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一次大陆会议 在大陆会议会期逼近的时候,帕特里克。亨利和埃德蒙。彭德尔顿来到弗农山 庄和华盛顿会合,然后三人一起骑马前往参加会议。亨利当时年轻力壮,才智过人, 热情机敏,富于幻想,能言善辩;彭德尔顿久经政治生活的锻炼,会议经验丰富, 具有本地人的智慧和沉思的习惯;华盛顿年富力强,睿智成熟,心胸开阔,富于远 见。从这个国家的各地虔诚地到费城去朝圣,从而为一个宏伟的帝国奠定基础的自 由使者就是这样一些人。在谈到这个风云多变的时期时,我们很可以说:“那个时 代是不乏巨人的。” 大陆会议于九月五日在卡彭特大厅的一个大房间里开幕。有五十一名代表参加, 代表着除佐治亚以外的所有殖民地。 据描写,这次会议“极为庄严”。各殖民地的极有名望的人物第一次有机会共 聚一堂。他们过去只是彼此闻名而互不相识。促使他们荟萃一堂的目标是无限宏伟 的。整整三百万人以及他们的后代的自由,都系于他们汇合在一起的智慧和精力。 由于各州代表人数不等,就产生了表决方式的问题:按殖民地表决,按人头表 决还是按利害关系表决? 帕特里克。亨利不赞成按地域或按利害关系表决。他说:“整个美洲现在已经 融合为一体了。你们的地界在哪里?你们的殖民地的边界在哪里?全都不复存在了。 弗吉尼亚人,宾夕法尼亚人,纽约人和新英格兰人的区别已经不存在了。我不是弗 吉尼亚人,而是美洲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辩论,决定每个殖民地只有一票表决权,不管代表人数有多少。 会议的讨论秘密进行,除多数票另有决定外,只公布决议。 由于会议秘密进行,又没有记者,第一次大陆会议的讨论和发言情况都没有记 录下来,沃特先生根据口传告诉我们说,会议选出主席和工作人员以后,有一段长 时间的深沉的静寂。代表们互相观望,都不愿在这个极其重大的场合首先发言。在 这种“深沉的死一般的静寂”变得令人难堪的时候,帕特里克。亨利起立发言。照 他通常的习惯,他开始讲话时声音有些颤抖,——这是他的习惯,接着,他的发言 就变得十分感人。当他开始综述殖民地人民所遭受的各种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他愈 说愈激动,最后发出了过去一再震撼市民院、为他争得弗吉尼亚最伟大的演说家声 誉的那种动人心弦的呼吁。据沃特先生说,他在一片惊奇的低语和掌声中坐下来, 现在,各方面都承认他是美洲第一位演说家了。接着发言的是理查德。亨利。李。 据同一位作者说,理查德。亨利。李发表了一篇风格截然不同但同样动人心弦的演 说,使会议为之倾倒。他的演说简洁,高雅,在优美细腻方面同亨利的口若悬河、 气势宏伟的演说适成对照。 沃特先生又说:“但是,这些伟大人物的过人的才智只是在辩论中,只是在讨 论群众的普遍疾苦的时候才表现出来。当会议从慷慨陈词的阶段进人讨论具体事务 的阶段的时候,那才是考验人们的卓越才智的更严重的时刻。这时,他们两人发现 他们周围的头脑是头脑冷静、善于思考、极有才干的人物。现在轮到他们两人完全 相形见细了。” 大陆会议的第一项公开措施是通过决议,对英国议会最近通过的侵犯马萨诸塞 人民权利的法令表明他们的态度,并表示他们决心联合起来,共同抵抗企图把这些 法令付诸实施的力量。 一个由每省派两名代表组成的委员会提出一系列提案,大会都—一加以通过。 这就是所谓“殖民地权利宣言”。 宣言中列举了他们享受生命、自由和财产的天赋权利和他们作为英国公民的权 利。后者中包括参加立法议会的权利。但是,他们无法派遣代表出席英国议会行使 这种权利。因此,他们认为他们有权力在各省议会中制定法律,对英国议会所通过 的、为调节贸易所必需的法令可以表示同意,但对为了在美洲增加岁人而征收的一 切国内捐税或国外捐税可以加以拒绝。 宣言宣布,享受英国的习惯法的保护是殖民地人民的天赋权利,其中包括由附 近地区的陪审团审讯的权利,举行公开集会以讨论群众疾苦的权利,向英王请愿的 权利。宣言还宣布,殖民地有权享受殖民时期制订的一切法规的保护,还有权享受 由英王宪章授予、由各省法律予以保证的各种豁免权和特权。 宣言宣布,和平时期在任何殖民地维涛一支常备军而又不征得这个殖民地的同 意是违法的。宣言还说,由英王所任命并可由英王随意免职的一个行政委员会在各 殖民地行使殖民地议会的立法权力是违反宪法的,而且破坏了美洲的立法自由。 宣言接着列举出英国议,会在乔治三世下所通过的各项侵犯和破坏这些权利的 法令。这些法令是:食糖法,印花税法,两项为部队提供住所的法令,茶叶法,停 止纽约议会职权法,两项关于美洲犯法者解往英国审讯的法令,波士顿港法,调整 马萨诸塞政府的法令和魁北克法。 宣言又说:“对于这些令人痛心的法令和决议,美洲人决不屈膝,但是,由于 希望他们的英国国民同伴在修订这些法令时能使我们两国恢复到共同幸福繁荣的状 态,我们目前决定只采取下列和平措施:”第一,成立不进口、不消费和不出口协 议或联合会。 “第二,草拟告大不列颠人民书和告英属美洲居民书。 “第三,草拟上英王陛下书。” 上述联合会随即成立起来,并委派了各县、各市和各镇的委员会,负责警惕地 和严格地监督协议的实施。 大陆会议按照自己的决议发表了一些才华横溢、十分庄严的文件:由费城的迪 金森先生起草的致英王的请愿书;由同一手笔起草的、邀请加拿大人民参加殖民地 盟约的告加拿大人民书;由纽约的约翰。杰伊起草的告大不列颠人民书;以及由弗 吉尼亚的理查德。亨利。李起草的告英属殖民地居民书。 大陆会议一共开了五十一天。据亚当斯说,会议“讨论了每一个问题,讨论过 程的稳健、机敏和细致程度足以和伊丽莎白女王的枢密院相媲美。大陆会议所发表 的文件已经当之无愧地被誉为实际才干和政治智慧的杰作。 由于会议讨论情况严守秘密,我们不知道华盛顿在辩论中起了什么作用。但是 从会议决议在精神和实质上都同他所主持的费尔法克斯县会议的决议十分相似来看, 从会议采取的措施都同他在费尔法克斯县会议上提出的措施完全一致来看,华盛顿 在这次盛会的整个过程中都发挥了强有力的作用。 华盛顿在思想和情感上同大陆会议这次值得纪念的会议究竟多么同心同德,毫 无二致,可以从他和一位拥护英国王室的友人的来往书信中看出。他的这位友人就 是罗伯特。麦肯齐上尉。麦肯齐过去在对法战争期间曾在华盛顿的弗吉尼亚团中任 职,现在则在正规军中任职,并奉派和英军一起驻在波士顿。 麦肯齐在一封信中以保皇派的厌恶口吻谈起马萨诸塞那个“令人不快的行省” 的局势,还谈起马萨诸塞居民意在争取“完全独立”的既定目标。他说:“那些手 持武器的人们召开了无数叛乱集会,他们对本省最优秀人物进行诽谤性的毫不留情 的人身攻击,迫使他们不得不逃命他乡,他们还一再地虚张声势地扬言要赶走部队 ——这一切都使得盖奇将军有充分理由对波士顿加以严密的防守。目前我们就全力 投人这一任务中,很快我们就要完成这一任务,使他们悔恨不及。” 华盛顿在回信中写道:“请允许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因为你知道,我一向是 尊敬你的)不客气地对你的处境表示慨叹,因为你在命运的驱使下参加的一项工作 必然要为策划者带来下一代的诅咒;如果它成功的话(顺便说一下,这是不可能的), 也必将给全体参加执行的人员带来咒骂……当你指责马萨诸塞人民的行为的时候, 你是从效果来推理,而不是从原因来推理,否则的话,你就不会觉得马萨诸塞人民 奇怪了。他们每天都可以接到新的证据,来证明有人在有计划地维护一个一心一意 想推翻他们国家的法律和宪法并侵犯人类最基本最宝贵的权利的专制政权,可是, 他们在气愤之余,仍然尽量克制自己,不采取最狂暴、最激烈的行动。 “先生,英国议会最近通过的有关美洲和马萨诸塞政府的法令很自然地一定要 带来的后果就是这样。既然如此,希望躲开这一日益逼近的打击的人们想要阻止这 种打击的推进,或者准备在无法躲开打击时实行自卫,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地方吗? 我当然可以说,这是没有什么奇怪的;而且,请允许我再补充一点我自己的意见: 如果英国内阁决心要把事态推到极端,这一次所流的鲜血将比在美国编年史上任何 事件中都多;而且这个伟大国家的安宁将遭到时间也无法治愈、时间也无法使人们 遗忘的重大创伤。” 最后,他又重申了他对独立的看法:“我深信,整个北美洲的任何有头脑的人 都不希望这样;相反地,自由的最热烈的拥护者倒是热诚希望可以在宪法的基础上 恢复和平和安宁,防止内哄的悲惨局面。” 在大陆会议结束以后,华盛顿就匆匆忙忙赶回弗农山庄。原因是,华盛顿夫人 由于女儿最近亡故,儿子又不在身边,甚感孤独和忧伤。由于乔治。威廉。费尔法 克斯又回英国去接管他在英国继承的地产,邻里之间的欢乐气氛又有所减少。因此 华盛顿夫人的幸福比平常更迫切需要华盛顿回到他的身边。乔治。威廉。费尔法克 斯的贝尔沃庄园。由于家庭纽带和相互的友谊,一向同弗农山庄的庄园有密切联系。 乔治。威廉。费尔法克斯走后,他的庄园就由管家代管。后来,庄园的老屋不慎起 火,焚为平地,以后就再没有重建。政局的变化迫使华盛顿离开安静的家园,投身 到政治和军事生活的激流中去,政局的变化也迫使虽然具有自由主义思想但却拥护 英国王室的威廉。费尔法克斯无法再回到他那一度十分可爱的庄园来。弗农山庄和 贝尔沃之间的友好往来从此永远中断。 英王根据新修订的宪章所任命的民政官员的委任状送来了。但是,许多人都不 敢接受委任状。接受了委任状的人,觉得众怒难犯,很快也辞了职。全省民政政府 各方面的工作都开展不起来。一个人只要被认为是政府派,就被群众视为寇仇。 还有一些别的不祥之兆,其中之一就是两位战争之鹰开始露面了。大陆会议一 名代表的妻子库欣夫人写信给她的丈夫说:“当代最著名的两位军界人物就要来视 察这座苦难的城市了。一位是在波兰服过役的查尔斯。李将军,另一位是伊斯雷尔。 普特南上校。他的英勇和品格是不需要细说的。” 面对着这种群众运动,盖奇在九月一日下令举行议会选举。新选出的议会应于 十月份在塞勒姆举行会议。不过,看到群情激愤,他又发表公告,撤销了这一命令。 人民却不顾这一撤销令,继续举行选举。在这样选出的新议员当中,有九十名按指 定的日期举行会议。他们等候省督前来出席会议,主持宣誓,主持开幕,整整等了 一天,但是省督一直没有露面,因此,代表们就通过决议,宣布省议会成立,并且 选举约翰。汉考克为主席。约翰。汉考克是一个很有钱的人,威信很高,有一些华 而不实的才干,爱国热情很高,由于社会地位的缘故颇有名望。 这个自行宣告成立的议会把会址迁移到离波士顿大约二十英里的康科德去,并 且悄悄地接管最高权力,向省督发出劝告书,实质上是要求他说明他为什么要动用 军队,在波士顿隘口设防,并把军火搜罗到自己身边,以致使全省人民惊恐不安, 威胁到波士顿居民的生命和财产。 盖奇将军忽视了这个组织的非法性,向议会作了解释,但却不能令人满意。冬 天逼近了,他发现自己的处境愈来愈危急。在马萨诸塞,只有波士顿一个地方驻有 军队,因此,波士顿成了全省一切“保皇派”的避难所。所谓“保皇派”也就是一 切忠于英国政府的人。他们和按照革命原则办事的大多数居民之间充满敌意。波士 顿市由于天然地理形势的缘故,本身差不多就与外界隔绝,再加上受到敌对的农村 的包围,很像一座受围困的城市。 使盖奇大为不安的是,省议会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在通过了组织民兵的方案以 后,客观存在又任命了几名将级军官。其中有两人,即阿蒂马斯。沃德和塞思。波 默罗伊接受了任命。 执行权力委托给一个安全委员会。这个委员会的任务是决定什么时候需要民兵 服役;召集民兵;向省议会推荐民兵军官;向民兵军官颁发委任状;并指挥军队的 军事行动。还任命了一个委员会,在召集起民兵后负责向部队提供补给品——因此 称为补给委员会。 在这样的机构的主持下,民兵从各方面武装自己,进行训练。民兵们划分成若 干大队,并以口头方式或书面方式保证,一旦接到通知,他们就要尽快地拿起武器 集合起来,参加共同防务,听从安全委员会的命令。 议会还作出安排,要求在国内各地之间积极保持联系,一旦危险行将来临,就 把警报传到各处去。在上述两个委员会的领导下,人们搜罗到大量军火,储存在康 科德和伍斯特。 马萨诸塞境内这样半交战状态在全国各地引起普遍的不安。胆小的人担心很快 要出事,胆大的人准备以不变应万变。军事措施过去只限于新英格兰,现在则蔓延 到中部和南部各省。隆隆的军鼓声响彻各个村庄。 弗吉尼亚第一个起来厉兵袜马。弗吉尼亚居民长期以来就有一种习惯,喜欢自 己出钱购置装备,组成独立的连队,穿上他们自己特有的制服,并选出自己的军官, 不过他们仍然服从民兵法。过去他们都是自己训练自己,现在他们不断地请求华盛 顿给予指导,提供意见,认为他是最高的军事权威。因此在冬春两季,他经常需要 离开庄园,到这个地区各地去检阅独立的连队。这些独立的连队都迫切希望他作为 校级军官来指挥他们。 因此弗农山庄像当年华盛顿在那里开始学习军事艺术的时候一样,又笼罩在军 事气氛中。偶尔也有他的老战友克雷克医师和休。默塞尔前来和他叙叙往事,谈谈 今后重操旧业的可能性。默塞尔已经在亲自训练弗雷德克斯堡一带的民兵。他自己 就住在那里。 在这个重要的关键时刻,有两个重要的不速之客来到弗农山庄。他们就是查尔 斯。李将军和霍雷肖。盖茨少校。华盛顿非常欢迎这两位先生在这个时候前来访问。 因为他们都具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和经验,尤其是,他们的很大一部分军事经验都是 在美洲,在华盛顿所参加的那种类型的战争——即使还不是他所参加的那几次战役 ——中取得的。两人都对人民的事业很感兴趣。李有种种组织和训练民兵的方案, 偶尔还陪伴华盛顿去参加地方检阅。他后来在安纳波利斯十分有力地推动和监督了 马里兰民兵的组织工作。 三月间,弗吉尼亚第二届议会在里士满举行。华盛顿以费尔法克斯县代表身份 出席了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帕特里克。亨利像他通常那样热情洋溢地和滔滔不绝 地鼓吹采取措施,建立武装和训练民兵部队,并确保这个殖民地的安全。他说: “再向政府请愿,再等着向王室请愿的结果,是毫无用处了。恳求的时间已经过去 了。行动的时刻已经到来了。我们必须战斗,议长先生。”他强调说:“我再重复 一句,先生,我们必须战斗!我们别无它法,只有诉诸武力,只有诉诸万军之主!” 华盛顿同他抱有一样的信念。他是负责制订具体措施实施方案的委员会的一员。 他不是喜欢大声疾呼、发出战斗号召的感情冲动的人,而是统帅大军进人战场,进 行战争的执行家。 他的弟弟约翰。奥古斯丁正在招募和训练一个独立连队华盛顿表示,一旦需要 把这支连队投入战斗,他愿意指挥这支连队。他还表示愿意指挥里士满的独立连队。 他向他的弟弟写信说:“必要时我愿把我的生命和财产献给这个事业。这是我的全 部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