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当局在波土顿采取断然措施 华盛顿回到弗农山庄时,想到当时的政治局势和他所目击的议会场面,内心忧 心冲仲。不久以前,他在信中还谈到他生活在宁静和平之中。现在,他从农村家中 写出的信件却说明,他在感情上和人民完全站在一起,而且他已经预感到要有一番 艰苦的斗争。出于爱国热情,他已经在考虑怎样应付这场斗争。他给当时在伦敦的 妻子的叔叔弗兰西斯。丹德里奇写过一封信,信的主题就是这样。 他说:“印花税法引起了殖民地人民当中爱思考的人士的议论。他们认为这种 违反宪法的征税方法是对他们的自由的卑鄙进攻,而且大声疾呼地反对这种侵犯人 民权利的行为,这一措施和一些别的措施(我想我可以再补充一句,这些欠考虑的 措施)的结果如何,我不愿妄下断语;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宗主国由此得到的好 处必然远远达不到英国内阁预期的程度,因为可以肯定,我们的全部财富从某种意 义上说已经在源源不断流向英国,任何促使我们的进口有所减少的措施都必定有害 于英国的制造业,我们的人民的眼睛已经开始睁开了;他们必然会觉察到,我们花 了大量钱财从英国购买的奢侈品是完全可以不买的。其结果,必然会促使人们俭省 节约,并且必然地会刺激人们奋发图强……至于印花税法,单从一个度角来看,它 首先要造成的恶果之一就是,我们的法院都不可避免地要关闭,因为在我们目前的 情况下,即令我们愿意执行英国议会的这一法令,要照这一法令去办也是不可能的, 或者几乎是不可能的。除了我们没有钱买印花(其实单单这一条也就够了)以外, 也还有许多别的有力的原因,足以证明这个法令行不通。” 与此同时,他似乎从他在弗农山庄的静悄悄的住所听到了帕特里克。亨利的爱 国呼声。这种呼声轰动了市民院,响彻全国,唤醒各地议会相继效法弗吉尼亚议会 的榜样。在马萨诸塞议会的鼓动下,十月间在纽约举行了~次大会,参加大会的有 马萨诸塞、罗得岛、康涅狄洛、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特拉华、马里兰和南 卡罗来纳的代表。在这次大会上,他们厉声痛斥英国议会不经他们同意向他们征税 和扩大海军法庭管辖范围的两项法令,指出这两项法令侵犯了他们作为英国天然公 民的权利和自由,并草拟了告国王书和致英国议会两院的请愿书,请求加以纠正。 没有派代表参加大会的各殖民地也向英国递交了类似的请愿书。 执行印花税法的准备工作和各地引起了群众的骚动。在波士顿,印花税局局长 的模拟像被吊死,他的窗子被砸碎,印花税局打算使用的房屋被拆毁,人们用拆下 来的木料燃起熊熊大火,把模拟像投到火中烧毁。副省督、首席法官和行政司法长 官想要抚慰骚乱的群众,都遭到严厉的质问。印花税局局长认为自己的模拟像被吊 死是一件好事,第二天就公开宣布放弃这个危险的职务。 印花税法预定生效的日子十一月一日来到时,各地都举行了不祥的隆重仪式。 在新英格兰各殖民地,钟声悠扬四起,人们焚烧了不少模拟像。在波士顿,轮船上 都升了旗,但都是下半旗。许多商店关了门,葬礼钟声从塔尖传来。人们还举行了 盛大的中世纪火刑仪式,把印花税法的鼓吹者的模拟像放在火中受难。 这只是人民群众对印花税法普遍表示不满,群起而攻之的几个例子。现在,没 有一个人敢执行这一法令了。事实上,到处都看不到贴了印花的契约。贴了印花的 契约有的被销毁,有的被藏起来了。需要购买印花才有效力的一切交易都停止了, 或者改用私人订立契约的办法进行。法院陆续关门,最后一些法院在办理业务时只 好不贴印花。团结成为大家的座右铭。纽约、费城、波士顿和敢于公开反对印花税 法的其他殖民地的商人都一致同意,如果不取消印花税法,一月一日以后,大家就 不再进口英国货。一七六五年就这样地度过了。 到现在为止,华盛顿还没有在群众运动中发挥重要作用。目前,他还像一只雄 鹰一样从弗农山庄的鹰巢中一声不响地警惕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他在这一带还有 几个志同道合的密友。其中最能干最有才干的是乔治。梅森先生。他偶尔也和梅森 先生就形势交换意见。他的朋友费尔法克斯一家虽然也具有自由主义的思想和观点, 但是对王室是十分忠诚的,因此,总是用不安的目光注视着群众的偏颇倾向。不管 是出于什么动机,华盛顿在弗农山庄的所有密友和来宾都把热切的目光转向英国, 注视着英国内阁的动态。 格伦维尔先生从内阁中解职以后,政治形势暂时有了变化。富兰克林博士出席 了英国下院会议,就印花税法问题回答了议员的质询。这一事件对殖民地极为有利, 影响或许是再大不过了。 有人问他说:“一七六三年以前,美洲对英国的态度怎样?” 他回答说:“再好也不过了。他们自愿服从英王政府,在他们的一切法庭中都 服从英国议会的法令。英国的本国公民总是特别受到尊重。一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 本身就受到一定尊敬。在我们中间就有某种地位。” “现在美洲对英国的态度怎样?” “哦,大大改变了。” “如果不废除这项法令,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完全丧失美洲人民对英国的尊敬和热爱,完全丧失有赖于这种尊敬和热爱的 一切贸易。” “你认为如果把这项法令修改得缓和一些,美洲人会交纳印花税吗?” “不,决不会,除非以武力强制他们这样做。” 这项法令在一七六六年三月十八日被废除。凡是真诚爱护这两个国家的人士都 十分高兴,华盛顿尤其高兴。 不过,在废除印花税法的决议案中还有一项极其有害条款说,英王经议会同意, 有权制订有充分效力的法律和法规,这些法律和法规‘在一切情况下都对美洲的殖 民地和人民具有约束力“。 美洲人民所争的是原则,而不仅仅是金钱利益,因此在英王和议会继续保留这 种权力的情况下,争执也就无法消除。废除印花税法本来可以激起人们的感激之情, 现在,人们却感到心灰意冷。英国议会的其它法令也进一步激起人们的不满。有一 项法令规定对玻璃、纸板、铅白、铅丹、油漆颜料和茶叶征收关税,关税在商品到 达殖民地时征收。另一项法令授权海军军官执行贸易法和航海法。还有一项法令严 重伤害了纽约的自尊心和感情。原来,不久以前,哗变惩治法的实施范围扩大到了 美洲。法令中有一条补充条款,规定各省议会要为英国派出的部队提供住所、火炉、 床铺、蜡烛和其他必需品,由各殖民地出钱。纽约省督和议会都不愿在驻军问题上 遵守这一条款。他们说,这一条款只适用于行军的部队。因此,英国议会通过一项 法令,停止省督和议会的职权,直到他们同意执行糊止。查塔姆伯爵“把殖民地人 民反对哗变惩治法归因于”他们惟恐英国议会对他们征收某种国内捐税“。他说:” 这一维护英国议会权利的法令肯定已经在美洲各地引起对于政府的极其不幸的猜疑 和不信任,并且使他们疑心英国和美洲之间的区别会完全消失,以致在向他们征税 时要运用同一原则。“ 波士顿仍然是英国内阁的支持者所谓的叛变的中心。马萨诸塞议会向国王呈递 请愿书,要求撤销议会不久以前通过的法令,特别是把征税当做增加英国岁人的手 段的法令。不但如此,它还草拟传单,号召其他殖民地的议会和他们一起采取适当 手段,争取撤销这些法令。在后来举行的会议上,省督弗朗西斯。伯纳德爵士要求 他们撤销散发传单所依据的决议案。他们拒绝撤销议案,结果省督下令解散议会。 其他殖民地的省督也要求各自的议会保证不响应马萨诸塞的传单。这些议会拒绝服 从,因此也被解散。这一切都等于给们日益增长的愤激情绪火上加油。 各地纷纷向政教领袖递交抗议书,向下院递交陈情书,反对靠征税来增加英国 岁人,认为这侵犯了整个殖民地的福利。 不过,对各地群众情绪影响最大的是在波士顿搞的某些军事示威。由于波士顿 人民和海关人员不断发生冲突,在哈利法克斯,有两个团整装待命,准备等伯纳德 省督或将军一声令下,就登上海军准将胡德的军舰,开往波士顿。九月二十八日, 这两个团和七艘武装舰艇到达。胡德海军准将从哈利法克斯写信说:“我深信,现 在采取的断然措施必能很快地给美洲带来秩序。” 相反地,这些断然的措施却只能给他们想要扑灭的大火火上加油。市内一次集 会决定:不经本省议会同意,国王没有权利向那里派遣军队;英国已经破坏原来的 协议;因此,国王的军官已经不再有权利到那里去。 因此,“市政委员会人民”拒绝在市内为士兵寻找住所。市政委员会所以拒绝 为士兵寻找营房,是因为害怕这被解释为执行了哗变惩治法中有争议的条款。因此, 带有帐篷的一部分部队就在广场上扎营,其余的部队则根据省督的命令住在议会大 楼,还有一些部队住在法纳伊厅,引起群众的极大反感。议会大楼前面放置着野战 炮,门口站着哨兵,盘问每一个过路的人;尤其是军鼓军笛和其他军乐扰乱安息日 的神圣的安静。群众看到这种景象都十分愤慨。 在整个群众运动期间,华盛顿努力保持平静。他的日记说明,他远离城市的感 情激动的群众,在弗农山庄过着愉快的、有益于健康的生活,从事他所喜欢的农事 活动,偶尔还到野外从事他喜爱的狩猎活动。有时,他到波托马克河上打野鸭。我 们发现,他的日记中屡次提到,在年老的费尔法克斯勋爵,布赖恩。费尔法克斯和 其他人的陪同下,天一亮,他就带着猎犬外出,晚上在弗农山庄或贝尔沃吃晚饭, 以结束一天的狩猎活动。 但是他仍然是真正的爱国者,不能不同情各地风起云涌的维护殖民地权利的斗 争。我们发现他逐渐地愈来愈被卷到漩涡中去。 他在一七六九年四月五日给友人乔治。梅森写了一封信。这封信说明他打算采 取什么样的重要立场。在前一年,波士顿,塞勒姆,康涅狄格和纽约的商人已经一 致商定在一段时间内停止进行需要纳税的商品。前不久,费城的商人也通过了类似 的决议。华盛顿的信件表示坚决支持这一措施。 他写道:“在英国的尊贵的先生们不剥夺美洲的自由就不满足的时候,看来很 有必要采取某种措施,避开这一打击,并维持我们的祖先留给我们的自由。但是, 问题的关键是,为了有效地达到这一目的,怎么办才好。很明显,我也认为,为了 保卫这样宝贵的权利,任何人都不应该有一时一刻的顾虑或犹豫;但是,武力应该 是最后不得已的手段。据说,我们已经证明向国王提出请愿书,向英国议会提出劝 告书,都是没有用的。抵制他们的商品和制成品,可以唤醒或提醒他们对我们的权 利和利益给予多大注意,还是有待试一试的。” 梅森在回信中表示同意他的意见。 他说:“这与我们的一切都有关系。和我们的自由比起来,我们应该欣然地, 而不是勉强地牺牲一点小小的生活上的不便和舒适。然而,很明显,在种植烟草的 殖民地,我们目前不能把我们可以进口的物品局限于和北方殖民地一样的狭小范围 内。如果要想使这种计划行得通,就必须使这种计划适合我们的情况,因为如果不 能坚定执行下去,倒不如不去实行。我们可以节省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各式各样的 时髦服饰,只限于进口亚麻布制品、毛织品等等,而且还不得超过一定价格。如果 各殖民都采取这种办法,美洲的进口就会有惊人的减少,英国的各种商品和制成品 就会遇到惊人的困难。这样就会唤醒他们的注意。他们就会看出,他们就会感觉到 我们是在怎样的压迫下呻吟,就会尽力弥补给我们造成的恶果。一旦达到这一目的, 我们就不应该再停止进口;即令今后根据英国议会的法令为了增加岁人而在美洲征 收捐税,我们也不应该仍不进口任何征税的物品。因为不管我的见解多么奇特,我 仍然深信,只要可喜地恢复了公道和和谐,拒绝进口英国制成品并不符合这些殖民 地的利益。我们向宗主国供应原料并接受宗主国的制成品,——这是我们之间的真 正的联系纽带。这些纽带,如果没有因为压迫而中断的话,必然永远对双方都有好 处,因而长期地把我们联系在一起。” 上述引语的后半部分可以说明华盛顿和他的知心朋友们的态度。当时,他们还 没有想到,也并不希望与宗主国疏远,而只是下定了坚定的决心,要争取和宗主国 其他的子女平等的权利和特权。 在上述华盛顿信件的一段话中,有一个词表现了美洲人的真正内心感情:他偶 然地把英国说成是国内。英国血统的美洲人通常都用这个熟悉的字眼来称呼英国; 作者还记得甚至在革命以后这个亲切的字眼还留在英国血统的美国人的语言中。在 那个时代以前,只要宗主国对殖民地的怨言给予应有的注意,它是多么容易重新赢 得它的殖民地子女的爱戴呀!各殖民地只不过是要求得到它们应得的东西而已,宗 主国也是一直教导它们把这种东西当做他们应得的最宝贵的遗产加以珍视。他们所 表现出来的自由精神完全是从宗主国的教诲和榜样中得来的。 华盛顿和梅森两人通信的结果,梅森草拟了一份计划,要成立一个联合会。联 合会的成员都要保证不进口需要纳税的任何英国商品或制成品。华盛顿准备在市民 院却将于五月间召开的会议上提交市民院讨论。 弗吉尼亚议会这次开幕时,仪式可谓壮观。在军队列成整齐的阵势,以吓唬东 方的这些具有共和精神的清教徒的时候,本意原是要炫耀保皇党贵族后裔与王家也 不相上下的豪华气派。巴特图特勋爵原是英王的一位宫廷大臣,前不久才前来担任 省督。朱尼厄斯说他是“一位善于阿钰奉承、低头哈腰、摇尾乞怜、手捧国王宝剑 的廷臣”。 他完全是按照英王主持英国议会开幕仪式的气派来主持弗吉尼亚议会开幕仪式 的。他坐着六匹乳白色的马拉的礼车从他的住所来到议会大厅,一路上招摇过市十 分显赫。在按照英王的格式发表开幕词以后,他又十分排场地回到他的住所。 但是这种华贵雍容的气派可以收到预期效果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弗吉尼 亚的议员们都看穿了他这样摆阔气讲排场的用意,并嗤之以鼻。他们所考虑的是更 为严肃的问题。他们到会场上来是准备为他们的权利而斗争。巴特图特很快就从会 议进程中认识到,他把他们完全看错了。会议通过了果敢的决议,谴责英国议会前 不久通过的征税法令。向本殖民地征税的权力“依照法律和宪法在于市民院,暂时 仍需市政委员会和英王或他的省督的同意”。决议指示议长把这些决议的副本分送 其他殖民地的议会,征求他们的同意。 市民院议员的其他决议表示他们同情新英格兰的爱国同僚。在这以前,英国上 下院曾经联合上书英王,向英王保证,他们支持在马萨诸塞理所应当地执行法律的 任何任何进一步措施,并且请求英王下令把一切被控告在一七六七年十二月三十日 以后犯有叛国罪或对叛国罪知情不报的人员送到英国审讯。 由于马萨诸塞议会已被政府解散,马萨诸塞已无议会,弗吉尼亚议会就毅然慷 慨地代为陈词。会议通过的上英王书说,住在某一殖民地的任何人如犯有叛国罪, 或对叛国罪知情不报,或犯有任何其他罪行,应一律在上述殖民地境内英王陛下法 庭上和英王陛下法庭前审讯;上英王书还请求保护住在美洲的忠心的臣民,保证他 们不致因为被怀疑犯有任何罪行而遭到逮捕,押运过海,从而丧失由所在地区陪审 团审讯的宝贵权利以及请求证人出席这种审讯的自由,并因此遭遇种种危险和苦难。 市民院不屑于再向英国议会申诉,因而命令议长把这份上英王书送交各殖民地 在英国的代理人,指示他把上英王书呈交国王,然后予以印刷,在英国报纸上发表。 巴特图特勋爵听说这种激烈的步骤后,惊惶失措。第二天中午,他就来到会议 大厅,把议长和议员们都召集到会议室,向他们发表了如下的讲话:“议长先生和 市民院的各位先生,我已经得知你们的决议并预感到其不良后果。你们已经使我有 责任解散你们,特此宣布解散你们。 英国议会前不久的法令所激起的昂扬斗志是不容易平息的。议员们又来到一所 私人的寓所,并选举原议长佩顿。伦道夫为主席。这时,华盛顿拿出他和乔治。梅 森商定的联合会章程草案。这一草案成为全体出席的人所签署的一项文件的基础。 在这项文件中,全体出席的人员保证既不进口,也不使用英国议会为了增加岁人而 在美洲征税的任何货物,商品或制成品。这一文件后来送往各地签字,先前只限于 少数北方殖民地的“抵制进口”计划很快就被普遍采纳。计划中规定不得使用的物 品从此在他的家中绝迹。他还通知他在伦敦的代理人不得再向他运送任何需要纳税 的物品。 由于巴特图特的行为友好而温和,弗吉尼亚群众的激烈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勋 爵很快就认识到,他前来就职时所抱的各种想法都是错误的。他把各种俨然如帝王 的豪华设备和气派都抛在一边。他对群众的不满进行了调查,变成了取消捐税的热 情鼓吹者,经英国内阁来电批准,他向群众保证,很快就会取消这些捐税。人们都 盲目地相信他的保证,因此有一段时间,弗吉尼亚平静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