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纽约告急 独立宣言给纽约爱国者带来的欢乐情绪,很快就罩上了一层阴影。七月十二日, 几艘军舰从海上驶来,加入了海岸附近的海军部队。这时候,舰只的每一个行动都 引起了人们的猜测和惊恐,市里所有的望远镜都在不断地观察海湾的情况。 在警惕的克林顿正在准备保卫高地的隘口的时候,哈得孙河口的危险更加迫在 眉睫了。 我们在前面说过,华盛顿在同盖奇将军和郝将军的来往函件中顽强地要求他们 对他作为美军总司令的身份给予应有的尊重。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要摆架子和 重视礼仪细节,而是为了卫护美国的权利和尊严。后来,他又采取了一个这样的步 骤。英国军官一向把美国军人视为未经正式任命的叛乱分子,一贯不承认他们的军 衔。华盛顿手下的将领们一直要求他不要忍受这种无形的侮辱,拒绝接受所有没有 写明他的正式头衔的信件。 十九日,郝将军的一位副官奉命前来,希望了解——因为看来两位将军之间的 书信来往有困难——英国副官长帕特森上校能否获准会见华盛顿将军。会见来使的 里德上校代表华盛顿将军表示同意,并以自己的荣誉保证这位副官长会见期间的安 全。他与华盛顿的会见定于第二天上午举行。 华盛顿按照正式军礼在司令部相当隆重地接见了英军的副官长,周围站立着他 手下的军官和卫兵。 帕特森上校以“阁下”称呼华盛顿,竭力说明信上的称呼是合乎礼仪的,并指 出这种称呼的根据是,美方头年夏天对郝将军也是这样称呼的。他说,郝将军无意 贬低华盛顿将军的地位或尊严,相反地,郝将军认为这样一种称呼与大使们或全权 大使们遇到头衔争执时所用的称呼是一致的。他接着拿出一封致华盛顿的信件来, 但并没有呈递,信中写的是乔治。华盛顿先生,等等,等等。他希望这些可以代表 一切职衔的“等等,等等”字样能消除一切障碍。 华盛顿回答说,的确,“等等,等等”字样可以代表一切职衔,但是也可以代 表任何职衔。英方刚才提到的他头年夏天的信件,本是一封复信,原信那样称呼, 所以复信也那样称呼。他又说泻给一个担任公职的人员的信件,应有一定字样,使 公函区别于一封私人信件,因此,任何信件,只要与他的公职有关却又按他的私人 身份称呼他,他一律不予接受。 帕特森上校见对方不肯收下信件,就努力根据记忆转达信件的内容。他的谈话 不是那么条理分明。他详细谈到的内容主要是:郝勋爵和他的兄弟是奉命前来促进 和平的特命大员;当局认为他们的出使是爱护和关心美洲的表现;他们拥有很大的 权力;如果能实现和解,他们将极为高兴;他最后又说,他希望能把他这次前来看 作是为实现这个可取的目标而迈出的第一步。 华盛顿回答说,根据情况判断(无疑是暗指郝勋爵的函件),他们的权力似乎 只是给予宽恕。没有犯下过失的人是无需别人宽恕的,美国人的情况就是这样,在 他自己的心目中,他们仅仅是在保卫他们自己的毋庸置辩的权力。 帕特森上校回避讨论这个问题,他说,要是讨论这一问题,那就说来话长了。 双方都彬彬有礼的,这次会晤就这样结束了。 华盛顿由于维护了自身地位的尊严,受到大陆会议和公众的赞扬。大陆会议号 召全体美国军官,在和敌人打交道的时候,都要学习华盛顿处理这件事的风度。郝 勋爵则向本国政府报告说,此后在他致华盛顿的函件中改变抬头是策略的。与此同 时,由于“长生鸟”号和“玫瑰”号闯人哈德孙河,两岸军民都同仇敌汽,准备迎 敌。在这条滔滔大江的下游地区,东岸是曼哈顿岛和韦斯切斯特县的树木丛生的险 竣高地,西岸是帕利塞兹的峭壁。过了这段峭壁,河面就宽展成一连串几乎可以称 之为湖泊的广阔水面:首先是塔彭海,接着是哈佛斯特劳湾,然后是皮克斯基尔湾 ;这些河湾由连绵伸延的小角或高耸突出的角隔开,但是提供了宽广的水面和安全 的停泊地。接着就是那著名的高地。这是一段狭隘地带,长十五英里。在那里,河 面窄河水深,河流曲曲折折地在森林覆盖、到处是悬崖峭壁的大山中穿过。 一位老航海家说,“谁控制了这段宏伟的山峡地带,谁就能随时镇住哈德孙河。” 纽约省议会意识到危险迫在眉睫,就派出军事特使到沿岸去鼓动义勇军并命令 民兵出动。人们把火药和弹丸运往塔里敦,因为敌人军舰就停泊在塔里敦沿岸。在 那里和毗邻的塔彭海两岸都驻扎了义勇军。很快,达切斯县和科特兰庄园的民兵就 携带简陋的武器赶去保卫皮克斯基尔的公共仓库,并在高地的人口处设岗守卫。 造成这种惊慌和混乱局面的敌舰却安安静静地停泊在塔彭海和哈佛斯特劳湾的 广阔水面上,偶尔移动一下位置,但始终躲在河岸上的滑膛枪射击不到的地方,表 面上沉睡在夏日的阳光下,还在甲板上支起了帆布篷,但这些军舰派出的小艇则四 出活动,测度水深,一直行驶到高地一带,显然是为下一步作战进行准备。晚上还 听见敌舰派出的平底船在这条河里划来划去执行秘密使命。偶尔还有一些平底帆船 偷偷地向敌舰驶去;大概是岸上的亲英派在向他们传送消息和运送补给品。 在这些舰只停泊在哈佛斯特劳湾的时候,有一艘交通船驶人皮克斯基尔湾,一 直驶到蒙哥马利炮台远程炮的射击范围内。在这个炮台驻守的是乔治。克林顿将军 率领的六百名奥林奇县和阿尔斯特县民兵。当这艘交通船接近的时候,美军向他发 射了一发三十二磅的炮弹。炮弹穿过它的尾部,于是它马上掉转船头,迅速绕过邓 德贝格角,在那里登陆,抢劫了山脚下一所孤零零的房舍,纵火把房屋烧毁。劫掠 者在回到船上的途中,受到附近一个角上的农村神枪手的痛击。 这些军舰这时已经很熟悉这条水道的情况,因此,驶到了距蒙哥马利炮台六英 里的地方。克林顿将军很担心敌舰的意图可能是趁着黑夜,利用山脉浓影的掩护, 悄悄地从他身边溜过去。河岸高而陡,河水很深,敌舰在这里航行当然是既安全又 很容易。他们一旦登上了高地,就可以大举侵人高地后面的地区,并摧毁正在波基 普西建造的某些军舰。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他晚间派人在炮台南面大约两英里半的举目可以看到的最 远的地点值勤监视,一旦看到敌人舰只出现,就燃起熊熊篝火。在炮台对岸沿河上 下的许多地点都准备了大堆掺和着助燃物的干树枝,并派人守在那里,一俟下面了 望点发出信号就立即点火。因此,虽然炮台处在黑暗的笼罩之中,一旦敌人军舰在 炮台与对岸火堆之间通过,炮台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大炮予以猛烈轰击。 纽约州议会所设立的一个平民委员会同克林顿将军举行了一次会议,谋划阻碍 敌舰溯河而上的进一步办法。他们决定从波基普西运来火筏,随时准备投人作战。 他们计划用铁链把筏子和堆满易燃物的旧小帆船两两地拴在一起,在风大潮涨的时 候顺流放下去攻击战舰。还准备从蒙哥马利炮台斜跨河面到安东尼地角一线拉起一 条铁索链,来锁住高地的大门。 为了保卫高地下面的地区,打算在塔彭海和哈佛斯特劳湾的各个小湾和角派驻 捕鲸船侦察敌人动静,在夜间进行巡逻,挨个地向各个哨所传送情报,捉拿任何可 能向敌舰输送补给品的船只,并在敌方船只企图登陆时加以截击。还准备了一些双 排长桨帆船,两侧架着发射九磅重炮弹的小炮。 七月下旬和八月上旬,英国军舰连同供应船继续来到。苏格兰高地部队、黑森 部队和其他部队继续在斯塔腾岛登陆。八月初,不久以前在查尔斯顿受挫的亨利。 克林顿爵士的分舰队在纽约海湾里抛锚停泊。里德上校写道:“他的到来出人意外, 犹如从天而降。”康沃利斯勋爵随他一起来到,带着三千名陆军部队。 集结在纽约附近的敌军兵力约为三万人。美军的兵力不过一万七千多人,但是 随后增加到两万人,大多是没有受过训练、纪律散漫的新兵。四分之一是病号,患 有胆性热、斑疹伤寒和痢疾。还有一些人休假或出差去了。剩下的人又不得不分派 到各个前哨阵地和驻地,其间相隔达十五英里。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华盛顿写信给默塞尔将军,要求他从机动营调二千人来。 斯莫尔伍德上校所指挥的营立即调来作为这二千人的一部分。州议会下令迅速征召 乡村民兵,在海峡的岸上和哈德孙河国王大桥以上地段的河岸上组成临时军营,一 旦敌人企图从上述两处水面的军舰上登陆,就对他们进行骚扰。还有一些民兵被派 去增援长岛上的据点。长岛的王县是有名的不满分子的巢穴,因此省议会命令:如 果王县有任何民兵拒绝服役,就解除他们的武装,把他们抓起来,并毁掉他们的财 产。 这样仓促地从田间征召来的农民义勇军,有很多人没有武器,因此只好命令他 们随身携带一把铁锹、铁锨、或一把铁镐、或者是一把弄直后绑在木杆上的镰刀。 华盛顿根据纽约省议会的授权,指派乔治。克林顿将军带领他们迅速开往刚刚 在国王大桥北边建立的炮台,留下二百人,由一名勇敢机警的军官指挥,在安东尼 地角的隘口建立工事,因为通向奥尔巴尼的大路要穿越这座山岭。华盛顿还要求在 哈得孙河沿岸布置骑兵注视敌人的动静。 华盛顿这时已经做好了最后的庄严的准备工作,可以应付即将来临的战争了。 凡是有可能助敌为虐的嫌疑分子都被迁移到远处。一切有关国家事务的文件都收藏 在一个大箱子里,准备送交大陆会议。至于他的家务安排,华盛顿夫人已经在前些 时候前往费城,打算返回弗吉尼亚,因为看来这年夏天她已经没有可能同他在一起 生活了。这个夏季多半会是一个纷乱和危险时期。其他的女士们,过去给司令部带 来柔和文雅和生气勃勃的气氛的将领夫人们,也全都被送走了,远远离开即将降临 到这个矢志抗敌的城市头上的暴风雨。 华盛顿在十七日从投诚者的叙述和其他情报中得知:大量的敌方陆军已经登上 了运输舰;敌人已备好三天的粮食并采取了其他一些步骤,表明他们打算离开斯塔 腾岛。普特南也送来报告说,敌人舰队至少有四分之一舰只已经扬帆驶离。司令部 里的人员对于敌舰驶往哪里或者是不是仅仅改换一下驻地,有许多揣测。可是一切 迹象都表明,事态正在趋向白热化。 纽约和平居民的“歇斯底里的惊慌”招来了李将军军人气质的、不耐烦的冷讥 热嘲,但是在华盛顿那颗仁慈为怀的心中却激起了不同的感情。他向纽约省议会写 了下列信件:“考虑到纽约市十之八九很快就要成为一场血战的疆场,我不能不以 十分忧郁的心情注视着留在市内的大量老弱妇孺,在敌人的军舰(”长生鸟“号和” 玫瑰“号)从河中经过的时候,这些可怜的人们携着孩子到处奔走呼号的情景着实 叫人心碎。我担心,他们的哭叫声对我们年轻的没有经验的士兵的情绪会产生不好 的影响。难道不能想法子把他们疏散出去吗?” 他不等省议会采取行动,就发出一次通告,劝告居民疏散,并要求官兵们对孤 苦无助和贫穷无靠的居民给予协助。省议会很快响应了他的呼吁,成立一个委员会 以最人道的方式尽快疏散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