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襄阳会战 冈村宁次从南昌前线返回汉口以后,马上又思考进一步侵略中国的作战方案。 冈村宁次看到武汉周围的国民党军队重新作了休整和训练。活跃在以武汉为中心的 长江南北地区。日军如果固守中央阵地而无所事事,就可能陷入被动。因此,冈村 宁次要在春夏之交对汉水东岸的敌人进行短促打击,秋季再打击江南的国民党军队。 根据双方军队的部署,冈村宁次要“利用右翼第3 师团前面大量敌军的活跃行 动,从5 月初开始采取各种手段牵制敌人,同时近日内将第13 师团、第16 师团、 骑兵团完全集中于汉水东岸地带,于5 月初旬沿汉水东岸开始急袭进攻,就是说, 右手荤制、压迫敌人,左手从敌人侧背向右迂回将其紧紧包围。并使骑兵团沿第16 师团左外侧之汉水左(东)岸猛进,进行第二层包围“。 就在冈村宁次苦心构思襄东的会战计划时,又听到了关于汪精卫的事。 对此,冈村宁次很费了一番脑筋。 汪精卫原名兆铭,1903 年留学日本,在东京政法大学读书。1905 年8 月参 加同盟会,后来曾因谋图刺杀清朝摄政王载沣被捕。1912 年2 月被孙中山任命为 广东都督。孙中山筹建黄埔军校时,汪精卫任国民党中执委常委兼宣传部长和黄埔 军校政治教官。1925 年,汪精卫担任广东国民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主席,兼任 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两年后参加蒋介石等人举行的秘密反共会议,发动七一五政 变,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后来又策划军队从事反蒋活动。1937 年9 月,汪 精卫担任国民政府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第二年又担任国民党副总裁、国民参政会 议长。冈村宁次对汪精卫其人早有所知,对他在侵华战争中的作用心中有个问号。 汪精卫是抗日阵营中的“主和派”首领,在日本帝国主义的诱降政策下,代表 来日派分子首先公开投敌。1938 年11 月12 日,汪精卫秘密派国民党立法委员 梅思平和外交新亚洲司司长高宗武等人到上海活动,在上海重光堂与日本方面的代 表今井武夫、伊藤芳男等人密谈,11 月20 日,日本方面的代表和汪精卫的代表 签署了《日华协议记录及谅解事项》,还作了《日华秘密协议记录》,规定了“善 邻友好,共同防共及经济提携”三项基本原则。 汪精卫的卖国行为遭到中国人民的强烈反对,也引起了国民党有关方面的不满。 汪精卫慑于中国人民的抗日声威,准备于12 月10 日离开重庆,并把有关情况通 知日本方面。谁知蒋介石突然返回重庆,汪精卫无法脱身。日本方面见汪精卫没有 在12 月10 日离开重庆,以为是受了汪精卫的欺骗,大为惊恐。 蒋介石回到重庆以后,当着汪精卫,王宠惠、孔祥熙的面说:“不论国际形势 如何,我国必须作自力更生,独立奋斗的准备。”蒋介百又对孔祥熙说:“只我政 府不与倭(日本)言和,则倭无法亡我”。 汪精卫在12 月16 日去见蒋介石,实际上是暗中告别。 12 月18 日,蒋介石到西安去主持一次军事会议,汪精卫利用这个机会,以 到成都军校去讲演为理由,乘飞机逃离重庆。这架飞机在成都上空转了一周以后, 就飞往昆明。12 月20 日,汪精卫又抵达河内。 12 月29 日,汪精卫在《南华日报》上发表致国民党中央党部和蒋介石所谓 艳电,无耻地吹捧日本的近卫声明,并劝蒋介石“即以此为依据,与日本政府交换 诚意,以期恢复和平”。 蒋介石见汪精卫已经公开投入日本帝国主义的怀抱,使他的处境十分难堪,就 派出宋子文、王宠惠、陈布雷等人到河内,劝说汪精卫返回重庆或者出国。当汪精 卫拒绝蒋介石的建议时,就派特务到河内去暗杀汪精卫,结果汪精卫没有被打死, 曾仲鸣却成了替死鬼。 冈村宁次准备攻打南昌时,汪精卫又回到上海,继续为日本帝国主义的诱蒋投 降政策效力。 冈村宁次对汪精卫的做法显得不在乎。他曾经写道:“最近从重庆逃出的汪精 卫发表了和平声明,似与我国的和平工作有关。但是,这对于我等处于第一线的人 来说,在作战上无任何影响”(《冈村宁次回忆录》第398 页)。 冈村宁次依旧在指挥第11 军打南昌、侵占襄东。 冈村宁次在中国多年,他认为中国当时的政治仍然是掌握军队的人说了算,汪 精卫没有掌握军队,仅仅靠言论不但难以达到“和平”,而且还可能产生相反的效 果。在中国的军队中,蒋介石掌握的黄埔系部队在兵力、素质、装备、团结等方面 都处于绝对优势,就是中国其它地方军阀的部队联合起来,也斗不过蒋介石的嫡系 部队。 基于上述考虑,冈村宁次认为,日本“指导战争的当局,满足于汪精卫的脱出 重庆,并考虑将来以他为中心建立和平的中国政府。但以此等临时政府压迫重庆, 不过是白日作梦,如果借此搞重庆和平妥协工作,不仅至为困难,还可能适得其反”。 因此,冈村宁次依然要指挥日本侵略军侵占中国领土,要在“第一线”同中国人民 为敌。 日本侵略军侵占武汉不久,中国东部平原除新黄河以西的河南地区外,相继沦 人日本侵略军之手,抗日战争的战略后方被迫转入西部的山地和高原地区。冈村宁 次所在的日军武汉集团开始把侵略矛头指向襄阳东部地区,襄东地区是日军继续北 攻或西进的重要地区。 襄阳位于湖北省西北部,历史上就是汉水上游的物资集散地和“南襄隘道”的 门户,我国古代著名的军事人物诸葛亮就曾经隐居在襄阳郊区的隆中。 襄阳附近,大洪山、桐柏山平行由西北斜向东南,平汉路伸出的公路在大洪山 和桐柏山之间通向安陆、随县、枣阳等地,更增加了这一地区的军事价值。 自古以来,襄阳为兵家必争。 襄阳、枣阳被军事家称为四战之地,东可以出武汉,西可以控商洛,北可以进 南阳,南可以制江陵。冈村宁次看到,占据武汉的日本侵略军如果要北攻许昌,进 取中原,中国军队既可以以桐柏山、大别山为支点进行正面防御,也可以以大洪山 为依托,侧击日军。 日军如果要西进,襄阳东部地区更具有军事价值。北面沿陇海路进是潼关,中 间溯汉水进入陕西,南面溯长江进入四川,都离不开襄东地区。 抗日战争进入战略防御阶段以后,在武汉方面,中国要以大洪山、桐柏山的有 利地形为依托,不断向日本侵略军发动攻势,以便缩小敌占区,威胁武汉。日本侵 略军则企图把中国军队驱逐出大洪山、桐柏山,以保障武汉占领区的安全。这就使 中国军队和日本军队在襄阳以东地区出现反复争夺,这种争夺的胜负关系到战争全 局。 冈村宁次指挥的第11 军7 个师团中,配置在长江以北地域的有3 个师团。其 中: 第3 师团部署在平汉路以东的信阳——宣化店一线和平汉路以西信阳——应山 一安陆一线,司令部设在应山。该师团对外正面约200 公里。 第13 师团部署在宣化店、麻城、宋埠、新州一线,司令部设在黄陂,对外正 面也有200 公里。 第16 师团部署在安陆、云梦、应城、皂市、汉川一线,司令部设在孝感,对 外正面略小,只有160 公里。 上述3 个师团都是第2 军拆除以后归第11 军的。 正当冈村宁次在准备襄东战役时,日本国内新编的第32 师团和第34 团也调 到武汉,归第11 军指挥。冈村宁次让第34 师团接替第3 、第13、第16师团的一 部分防守地域。 上述每个师团都编有36 个步兵大队,约13D00 人,能参加襄东战役的约40000 人。华中派遣军所辖空军第3 飞行团编有5 个飞行中队,约54 架飞机。 这就是冈村宁次组织襄东战役的主要力量。 当时,部署在襄东地区的国民党军队一共有18 个军、43 个步兵师又3 个独 立步兵旅,2 个骑兵师又1 个独立骑兵旅,6 个游击纵队。基本部署为: 以郭忏为总司令的江防兵团部署在汉宜公路,部分兵力前出汉江两岸的旧口、 沙洋镇。该兵团共有郭忏任军长的第92 军,萧之楚任军长的第26 军、廖震任军 长的第44 军,周磊任军长的第75 军,4 个军共10 个师。 以张自忠为总司令的右翼兵团在汉江两岸至襄阳、钟祥之间地域展开。 该兵团共有张自忠为军长的第59 军,曹福林为军长的第55 军、冯治安为军 长的第77 军,陈鼎勋为军长的第45 军,许绍棠为军长的第67 军,5 个军共有 11 个师2 个旅。 以李品仙为总司令的左翼兵团共编有第11 集团军和第31 集团军,共有4 个 军11 个师又2 个旅。主要部署在游河、淅河镇、洛阳店、客坡店,长寿店之间地 域,与张自忠的右翼兵团相连接。 此外,孙震任军长的第41 军为预备军,下属3 个师。廖磊为总司令的豫鄂皖 边L 游击总部也有2 个军4 个师;以孙连仲为总司令的第2 集团军下属2 个军5 个 师,也在该地区。 冈村宁次分析了日军和中国国民党军队的部署以后,认为平时作战必须以敌我 双方战斗力素质大体相等来考虑,但是,这次的实际情况是国民党的素质远不如日 本军队,虽然国民党军队的数量比日本军队多十几倍,为了侵占襄东地区“必须大 胆采取重点使用兵力的战术”。 冈村宁次确定,这次会战的要点“是对襄河东岸敌军最精锐的汤恩伯部队以第 三师团从正面进行猛攻,并以我军主力(第十三师团、第十六师团) 攻击敌军右翼,更重要的是将敌军从中间切断,骑兵团则压迫敌后”。 “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行动计划”。冈村宁次这样说。 1939 年4 月17 日,日军第11 军制定了《乇号作战会战指导策略》,明确 提出襄东作战的目的是,“为了确保作战地区,加强安定和进一步挫伤敌军战斗意 志,军决定乘新兵团的到来,大概在5 月上旬于江北地区消灭企图向我北正面采取 行动的敌军。”冈村宁次还提出:“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是敌人的重点兵团第30 集团军(汤恩伯、第13 军〈第89、第110 、第193 师〉、第85 军〈第4 、第23、 第91 师〉)。”冈村宁次还为襄东作战发出训示,要求“不考虑城镇的攻陷,立 足于单纯作战,专心致志消灭敌军。”4 月18 日,日军大本营发出了在中国襄东 地区作战的命令和指示。其中: 日军大陆命第289 号指出,“华中派遣军司令官为完成任务,在4 、5 月间可 在汉口西北正面,暂时实施越过现作战地区。”日军大陆指第427 号指出,“华中 派遣军司令官在按大陆命第289 号实施作战时,要尽快返回现作战地区内。”4 月 下旬,冈村宁次指挥日军布置襄东作战的进攻出发阵地。 日军第3 师团进至孟邦店、徐家店之间地区,他们对面的军队是国民党第45 军。 日军13 师团进至三阳店、平坝镇地区,他们对面是国民党第39 军阵地。 日军第16 师团进至洋梓镇以南地区,他们对面是国民党第55 军。 此外,日军骑兵第4 旅团也在游家集、张家集地域待机。 战前,冈村宁次曾希望从空中视察进入进攻出发阵地的部队,但是由于飞机不 足,这一想法未能实现。 也许是冈村宁次以为襄东会战的计划过于大胆,进攻发起前,他估计到襄河西 岸的国民党军队可能出击,为此,他费尽心机,把一个步兵大队配属给不参加进攻 作战的刈谷重炮兵联队,命令他们守备岳口镇附近地区日军主力的中转阵地。后来, 这部分日军受到了国民党军队的猛烈进攻,连续二十多天,日军顽强死守,战斗十 分激烈。 5 月1 日,冈村宁次下达了进攻作战的命令。 开始,左右两翼的日本军队进展都比较顺利。第3 师团当天就突破了吴家店一 线国民党军的阵地。4 天以后,这路日军向国民党军的主阵地高城镇实施攻击。守 卫高城镇的是国民党第31 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指挥的部队。 日军第16 师团也于5 月5 日突破了国民党军长寿店一线阵地,并且继续沿汉 水北岸前进。 冈村宁次看到第3 师团和第16 师团的突击都很成功,就决心对汤恩伯的部队 进行大规模包围。 在冈村宁次看来,“汤恩伯是蒋介石最信任的将领之一,其部队是蒋介石嫡系 的精锐部队。汤恩伯是非常勇敢的将军”。 冈村宁次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呢? 汤恩伯是浙江武义人,曾经在北洋军阀孙传芳部浙军第一师任参谋。1924年, 汤恩伯到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毕业回国后投靠蒋介石,参加北伐战争。1931 年,汤恩伯任国民党第89 师师长,参与镇压福建事变及“清剿”江西苏区。冈村 宁次在中国多年,这些情况他是知道的。 冈村宁次印象更深的是抗日战争爆发以后,汤恩伯最初是率领部队防守南口、 居庸关,阻击沿平绥路进犯的日本军队。战斗最激烈时,中日两军的阵地只相距五 六百米,那时候,汤恩伯的部队依托山地有利地形凭险扼守,士气旺盛,给日本军 队很大杀伤。1938 年春,汤恩伯率领部队参加台儿庄战役,与日军精锐的板垣师 团、矾谷师团的部队作战。 冈村宁次虽然没有参加台儿庄战役,但是对台儿庄战场的情况是了解的。在那 次战斗中,汤恩伯指挥的第20 军团编入以李宗仁为司令长官的第五战区序列,在 徐州外围阻击进犯的日本侵略军。《民国高级将领列传》中,对汤恩伯率部参加台 儿庄战役有以下描述: “李宗仁当时意欲仿效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所采用的‘池沼战术’,准备在 台儿庄附近微山湖畔给敌军以歼灭性的打击。汤恩伯部负责侧击敌军……汤恩伯带 领所部,在邳县、郯城和兰陵镇一带广大地区,伺机侧击敌军。3 月下旬,在台儿 庄附近西北地区与敌军发生遭遇战,激烈的战斗持续了三四天,双方伤亡惨重。后 在敌以飞机配合炮兵轰击并增兵猛攻下,汤部渐感招架不住,乃请李宗仁派部增援。” “3 月24 日,日军主力已进逼台儿庄城下,守军与敌人在城内外展开殊死战斗, 汤恩伯部在郑城以西、向城以东的玥王山、禹王山一带,与敌军互相延翼包围,成 为胶着状态,拖住了部分敌军,使其不能全力攻城,终于配合守城之孙连仲部击溃 进攻台儿庄之敌,取得了歼放万余的胜利。4 月7 日拂晓,进攻台儿庄之敌向峄县 撤退,汤恩伯革命率部与孙连仲部追击敌人。9 日,李宗仁命令各部队对撤守峰县 之敌展开攻击。汤率部由东向西,配合孙连仲部由南向北,形成半包围攻击之势。 他以第52 军由东向西,第85 军由东南向西北,并采取‘精兵夜袭’战法,一夜 之间攻占九山,将日军歼灭。随后汤部相继移师耳县以扎等地区组织阵地防御,给 当时已增兵反击的板垣师团以很大杀伤,但汤部也遭很大伤亡”。 冈村宁次不仅从上述战斗中了解到汤恩伯的性格,还曾经同汤恩伯进行面对面 的较量。冈村宁次说:“我和汤恩伯曾四次作为敌我双方司令官进行了较量,战后 结为莫逆之交。汤将军在东京病逝时,我为治丧委员会副委员长,为之安排了隆重 的葬礼。”襄东战役中,汤恩伯把所属部队部署在随枣公路两侧,并构筑了队形阵 地,他希望诱敌深入到预定阵地,再一举歼灭。谁知他计划不周,作战意图被日军 识破,冈村宁次决定围歼汤恩伯的部队,并将其部署作了调整。 日军第3 师团派出右翼梯队,沿信阳、西新集、湖阳镇大道前进,先攻占桐柏 城,再西进至唐河沿岸一线,截断汤恩伯军队的迟路。 日军第13 师团和第3 师团主力在随县、枣阳大道的右侧山地对汤恩伯的部队 发起正面进攻。 日军骑兵第4 旅团所属第26 联队向白河沿岸的新野方向突进,第3 师团右翼 梯队的外翼构成第2 层包围。 5 月6 日,冈村宁次命令各部日军按计划出动。 5 月10 日,日军第3 师团的右翼梯队占领桐柏城,第16 师团进抵张家集、 双沟镇,骑兵第26 联队占领新野。这时候,冈村宁次满以为将汤恩伯的部队层层 包围,谁知汤恩佰已于5 月8 日命令部队撤退至唐河城。 冈村宁次马上命令各路日军向唐河城聚拢。 按照常理,两军短兵相接,必然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可是,襄东战场上 却出现了战争史上少有的情况。 先看国民党军队方面。 5 月10 日10 时,国民党最高统帅部电令第5 战区: (一)已令孙连仲部(第二集团军)即以主力推进至新野、邓县,以一部逾南 阳,策应第5 战区之作战;尔后可用于老河口方面,协同汤军掩护汉中。 (二)汤集团军尔后可以南阳为后方,连系孙连仲部掩护西京公路。 (三)张自忠部尔后准备以南漳附近山地为游击根据地;孙震部(第22集团军) 尔后须用于保康方面山地,担任襄樊方面之游可是,国民党第5 战区的指挥系统已 经遭到日本侵略军的破坏,各集团军与战区指挥机关的联络几乎完全中断,国民党 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也就无法贯彻。 再看日本军队方面。 襄东会战中,冈村宁次看到各师团发起进攻以后,进展顺利,几经战斗,中央 的第3 师团前进了约200 公里,左翼第16 师团前进了约270 公里,骑兵团也前进 了300 公里,当时又摸不清楚汤恩伯的部队耍了什么花招,冈村宁次就命令各兵团 于5 月12 日左右开始返回,用8 天时间返回原出发阵地,结束会战。 冈村宁次把襄东会战看成是“一次短促果敢机动作战的典型”。 5 月15 日,冈村宁次乘座一架大型飞机从空中巡视撤退的各师团。在飞机上, 他看不到地面的兵团司令部,只能用无线电沟通第13 师团和骑兵团的联系。冈村 宁次还让人投下了一些感谢信和慰劳品。偶然,他看到了行军中的骑兵团,甚至看 到了用门板一类的东西抬着死伤者一起行进。 冈村宁次的飞机在战场上空飞行了5 个半小时,两架护航的战斗机忽前忽后。 途中,他的座机还在应山加油。 对于日军的撤退,冈村宁次有一段独白。他说: “在各个方面的这种作战,主要应该灵活运用急袭、包围等出奇制胜的谋略, 在短时间内予敌人以极大打击。而且,一旦到达作战终止线,则必须及时迅速地返 回到原战线。这种返回行动,对第一线部队来说,等于放弃已经付出相当牺牲和努 力而占领的地区。同时还会给敌人以宣传击退日军的口实。俚如不回到原来阵线, 作战面积势必扩大,对其后的譬备(作战)将会造成兵力不足。在此种作战中,必 须考虑以上各点再确定会战计划。 然而,还必须说明,如果只是反复进行此种囱己性质的小规模作战,势将拖向 持久消耗战,只要敌人继续保持抗战意志,则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冈村宁次好象要为日军撤退找些“理论根据”,但是,战后宫崎周一却毫不客 气地揭开了日军的一层内幕。 原来,冈村宁次同日军大本营方面发生了矛盾。冈村宁次认为,日军大本营的 有些做法大过份,有损他的威信,使他组织指挥这次撤退时很不痛快。 5 月14 日,冈村宁次吃完午饭,对身边人员大发雷霆。他说:“这次会战时, 大本营竟特别下达大陆命令,派遣军根据我们的计划于事后下达作战命令,这是表 明对身负军事重任的军司令官冈村的不信任。会战过后,我不能对此置之不理。” 说话间,冈村宁次满脸愤慨,甚至表示要“告退”。 他说: “军当初即已言明本次会战达到预定目标后即这回原作战地区。尽管如此,仍 以大陆命令发出同样指示,并以参谋总长名义指示返回原作战地区。似此做法,是 把应由军司令官执行的任务不去委托军司令官,而由东京一一发出指示,这说明不 需要军司令官。我从东京出发时,虽然和板垣(陆相,同期生)约好今后不提任何 不同意见,但反复出现这样问题,我只有称病告退。”冈村宁次虽然没有从侵略中 国的战场上“称病告退”,但从这段话中可以看作日本侵略军内部的矛盾,也可以 看出冈村宁次在侵略中国时的恶劣心态。 冈材宁次在回忆襄东作战时,特别提到了国民党第33 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的 部队。冈村宁次说:“在这次作战中,并列于汤恩伯部队右侧的张自忠部队,由于 受到我军主力从右侧背的猛烈袭击,几乎全军覆灭,司令官张自忠也战死,令人惋 惜”②。 其实,这位日军司令官并不完全了解张自忠这支部队的情况,说张自忠在襄东 战役中“战死”,这不符合当时的情况让我们翻开张自忠率部抗战的那一页历史。 张自忠的确参加了襄东战役。 1939 年5 月,当冈村宁次指挥日本侵略军沿襄阳至花园公路和鄂中京山至钟 祥公路分兵西进时,张自忠指挥第33 集团军在大洪山南麓和襄河两岸担任防御。 战斗紧张时,张自忠亲临前线指挥,命令第38 师第112 旅东渡汉水,在大洪山西 面截击日军;命令第29 师迂回突击,截断日本侵略军的后路。在襄东战役中,张 自忠的部队作战勇猛,给冈村宁次的部属以很大杀伤,他的部队根本不是“全军覆 灭”,张自忠也没有“战死”。 张自忠在抗日战场上充满“忠义之志、壮烈之气”,多次倾吐出以死报国的决 心。 1939 年12 月,日本侵略军再次向汉水以东、大洪山以西地区发动进攻时, 张自忠决定用奇兵打敌神经中枢的办法挫败日军,命令第132 师派出部分兵力深夜 绕道偷袭日军的总指挥部,并给参加偷袭部队下达两条指示。其中第一条是讲要完 成任务的,第二条说:你们都读过精神书,读书贵实践。 国家养兵就是为了打仗,打仗就有伤亡。人总是要死的,多活二十年少活二十 年转眼就过去了。但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国家为民族战争而死就重于泰 山,否则轻如鸿毛。 1940 年春季,日本侵略军向随县、枣阳地区进犯时,张自忠一面率部顽强抗 击,一面寄书同仁,视死如归。 5 月1 日,张自忠亲笔谕告部属。 看最近之情况,敌人或要再来碰一下钉子,只要敌来犯,兄即到河东与弟等共 同去牺牲。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它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 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致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 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年点改变。 愿与诸弟共勉之。 5 月7 日,张自忠又给副总司令冯治安留下亲笔遗嘱,决心以死报国。 其中说: 因为战区全面战事之关系,及本身之责任,均须过河与敌一拼。现已决定于今 晚往襄河东岸进发。到河东后,如能与38D 、179D(指38 师和179 师)取得连络, 即率该两部与马师,不顾一切向北进之敌死拼。设若与179D、38D 取不上连络,即 带马之三个团,奔着我们最终之目标(死)往北迈进。 无论作好作坏,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后公私均得请我弟负责。由现在起, 以后或暂别,或永别,不得而知。 以上两封信,充满了张自忠抗日救国的大无畏气概。周恩来曾誉其为充满“忠 义之志、壮烈之气”。 张自忠的确是“战死”在抗日战场上。那是1940 年5 月,比冈村宁次所说襄 东战役晚一年。 1940 年4 月,30 万日本侵略军再次向湖北省北部的随县、枣阳地区进犯。 当时,张自忠指挥的第33 集团军驻守在襄河西岸。当张自忠率领部队东渡襄 河以后,于5 月8 日在新街与日本侵略军遭遇,把这部分敌人消灭。 14 日,张自忠率领部队到方家集,正与日军作战时,张自忠猛然发现远处山 坡下有五六千敌人向南面退去。“这可能是敌师团司令部”。张自忠想。 张自忠果断率领两个团的兵力迫击日军,把这股日军斩为两段。这股日军见无 路可逃,又回过头来对方家集包围夹攻,张自忠亲自率领部队向日军冲杀。见此情 形,日本侵略军集中炮火对张自忠的部队进行压制射击。随着一声声巨响,张自忠 身旁的军官纷纷劝张自忠隐蔽,但张自忠一面嚼豆子充饥,一面指挥作战,始终不 肯后退。 这天夜里,日军停止进攻。国民党方面以为日军撤退了。命令张自忠率队追击 该敌。谁知这路敌人不但没有撤退,反而大量增兵。这时候,张自忠身旁只有两千 多人。 15 日,一万多日军分南北两路夹击张自忠部。张自忠的部队连日作战,官兵 都十分疲劳。张自忠严令第38 师和第180 师前来增援,然而第38 师远在40 里 以外,第180 师又与日军激战之中。根本无法及时支援。第5 战区只好命令张自忠 率部撤退。 16 日拂晓,张自忠率领部队进至宜城大洪山山区罐子口时,日本侵略军从两 侧山头对其猛烈炮击。张自忠被迫退至南瓜店,南瓜店在日军的猛烈炮火轰击下变 成一片火海,张自忠依然在疾呼督战。中午,张自忠的左臂负伤,部队也伤亡惨重, 但他坚持把自己的卫队调去增援。 不一会,张自忠的腰部被机枪子弹击中,身上又中了5 弹。当敌人围上来时, 他还卧在地上浴血奋战。突然,一名日本兵冲过来,用刺刀向张自忠刺去,身中7 弹的张自忠顺势抓住刺来的枪,站起来,谁知又被另一名日本兵猛刺一刀。 张自忠壮烈殉国。 随张自忠作战的全体官兵也在十里长山伤亡殆尽。 5 月下旬,全国各地都举行了追悼和公祭张自忠的仪式。毛泽东也赠词: “尽忠报国”;周恩来题写:“为国捐躯”;朱德书挽:“取义成仁”。 这不是冈村宁次所说的那种“战死”。 襄东战役期间,冈村宁次接待了不少来自日本的政界、财界人士,双方交谈的 敏感点自然是战争问题。 1939 年5 月12 日,进攻襄东地区的日本侵略军刚刚开始撤退,前企画院总 裁优正雄氏来见冈村宁次。此人满怀忧国之情,他对冈村宁次说:旧腊御前会议前, 平沼男爵同我商量,在御前会议上是否要把有足够的物资支持长期战争的问题提出 来。为这件事,内阁有关五大臣还专门商量如何回答,池田藏相认为不能保证长期 的物资供应,但在御前会议上不能这么说,只说与英国缔结友好关系以保持长期的 物资供应。这行得通吗? 冈村宁次想了想,说:帝国只要在大陆发展,就不可避免地要和英国在中国的 势力发生冲突。但是,根据日本的实力,现在应暂时忍耐,与英勇保持适当联系, 设法迅速解决中日事变。但就华中而言,我方应以比过去具有更优越的地位为条件 来与英国商榷。否则,日军官兵白白牺牲,我们处于第一线的人也不能悦服。 泷正雄氏讲到。日本政府发表的近卫声明,主要是策应汪精卫的工作。 冈村宁次认为,汪精卫的工作只不过是玩弄小技,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但是, 他不便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在讲到日本的物资动员计划时,泷正雄氏不很乐观,他讲到,去年日军海军和 陆军之间意见不一致。有一次开会,陆军的横山少将内心不满而忿然离去,只是由 于池田藏相的调解,双方才在酒席宴上举杯恳谈。但这种和解也很有限,今年以来, 双方又处于无法解决的对立状态。 冈村宁次认为,日军侵略中国的战争旷日持久,关东军在中国东北已很难收拾, 进而又侵占庞大的华北、华中和华南地区,这的确是一个极大的难题,物资动员方 面肯定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时,日军的侵略野心日益扩张,许多人又开始鼓吹南进论。冈材于次说: “我相对地反对南进论,仍然站在北守论的一方。在不能确保本国后院——日本海 和平的情况下,就去遥远的南方修建别墅,乃是本末倒置”。 从1939 年5 月17 日以后的一个月里,陆续有日本的小学校长慰问团到前线 慰问。冈村宁次在接见这些代表团时,陆续发表了一些讲话,反映了冈村宁次经历 侵华战争的一些情况,冈村宁次曾把这些讲话称为“先前对‘战场上反映的国民精 神’的论点。现摘录其中几段。 “内地传说,我军官兵在战场上临死之际,都高呼天皇陛下万岁、日本帝国万 岁。但实际上在战场没有喊日本帝国万岁的,只喊天皇陛下万岁。 平时,内地认为此两者几乎是一回事,但在战场上只限于前者。”“我官兵在 进行总攻前夕,给家乡的父兄、恩师写信。 如果问他们这时想些什么?他们的回答几乎都是,只想着母亲、家庭和家乡的 事情。从家乡出发时受到盛大欢送的情景,始终萦回在他们的头脑中。这就是为了 家乡,为了家庭名声,使他们怀有不能做出卑怯举动的心情。 人在临终之际,浮上眼帘的是自己的母亲。”“一旦投身于激烈战斗的泼涡中, 此时,没有了家乡也没有了家庭。 士兵仰视着军官,军官注意着士兵,只是忘我地进行战斗。临死之际,高呼着 自己最亲近的人物的代表天皇陛下万岁而死。也有率直地静静叫着‘妈妈’而死的。” “缺乏公共道德,虽说是日本人由来已久的通病,但现在越来越为严重,这种情况, 不乏实例。”“驻在汉口北方长轩岭村的某部队,听说家乡慰问演剧困要到来的消 息,大为喜悦。但偏巧敌军来攻,部队出动将敌人击退,有四名士兵战死,当携带 战死者遗体返回时,正逢慰问团到达。部队长叙述了以上情况,本想谢绝慰问团演 剧,但一会儿改变了想法,把战死者遗体摆行,好象他们还活着一样说:‘你们早 就盼望慰问团的到来了,所以还是演出吧。’就在事前预备好的简略的临时舞台上 进行了演出。当慰问困来访问我时,流着眼泪报告说:‘我们虽然演出了多少年, 但在尸休面前演出还是第一遭。’”“根据我在战场的体验,我希望与其发扬国民 精神的优点,莫如从教育上重视矫正其缺点”。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