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武汉作战的难题 “攻占武汉作战,有以下三大特点。即,一、敌人拥有极为优势的兵力;二、 与恶劣地形作战;三、与酷暑作战。”这是冈村宁次在经历武汉会战后的感受。 武汉是当时国民党军队的指挥中心,也是国民党政府继续抗战的核心基地。自 从淞沪会战失败,国民党政府迁都重庆以后,国民党的军事委员会就迁到了武汉, 武汉周围先后部署了国民党70 多万军队,苏联援华志愿飞行大队也参加了保卫武 汉的会战。 日本侵略军进攻武汉的兵力主要是华中派遣军的第11 军、第2 军两个主力军 和部分江河海军。战役初期,日军有5 个多师团参战,后期逐渐增加到12 个师团、 120 多艘舰艇,500 多架飞机,共25 万多人。 两军兵力对比,国民党军队比日本侵略军占有明显优势。冈村宁次也看到了国 民党军队比日本军队“多十几倍或几十倍”。 冈村宁次1917 年2 月就奉命出差中国,以后又经常驻在中国,对中国军队的 素质比较了解。尽管中日双方在兵力数量的对比上相差很多,但冈村宁次自认为国 民党军队的素质不如日本兵。在他看来。一个日本军队的联队就可以抵得上蒋介石 嫡系部队的一个师,日本军队的一个步兵大队就可以抵得上国民党非嫡系地方部队 的一个师。因此,当冈村宁次得知国民党军队不断向武汉方向调动,长江南北两岸 一度达到40 多个师时,他心里“并不吃惊”。 冈村宁次甚至吹嘘说,有一次,“第11 军仅以七个多师团警备武汉地区,被 周围一百二十多处敌人包围,即使受到所谓冬季攻势时,也并未感到不安,而将全 部敌人予以击退”。 在武汉会战中,冈村宁次极为厌烦的是武汉周围的地形条件和在酷暑的气候条 件下指挥日军作战。 这次会战,冈村宁次指挥的第11 军是从长江沿岸西进的。冈村宁次感到, “长江南岸地区山连山的地形,使人烦恼。这与我军的素质(特设师团) 虽然有关,但第106 师团突破九江西方庐山西北山麓敌人阵地及第101 师团突 破庐山南麓和鄱阳湖间狭隘阵地,一共费了一个多月以上的时间。而波田支队、第 9 师团、第27 师团等精锐部队,也是用一天的时间才能攻下一座山头。”冈村宁 次把日本侵略军进占缓慢归罪于地形。 日本军队所经过的江西省北部,山地、丘陵约占总面积的70%,丘陵间多为红 色盆地。鄱阳湖平原为冲积、湖积平原,河渠交织,湖泊众多。湖北省东南部山地 的高峰则达1500 米以上,对军队行动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日本侵略军向武汉进攻时,冈村宁次每天都用有色铅笔把部队的进展情况际绘 在桌子旁边的那份地图上,他甚至把被日军占领的山头也一个一个地标绘下来。随 着日本鬼子缓缓西进,冈村宁次那份地图上渐渐出现了一些细小的碎点,这些碎点 很象衣服上的碎点花纹。 冈村宁次“常常希望这些碎点早日连成一片”。 一天,冈村宁次的一名幕僚请他写个条幅,冈村宁次写的竟是这么一句话:敌 非敌,地形是敌,征战我不爱山水。可见冈村宁次对武汉周围那种地形的恐惧。 日军第11 军向武汉进攻时,掌握了一份五万分之一的中国地图,这在战斗中 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份地图是冈村宁次从中国偷走的。说起来,还有一段令冈村宁次心惊肉跳的 经历。 那是1926 年秋天,中国南部发生了轰轰烈烈的北代战争。冈村宁次当时名义 上是北洋军阀孙传芳的军事顾问,暗中却从事情报工作,偷偷搜集中国军事要地的 资料。 孙传芳是山东历城人,北洋陆军速成武备学堂和日本土官学校第6 期毕业。1921 年3 月,由第21 混成旅旅长升为第18 师师长。湖北督军王占无垮台以后,孙传 芳任主力第2 师师长兼长江上游总司令。1923 年,孙传芳率领部队进入福建,驱 逐了皖系势力,任福建督理。第二年又占据浙江,被北洋政府任命为闽浙巡阅使兼 浙江军务督办。1925 年10 月组织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成为北洋军阀后期的最 大军阀之一。当北伐军强渡旧罗江时,孙传芳军中的蒋百里曾经提出3 个作战方案。 最佳的方案是,乘北伐军北上与北洋军阀吴佩孚交战之际,用优势兵力自江西 向湖南进攻,占领长沙,切断北伐军的归路,同吴佩孚一起合击北伐军。 第二十方案是,当北伐军围攻武汉时,指挥海军和陆军溯长江而上,解武汉之 围,使吴佩革的军队和北代军相峙于武汉以南,然后待机而动。 第三个方案是,固守江西,以逸待劳。但这是下策。 蒋百里是当时很有名气的军事战略家,谁知他提出的方案孙传芳都不感兴趣。 孙传芳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要等北伐军打下武汉以后再从北伐军手中夺过武汉, 使五省联军成为七省联军,因此,孙传芳眼睁睁地看着吴佩孚被北代军打败,也不 肯支援一兵一卒。谁知这正好中了蒋介石远交近攻的计谋。9 月初,蒋介石调动三 路军队向孙传芳发起了进攻。 当时,冈村宁次很受孙传芳的信赖,孙传芳经常向他询问作战事宜。一天,冈 村宁次来到双方激战的南昌城,北洋军的一名军官委托冈村宁次制定作战指导方针 和计划,并且把华中地区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全部借给他。 看到这些地图,冈村宁次如获至宝。五万分之一比例的地图是当时中国最详细 的分区地图,它是中国派往日本的部分军事留学生在日本陆地测量部学成回国后测 绘的,绘图方法完全与日本的一样,便于日本军官判读。当时,这一类地图在中国 很珍贵,保管也非常严格,一般中国军官都不容易得到,更不用说在市场上买了。 冈村宁次搜集了许多有关中国的军事资料,但这种地图却没有弄到过,冈村宁次做 完作战计划,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地图带回九江的司令部。 不几天,孙传芳的部队被北伐军打败,孙传芳设在长江上的司令部遭到北伐军 猛烈炮火的射击,被迫起锚顺长江而逃。有一个人想到冈村宁次是日本人,就提出 雇一条小船把冈村宁次送到日本军舰上去。 当时,日本为了保护九江租界的日本人,派出第一舰队的一艘旗舰“安全号” 停泊在长江上。当冈村宁次乘坐的那条小船靠近“安全号”时,旗舰上的日本军官 看到冈村宁次穿着一身中国兵的服装,不准其上舰。当冈村宁次找到一名他认识的 参谋时,“安全号”才放下软梯接他上舰。 由于走得匆促,冈村宁次丢弃了所有的行李,只带来了这一套五万分之一比例 的中国地图。冈村宁次带走这么重要的军事资料,北洋军的官兵竟然没有发现。 尽管这些地图有不少差错,但却具有极重要的军事价值。冈村宁次回国以后, 把这些地图上交给日军参谋本部。参谋本部秘密地奖给冈村宁次巨额赏金。 后来,冈村宁次直言不讳地说:“武汉作战时所用的华中中部地区五万分之一 比例地图,大部分是我秘密搞到的。”这些地图使日本侵略军便于熟悉中国的地形 地貌。一名日本军官曾说,“武汉作战和中国大陆各次作战都多亏有这份五万分之 一比例的地图。只是由于局部(特别是距主要道路较远地区)不够精确,也曾为作 战带来一些差错。”日本侵略军入侵中国时,参谋本部曾经把“作战地区的军事要 地志”移交给他们,其中有许多是日本的武官收集的。第11 军侵占九江时,日本 驻美国大使馆的一名工作人员到波田支队担任联队长,他把从美国带来的一大本关 于中国长江及其沿岸防御地带的照片都交了出来,这也为冈村宁次等人研究长江沿 岸的地形提供了方便。 冈村宁次看到,长江北岸地区基本上是三百米以下的丘陵地带及农田,因而第 6 师团的进攻作战比较顺利。这支部队每作战一周,就休整10 天。长江南岸地区 二、三百米上下的山地对步兵作战的影响很大。 9 月30 日,当冈村宁次得知第6 师团的今村支队已经占领田家镇要塞时,很 高兴。他深知田家镇要塞对进攻武汉的军事价值。 当冈村宁次在九江为武汉周围的复杂地形而发愁时,突然来了一批随军作家, 他们是久米正雄、岸田国土、白井乔二、川口松太郎、佐藤惣之、丹羽文雄、尾崎 士郎、富泽有为男、浅野晃、深田久弥等人。到达九江的当天晚上,冈村宁次把这 些作家叫到自己房前的庭院里聚餐,大家边吃边谈,足足有3 个多小时。 一位作家说,“我们从上海溯江而来,一路上不断遭到两岸的炮击。”另一位 作家说:“大约有七十多发炮弹落在我们周围呢!”“幸而我们乘坐的船没有被击 中。”这些作家都是要求到前线去摄取素材的。女作家林芙美子不久就到第6 师团 体验生活,日本朝日新闻社还指定了专门记者照顾这位女性作家。 第11 军随军记者多时达200 多人。尾崎士郎、富泽有为男等作家一直同冈村 宁次保持着联系。 10 月初,日本海军陆战队相继在蕲春、兰溪、巴河、黄冈、阳罗等地上陆, 策应第6 师团。 位于长江右岸的第9 师团和波田支队于10 月8 日在辛谭铺附近渡过富水河, 于10 月18 日和20 日分别占领阳新、大冶。 这时候,右岸的日本侵略军调整了部署,波田支队准备攻占武汉,第9 师团要 占领贺胜桥,第27 师团向咸宁前进,企图在成宁附近切断粤汉铁路,直接威胁武 汉右翼。 10 月20 日那几天,冈村宁次看到日军主力在前进中被险峻山地所阻,行动 缓难,心中着急。他思考良久,根据山地作战的原则提出部队应向右迂回,进入到 丘陵地带,这样也许可以进展得快些。这个想法刚要布置下去,一位参谋也提出了 改变部队行动方向的命令方案。冈村宁次马上予以批准。 10 月初,日军第116 师团的石原支队归入第11 军。这支部队相当于预备役 性质,在日本动员后又进行了一个月的训练,官兵素质有了一定的提高。 他们在长江北岸附近的行动很活跃,冈村宁次比较满意。 日本侵略军日益逼近武汉,蒋介石眼见武汉难守,就同夫人宋美龄一起乘飞机 离开武汉,前往湖南衡阳以北的南岳。谁知途中飞机迷失方向,又不得不飞回汉口。 日本侵略军在向武汉进攻的同时,又在广东省大亚湾登陆,驻守广东海防的国 民党第12 集团军竟然没有发现登陆的日本鬼子,在不利形势下被迫放弃广州。 广州被日本侵略军占领以后,蒋介石认为武汉在战略上的重要性已经减弱,就 于10 月25 日决定放弃武汉,保存实力。随后,第9 战区主力撤至江西、湖南两 省永修、幕阜山和岳阳以南一线。 日军第11 军向武汉进攻的同时,华中派遣军所属第2 军也沿大别山麓地区向 武汉进攻。第2 军的作战命令指出: 一、第10 师团在击败六安附近之敌后,急速进入光州附近,大致准各向信阳 方面作战。 二、第13 师团在击败当面、特别是霍山附近之敌后,急速进入商城附近,大 致准备向汉口以北作战。 三、第16 师团随着作战的进展,一部担任固始(大安西北100 公里)、叶家 集(六安西50 公里〕以东庐州之间的主要交通路线及附近要地的警备,同时准备 向固始附近推进。特别要派出以步兵约两个大队为基于的部队,作为先遣部队替换 在舒城、桐城方面的第13 师团的部队,负责确保舒城——桐城(包括在内)之间 的交通路线,然后尾随第31 师团继续接过霍山地区的警备,令其警戒英山方面。 四、第三师团在8 月23 日以后向江北移动,在庐州、挑镇(庐州西南40 公 里〕附近集结兵力,仍然继续担任北津浦沿线地区的警备。 8 月27 日,日本侵略军第10 师团从金桥一线向六安发起攻击;第13 师团 从椿树岗向霍山前进。这两个师团分别占领六安、霍山后,又向固始、叶家集方向 进攻。 这一地带,是国民党第5 战区大别山防线的警戒阵地。国民党军第3 兵团第2 集团军和第71 军在叶家集、商城地区顽强抗击,暂时扼制了日本鬼子的进攻势头。 9 月16 日,日本侵略军侵占商城以后,国民党军队退守大别山的各个要隘, 又与日本军队激战一个多月。日军第10 师团得到增援后,于10 月12日占领信阳, 再沿平汉铁路南下,进攻武汉。 冈村宁次指挥的第11 军在第2 军的协同下,进攻野心更大。 一天,冈村宁次对作战课长参谋宫崎周一说:“要到广济去看看。”宫崎周一 以为冈村宁次要到长江北岸的广济去慰问第6 师团,第6 师团在攻下田家镇要塞以 后,在广济遭到国民党军队的顽强反抗,战斗异常艰苦,他正在为如何摆脱日本军 队的这种不利局面而费脑筋,冈村宁次这个时候去广济,连途中的安全都难以保障。 因此,他请求冈村宁次暂缓数日去广济。 其实,冈村宁次要去广济,一方面是为了访问前线的部队,“另一个重要目的 是,在即将进入汉口之际,与该师团长、旅团长研究如何使在南京曾犯暴行罪的第 6 师团堂堂正正地进入汉口”。因此,冈村宁次在二三天以后又问身旁的一名青年 参谋:“我对宫崎说过要到广济去,怎么啦?”这位参谋忙把冈村宁次的意图转告 宫崎周一。 宫崎周一知道再也不能拖迟冈村宁次的广济之行了,但他当时又因作战上的事 情难以脱身,就请池谷中佐参谋陪冈村宁次。 10 月11 日,冈村宁次同幕僚们一起到达广济。 冈村宁次听取了第6 师团几名军官、下士官以及士兵对作战的有关情况以后, 就同稻叶四郎师团长和承担第一线指挥的牛岛旅团长谈关于军队纪律问题。 稻叶四郎和牛岛似乎早已知道冈村宁次要间到这些事,两人部说:“我师团的 兵,还未能杜绝强奸等犯罪,因此,我们计划除命军风纪最好的都城联队(宫崎县) 的两个大队进入汉口市外,其余全部不许入城,而向汉口北部前进。目前,正使都 城联队逐步接替前卫部队,以便到达汉口时成为最前卫的部队。”冈村宁次听完, 还同他们谈到了在汉口如何同意大利方面进行交涉。当时,汉口还残存了一处意大 利租界,日本侵略军要求意大利在租界内让出一条道路。 冈村宁次在广济呆了两天。 当时,第2 军之左翼兵团毫无进展,为了减轻国民党军队对其的压力,他们希 望第11 军所属第6 师团能尽快进入汉口以北地区。宫崎周一就让池谷中佐参谋转 告第6 师团参谋长,该师团在广济附近发起攻击的日期应在10月17 日左右。 日军第6 师团也有苦难言,他们遭到中国军队的顽强阻击后,伤亡惨重,预定 的3200 名补充的兵员要到10 月20 日才能到达。因此。开始进攻的日期最早也 得在10 月23 日。第6 师团参谋长接到军司令部的通知后,为难得流下了眼泪。 那几天,第6 师团参谋长常常独自站在一个小山上苦苦思索,直到第三天,才 不得不按军里的要求发起进攻。 宫崎周一把以后战斗中的偶然性说成是“冈村司令官10 月11、12 两日访问 广济的成果”。 其实,日本侵略军掠夺、迫害中国人民的暴行一天也没停止。冈村宁次在回忆 录中也不得不承认: “1938 年10 月10 日,居庐山南侧星子兵站司令官友清大佐报告,该地村 长联名提出请愿书,要求如果禁止杀戮、强奸、放火、掠夺耕牛四件事,则对日军 提出的一切要求均遵照办理,根据这一情况急派宪兵调查时,仅强奸暴行即已发生 二十件而并未检举犯人。偶尔抓到现行强奸犯,也被其所属队长,以该犯屡立战功 为名强行要走。”“26 日进入武昌的波田支队,却发生了一件暴行”。 由于各路日军已经进抵武汉外围,日本华中派遣军发出中支作命甲第125 号, 命令各部队迅速进入武汉。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于10 月25 日决定放弃武汉。撤退前,蒋介石命令国民 党军队破坏武汉的战备设施,以防被日本侵略者利用。 10 月26 日黎明,冈村宁次指挥的第11 军波田支队侵占了武26 日午后, 日军第6 师团占领汉口。 27 日,日军又派出高木支队占领汉阳。 至此,武汉三镇丧失,国民党军队的武汉保卫战失利。 至此,中国的北平、天津、上海、徐州、南京、广州、武汉等七大城市都沦入 日本侵略军之手。 从卢沟桥事变到武汉失守,历时1 年又4 个月。日本侵略军动用了30个师团的 兵力企图速战速决,一口吞下中国。国民党军队以防御战迟滞日本侵略军,从沿海 向内地后退了约700 公里,从华北到华中后退了约1800 公里,中国有河北、察哈 尔、绥远、山东、山西、江苏、浙江、安徽、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和广东13 个省的100 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被日本侵略军侵占,1 亿多中国人民遭受日军蹂躏。 国民党军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给日本侵略军以较大的杀伤和消耗。武汉撤守,不 象上海、南京那样仓促。蒋介石在10月26 日的日记中写道:“观察敌势,在直线 溯江而上,仅占要塞、据点,而不作野战,以期先占武汉,为惟一目的。余对防守 武汉,决不作无谓牺牲,必须保持相当兵力,待机应变,以做最后胜利之基础。” 10 月31 日,蒋介石发出《为放弃武汉告全国同胞书》,提出他的战略思想是迟 滞日军,以空间换时间,把东南方向的物资运至西北、西南,建设后方根据地。蒋 介石还表示进行持久战。这个文件指出: “保卫武汉之军事,其主要意义原在于阻滞敌军西进,消耗敌军实力,准备后 方交通,运积必要武器,迁移我东南与中部之工业,以进行西北、西南之建设” “吾同胞应知此次兵力转移,不仅为我国积极进取、转守为攻之转机,且为彻底抗 战,转败为胜之枢纽。”胡适看到蒋介石发表的文告后,把其中有关持久战的内容 译成英文,交给美国总统罗斯福。罗斯福于12 月15 日批准“桐油借款”两千万 元。蒋介石政府又一次“输血”。 日本侵略军侵占武汉以后,许多人都想到在南京残酷屠杀中国人民的第6 师团 也会在武汉发生残暴行为。 日军第6 师团以及其它部队进入武汉二三天以后,相继发生了强奸案,被害者 一度逃到外国传教士的住处。 一些外国人向日本宪兵部队控告了这些罪行。 当日,汉口的一些大商店纷纷关门闭户,主人逃到野外,直到数十天以后才陆 续归来。 冈村宁次到武汉时,感到酷暑难耐。为了真实反映冈村宁次的见闻,我们把他 回忆当时感受的几段话摘录如下: 汉口的酷暑,是世界闻名的。我在壮年时代经常尝受过汉口酷暑的滋味,夏季 气温大体为华氏九十七、八度,温度极高,而深夜和白天也几乎无大差别,非常不 舒服。 我在东京出发前,有位熟知中国情况的时界朋友说:“听说你这次奉命出征攻 取汉口,象汉口那样的炎热,现在季节无法进行战斗。我看从10月左右再开始,来 春等你的捷报。”我当时只一笑置之。这也不过是一般常识罢了。然而,我们却是 冒着酷暑攻击前进的,官兵之苦可想而知。 汉口的酷暑,也有不太热的年头,也有很热的年头。武汉作战时恰逢后者。当 时部队发的汗衫土黄色的很少,白的又太显眼,所以官兵都是赤膊上阵。有胡须的 老兵,脸上长满痱子,胡须之间的痱子化脓,满脸象开了花一样。当我看到用担架 抬下来的伤员时,忍泪把目光挪开。 说到武汉的酷暑,冈村宁次还特别提到一件关于酒的事。汉口的日本租界里, 常常保存了一些从日本国内运来的酒。为了防止在武汉这种天气下酒变质,放了不 少防腐剂,但因此酒的味道也变了,日本侨民总是把威士忌兑水喝。冈村宁次知道 后,对军经理部长说:应该把这些酒深埋到地下,这样能保存好。经理部长照冈村 宁次的话去办了。 谁知埋在地下的酒都坏了。 冈村宁次不信,第二年,又要经理部长把酒埋到地下去。由于经理部长改进了保 管方法,这一批酒保存下来了。 日本侵略军占领武汉以后,日本国内纷纷发出贺电。但冈村宁次等人的侵略野 心并未得到满足,华中派遣军的主力部队也没有停止进攻。10 月29日,日军第11 军主力又侵占了武汉南面的金口镇和咸宁。 日军参谋本部的有关人员曾经向冈村宁次透露,日军大本营的意图是攻占咸宁 以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冈村宁次认为主力部队应继续前进,直至占领岳州、 崇阳一线。武汉南面一带多是丘陵和山地,在冈村宁次看来,军队在进攻300 米以 下的高地时,与平地作战差别不大,超过300 米就不一样了。因此,他觉得日军进 入岳州、崇阳一线并不难。 冈村宁次有上述想法,也许因为同日本侵略军侵占武汉时没有发生激烈战斗有 关。这是因为国民党军队根据蒋介石的意图提前撤退了。如果发生激战,双方军队 的伤亡也会增大,日军也许暂时无力南下。 没有长时间的激战,武汉市内同样是一片十分悲惨、凄凉的景象。日本军队进 入武汉时,武汉市内的许多居民早已逃走避难,留下的大多是一些贫苦人或老年人, 国民政府的政治、军事机关几乎全部撤迟,往日车水马龙的商场和市场现在都用砖 把门和窗户堵死,有价值的东西几乎都搬走了。连冈村宁次的司令部所在地、原省 政府大厅也是空荡荡的。 一名日本军官把出现这种情况看作是中国人对先前日军在南京的暴行的恐怖。 中国领土辽阔,而日本军队的进攻往往限于主要城镇、道路及其附近。 尽管如此,日本侵略军在武汉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暴行,连冈村宁次也承认 日军官兵的军风纪下降。冈村宁次对日本军队进入武汉前后的表现归纳了以下五条。 (一)对上级的服从性下降(表现于犯罪统计、言语态度、敬礼等)。 (二)性道德下降(表现于强奸、随军有慰问妇女)。 (三)公共道德更加缺乏。 在这个问题上,冈村宁次还看到日军官兵的许多恶劣行为。 有的日军官兵为了减少麻烦,把送往修械所修理的武器随意丢在路旁。 有的日军官兵不但任意侵占从后方送往前方的慰问品,还在军队内部偷小包和 补给品。 有的日军经常盗窃,以致日军的通信部队不得不在电线杆上挂一块牌子:“日 军专用”。 有的日军部队盗马成风。一旦自己部队的马匹不足,就在夜间偷盗别的部队的 马。第二军司令部军司令官乘坐的两匹也被盗走,尽管再三搜查,仍然没有下落。 有的部队甚至用武力威胁马夫,强行把马夺走。第9 师团在当时全军中军纪较好, 但离开马回岭附近时,也把第106 师团的几匹马带走了。 (四)干部有犯强占、收贿罪者。 (五)有借口处理麻烦而杀害俘虏的野蛮作风。 必须指出,冈村宁次所说的军风纪“下降”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推行侵略战争 的必然结果。宫崎周一也不得不承认,日军士兵的非法行为,特别是军风纪的涣散, 是日本国民伦理观念下降和忽视教养的反映。维护严明的军风纪,当然主要依靠部 队本身严格切实的指导与监督,但与直接掌握兵员的下级干部的素质有重大关系。 在侵华战争中,日军官兵纪律涣散不是个别的,而是普遍的。许多不在第一线 作战的日本侵略军,特别是那些军官看不到的地方,日本鬼子的野蛮行为就更为严 重。日军从上海向南京进犯途中,一支汽车部队的3 名低级军官把掠夺中国人的汽 车又转卖给上海的中国商人,再欺骗日军兵部司令部,搭乘开往长崎的运输船回日 本去了。当这伙人在佐贺县的温泉等地恣意遨游后,要乘坐从日本到上海的运输船 再回中国时,这种严重违反纪律的现象才被发现。 “七·七事变”以后,日军各种部队的数量急剧增加,新建部队和改编的部队 多,军队的纪律也越来越差,“特别是应征的下级干部,除个别人外,在觉悟、信 心及知识能力等方面,多数都不够格”。宫崎周一认为,“关于爱护武器及其它装 备等问题,虽然平素一再强调教育,但由于激烈的活动和战争时间的拖长,应征土 兵由于体力不佳,不能克服困难,就乱扔乱放甚至丢掉武器,而且习以为常,也是 不可争辩的事实”。 冈村宁次还把日军违纪现象增多看作是日本国民素质下降。他回忆说,“现在 大部分官兵并非现役,一般都是应征后立刻上阵,因此,与其说是军队之罪,莫若 说是日本国民之罪。事实上,受到刑事犯罪惩罚的大部是应征者。至于对国家、对 家庭、乡里,以及对战友的道义,与过去相比幸未下降,尚可差强人意。”宫崎周 一也讲到,“满州事变特别是中国事变后,随着国家财政的庞大化,资本主义弊端 到处泛滥,黑市盛行,社会上好人受难,在这样的社会里要想得到优秀的士兵,无 异缘木求鱼”②。 冈村宁次提到的日本侵略军虐待和杀害俘虏,更是十分野蛮、十分残暴的行为, 这同中国军队宽侍俘虏的政策形成鲜明的对照。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军队还妥然掩 埋了日军官兵的尸体。 关于这一点,冈村宁次还记得日军第101 师团死亡官兵被中国军队埋葬之事。 那是在数个月前的马鞍山战斗中。当时,国民党军队在大天山、马鞍山到金家 山一带的丘陵地带构筑了较为坚固的野战阵地。日军第101 师团的一支部队向这些 阵地发起进攻时,国民党军队进行了顽强抗击。由于那一带道路条件不好,第101 师团的炮兵被迫留在后方,日军进攻时没有炮火支援,第一次进攻失败。 第二次进攻时,日本侵略军由于得到海军航空部队的直接支援,有一名大队长 率领十多名官兵一度突入国民党军队的阵地。谁知这股日军立足未稳就遭到了国民 党军队猛烈的炮火袭击。后援的日军被迫缩了回去,突入阵地的日本鬼子全部被炸 死。战斗结束后,国民党军队把这些日军官兵的尸体埋葬。 不久,日军第101 师团在第9 师团一支部队的配合下,又向马鞍山阵地发起攻 击,国民党军队撤退。 日本侵略军对这支国民党军队的顽强防御感到惊讶,事后派一支带有特殊装备 的工兵中队到阵地上仔细调查,结果发现这个阵地的战壕是由大量单人陶罐式的掩 体组成,战壕之间有很深的交通沟相连接,各组阵地之间构成了可以互相斜射、侧 射的火力网。尽管日军海军航空部队进行了猛烈轰炸,但防御阵地几乎没有受到破 坏。 就在这次调查中,日军工程兵发现了战死日军遗体的坟墓,这使“在场的人无 一不被深深感动”。 冈村宁次回忆这件事时写道:我101 师团在九江西南约三十公里的马鞍山附近, 攻击凭借阵地顽强据守的敌军时,我一名大队长率十余名部下冲入敌阵,受敌军集 中炮火攻击全部战死。以后,我军占领该地打扫战场时,发现中国军队已将我战死 官兵遗体及其全副武装包括军官的军刀及其他装备品完整地予以埋葬好。这使我军 大为感动。中国军队的道义,确实想象不到的使人敬佩”。 武汉保卫战,“是抗日战争初期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中国军队虽因作战指导 上的消极防御而失败,但广大官兵英勇抗战,消耗了日军有生力量,迟滞了日军的 行动”②。日本侵略军侵占广州、武汉以后,战线进一步延长,兵力更加分散。冈 村宁次所在的华中派遣军的战线,一部分北起合起,中经芜湖、宣城,南至杭州的 连线以东地区;另一部分以武汉为中心,北至信阳,西至安陆、应城,南至岳州, 东至九江附近地区。 这个时候,八路军、新四军已在华北,华中开辟了广阔的敌后战场,创建了大 青山、晋西北、晋察冀边、冀中、鲁中、皖中、皖南等抗日根据地,消耗和牵制了 大量日军兵力,对日军造成严重威胁。 八路军第120 师主力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命令,挺进冀中,在贺龙、关向应的指 挥下,积极开展敌后游击战争,牵制敌人。1939 年2 月2 日清晨,当200 多名日 伪军向肃宁方向进犯时,八路军指战员突然向敌人发起攻击,歼灭敌人150 多人, 两天以后,当近1000 名敌人从河间西犯时,八路军指战员依托村落进行抗击,毙 伤敌人300 多人,粉碎了敌人的围攻。3 月初,当200 多步骑兵向黑马张庄进犯时, 预先设优的八路军勇士们突然发起攻击,把这些敌人歼灭。 八路军第129 师主力挺进冀南以后,在刘伯承师长和邓小平政委的指挥下,仅 在1939 年1 月至3 月间就作战100 多次,歼灭日伪军3000 多人。其中1 月10 日上午在威具以南的香城固地区的伏击战,就击毙敌大队长以下200 多人,俘虏敌 人8 人,缴获火炮4 门,有力地打击了日本侵略者。 八路军第115 师根据八路军总部的命令,以343 旅一部从晋西进入山东微山湖 以西地区,与当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合编为苏鲁豫支队。陈光代师长和罗 荣桓政委率领师部和第343 旅主力从晋西出发,越过同蒲铁路和平汉铁路,于1939 年3 月初到达鲁西地区。第3 天,八路军将士就对郓城县西北的樊坝伪军据点发起 攻击,将驻守该地的1 个团800 多人全部歼灭,并且击退了100 多名日本鬼子的增 援。首战告捷,大快人心,当地群众欢欣鼓舞,八路军威名大振。 日本鬼子侵占武汉以后,在长江中游以及武汉、南昌周围地区部署了7 个师团 又1 个独立混成旅团,在长江下游的苏浙皖地区部署了4 个师团又3 个独立混成旅 团,其中许多部队部署在中小城市和主要交通线上。新四军将士抓住有利时机,大 力发展华中护抗日游击战争。 新四军第1 、第2 支队于1938 年底就在苏南展开,创建了以茅山为中心的抗 日根据地,积极打击日本侵略者。1939 年1 月6 日,当100 多日本鬼子在“扫荡” 宣城地区以后向北撤退时,新四军第1 支队第3 、4 团的指战员在水阳镇以东布下 了伏击圈。7 日清晨,日本鬼子进入伏击圈,新四军勇士们英勇战斗,与敌人搏杀 3 个小时,歼灭敌人30 多人。 1 月23 日,新四军第2 支队第3 团对芜湖敌机场外围的伪军官陡门据点发起 攻击,击毙击伤伪军60 多人,捣毁了敌人的这个据点,抓获俘虏50 多人。 2 月8 日,新四军第1 支队第2 团对溧(水)武(进)公路上的东湾发起攻击, 激战1 小时,歼灭这个据点上的日伪军110 多人,缴获20 多支枪和一批弹药,在 胜利的鼓舞下,新四军指战员又袭击了延陵的日伪军据点,歼灭日伪军80 多人。 新四军连战皆捷,茅山根据地进一步巩固,为深入开展敌后游击战打下了基础。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