是,不行。中朝双方国境线上,都在各自的大桥头设有边卡,火 车不能随便通过图门江大桥。桥头是苏军把守。 临时找个懂俄文的翻译和苏军交涉,他们准许通过。刘善本等到了图门江车站 下车,走了两里多路,到图门江军分区司令部。大家站在院子里冻得直跺脚。此时 是深夜两点多钟,正在熟睡的饶斌司令员,听说延安来了航空队,立即披着大衣跑 来,把大家安排在各个办公室里住下。第三天,航空队转乘火车到壮丹江。此时东 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因国民党大兵压境,已于去年冬天搬到东安镇去了。牡丹江只 有航校的留守处人员,副校长白起,副处长何健生等人接待他们。白起原是汪伪空 军少将,1945 年8 月起义后到此。白起原名白景丰,起义后改用此名。他是辽宁 省盖平县杨木林于村人,他初中毕业后,于1923 年考人张作霖的航空队。后来, 他和高志航等人被派往法国学航空,3 年后结业回国。他任国民党空军航校中校飞 行教官时因受排斥到了汪精卫部队。1945 年8 月和蔡云翔、于飞等汪伪空军人员 30 余人(包括家属)弃暗投明,分别驾机起义和地面起义到达延安总部和苏北新 四军军部。 同年11 月底到达东北,参加筹建航空学校的工作。 何健生原是汪伪空军上校参赞武官。他曾经是和日本鬼子在空中拼杀过的国民 党领航员。1942 年1 月24 日上午,他又奉命去轰炸越南河内嘉林机场的日军基 地,不幸飞机被炮火击伤,他跳伞被俘,于8 月20 日交汪伪空军。他和蔡云翔、 于飞等积极找共产党,策划起义,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怀抱和白起一起来到东北从事 筹建航空学校的工作。 刘善本和他们见面不久,航空队就暂时兵分两路,各奔东西。向西的是方子翼、 严振刚等陪同刘善本、张受益等4 名起义人员到哈尔滨向东北局和“东总”(即东 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的简称)报到;向东的一路是航空队的其余成员,由白起等航 校的同志接往东安镇校部报到。 刘善本等人到哈尔滨下火车时恰巧碰上李立三到火车站送客人。李立三和刘善 本热烈地拥抱,并把他们接到哈尔滨宾馆住下。方子翼等到“东总”交了延安总部 给“东总”的介绍信,汇报了情况,再到东北局找彭真,向他交了党中央给东北局 的介绍信,并汇报了沿途的主要情况。航空队经过4 个多月的行军,行程两万余里, 跋山涉水,漂洋渡海,冲破敌人层层封锁线,在各解放区党、政、军、民的关怀和 帮助、掩护下,终于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至此,延安总部航空队胜利地完成了新 长征的任务,宣布解散。东北局和“东总”领导特意留刘善本等人在哈尔滨欢度新 春佳节。林彪、彭真、李立三等东北局负责人和“东总”负责同志亲切地接见刘善 本。刘善本向他们汇报了起义经过,并谈了蒋空军的历史和现状。 哈尔滨市参议会为了欢迎刘善本一行的到来,召开了隆重的欢迎大会。 刘善本、张受益、唐玉文3 人都应邀在会上讲了后。 一天上午,地处祖国东北边境的小镇——东安镇还很冷,滴水成冰。突然,航 空学校锣鼓喧天,红旗招展,数百名教职员工们在校门外排成两行,列队夹道欢迎 刘善本等起义人员。天气虽冷,人心暖。人们冒着严寒,振臂高呼!“欢迎刘善本 等来校参加建设人民空军!”等口号。刘善本等以正规军人的姿态,昂首挺胸走在 前面。他们微笑着向大家鼓掌表示衷心的感谢。 校部住的是原日本宪兵队的瓦房。机场在东安城镇东北10 余里的地方。学员 队和训练处住在机场。 下午两点,在校礼堂开欢迎大会。校政治部主任黄乃一主持大会。政委马文致 欢迎词。校长常乾坤和副校长白起等讲了话。刘善本等代表受欢迎的同志讲了话。 刘善本虽然口才不大好,不善于登台演讲,但是,他说得既风趣又有水平,博 得了阵阵掌声。他首先简述了国民党假革命,真反动的问题。接着,他表示:“我 坚决反对蒋介石受美帝国主义的指使发动祸国殃民的内战。我决心冒险驾机起义, 我认为为祖国和人民起义,即使不幸牺牲了也是值得的。”至于自己今后的打算, 他坦率地说:“自己本来想到解放区来作新文字工作的,没想到解放军也创办了自 己的航空学校。”刘善本坚定地表示: “我相信在毛主席、共产党的领导下,咱这个航校将来一定能够发展成超过国 民党空军的人民空军!”他谦虚地说:“自己是个刚参加革命的新兵。我能当一名 解放军战士很高兴,希望大家多帮助。我决心向老红军、老八路学习,团结一致, 建设人民的空军。”他还风趣地说:“延安的小米好吃。延安的女同志吃小米都长 胖了!”说得同志们哈哈大笑。 晚上,校宣传队给刘善本等人演出了《白毛女》等舞剧歌剧。航校主办的《学 习》月刊和《航校》小报编辑部的几位记者、编辑,连夜撰写文章,很快在报刊上 分别出了一期欢迎刘善本等起义人员和新疆来的航空人员到航校的专刊。 第二天早饭后,常乾坤、马文、王弼(航校第二政委)等几位校领导到刘善本 宿舍来看望他和另外3 位起义人员,向他们介绍航校的基本情况。刘善本等人也向 常乾坤等谈蒋空军的内幕。大家谈得很投机,毫无顾虑。常校长说: “党中央和毛主席高瞻远瞩,早在战争最艰苦困难的年代考虑到将来要建设人 民空军的大事了。党在20 年代就先后派了多批27 人到苏联学习航空。 回国的有十余人,我和王弼、刘风、王琏(朝鲜人)等分别于1938 年9 月和 1939 年5 月回国”“‘八·一五’日寇无条件投降后不久,党中央就决定在东北 筹建航空学校,为将来建设人民空军打基础,恰巧,汪伪空军中校飞行教官蔡云翔, 少尉飞行员于飞、张华等6 人于8 月20 日从扬州驾机起义到延安,受到了热烈的 欢迎。啊,对了,老白,”常校长介绍到这里突然拍着坐在他身边的白副校长的肩 膀说:“你说说吧!”“好吧。”白起说:“我们大部分人是让蒋介石搞独裁排斥 到汪伪空军那里去的。但是,我们终于迷途知返,想办法找到了共产党。1945 年 8 月,我和常校长等都还在延安。”王弼接着说:“30 号那天,刘少奇召我去。 他向我交代了到东北后的任务和注意事项。总部指示蔡云翔驾驶他们起义来的那驾 飞机,我们到张家口着陆时,不幸飞机在正修理的跑道上撞坏了轮胎。 中央回电答复我们的请示报皆是:要我留下,刘风和蔡云翔等继续前往东北。” “9 月底,”黄乃一说:“日本一航空队由大队长林保毅(林弥一郎) 在辽宁省风城率领全队3 百余人集体向我投诚。我军接收后,在此基础上,改 编成立了航空队。”“我和于飞等20 多人于前年10 月中旬从延安出发。”常乾 坤说:“在东北局和‘东总’的直接领导和关怀下,去年3 月1 日在通化市中学正 式宣告成立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从那时起,我们就开始了艰苦创业的历程。 当时全校五六百人,从前年底航空队成立时起,敌人就向我们进攻、捣乱,我 们被迫不断撤退。我们已经搬了5 次家,即沈阳——辽阳——宫原——通化——牡 丹江——东安。蒋介石妄想把人民空军扼杀在摇篮之中。当然,多次搬家损失很大, 我们的飞机也被敌机炸毁了几架。但是,我们的航校却越办越大。现在,你们和新 疆这批同志来了就更好了,我们的航校不大,却荟萃了三国(中国、日本、朝鲜) 五方(共产党、蒋空军起义人员、汪伪空军起义人员、朝鲜人、留用的日本航空人 员)的航空人才。”“东总已经来电,”马文政委说:“正式命令刘善本任副校长, 张受益任训练处副处长,唐世耀任机械科副科长,唐玉文任通讯教员。”在坐的十 几个人热烈鼓掌,表示祝贺。 “感谢党和人民对我们的信任。”刘善本为难地说:“我参加革命还只是一个 新兵,要我搞飞行技术工作还可以,要我做校领导工作还没作过。”“现在,我们 自己航空技术力量大大加强了,日本教官们再也不敢小瞧咱中国人啦!”在交谈中,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话,激发了刘善本的民族自尊心。他想起了在美国学飞行时那 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就答应说:“好吧! 我干!我希望各位老同志多多帮助、指导。”常校长高兴地拉着他的手,使劲 摇着说:“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常校长向周围同志环视了一下,提议说: “走,我们到机场转转吧!”“很对不起你们。”王弼边起身边说:“现在大敌当 前,蒋介石想把我们困死、饿死、冻死!你们看,这屋里有暖气设备,却没有煤烧, 所以只能让大伙烧劈柴,睡土炕。”刘善本走出房门,一阵寒气袭来,这给他一个 下马威。他挺了挺胸膛,好像要把寒气顶回去。 刘善本对常校长说:“老常,我们来时,已经有了吃苦的思想准备。领导对我 们优待得大多啦。以后,不能总把我们当客人看待。对客人再好,那客人也是外人。 我是革命的一分子是主人不是客人,我不能有任何特殊。”“好啊,”常乾坤说: “以后,我们就同甘共苦吧!”航校住的是日本式的房子,机场也是日本人修的土 跑道。常乾坤、刘善本等人边走边说,踏着冰雪向机场走去。 “这就是我们的家底子。”一踏进机场,常校长就指着停机坪上掩蔽的各式飞 机说:“这些主要是林保毅原飞行大队的飞机、器材,还有我们从东北各个机场搜 集来的。现在,共有300 多架各式飞机,31 架是好的,还有五六十架可以修好, 其中九九式高级教练机21 架,双发高级教练机两架,初级教练机3 架,战斗机4 架,九九袭击机1 架。”“去年转场、训练等共损失飞机10 架,”王弼说:“现 有80 多台比较新的发动机,还可修好几十架飞机。”另外,王弼指着那边停的汽 车对刘善本说:“你看,还有卡车8 辆,3 辆能用,小汽车两辆,好坏各1 。总共 有各式大小汽车14 辆。”“现在有多少学生?”张受益问。 “共有306 名,”马文回答:“其中飞行学员66 名,机械员240 名。”“学 员不算少。”刘善本问:“航校的机构呢?”“现有政治部、校务、训练、供给、 机务处。”马文说:“两个学员队,一个飞行教官训练班。还有警卫营、卫生队等。 机构还待充实完善。”“怎么不见蔡教育长?”刘善本问:“他哪里去了?”大家 的脸突然沉下来。过了会,常乾坤叹息说:“唉!他去年6 月去通化抢运东北币 (东北发行的人民币)不幸光荣以身殉职啦!”他们正说着,突然开来一辆卡车司 机来接他们回校部吃饭。干部、学员、空勤、地勤、教官、战士等都一律吃大灶。 有个战士很风趣地对刘善本说: “高粱米,是磨尖上色的大米,好吃!”刘善本被他逗乐了。 大家吃的是高粱米饭窝窝头,盐菜一碟没有油。刘善本吃了一口,嗨! 真不是滋味。他满嘴的高粱米饭,嚼来嚼去,就是咽不下去。他去舀了一大碗 米汤,泡着吃,强把高粱米饭填到胃里去。 后来,人们发现他吃过饭后还带一碗饭回去。他这是干什么呢?原来他吃不饱, 带回一碗高粱米饭待到夜里备课饥饿时充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