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各殖民地不满情绪与日俱增 华盛顿婚后有三个月时间和新娘一起住在白屋。在他住在白屋期间,他到威廉 斯堡去就任市民院议员。市民院经过投票决定以盛大仪式欢迎他到职。于是,他一 就座,议长鲁宾逊先生,就出于深厚的私人友谊,慷慨陈词,代表这个殖民地向他 致谢,感谢他为保卫家乡效劳,建立了卓越的战功。 华盛顿起立致答词时,面红耳赤,身体颤抖,嘴里讲不出一句话来。议长笑着 说:“请坐下,华盛顿先生。您的谦虚可以与您的英勇媲美,而这是我的全部语言 所无法形容的。” 华盛顿第一次参加政治生活的情况就是这样。在以后的政治生活中,他也像在 他的军事生涯中一样,表现出他的英明、忠诚。勇敢和大度。在市民院开会期间, 他经常参加市民院会议。会议闭幕以后,他就领着新娘到他喜爱的寓所弗农山庄去 居住。 华盛顿夫人的第一个丈夫卡斯蒂斯先生留下大宗地产和四万五千英镑的现款。 三分之一归他的遗孀。三分之二由他的两个子女(一个六岁的男孩和一个四岁的女 孩)继承,平均分配,根据议会的一项法令,这两个孩子所依法继承的财产由华盛 顿代管。他极其忠实而精心地完成了委托给他的这项神圣而复杂的任务,不只是他 们的监护人,更像他们的生身父亲。 华盛顿本来就有一大笔财产,结婚后又增添了十万美元以上的财产,因此,完 全能过一种富裕豪华的生活。他同费尔法克斯一家的密切关系以及他和英国高级军 官的来往,或许都对他的生活方式产生了影响。他有一辆由身穿号衣的黑人车夫驾 御的四轮马车,供华盛顿夫人和她的女宾使用。他自己总是骑马。他的马厩里,马 匹成群。马厩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的马都是第一流的良种马。 在当时,弗吉尼亚的一个大庄园就是一个小小的帝国。宅邸就是政府官邸,还 有许多附属建筑物,如厨房,熏肉房,各种作坊和马厩、牛棚等。在这所宅邸里, 种植园主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管家是他的首相和参谋长。他有大批黑人奴仆 来从事家务劳动,还有大批黑人来种植烟草、玉米及其他作物,或从事其他户外劳 动。他们的住所和宅邸是分开的,另外形成一个村庄,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小屋,屋 前屋后都是小菜园子和鸡鸭成群家禽场,还有成群的小黑孩在阳光下嬉戏。其次, 还有巨大的木屋,用以加工烟草——烟草是主要作物,也最能赚钱;此外,还有磨 小麦和玉米的磨坊。大片的田地都种上小麦和玉米,以供全家和黑人食用。 奴隶中间有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匠人:裁缝,鞋匠,木匠,铁匠,修造车轮的匠 人等等,因此,一个庄园自己就可以生产出日常使用的一切用品。至于时髦精致的 用品,奢侈品和贵重衣着,那都是从伦敦进口的,因为各大河流上,尤其是波托马 克河畔的种植园主,都直接同英国进行贸易。他们的烟草都由他们自己的黑人奴隶 包装,印上他们自己的商标,装到专门前来运货的船上,运给利物浦或布里斯托尔 的某一个代理人。然后,由种植园主和代理人结账。 弗吉尼亚种植园主们都喜欢过分地依靠他们的管家去经营他的庄园,认为亲自 经营管理有失身份。华盛顿在农村事务中也像军事生活中一样有条有理,积极主动, 精明审慎。他像商人一样精确地建立起自己的账目,亲自过账,结账。我们研究过 他的账簿,日记本和书信备查簿。他的日记本中记载着每天的事务;他的书信备查 簿中有每批烟草的报单以及他和伦敦代理商的来往信件。这些都足以证明他有办事 认真的商人习惯。 他的庄园的产品也以质量和数量可靠闻名。据说,凡是印有弗农山庄乔治。华 盛顿印记的面粉桶在西印度群岛各港口,都是免验放行的。 他对待黑人很和气,很关心他们的福利,尤其爱护生了病的黑人,但是他决不 允许偷赖,而且要求忠实完成分配给他们的一切任务。他眼光敏锐,一眼就看出每 个人的能力。他的日记本中有一篇日记提供了这方面的一个奇怪例证。有一回,有 四个黑人木匠在砍伐树木,修整木材。看了看两个清晨之间完成的工作量,他觉得 黑人在干活的时候磨了洋工。他一声不响地坐了下来,计算他们完成各种作业的时 间,看看他们准备横锯和其它工具需要多长时间,清除伐下的树木上的树枝需要多 少时间,砍树锯树需要多少时间,考虑和互相商量花了多长时间,最后,在他观看 时间内又完成多少工作。根据这种情况,他计算出他们从容不迫地干活时一天可以 完成多少工作。 还有一回,他在两天之内各用了一部分时间和铁匠彼得一起干活,按照他自己 设计的新式样制造一把犁。在失败两三次以后,他把犁造好了。然后,他又像通常 那样精明地套上两匹拉车的马来犁地,在长着很厚的草皮的地面上试验他的新发明, 一点也不怕他的马受伤。 华盛顿喜欢打猎。在狩猎季节,他常常一早就骑马出去,到庄园内有人干活的 偏僻地方去视察。他们常常在某个庄园举行狩猎宴会。据说,在这种欢乐的宴会上, 华盛顿总是纵情玩乐。 他和华盛顿夫人偶尔也到当时的马里兰省政府所在地安纳波利斯去,参加议会 开会期间的欢庆活动。当时,省政府所在地的社交界始终只限于上层人物和豪门贵 族,圈子比现今的共和国时代要小,因为这里的上流社会在某种意义上只是英国贵 族阶层的前哨。这里的全部官职高、俸禄厚的肥缺都由英国贵族的年纪小一点的儿 子和高傲的穷亲戚霸占了。在议会开会期间,宴会和舞会很多,偶尔还有戏剧演出。 华盛顿始终十分喜欢看戏,不过他从来没有机会充分享受这种娱乐。他也不是不喜 欢跳舞。有些可敬的老太太——她们当年都是美人——自豪地谈起,她们当年和他 一块跳过舞,不过,她们又说,他总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严肃的舞伴。 在这种农村事务、农村娱乐和社交活动轮番交替的生活中,华盛顿度过了好几 年安宁的时光。这是他一生中宁静愉快的时期。由于他名扬海内,不少人前来弗农 山庄拜访他。他早年的一些战友偶尔也来作客。靠了他结交的朋友和各种关系,他 和各地不少知名人士保持联系。他们都肯定会受到他的热诚的、但又是简单朴素的 接待。他结婚以后,没有子女,但是他像亲父亲一样地关心和爱护华盛顿夫人的子 女,对培养他们的良好思想和品行十分注意。不过,他决不让家庭事务和社交娱乐 妨碍他的公务活动。他天性喜爱活动,按照习惯,又是一个有名的办事极其认真的 人。他担任了县法院的法官和市民院议员,要花很多时间和心思处理公务,常常不 能回家,因为不管交给他什么任务,他都肯定要一丝不苟地认真完成。 这时,政局开始发生变化。虽然他没有任何政治野心或打算,由于政局的变化, 他还是注定要逐渐离开他的平静的家园和个人的活动,投身到比他以前从事过的任 何活动都要更加宏伟、更加广阔的活动领域中去。 英国在美洲争霸的战争,虽然取得了胜利,却在英国各殖民地引起不满。华盛 顿是最先觉察到战争的苦果的人士之一。英国商人早已大喊大叫地抱怨说,由于在 战争期间的紧急情况下发行的殖民地纸币贬值,他们受到了很大损失;他们还就这 个问题向英国商务部提出备忘录。和约一缔结,商务部就发布一项命令,宣布各殖 民地议会发行的纸币今后在偿付债务时不再是债主必须接受的合法货币。华盛顿认 为“商人们鼓动的这一风波”特别不合时宜。他表示担。这项命令“会在各地引起 燎原的大火”。 我们不打算在这部个人的传记中,广泛叙述整个历史过程,只准备谈一谈逐渐 燃起华盛顿十分担心的那场大火的种种环境和事件。 各殖民地渴望宗主国把它们视为亲生子女。宗主国却把它们视为前房的子女。 博克就说过,英国对殖民地的政策从一开始就纯粹是出于商业动机,而它的商业政 策则完全是限制政策。“这是一种垄断制度”。 英国的各种航海法规定,各殖民地的港口不得对外国船只开放;各殖民地的货 物只到隶属于英王的各国;各殖民地从欧洲购买货物时,只能从英国输人,而且只 能用英国船运输;各殖民地之间的贸易也要交纳关税。各殖民地的制成品,如果有 碍于宗主国制成品的推销,则完全禁止生产,或者要受到令人难以容忍的限制。 载有这些禁令和限制的英国议会的各项法令过去一再引起各殖民地,尤其是新 英格兰各殖民地的强烈不满和反对。新英格兰各殖民地的利益主要是商业利益,共 和精神在这些殖民地中占有统治地位。在詹姆斯一世“在位期间,人们对王权和民 权问题展开过激烈争论。这些殖民地都是在那个时期建立起来的。 一六二零年创建普利茅斯殖民地的移民们——他们自称为朝圣者——当初还在 英国居住的时候,就对王室和国教的所谓压迫深为不满。他们到美洲荒野上来就是 为了寻找言论自由的环境;他们带来了独立和自治的精神。在查理一世在位时期相 继前来的移民也具有同样的精神。新英格兰人民的性格就这样巩固下来。 别的殖民地是在不同情况下建立起来的,因此可能倾向于君主制政府,愿意默 默同意它的勒索;但是,共和精神在新英格兰空前活跃,时刻守护着天然的、“宪 章授予的权利”,随时都准备起来保卫这些权利不受任何侵犯。新英格兰的榜样和 鼓励对其他殖民地也逐渐产生影响。英国议会对殖民地事务的干涉不时引起人们普 遍的不耐烦,各省议会也想在民政政策、宗教政策和商业政策上独立思考,独立行 动。 不过,各殖民地对宗主国想要在殖民地征收捐税以获得一笔收人的企图最为敏 感。各殖民地从一开始就坚持一项原则:只有它们派有代表参加的议会才能对它们 征税。罗伯特。沃波尔爵士担任英国政府首脑时,就深知各殖民地对这个问题有切 肤之痛,十分敏感,因而小心翼翼,不敢触动这一痛处。当有人建议在美洲征税时, 他回答说:“只有比他大胆、而且不那么赞成通商的人才敢冒险采取这种措施。” 至于他自己,他愿意尽量鼓励各殖民地同英国通商。英国制成品的需求扩大以后, 肯定会有一半利润流人英国国库。他精明地说:“这也等于向他们征税,不过征税 的方式更符合它们自己的宪法和法律而已。” 后来的首相则采取了一种大相径庭的政策。在对法战争进行过程中,英国国内 讨论了要在和平恢复以后付诸实施的各种有关殖民地的方案。后来有人公开承认其 中某些方案确实存在,还有人谣传其他方案也是实有其事,这就不能不使殖民地人 民大为愤慨,也不能不使一向桀骛不驯的新英格兰提高警惕。 在对法战争结束时,情况就是这样。英国内阁大臣们在和平恢复后所采取的最 早的措施之一,就是指示驻在美洲各殖民地海岸的全体海军军官宣誓履行海关官员 的取缔走私的职责。这对于长期得到默许的英国殖民地和西班牙殖民地之间的秘密 贸易,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这种贸易对于英国殖民地和西班牙殖民地都有好处,对 于英国殖民地尤其有好处,但是对于宗主国英国也是有好处的,因为这为英国的制 成品开辟了一个市场c 博克说:“军舰破天荒第一次用海关官员的正式委任状武装 起来,海岸上和收税破天荒第一次出现了敌对的气氛……军舰对各种各样的走私货 和所谓的走私货不加区别地予以没收,以致粗暴地把一部分极其有利可图的商品贸 易从我们的港口赶走,使得各殖民地普遍地惊骇万分。” 为了报复起见,殖民地人民决心不购买英国纺织品,而尽量采用本国纺织品作 为衣料。单单波士顿一地对英国货的需求量一年内就减少了一万英镑以上。 一七六四年,担任政府首脑的乔治。格伦维尔悍然采取了沃波尔一直十分明智 地避免采取的那项政策。三月初,英国议会宣布在各殖民地和垦殖区征收某些印花 税是适当的,不过,并没有立即采取措施执行这一决议。格伦维尔先生通知伦敦的 美洲代理商说,他将在议会下次开会时采取这种措施。在这期间,英国议会决定对 食糖和糖浆长期征收某些关税。过去,这种关税引起过怨言和反对,现在则对这种 关税加以降低和修订,以便打击走私,鼓励人们增加生产。英国议会还决定对输人 殖民地的其他舶来品征收关税。为了促使各殖民地同意征收这些关税,英国议会宣 布,这笔税收将用于维持一支常备军,而这支常备军又准备驻在美洲各殖民地。 新英格兰人首先起来反对征税计划。他们痛斥这种计划侵犯了他们作为自由人 的权利,侵犯了宪章赋予他们的权利,也侵犯了他们作为英国公民的权利。因为根 据宪章赋予他们的权利,保障他们的安全和防务所需的经费应由他们自己征收;根 据他们作为英国公民的权利,只有他们自己或他们的代表才能对他们征税。他们就 这一问题向国王、上院和下院提出请愿书和陈情书,得到了纽约和弗吉尼亚的支持。 富兰克林亲自率领宾夕法尼亚、康涅狄格和南卡罗来纳的代表到伦敦去,表示反对 这种胡闹的措施。但是,一切都归于无用。一七六五年三月,英国议会通过一项法 令,规定一切书面契约只有贴了从英国政府代理商那里购买的印花,才具有法律效 力。此外,凡违反此法者可以在殖民地各处的任何王家法庭、海军陆战队法庭和海 军法庭审讯,不论法庭离违法行为发生的地点多远,这样就妨碍了一项最珍贵的权 利——由陪审团审讯的权利。 反对这项法令的第一阵浪潮发生在弗吉尼亚,这是一个不吉利的征候。弗吉尼 亚人急公好义,在一切牵涉荣誉和自尊心的问题上很容易激动起来,因此,他们也 对印花税法感到愤慨,认为这是对他们的权利的侵犯。 帕特里克。亨利是一位年轻的律师,他第一次当选为市民院议员。他从座上站 起来,提出了他那些著名的提案。提案中宣布:只有弗吉尼亚议会才有权利和权力 向居民征税,凡持有相反意见者,均应视为弗吉尼亚的敌人。 议长鲁宾逊先生反对这些提案,认为这些提案具有煽动性质。亨利起来为这些 提案辩护,指出这个问题的性质证明这些提案是正确的。他根据宪法精辟地论述了 殖民地权利,义正词严地阐明了这些权利怎样受到侵犯,最后发表了使他名扬海内 的激昂慷慨而大胆的演说之一,并且提出了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在会场上引起轩然 大波:‘凯撒有他的布鲁图,查理有他的克伦威尔,乔治三世(主席台附近有人高 呼:’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可以从他们的前车之鉴中吸取教训。“亨利又说:” 如果这是大逆不道(向议长鞠躬),悉听尊便。“ 为了消除议长和一部分议员的顾虑,这些提案作了修改,但是原来的精神还保 留着。副省督(福基尔)对这种爱国热情的进发大吃一惊,连忙宣布解散议会,并 下令重新举行选举,但是,号角已经吹响了。有人写信给英国内阁说:“弗吉尼亚 议会的决议是整个大陆呼声四起的信号。这些决议的提案人和支持者被誉为美洲自 由的保护人和卫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