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华盛顿夫人在军营中 郝将军在波士顿就任指挥职务以后所采取的措施,使保皇派们都感到欢欣鼓舞。 这些措施似乎都符合他们的希望。他着手加固般克山和波士顿隘口的工事,并着手 拆毁市内高处的房屋,改建为据点。爱国的居民还吃惊地看到老南教堂被充作俗用。 当代的编年史家说:“我们的宗教礼拜之所就这样被英王陛下的臣民们亵读毁掉了。” 大约在十月份的最后一天,郝将军发布了三项公告。第一项公告宣布,一切人 不经他的许可,不得擅自离开波士顿,违者以军法处治。第二项公告宣布,凡经许 可或离开波士顿的人不得随身携带超过五英镑的款项,违者没收身上查出的全部现 款,并对本人处以罚金和监禁。第三项公告号召居民们武装起来,维持市内秩序, 由他任命的军官指挥。 华盛顿不久以前对法尔默斯的大火已经十分生气,现在,省督在弗吉尼亚宣布 实行军事管制,并扬言要把爱国者斩尽杀绝。这就使华盛顿更加生气。郝将军的措 施似乎也带有这种严厉的性质。因此,华盛顿决心进行报复。 他给康涅狄格省督特朗布尔写信说:“把那些过去和现在积极反对我们、而且 我们知道将来也会积极反对我们的保皇派抓起来,难道不是很明智吗?为什么要允 许那些我们明知道会尽力给我们捣蛋的为害国家的分子逍遥法外呢?” 本着这种精神,他命令负责加强朴次茅斯防务的沙利文将军“逮捕那些持有英 王任命状、公开地坚决地与祖国为敌的分子,并把他们当做人质拘留起来,以确保 波士顿的安全”。不过,他在报复方面还是很稳健的。他没有下令把不担任公积的 人也逮捕起来。 美洲军营地和波士顿之间的海湾冻结成冰的季节正在迅速来临,那时候可能就 需要在冰上进行军事活动了。郝将车如果得到增援的话,很可能要“努力摆脱政府 军整个夏天固守不出的不光彩的处境”。因此,华盛顿觉得需要固守前方最容易遭 受袭击的地段,为此目的,也就需要建立炮队,在整个围城期间,他始终缺乏大炮 和炮弹,但他什么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为难。就在这个当儿,亨利。诺克斯先生 站起来,自愿前往香普兰边疆据点搜寻补给品。 华盛顿同意了诺克斯自愿出行的请求。因此,他命令诺克斯对营中炮兵的状况 进行调查,并对营中需要的大炮、迫击炮、炮弹及子弹、弹药数量进行统计,然后 赶往纽约,在那里采购一切可以采购到的军火,运回军中,再携带华盛顿的信件, 由纽约赶往斯凯勒将军的总部,请求斯凯勒将军协助从提康德罗加、王冠角、圣约 翰。甚至魁北克等据点(假如魁北克在美洲军队手中的话)搞到更多这类必需的补 给品。诺克斯马上敏捷地动身前去执行任务。不久以后,大陆会议就在华盛顿的建 议下任命他为炮兵团团长。 华盛顿这时开始从现役军人中重新招募人员。事实证明,这一工作叫人非常伤 脑筋。华盛顿在给大陆会议主席的信中说,上尉衔的军官有一半想退休,他们的表 现大概要影响他们手下的士兵。在愿意留任的军官当中,一殖民地的军官不愿和另 一个殖民地的军官混合编人一个团。许多军官所以要报名服役,是希望得到提升。 有一些军官站在一旁观望,看看自己可以捞到什么好处。还有一些军官先是拒绝服 役,以后又报名服役。重新招募士兵服役,即令可能,也比重新召募军官服役更加 困难。士兵们如果不熟悉他们的上校、中校和上尉,就不愿报名。康涅狄格的士兵 不愿在马萨诸塞军官的手下服役,马萨诸塞的士兵不愿在罗得岛军官手下服役。因 此,必须首先任命军官。 二十天以后,他又写信给大陆会议主席说:“我很遗憾,不能向你报告,这里 异常缺乏一心为公的精神。过去,我满以为人们会争先恐后地为祖国的事业而报名 服役,不料,情况并非如此。我发现,我们极其可能在一个最危急的时候被人们抛 弃……我们的处境的确令人惊恐,而郝将军是充分了解这一情况的。无疑,一旦他 得到增援,他是会利用这一情报的。” 在这个时期,华盛顿面临重重困难,整天愁眉不展。在这个时期同华盛顿最接 近的,莫过于格林将军了。格林将军对华盛顿的品格怀有真正的敬意。他认为“自 己有机会在这样好的一位将领手下工作,是很幸运的”。他对华盛顿遇到的苦恼也 感到痛心,但是他认为这种苦恼部分地是由于他在新英格兰还多少是一个外乡人。 他写道:“他还没有时间熟悉新英格兰人的脾气。他们当然任何别的殖民地的农民 一样勇敢和富于战斗精神,但是你不能希望一批未受训练的民兵只服役几个月变成 老兵。老百姓是异常贪婪的。他们由于长期从事贸易,具有商人的习气。军人所特 有的真正的荣誉感还没有战胜利害关系的考虑。华盛顿先生过去听信别人的话,以 为新英格兰人是一个优越的民族;可是,他却发现他们具有其他地方老百姓所具有 的那种脾气和气质,那种冲动和偏见,那种美德和恶习,因此他们在他心目中的身 价就降低了。” 连按照新的规定为一支军队搭起一个架子都是非常困难的事。要充实这个架子, 那就更困难了。第一阵革命激情已经过去了。由于长期居住在兵营中无所事事,生 活单调,士兵们的热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他们享受不到井井有条的供应部门通常在 作战期间所提供的各种舒适条件。他们什么都缺乏,缺乏食品,缺乏衣着,缺乏粮 食。他们一想到严寒的冬季都感到心灰意冷,因此都渴望回到乡村的家中和亲人们 围坐炉边。 华盛顿担心其中有些人会在服役期满时回家去。因此他召集将级军官到司令部 来,并邀请了马萨诸塞议会的一位代表列席,讨论加强防务、支援前线的措施。他 们经过讨论决定命令三千名马萨诸塞民兵和两千名新罕布什尔民兵在十二月十日以 前赶到坎布里奇,以接替康涅狄格的各团队,补充由于康涅狄格士兵退伍和其他人 休假而感到不足的兵力。 总司令把这一安排通知康涅狄格士兵,并且命令他们留在军中,直到有人接替 他们时为止,因为他们当中大多数人的服役期限要到十日才期满。他们的军官向华 盛顿保证说,他不需担心他们的士兵开小差回家;他们不会离开前线。但是,军官 们对他们手下的士兵大概估计错了,因为到了十二月一日,许多士兵都决心立即回 家,其中有一些还是普特南团队的人。军官们努力劝阻,都毫无效果。有好些士兵 把枪支弹药都带走了。华盛顿把他们的姓名列成清单,送给特朗布尔省督。他写道 :“在敌人不断得到增援的时候,这些人在紧要关头置祖国的事业于不顾,擅离职 守,是否应加以惩处,我提请阁下决定。” 就在这些士兵回家以后第二天,就在人们担心他们的先例会传染开来的时候, 一支满载军械和军用物资、悬挂着旗帜的长长的车队,在大陆军士兵和乡村民兵的 护送下,隆隆地开进军营。这是一艘满载军火的巨型帆船的一部分货物,由纵帆船 “李”号缴获并送往安角。“李”号帆船是华盛顿派出的巡逻艇中的一艘,船长叫 曼利。一位军官写道:“整个军营到处都是一片欢腾,就仿佛每一个人都获得了胜 利一样。” 除了所缴获的军械外,还有两千套武器,十万枚打火石,三万发弹药的三十二 吨滑膛枪子弹。 华盛顿写道:“这来得再巧也不过了。” 这的确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件,军官们都热切地利用这一事件,大肆进行宣传。 在军械中,有一台新式的巨型铜制迫击炮,重量将近三千磅。人们都认为这是一件 光彩的战利品,决心给它起一个名宇。它就按华盛顿的秘书的姓名米夫林命名。迫 击炮被安置在底座上。老普特南把它安装起来,在炮身上泼了一瓶甜酒,并给它起 了个“大陆会议”的绰号。呼喊声撕破天空,在波士顿都可以听见。 很快,华盛顿就开始认真地进行炮轰波士顿的准备工作。一但大陆会议决定采 取这一措施,就可以开始炮轰。普特南将军在上个月一个晚上已经攻占了鹅卵石山。 虽然这是一个制高点,英军却未加阻拦。两天之内,普特南就建成一个工事。由于 工事异常坚固,就命名为普特南的固若金汤的堡垒。 现在,普特南又着手在莱希米尔角修建另一个工事。这个工事通过威利斯溪上 的一座桥梁和一条廊道,同鹅卵石山上的工事相连。莱希米尔角就在波士顿西城的 对面,“斯卡巴勒”号军舰就停泊在莱希米尔角附近。普特南利用一个光线晦暗大 雾弥漫的日子(十二月十七日)开始行动。他率领四百名士兵于早上十点钟在莱希 米尔角的一个山头上破土动工。 第二天上午,鹅卵石山的守军对“斯卡巴勒”号进行炮击,迫使这艘军舰起锚, 驶到渡口下面。希思将军也奉派率领一支队伍,前去修筑普特南所开始的工事。敌 人又发起炮轰。大陆军派出了侦察兵。敌人每发射一枚炮弹,侦察兵就发现一次警 报。士兵们就卧倒,或者躲开炮弹,继续修建工事。炮火在下午停止。华盛顿在好 几名军官的陪同下视察了这座山头,了解工事的进展情况。这座工事由两个碉堡组 成,迫击炮队就准备安置在其中一个碉堡中。然而,军械仍然不足,因此准备把普 特南最近命名为“大陆会议”的那门王牌迫击炮安装在那里。华盛顿看到士兵们修 建工事的劲头很大,深信工事很快就能完成。他说:“那时,如果我们有炸药用, 而大陆会议又下达命令,就可以从这个地点对波士顿进行轰击。” 工事修了好几天,最后把两座碉堡都建造起来,还修了一条通往桥边的廊道。 这一切工程都是在敌人的连续不断的炮火下完成的。 在处理军中大事和营中杂务之余,华盛顿还无时无刻不挂念着波托马克河畔的 家庭。他和他的代理人伦德。华盛顿先生保持着经常不断的书信来往。伦德。华盛 顿先生负责管理他的各个庄园。将军对庄园的管理工作给予清晰而详尽的报告。他 的代理人也就他所采取的各种管理措施提出清晰而详尽的报告。 根据最新的报告,弗农山庄情况危急。邓莫尔勋爵已经在弗吉尼亚实行了军法 管制。人们都担心敌人可能把“叛军总司令”喜爱的家园视为眼中钉,派兵从波托 马克河中的军舰上登陆,将华盛顿的庄园夷为平地。华盛顿的弟弟约翰。奥古斯丁 已经恳求华盛顿夫人离开庄园。劳敦的人民也劝她到蓝岭那边去避难,并且表示愿 意派人护送她。她拒绝了这个建议,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危险。伦德。华盛顿在这个 问题上也是同样不表担心。他写道:“邓莫尔勋爵不致亲自逆流而上前来袭击,而 且我认为他也不会派人来干这种事。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要保持警惕,一有风吹草 动,我就劝她离开此地。” 华盛顿虽然对弗农山庄的一切都十分挂念,但是他也像他们一样认为,弗农山 庄目前没有遭到敌人骚扰的危险。不过,他仍然担心华盛顿夫人生活寂寞,而且由 于经常挂念华盛顿,一定更加寂寞。在接受大陆总司令职务时,他曾经向华盛顿夫 人表示,他有可能在秋天回家和她团聚。现在:他大概整个冬天都要滞留在波士顿 前线了。因此,他在十一月份派专人送信给她,邀请她到军中来和他团聚。同时, 他还写信给伦德。华盛顿,请求他继续担任代理人。这个人虽然和他同姓,大概还 属于同一家系,但看来并不是他的近亲。华盛顿给他的信件阐明了他的家务方针。 “希望保持庄园殷勤款待穷人的惯例。决不要让任何人挨着饿走开。如果有任 何穷人家无隔日之粮,只要不致鼓励他们懒惰,可以给他们一些必需的粮食。而且, 我不反对你每年拿出四五十镑钱来救济穷人,如果你认为施舍得当的话。我所说的 不反对,意思也就是说希望你这样做。你要考虑到,不论是我本人或我的妻子现在 都无法办这种好事了。” 华盛顿夫人在她的儿子和儿媳卡斯蒂斯夫妇的陪同下,带着她自己的车辆和马 匹来了。她在路上走得很慢,一则因为道路失修难行,二则因为要照料好马匹。华 盛顿对他的马匹一向是十分爱护的,他的马匹一般也以美观和优良著称。华盛顿夫 人在沿途各地,都有护送人员和仪仗队陪伴。在费城油于当地居民热诚招待,她还 呆了一段时间。 华盛顿夫人到达坎布里奇是军中的一件喜事。这里顺便提一提她到达军中时乘 坐的马车。这是一部四匹马拉的马车,车上的黑人驭者穿着猩红色和白色交织的号 衣。有人说,这是从费尔法克斯家族那里得来的英国式样的马车,实际上它是弗吉 尼亚当时仍然流行的那种式样的马车。 当时,能不能得到去司令部参加宴会的请帖,似乎成了自尊心的问题和操心的 问题。华盛顿写信给里德说:“十分感谢你就人们的炉忌问题提出的意见。据你说, 这种妒忌已在四处蔓延。我对这个殖民地的先生们既不能不礼貌,也不能过分客气, 在我看来,过分客气也就等于不礼貌;但是如果我的行为显得不礼貌的话,我将努 力改正自己的过失;亲爱的里德,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确是想采取能使大多数人都 普遍满意的处世方针。你也知道,我起初只不过是想请一部分人吃顿饭,但是不知 怎么的,我们却无意中违背了初衷。如果这引起了妒忌的话,我只能说,我对此十 分抱歉。同时,我愿意再补充说明,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我注意不够,或者说得 更恰当一些,是由于我对其他事情过分注意,以致忽视了这件事。” 他在另一封信中说:“我经常注意的是不断萦绕我的脑海中的一些令人苦恼的 大问题,因此,也就顾不上考虑一切次要的问题,事实上,也很少想到还有马萨诸 塞议会这样的机构。只有在一个委员会提醒我的时候,我才想起了它。我也回想不 起我哪一次对他们不够注意,或怠慢了他们。人们肯定不能认为向他们吐露军队机 密是合适的;他们也肯定不能认为挖掘一个壕沟或建立一个营也必须征求他们的意 见。因此,事情也只能像我以前向你所说的那样;至于怎样补救,我也几乎不知道, 因为我不认识多少议员,从来没有越出自己的本行,也没有到他们当中去见过他们 当中的任何人。” 华盛顿夫人到来以后很快就帮助华盛顿摆脱了这种困境。她在司令部招待客人 的时候,即庄重又和蔼。我们在这里要谈谈司令部内部事务中的一两件轶事。材料 是偶尔在总司令部住过的一位人士的后裔提供的。 华盛顿早晨和晚上都要祷告,而且按时到教堂做礼拜,领受圣餐。有一回,由 于没有牧师,圣公会的讲道词就由华盛顿的一个副官威廉。帕尔弗里上校宣读。他 用他自己撰写的祷告词代替了以前代表英王奉献的祷告词。 在华盛顿夫人到达军中后不久,她就说她要在主显节之夜进行双重的纪念活动, 因为这一天也是她的结婚纪念日。提供资料的同一位人士说:“将军想了一会说, 他恐怕得拒绝参加。”华盛顿夫人说服他不再反对,结果,他们合并纪念了主显节 之夜和结婚纪念日。 在某些别的将领的住所,欢乐的气氛似乎要浓一些。他们的时间和心思不需要 那么集中于当务之急,只需要照顾各自分管的部门。副官长米夫林的寓所似乎就是 一个欢乐的场所。 约翰。亚当斯向我们描写司令部的宴会情况。他是在大陆会议休会期间到那里 作客的。 “我在米夫林上校的寓所同将军(华盛顿)和夫人以及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别 的人共进午餐。其中有考纳瓦加族印第安人的六七名酋长和武士,以及他们的妻子 和子女。他们把这次宴会变成一次野蛮人的宴会,不过,照印第安人的风俗来说, 他们却是十分有礼貌的。将军把我介绍给他们,说我是费城的大议会的成员。他们 都竖起耳朵来,并跑过来和我握手。” 在介绍军营中人们所熟知的场面和事件的时候,我们情不自禁地想再补充一件 轶事。这件轶事见于一个目击者的回忆录手稿中。有一大群刚刚到达营中的弗吉尼 亚步兵在坎布里奇市区游逛,观看现在改成营房的大学建筑物。他们一身半印第安 人打扮,穿着镶边的起皱纹的猎装。一些来自马布尔黑德的士兵,主要是渔民和海 员,觉得他们这种打扮十分好笑,因为他们认为,什么服装也不如圆夹克和长裤好。 双方随后互相开起玩笑来。地面上还有积雪,双方在开玩笑的过程中找不到词儿, 就打起雪仗来,愈打愈激动,索性走到一起,动起拳头来,而且双方人数愈来愈多, 一会工夫,就至少有一千人参加殴斗。军营中一片混战,犹如荷马的时代。这位目 击者说:“就在这个时候,华盛顿出现了,是偶然露面,还是有意出面,我就不知 道了。我看到,他的助手都没跟他在一起;他的黑人仆役骑着马,远远在他身后。 他把马缰绳交给他的仆人,就从马上跳下来,冲到混战的人群中去,抓住两个身强 力壮的高个子步枪手的脖子,保持一手臂的距离,一面摇动他们的脖子,一面申斥 他们。”他的出现和他的严厉斥责使得这些混战马上就结束了。殴斗的人群向各个 方向散去,不到三分钟,现场上就没有人影了,只留下被他抓住脖子的那两个人。 华盛顿就这样运用他在军人中的权威制止了一场混战。记载这一事件的那位老 兵似乎不知道华盛顿的哪一方面最值得钦佩,是他办事直截了当,还是他的办法有 魄力。他写道:“这一次,靠了单单一个人的体力和精神力量,就防止了流血,监 禁,军法审讯和军中各部队互相报复的嫌隙;这场激烈的遭遇战中的惟一损失是撕 毁了几件猎装和圆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