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九三一年五月下旬。红四军发展到四个师十二个团,共二万余人。战争年代 战斗不断,部队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连、排干部减员很大。鄂豫皖军委为加 强部队基层干部储备,决定由彭杨干部学校举办一期基层军事干部培训班,共三个 区队。一区队为连干部。学员由优秀的排长、副排长组成,编为三个分队,每队10 人,共三十人。二区队为排干队,学员由优秀的班长、副班长组成,编为六个分队, 每队10人、共六十人。三区队为参谋队,学员由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优秀士兵、班 长组成,编为一个分队,共20人。红四军十师手枪队四班长喻安良,做为优秀班长、 预提干部被选调入学,并担任二区队三分队分队长。 五月二十五日,彭杨干部学校基层军事干部培训班,在新集东南的一个寂静山 村开学。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军委主席张国涛,对本期培训班非常重视,亲自参 加开学典礼,并发表重要讲话。张主席从基层军事干部的重要地位及作用、强化基 层军事干部军政素质提高的重要性及紧迫性、培训工作的内容及要求、战斗作风及 革命纪律的养成和当前鄂豫皖苏区政治、军事、经济形势等五个方面,做了明确指 示。张主席的讲话,条理清晰,口若悬河,激情浩荡,魅力惊人。学员大多第一次 见到张主席,无不为他充满激情的演讲折服。喻安良也不例外,不但佩服,甚至有 些崇拜。张主席讲完话,在学员热烈掌声中退场,带领部队东进商南皖西作战。 紧张的训练开始。喻安良所在的二区队,第一阶段训练科目是;战术、射击、 队列。 战术的教材,是苏军步兵战斗条令。侧重单兵与连排战术动作。进攻,以战斗 组织、冲击队形为主。防御,以防御阵地构筑,障碍与雷场设置及火力配置为重。 此外,对连排行军、宿营常识、山地作战的战术动作特点,也进行学习与探讨。战 术训练是第一阶段重点,由从苏联军事学院毕业回国的李特任教官。李特脾气火暴, 教学呆板教条,但一丝不苟,学员稍有差错,非打即骂,决不手软。 射击的教材,是黄埔军校自编的射击教程。侧重手枪、步枪、轻机枪、重机枪 四类武器分解结合,战斗性能了解,卧、跪、立三种姿势正确规范的射击动作,及 对移动目标、夜间射击实弹打靶考核。同时,了解掌握制作使用炸药包的一般常识。 射击教官由几位黄埔生军官担任。 队列训练的教材,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步兵操典。从“立起”开始,直至“队形 方向转换”。同时,对拼刺的突刺、防反刺和打击刺及少林九路刀法、日本刀术、 勤练不辍。教官由在日本士官学校留学的被俘蒋军军官担任。这种融贯中西,土洋 结合的训练方式,颇有特色。 喻安良学习认真,当分队长也很负责,没想到却挨了教官李特的批评。一天上 午,李教官授课,科目是《防御战斗中的步兵排》。讲到防御阵地设置时,他挥舞 教鞭,摇头晃脑地说:“步兵排防御正面为300 米,在防御阵地前250 米,布设防 坦克与防步兵雷场。在防御阵地前150 米,铺设两列桩铁丝网及障碍。防御阵地的 纵深是…”李特一低头,发现坐在前排的喻安良,双手扶膝,腰板笔直,坐姿端正, 瞪着大眼,听得入神,铅笔放在笔记本上,却一个字没写。李特不禁大怒,用教鞭 指着喻安良,训斥道:“张主席为了让你们好好学习,亲自安排武汉地下党同志, 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你们弄来铅笔和笔记本。你一个字不写,一句话不记,对得起 党,对得起张主席吗?”喻安良马上起立,大声说:“报告李教官,你讲的我全记 住了。”李特一听,火气更大,说:“你背给我听听,背错一条我枪毙你!”喻安 良老老实实,准确流利地复述了李教官讲课内容。李特听完点点头,表示满意,脸 色好了些,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作笔记?”喻安良回答道:“报告李教官,我不 会写字。”李特一愣,问道:“不会写字?没上过学吗?”喻安良迟疑一下,说: “我没上过学。”喻安良没上过学是假,不愿意上学是真。他五伯喻成智就是私塾 先生。喻安良生性顽皮,好动不好静,看见书和笔头就大。跟五伯学了一年,三天 打鱼两天晒网混了一年,没正经读几天书,被父亲暴打一顿,回家种田磨豆腐,终 生不再摸书和笔。李特听喻安良说完,也没办法,但总得惩罚他一下,说:“吃完 中午饭,二区队搞步兵排防御战斗训练,由你当排长,训练搞不好,照样枪毙!” 喻安良立正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二区队六十人在喻安良带领下,选好防御阵地,开始分配任务。喻安良让四十 人,挖二百米战壕。十人到村里找麻绳、马槽子、树桩子,拉铁丝网、设障碍。十 人到河沟里,搬盘子大的圆石,充作防坦克地雷,到村里搬砖头,充作防步兵地雷。 在防御阵地两翼,各挖两个轻机枪掩体。在防御阵地后三十米处的高坡上,挖一个 重机枪掩体。在重机枪掩体后二十米处的高地反斜面,用白灰画一个大圆圈,表示 预备队藏身集结地。两个多小时,步兵排防御阵地设置完毕,喻安良派一个学员回 去,请李特教官检查。 李特到阵地一看,就发现战壕长度不够,问喻安良:“你排防御正面多少米?” 喻安良说:“报告李教官,我排防御正面为200 米。”李特大怒,骂道:“混蛋, 讲课时我告诉过你们,步兵排防御正面为300 米,你为什么减了100 米?”喻安良 回答:“苏联红军有飞机、大炮、坦克,我们根本没法比。我们一个排只有四十多 人,有一挺轻机枪就不错了,基本靠步枪、手榴弹、大刀片作战。还要保留一个班 的预备队,在一线打仗不到30人,200 米能守住,就算烧高香了,我们过去打防御 仗,一个步兵排也就守100 多米。”李特听喻安良说完,低头想想,确是实情,就 没说什么。走向轻机枪掩体,问道:“你说排里只有一挺轻机枪,你挖四个射击掩 体干什么?”喻安良说:“敌人炮火很猛,机枪是火炮打击的重点,多挖几个,便 于机枪转移阵地。”李特点点头,表示满意。一指后方的重机枪掩体,问道:“这 个掩体干什么用?”喻安良说:“如果上级能加强火力,配属一挺重机枪,就用这 个掩体。从高处往下打,超越射击,伤不着自己人。”李特笑了,说:“不错、不 错,你还知道‘超越射击’,不简单。”说完,又绕到山后,看看预备队集结地, 说;“位置选的不错,要挖两条进入主阵地的通道。”喻安良答道“马上挖”。李 特又走向阵地前沿,看了麻绳作的铁丝网,石头砖头作的地雷,大加赞赏,表扬说 :“就地取材,形象教学,这个办法值得提倡。今天训练到此结束,队伍带回。” 说完,独自走回驻地。学员们见李教官走了,一通大笑,躺在地上,打滚撒欢。有 个学员问喻安良:“分队长,雷场和铁丝网,打仗时有用吗?”喻安良阴沉着脸, 瞪他一眼,小声说:“有个屁用,上哪找去。”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抽起烟来。 喻安良真说准了,此后,打了二十多年仗,只在山东抗战时,组织地方部队、民兵 , 埋过几次土地雷,铁丝网却从来没用过。破铁丝网障碍,倒是经常干。 一个月过去了,喻安良在教导队按部就班,努力学习。加之张主席特殊关照, 教导队伙食特别好,有鱼有肉,每人还发一块银元。休息时,偷着约几位老乡战友, 买点酒喝,日子过的愉快。可是红四军在豫东南和皖西作战,却极为不顺。第二次 反围剿胜利后,红四军军、师首长曾中生、余笃三、许继慎等,向军委主席张国焘 建议,根据地粮食奇缺,红四军主力应南下蕲春、黄梅、广济富庶地区,获取给养, 扩大红军和根据地。可是省委书记沈泽民则极力主张兵出商南、皖西。沈泽民从苏 联回国,书生气十足,马列主义学了不少,军事上却一窍不通,且性格固执,听不 得不同意见,双方吵得很凶。张国焘对沈泽民和陈昌浩极为倚重,当然支持他的意 见。红四军在商南、皖西转了个把月,因敌军和民团搞坚壁清野,逼迫老百姓进山 逃难,红四军一无所获,只得退回鄂豫边苏区。七月上旬,鄂豫皖军委在商城西南 余家集举行会议,张国焘主席决定,红四军主力南下,攻克英山后,出潜山、太湖, 相机占领安庆,威胁南京,支持中央红军第三次反围剿作战。七月中旬,张国焘任 命十三师师长徐向前任红四军军长,刘士奇任政治部主任,原军长旷继勋降为十三 师师长。这个决定深得人心,旷继勋军长指挥能力太弱,打仗败多胜少,红四军高 级将领对其颇有非议。随后,红四军由新任军长徐向前、政委曾中生率领十、十一、 十二师五个团南下作战,十三师留皖西活动。八月一日,红四军南下作战部队攻占 英山,歼敌五十七师一个团,共1800人。此时,红四军军、师首长一致认为,出潜 山、太湖,夺取安庆,直逼南京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200 多公里征程,敌军 兵力雄厚,红四军所到之处均为白区,一无党组织帮助,二无人民群众支持,劳师 远征,孤军奋战,绝对死路一条。决定改变作战计划,继续南下,攻占蕲、黄、广 地区,并上报鄂豫皖军委。红四军留十二师一个团守英山,主力四个团于八月八日 攻占苏水,十二日攻克罗田,十九日攻占蕲春县城,全歼敌新编第八旅,俘敌旅长 王元宗以下1600人。随即,进攻广济,威逼武穴、黄梅。九月一日在洗马畈地区, 又歼敌援军武汉警卫旅、四十一师121 旅和四十八师142 旅共四个团。红四军主力 南下作战一个月,攻克县城四座,歼敌七个团,毙俘敌8000余人,缴枪4000余支, 迫击炮28门,扩红800 人。获缴黄金二十余斤,白银1800斤,大洋七万块及大量给 养物资。并恢复扩大了英山、罗田、蕲春、太湖之间的苏区。 张国焘得知红四军违背他的决定,擅自更改作战计划,万分恼火。他命令红四 军南下部队,立即撤离新建苏区,火速返回鄂豫皖苏区整顿待命。迫不得已,红四 军南下部队于九月四日,撤至鸡鸣河休整。红四军几乎所有军、师将领对张国焘主 席的决定,均持反对态度。主张联名上书中共中央、中共鄂豫皖分局及军委,申述 南下蕲、黄、广的理由。会议中,只有十二师政治部主任吴焕先同志表示反对,认 为公开对抗分局及军委决定,从组织原则上讲是不妥的。他的意见,在群情激愤的 场面下,显得苍白无力,没人重视。结果,一封联名申述信,成了红四军对抗反对 中共鄂豫皖分局及军委的罪证,被张国焘抓住把柄。他严令南下部队继续北撤,无 奈,红四军于九月十三日,又撤至皖西麻埠。当日,陈昌浩带多名警卫人员,赶到 麻埠红四军军部。召开军、师高级干部会议,宣布中共鄂豫皖分局决定:撤销红四 军政委曾中生的职务,由他本人接任红四军政委。随即以“通敌罪”逮捕十二师师 长许继慎,十一师师长周维炯,部队撤至豫东南光山县白雀园。一场血雨腥风般的 肃反运动,骤然爆发,红四军全体将士,几乎无人幸免,个个受审。 八月十二日下午,喻安良正在队列训练,值班员突然吹响集合哨,校长蔡申熙 宣布:“全体学员明早返回学校。”回到驻地,大家忙着收拾行装。晚饭后,喻安 良发现,一些教官神色紧张,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小声议论什么。第二天,全队回 到鄂豫皖苏区首府——新集。午饭后,喻安良请假上街理发。新集是黄安县最北侧 的重镇(今为河南新县),与河南光山县接界。往日店铺林立,行人比肩接踵,热 闹非凡。加之,鄂豫皖苏区党政军首脑机关均设在此地,街上身穿灰布军装,头戴 大八角帽的红军指战员很多。今天行人明显减少,红军战士一个不见,街面十分冷 清。喻安良觉得奇怪,忽听身后有人喊他,转身一看,是军委政治保卫局干事黄骅。 黄骅与喻安良年龄相仿,性格相近,又是黄安老乡,平时接触不多,属一见如故的 知心朋友。喻安良与黄骅寒暄几句,问道:“老黄,你是大机关的人,消息灵通, 最近出什么事了?”黄骅四下瞅瞅,见没熟人,把喻安良拉到一旁,悄声说道: “出大事了,红四军内部有‘AB团’、‘第三党’,要投敌叛变。”喻安良吓了一 跳,忙问:“什么是‘AB’团,‘第三党’?”黄骅摇摇头说:“我一个小干事, 真搞不清什么是‘AB团’和‘第三党’,反正都是坏蛋。保卫局已经抓了几个人, 都是团级干部。”喻安良忙问;“谁被抓了?”黄骅又四下看看,小声说:“有一 个人你认识,28团团长潘皈佛!”“潘团长是坏蛋?”喻安良惊叫一声,黄骅一把 捂住喻安良的嘴,紧张地说:“你喊什么,不要命了,你赶快回学校,没事老实呆 着,什么也别说别问别打听,更不能喝酒。”说完快步离去。 一个星期后,彭杨干部学校的寂静,终被打破。保卫局带走一名黄埔毕业生教 官。三天后,又有五、六名教官被抓。一时,校内人人惶恐不安,个个不知所措。 喻安良开始也有点紧张,后来一想,自己是个兵头将尾的班长,除了打仗,别的没 干,管它什么“AB团”、“第三党”、“托派”,与我有屁关系?该吃饭就吃,该 喝酒照喝。又过了二十多天,教官抓的没剩几个,学校陷入瘫痪。九月中旬,全校 迁至白雀园,开始肃反甄别。喻安良见到南下作战归来的红十师战友,才知道红四 军四个师,多数师团首长被抓,一大批基层干部战士,也被隔离审查。此时,喻安 良才明白,肃反不会轻易收场。 部队集中白雀园后,肃反范围扩大。凡是从白军过来的人,家庭出身不好的人, 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和平时有违反纪律的人,统统关起来审查。随着肃反深入,人 人坦白,相互揭发,严刑逼供,上挂下联,两千多名红军指战员及一批地方干部, 被捕受审。九月十八日,喻安良随同教导队百名学员,被先后带到保卫局接受审查。 由于这批学员身份特殊,都是准备提拔的后备干部,审查更加严格,规格也随之提 高。提审喻安良的,居然是军委政治保卫局局长周纯全①及两名保卫局工作人员, 其中就有黄骅。周纯全局长坐在桌后,两名工作人员在他身后记录。喻安良被带进 来,由于早有思想准备,并想好对策,他神色坦然,胸有成竹地坐在周局长对面。 黄骅坐在周局长身后,微微向喻安良摇头,示意喻安良什么也别说,什么都别承认。 喻安良头一偏,装作没看见,急的黄骅暗暗叫苦。周纯全局长冷冷地说:“说说你 的姓名,年龄、家庭出身、参军入党时间。”喻安良回答:“报告首长,我叫喻安 良,今年二十一岁,家里很穷,但能吃上饭,顶多算个中农。我二九年参加赤卫队, 三0 年七月参加红军,是红十师手枪队四班长,现任教导队二区队三分队分队长。” 周纯全局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老实交待,什么时候、什么人介绍你加 入的‘第三党’!”喻安良又歪歪头,故作呆状,傻呼呼地说:“我只知道有两个 党,一个共产党,一个国民党。‘第三党’是干啥的?如果它跟国民党一伙,娘卖 B ,老子拿大刀砍了它。如果它跟咱们共产党一伙,专打蒋介石和地主老财,我现 在加入‘第三党’行不行?首长算我的介绍人。”喻安良一席话,逗的满屋人笑叉 了气。周纯全局长哭笑不得,问道:“你上过学吗?”喻安良挠挠头,作出一副不 好意思的样子,小声说:“报告首长,我一天学也没上过,一个字也不会写,在教 导队挨过李特教官骂。首长,我觉得李教官也不对,读书写字有什么好?,我一个 字不认识,照样打胜仗。蒋介石又上学又留学,结果越学越坏。”周纯全局长沉思 不语,觉得喻安良纯朴率真的言语中,还含有点哲理。一挥手,不耐烦地说:“喻 安良,你审查通过了,回十师手枪队听候分配。” 喻安良糊里糊涂受审,又糊里糊涂通过,总算逃过一劫。不久,噩耗传来。喻 安良的大哥,乡苏维埃主席、赤卫队队长、二八年入党的喻安世同志,被诬陷为 “第三党”成员惨遭杀害,年仅三十岁。 北撤白雀园后,红四军军长徐向前心情一直不佳。一大批战友部下被抓,身边 的几个警卫员、勤务兵,也被关起来。身为一军之长,想管没权管,想说又没处说, 坐在屋里生闷气。政治保卫局周纯全局长走进来,说:“徐军长,根据保卫局掌握 的情况,你的几个警卫员都有严重问题。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经张国焘主席、陈昌 浩政委批准,重新为你选调一批警卫人员,你有什么意见?”徐向前没好气地说: “我的警卫员都是苦孩子,能吃苦,不怕死,个个打仗很勇敢,小小年纪能有什么 问题?”周纯全说:“目前斗争非常复杂,敌人诡计多端,无孔不入。你是鄂豫皖 红军最高指挥员,身挑重担,我必须慎之又慎。”徐向前无可奈何地说:“按保卫 局的意见办吧,人员你们定。如果有可能,把十师手枪队四班长喻安良调来当警卫 员,如果他也有问题,就算了。”周纯全笑着说:“喻安良没问题,是我亲自审查 的。” 周纯全局长找喻安良谈话,调他作徐向前军长的警卫员。喻安良对徐向前军长 非常敬重,但并不愿意当警卫员。一是自己除了打仗,别的不会干,没文化,不爱 说话,不会伺候人,脾气又不好,怎么能作好警卫工作?二是当警卫员整天跟着首 长转,挎枪骑马,看似很神气,其实没出息,不如在基层当干部,有仗打,提拔快。 无奈非常时期,哪敢抗命,只能从令。 两天后,徐向前军长见到喻安良,笑着说:“听说你不愿意当我的警卫员,想 留在手枪队当排长。我现在成了光杆司令,身边一个人没有,帮帮我,先干两年, 在机关学点东西,想下部队打仗还不容易?”喻安良不好意思地说:“军长,我一 定安心工作,完成好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白雀园肃反愈演愈烈,但徐向前军长仍率红四军不停地出击作战。十月三日, 红四军在豫东南潢川仁和集,向守敌十二师发起攻击。喻安良与三个刚刚调来的警 卫员,跟着军长在前线指挥作战。红四军大部分师团首长不在位,但丝毫未影响部 队的战斗力,仅用三个小时,攻进仁和集,歼敌十二师两个团,缴抢1100支。喻安 良见仁和集战斗大获全胜,心里有个疑团,不得其解。实在憋不住,晚饭后,趁着 没人,悄悄问徐向前:“军长,我一直不明白,这么多红四军指战员被捕被杀,怎 么没有一个人逃跑?仗还越打越漂亮,部队越打越多?”徐向前军长看着喻安良, 痛苦地说:“鄂豫皖的共产党,都是好党员。鄂豫皖的红军,都是好战士。鄂豫皖 的人民,都是好百姓啊!”言毕,泪如雨下。 白雀园肃反到十月底,总算结束。在长达三个月的肃反中,鄂豫皖苏区早期领 导人和团以上干部:鄂豫皖中央分局委员舒传贤、鄂豫皖军委副主席郑行瑞、政治 部主任王培吾,原鄂豫边特委书记徐人朋、革委会主席曹学楷、鄂豫皖苏维埃文化 委员会主席陈定侯、原红一军政委曹大骏、政治部副主任薛卓汉、红四军政治部党 委书记胡明政、组织部长禄禹原、红十师副师长程绍山、政治部主任关叔衣、28团 团长潘皈佛、副团长丁超、政委罗炳刚、29团团长查子清、政委李侯石、红十一师 师长周维炯、32团政委江子英、33团团长黄刚、政委袁皋甫、红十二师师长许继慎、 副师长肖方、政委李桂荣、庞永俊、34团政委吴荆赤、36团政委王天明、38团政委 任难、独立旅旅长廖业旗、独一师师长徐百川,六安赤卫军司令毛正初、皖西军分 会主席姜镜堂等六十余人被逮捕杀害。2500多名营以下红军指战员,蒙冤遇难。有 多少地方干部被害,至今也没有准确数字。以至黄安县五区的干部群众,贴出标语, 喊出口号,要打倒帝国主义的刽子手--- 张国焘。 白雀园肃反的血雨腥风,令大别山为之愤怒咆啸,倒水河为之流泪喊冤。秋雨 潇潇,难洗冤魂泪,西风烈烈,悲鸣不平声。未战死疆场,却倒在自己人枪口之下 的红四军英烈们,至死也不瞑目! 白雀园肃反冤案的制造者,首推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军委主席张国涛。陈昌 浩、沈泽民扮演了不光彩的帮凶角色。白雀园肃反后,张国涛在鄂豫皖苏区一言九 鼎,大权独握的地位,再无人撼动。 注释: 周纯全,1905年生,湖北红安县人,一九二三年参加革命,一九二六年入党, 参加黄麻起义。中共鄂东特委常委,安南办事处主任,中共鄂豫皖分局常委,政治 保卫局局长,红十师政委,红四军政委,红四方面军政治部副主任,中共川陕省委 书记。1935年8 月任中央政治局委员,红四方面军政治部主任,红三十一军政委。 一九五五年,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武装力量监察部第一副部长,被授予上将军衔。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