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局势白热化 胡德在一七六九年初春给格伦维尔写信说:“最坏的局面已经过去了,叛民的 威风已经打下去了。”在这位海军准将写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军舰已经进入海港中, 部队已经占领这座城市,他沾沾自喜以为喜欢闹事的波士顿终于被镇压下去了。但 是,波士顿其实只是在等待以合法的方式闹事的时机。 一七七零年初,英国内阁有了重要认识变动。格拉夫顿公爵突然提出辞职,政 府大权落入诺思勋爵之手。他是一个能力有限的人,但深得英王的欢心,并且完全 听从英王的狭隘的殖民政策。他执政期间,对美洲来说,真是多事之秋。他的政府 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错误。三月间,英国议会通过一项法令,撤销一七六七年所征 的一切关税,只有茶叶税除外。照他的说法,所以要单单征这一种关税,乃是“为 了维护英国议会征税的权利”,可是争执的核心正是这种权利。不过,他这样做事 实上是违反本心,屈从了英王的固执见解。 他努力用似是而非的道理来劝说别人——或许还有他自己——不再反对这一法 案。他说,殖民地人民除非决心反抗英国,是不能反对每磅茶叶征三便士关税的。 此外,在英国征税时,每磅茶叶还要缴将近一先令的税,在茶叶输往美洲时,就不 征这种税了,因此殖民地人民每磅茶叶还节省了九便士呢。 诺思勋爵政府门槛上的绊脚石就在这里。反对党成员竭力劝告说,单单征这一 种关税,一方面不能增加岁收,另一方面又只能使双方继续争论不休;只要还征收 一种由外界强加的捐税,各殖民地就会认为他们的权利受到侵犯,因而也就不愿和 解。但是这一切劝说都毫无效果。 就在英国议会通过这一不吉利的议案的那一天,波士顿发生一件不幸的事件。 当地的有些青年人侮辱了值勤的军人。这些军人很生气,经过一番扭打,把青年人 打跑了。军人又跟着追上去。警钟响起来了。一群人聚集起来,包围了海关大楼。 军队在保护海关大楼的过程中,遭到棍棒的殴打和石块的投掷。他们开了枪,才把 骚乱镇压下去。有四名群众被打死,多人受伤。这时,军队撤离市区,市民仍然非 常愤怒。这个不幸的事件后来被人称为“波士顿惨案”。这个名称含有谩骂的味道, 也有些过分。 殖民地人民为了方便起见,又开始购买不再征税的商品,但在原则上仍然坚决 不饮用茶叶,走私进来的茶叶除外。新英格兰在这件事情上特别认真。许多居民, 本着他们的清教徒祖先的精神,制订了公约,不再饮用这种禁用的饮料,直到茶叶 关税取消时为止。 在弗吉尼亚,由于巴特图特勋爵态度温和,由于他根据英国内阁写来的信件一 再向群众保证,他们所不满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群众的不满情绪本来已经和缓 下来。可是,现在,群众的不满又空前猛烈地爆发出来。弗吉尼亚人认为这种虚假 的解决办法一钱不值,因为它根本没有触动群众所不满的事情的真正根源。勋爵自 己心里也十分生气,因为他所以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中是因为受到了奸诈的大 臣们的欺骗。他向国王写信,要求把他解职。但是,不久,他就得了肝热病。他的 身体本来就虚弱不堪,再加上忧虑懊恼,不等解职令来到,他就一命呜呼了。 在他的继任人邓莫尔伯爵的统治下,弗吉尼亚的不满情绪又有新的高涨。这个 贵族有一段很短的时间担任纽约省督。 他本人一直在纽约留恋不归,就仿佛他喜欢纽约的豪华奢侈的生活,而不喜欢 威廉斯堡的比较安静而朴素的生活似的。这就刺痛了弗吉尼亚人的自尊心。在他到 达时,弗吉尼亚人又认为他傲慢无礼。这就进一步刺痛了弗吉尼亚人的自尊心。 “古老的领地”的傲气被激发起来了。因此勋爵一开始就遇到了反抗。 议会一开幕,第一项议案就是质问他凭什么权利不征求议会的意见就答应给他 的秘书一笔薪金和车马费,并且质问他这是不是英王授权的。 勋爵撤销了这一未经授权的行为,做得很策略。他这样做就缓和了议会的怒火。 但是,他又马上宣布议会休会,因为从各种征候来看,这个议会太富于独立精神了, 太难于对付了。 他以后又一再宣布议会休会,力图在休会期间讨好弗吉尼亚人,抚慰他们的受 伤害的自尊心。经过一再休会,最后,为环境所迫,他又不得不在一七七三年三月 一日召集议会开会。 华盛顿马上就前来参加会议。在爱国的议员中间,他是到会最早的。这时,爱 国的议员们都迫切希望利用这一盼望已久的机会来制订有关各殖民地的共同事务的 立法。他们的最重要的决议案之一就是任命了一个由十一人组成的委员会。“它的 任务是搜索最清晰最真实的情报,查明一切可能同英属殖民地有关或可能影响英属 殖民地的英国议会法令和决议,或政府档案,并与姊妹殖民地保持通讯和联系”。 各英属殖民地的“高贵爱国的姊妹殖民地弗吉尼亚”所提出的这一计划,马上 就为马萨诸塞人民所采纳,并且很快得到普遍的赞同。这些通讯委员会事实上就成 了爱国派的执行机构,使各殖民地的计划和行动得到最融洽的协调。 不饮用征税茶叶的总公约给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带来了极其有害的恶果,并且使 得这种商品在东印度公司的仓库中大量堆积起来。为了挽救这一局面,诺思勋爵在 一七七三年提出一项法案,允许东印度公司可以不缴纳出口税,从英国向任何地方 出口茶叶。他以为,这一措施使东印度公司可以在美洲各殖民地以低价兜售他们的 茶叶,因而会引诱美国人购买大量茶叶,减轻东印度公司的困难,同时又因为征收 关税而增加政府收人。东印度公司深信这一政策十分明智,从仓库中拿出大量茶叶, 装了好几轮船,运往殖民地各地。这就促使事态白热化。整个美洲大陆万众一心, 众志成城。征税工作肯定要遭到打击。谁屈膝纳税,谁就是家乡人民的敌人。轮船 开到纽约和费城,没有卸货就返回了伦敦。在查尔斯顿,茶叶被从船上卸下来,堆 放在地下室和其它地方,腐坏变质。在波士顿,人们的行动更为坚决。轮船在港口 中停泊下来,有一些小袋的茶叶被运到岸上,但却被禁止出售。轮船船长看到情况 不可收拾,很想返回英国,但是他们却无法取得运货人的同意和海关的同意,也无 法从省督那里取得离港的通行证。很明显,茶叶是一定要强行卖给波士顿人民的, 征税的原则是非确立不可的。 为了彻底解决问题,并且证明在原则问题上,波士顿人民是不可轻侮的,有一 部分居民化装成印第安人,在十二月十八日夜间登上轮船,打开所有的茶叶箱子, 把茶叶倾入海内。这决不是暴民的鲁莽狂妄的行为,而是一批有头脑、有决心、严 肃而可敬的公民所采取的考虑周到而又坚决的行动。整个这件事办得井然有序而冷 静。事情办完以后,参加行动的人员没有喧闹就各自散去,各自悄悄回家。 英国政府对各殖民地普遍反对征税原则,本来已经很生气,在这一行动发生之 后,就把全部愤怒都集中到波士顿身上来。英国议会马上通过一项议案(通常称为 波士顿港议案),决定在六月四日和以后停止在波士顿市和波士顿港装卸一切货物、 物品和商品,并把海关人员调往塞勒姆。 不久以后,英国议会又通过一项法律,对弗吉尼亚省的宪章加以更改,规定一 切参事、法官和行政长官一律由英王任命,只要英王不喜欢,随时可予以免职。 以后,英国议会又通过第三个决议,目的在于镇压骚乱,其中规定,凡被控在 协助地方行政官执行任务过程中犯有谋杀罪或其他重罪的人,都可由省督送往某一 别的殖民地,或送往英国审讯。 这就是英国议会对忠实的波士顿城的晴天霹雳似的惩罚。 华盛顿在十六日到达威廉斯堡,并在到达之日和省督一起进餐,因为他在那个 宫廷圈子中有很高的地位,而且仍然同勋爵过从甚密。市民院会议在形式上开幕了。 它首先通过的决议之一就是为了省督夫人的到达向省督表示祝贺。后来,议员们又 一致同意在五月二十七日举行盛大舞会,欢迎勋爵夫人。 正在诸事如意的当儿,突然通过通讯委员会得到一封信。信中带来消息说,英 国议会采取了报复措施,决定在即将到来的六月一日封闭波士顿港。 第二天上午,在议员们正在热烈讨论的时候,邓莫尔勋爵又把他们召到会议室, 向他们发表如下的简明扼要的讲话:“议长先生和市民院的各位先生们,我手中有 一份根据贵院命令发表的文件,其中的文词对英王陛下和英国议会多加指责,使我 有必要解散你们,特此宣布解散你们。” 和上一次一样,议会虽然被解散了,并没有各自散去。议员们来到雷利旅馆的 长形会议室,通过了几项决议,谴责波士顿港法案是企图破坏整个北美洲的宪法自 由和权利的最危险的行为;建议同胞们不但要停止饮用茶叶,而且要停止使用东印 度公司的各种商品;宣布对一个殖民地的进攻——专横地征收捐税——就是对所有 殖民地的进攻;并且命令通讯委员会和其他通讯委员会联系,研究英属美洲若干殖 民地是否宜于委派代表每年在它们认为适宜的地点举行大陆会议,讨论各殖民地的 共同利益所要求采取的措施。 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有一个殖民地议会建议召开大陆会议,虽然过去在纽约和波 士顿的市民集会上也有人建议召开这样的会议。马萨诸塞议会在得知弗吉尼亚议会 开会讨论情况以前,也通过了同样的决议。这项决议马上在各殖民地得到普遍的赞 同,并确定九月五日在费城举行第一次这样的会议。 五月二十九日,波士顿方面送来信件,介绍了一次市民集会的情况,并建议各 殖民地成立总同盟,同英国停止一切贸易。但是,当时,只有二十五名市民院议员, 包括华盛顿在内,仍留在威廉斯堡。他们在第二天举行了一次会议。会上,佩顿。 伦道夫任主席。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以后,会议决定发出由他们签名的铅印传单, 号召全体市民院议员在八月一日举行会议,讨论建立总同盟的措施。传单还建议议 员们在这个时候搜集各县的意见。 六月一日,即波士顿港法案实施的那一天,华盛顿仍在威廉斯堡。这一天,钟 声齐鸣,一切真正的爱国者都把这一天当做斋戒和屈辱的日子。华盛顿在日记中记 载说,在这一天,他严格地实行了斋戒,并到教堂进行了指定的祷告。可是,在他 逗留在威廉斯堡的其余日子里,他和邓莫尔一家的友好来往一直没有中断。他因事 一直逗留到二十日才动身回弗农山庄。 与此同时,波士顿港法案被付诸实施。六月一日中午封闭了波士顿港,一切工 作都陷入停顿。英国议会还有两项变更马萨诸塞宪章的法令也要付诸实施。未经省 督许可,不得举行任何公共集会,每年三月份和五月份的市民大会除外。 托马斯。盖奇将军不久以前被委派担任马萨诸塞军队司令官,并负责执行这些 讨厌的法令。在议会的建议下,通讯委员会在全省散发了一项文件,题目是“一项 庄严的盟约和公约”。参加这个同盟和公约的人都要保证从八月一日起同英国断绝 一切来往,直到马萨诸塞可以重新享受宪章赋予它的权利时为止,并保证决不同拒 绝参加公约的人来往。 这个同盟和公约的名称就带有不祥的味道,使盖奇将军大吃一惊。他发表公告, 指责这项公约是非法的,带有叛国色彩。此外,他还在波士顿广场驻扎了一支步兵 和炮兵,仿佛准备扮演狮子的角色。警报传遍整个邻近的乡村地区。“要封锁波士 顿啦!”“要用武力或饥饿来迫使波士顿就范啦!”农民们义愤填膺。他们向居民 送来口信,保证必要时他们要前来援助,并且要求居民们坚持自己的信念。政局开 始白热化。有人预言,英国议会的几项新法令会带来“一次最重要和最有决定意义 的考验”。 在华盛顿六月底返回弗农山庄以后不久,他就在费尔法克斯县的一次会议上以 主席身份主持了会议。会议在讨论了英国议会最近的法令之后,指定了一个委员会, 由他担任主席,来起草表达这次集会的意见的决议案,并在这个县的全体代表大会 上就这次集会的意见提出报告。这个县的全体大会预定于七月十八日在县政府所在 地举行。 委员会如期举行了会议,由华盛顿任主席。会上通过的决议像通常一样坚持自 治的权利,坚持征税问题和代表权问题按其性质来说不可分割的原则。决议案还坚 持:英国议会的各项法令——增加岁收,取消陪审团的审讯,下令违法者可以不在 起诉原因发生的地点而移到别的地方审讯,废除马萨诸塞湾的宪章等等——全都是 要在殖民地实行专横统治的预谋计划和办法的一部分;每逢各省议会着手研究英国 内阁的不合法指示或讨论选民权利遭到侵犯的问题时,就一再突然予以解散——这 也是同一办法的部分,其目的在于逼迫殖民地人民挺而走险,并取消殖民地人民的 先人要求自己和后代依附英国国王的盟约。此外,决议案还建议各殖民地最密切地 团结起来,互相合作,在不进口和不交往的问题上订立庄严的公约,并且宣布决不 同任何拒绝同意大陆会议所采纳的计划的殖民地、城市和省份有任何来往。 他们还建议大陆会议毕恭毕敬地向英王提出请愿和劝告,维护他们的宪法权利 和特权,对不得不采取令人不快的措施表示遗憾,宣布他们忠于英王个人、王室和 政府,恳求英王不要迫使自己忠实的美洲臣民挺而走险,并对英国君主只能诉诸一 种手段有所考虑。 在费尔法克斯县全体代表大会上,委员会所提出的决议案被通过了,华盛顿被 选为费尔法克斯县的代表,前往出席弗吉尼亚全省代表大会。全省代表大会预定于 八月一日在威廉斯堡举行。 华盛顿代表费尔法克斯县出席了全省代表大会,并且提出了上述决议案,作为 本县选民的意见。据出席会议的人士说,华盛顿以异乎寻常的雄辩的口才,发言支 持这些决议案。这说明,在这个场合,一向感情深沉的华盛顿的确激动起来。因为 雄辩的口才一般来说并不在华盛顿的长处之列。不过,很显然,这一次他的确慷慨 激昂,异乎寻常,因为据说,他当时宣布,他准备召募一千名士兵,自己出钱供养, 并亲自率领他们前去解救波士顿。 全省大会开会六天。会上通过了和在费尔法克斯县通过的决议在精神上一致的 决议。被推举代表弗吉尼亚人民出席大陆会议的代表有佩顿。伦道夫,理查德。亨 利。李,乔治。华盛顿,帕特里克。亨利,理查德。布兰德,本杰明。哈里逊和埃 德蒙。彭德尔顿。 华盛顿对盖奇将军的看法是正确的。从担任波士顿军队司令官之时起,他就束 手无策,不知道怎样对付波士顿居民才好。如果波士顿居民头脑发热,感情用事, 轻举妄动,他的任务就比较好办些,但是,他们处处都按照冷静精明的常识行事, 这就使他不能不大伤脑筋。 高压手段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港口中挤满了轮船,市区内挤满了士兵。波士 顿港法案已经使商业活动完全停顿下来。码头上空无一人,货栈关闭大门,街道上 长满野草,鸦雀无声。富人变穷了,穷人失了业,然而人民的斗志并没有垮。不过, 并没有喧闹,并没有骚乱。一切都非常有条有理,一切都合乎规则。召开了市民集 会。在集会上,约翰。亚当斯,乔赛亚。昆西和其他有名的人士以雄辩口才讨论了 公众的权利和治安措施问题。塞缨尔。亚当斯以主席身份主持了这些集会。他这个 人头脑清晰,行为冷静,意志坚决,在社会和政治历史知识方面根底深厚,在一切 宪法问题上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政府看到这些集会的影响很大,感到非常不安,就发布一项法令,禁止在八月 一日以后集会。人们却在八月一日以前发出召开会议的通知,来规避这项法令,使 集会可以无限期地开下去。盖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用武力驱散这些集会是行不 通的,因为参加集会的人都是既有辩论家的气概,也有军人气概。像他们的原型, 往昔的公约参加者一样,他们虽然喜欢辩论,也随时准备打仗。因此,集会此起彼 伏,持续不绝。法纳伊厅有时还有人满之患。这时,群众就从这个革命巢穴涌到古 老的南教堂中去。自由树变成一切群众运动的旗帜,一切游行队伍都向树上悬挂的 旗帜致敬,把它当做是人民事业的象征。 在这份省份的边缘地带,反对英国政府新计划的浪潮得到康涅狄格的鼓动,更 是汹涌澎湃。盖奇在八月二十七日写道:“伯克夏县的浪潮很高,而且还迅速地蔓 延到其它地方去。在伍斯特,他们扬言要反抗,他们购置枪支,准备炸药,铸造实 心弹,并且扬言要进攻敢于抵抗他们的军队。我担心我很快就得调一支部队到那个 城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