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撤出纽约 敌人这时已经占领了长岛。英国部队和黑森部队有的驻扎在布鲁克林的工事里, 有的分布在布什威克、新城、鬼门河和弗拉申等地。郝海军上将率领舰队主力驶来, 停泊在可以用大炮轰击纽约的总督岛附近。 华盛顿在九月二日写信给大陆会议主席说:“我们的处境真是叫人苦恼。由于 我军上月二十七日受挫,很多士兵精神沮丧,悲观失望。民兵不但不尽力奋勇抗敌 以弥补我们的损失,反而灰心丧气,不听调度,急于回家。大量民兵已经离去。不 久以前,我还毫不怀疑——我现在也不应该怀疑:只要士兵们肯履行他们的职责, 我们是可以守住这个地方的,但是对于士兵们是否肯于履行他们的职责,我却感到 失望。 “如果我们被迫放弃这个城市,应当让它成为敌人过冬的营地吗?要是它成为 敌人过冬的营地,他们一方面会由此得到很大方便,另一方面又会大肆毁坏财产。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但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容我们考虑了。我认为,目前,敌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是想保住这个城市不受破坏的。因此,大陆会议如果决心毁掉它 的话,对这一决定应严加保密,因为一旦敌人获悉,他们的计划就会大大改变。” 由于纽约可能很快遭到进攻,华盛顿命令把全体伤病员转移到东西泽西的奥林 奇城去,并把眼下不需要的军需品和行李在交通工具允可的范围内尽快撤到多布斯 渡口一个部分设防的据点去。多布斯渡口位于哈得孙河东岸,在纽约以北约二十二 英里的地方。 华盛顿所谓的“可耻而丢脸的开小差现象”继续发生。几天之内,康涅狄格的 民兵从六千人减少到不足两千人。他写道:“回家的冲动势不可当,阻止也无济于 事。我虽然不愿把他们遣散,却不得不默许。” 华盛顿根据自己的经验向大陆会议重申了他一再表示过的意见:短期服役的民 兵靠不住。他说,要保卫国家自由,要使国家自由不致完全丧失,哪怕是要使国家 自由不致遭受巨大危险,惟一办法就是组织一支在整个战争期间长期服役的军队。 自从不久以前撤离布鲁克林以来,华盛顿一直密切地注视着敌人来往调遣的活 动,以便了解他们进一步的计划。他们的全部兵力除去大约四千人以外,都从斯塔 腾岛调到长岛来。很大一部分驻扎在新城海口与弗拉申湾之间的半岛上。他们已经 在半岛顶端附近建起了一个炮台,来压制对面霍伦角的美军炮台并控制哈莱姆河河 口。随后他们又派出部队驻扎在鬼门河附近的一些岛屿上。 华盛顿写道:“敌人在我们的背后占领阵地,由军舰控制正面,显然是打算把 我们封锁在纽约岛上,以便切断我们同大陆的联系,迫使我们按照他们规定的条件 作战,或者无条件投降,再不然就是力图给我们以狠狠的一击,把我军分割成许多 小块,夺取武器和军需品储备。他们十分清楚,我们一旦失去这些东西是无法很快 补充的。” 在九月七日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讨论了究竟是保卫还是撤出这个城市的问题。 大家都承认,如果受到大炮的连续轰击的话,纽约是守不住的。好几名会议成员, 包括普特南在内,都主张立即彻底撤离这个城市。他们认为,战线两端相隔至少有 十六英里之遥,军队的各个部分可能来不及互相支援就被切断联系,而且全部军队 集合在一起,与敌人相比也居劣势。如果撤离,敌人的军舰就不能发挥优势,敌人 也会陷人困境,威胁不到任何部队,美军则可以保全军队再服役一年,并把没有消 耗的军需品和重炮保存下来。华盛顿本人倾向于这一意见。可是另外一些人却不愿 意放弃这个城市,因为美方花了巨大代价和劳力才在这个地方构筑起工事来,而且 这个地方看起来好像也是守得住的。过去,就有一些人认为这是地方是北方地区的 关键所在。如果予以放弃,军队的士气可能要低落下来,独立事业也可能要受到影 响。因病不能出席军事会议的默塞尔将军,写信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他说,“如果 可能,我们应当保住纽约,因为英国军队一旦获得了这个城市,就会声名大振,他 们的士兵就会得到一个良好的营盘,他们的舰队就会得到一个安全的港口。 在经过反复讨论以后,采取了一条中间路线,决定由普特南率领五千人驻守该 市,由希思率领九千人守卫岛屿的北部,抗击敌人任何登陆的企图。他的军队要驻 扎在国王大桥周围及其附近地区。这支军队中有马戈的、希伊的、汉德的和迈尔斯 的几个宾夕法尼亚营以及哈斯利特的特拉华团。 第三支军队主要由民兵组成、归格林将军和斯潘塞将军指挥,不过格林将军仍 未康复。这支军队驻扎在岛屿的中心地区,主要驻在龟湾和基普湾沿岸,那里已经 构筑了牢固的工事,防备敌人从军舰上或从岛上的营地派兵登陆。这支军队还要随 时准备支援另外两支部队中的任何一支。华盛顿自己的司令部设在离城不远的地方。 大陆会议九月十日通过一项决议,授权华盛顿决定究竟是保卫还是放弃这个城市。 在第二次军事会议上,华盛顿手下的军官几乎全部都收回他们原先的意见,断定撤 走军队不仅是明智的,而且是绝对必要的。可是,军事会议的三名成员——斯潘塞 将军、希思将军和乔治。克林顿将军,仍然顽固地坚持原来的决定。 华盛顿确信撤退是适当的,便为此进行准备。他下令除了军队留驻期间维持生 存所必不可少的物资以外,其余的军需品储备全部撤走。从一名因事来纽约的罗得 岛军官的信件中,可以看出这个城市的紧张形势。“九月十三日,刚吃过晚饭,三 艘快速护卫舰和一艘拥有四十门炮的军舰趁着一阵微风,顺东河而上,驶向鬼门河, 连续不断地开火,还有总督岛的大炮给予协助。纽约市的炮台对这些军舰给以同样 的回击。有三名闲逛的旁观者,吓得魂不附体,不幸被一门炮弹打死。华盛顿将军 策马走进堡垒的时候,一发炮弹打在离他六英尺的地方。” 十四日,华盛顿的行李撤到了国王大桥。总司令部要在当晚转移到那里,因为 情况已经清楚,敌人正准备把他包围在岛上。里德上校写道:“现在,他们能不能 把他包围在岛上,是一场技巧的力量,每天晚上我们睡下的时候总是为明天的命运 焦虑万分。” 第二天上午,敌人开始了军事行动。三艘军舰停在哈得孙河上,“在总督岛的 大炮的协助下,进行十分猛烈的轰击。纽约的重炮数量很少,但是却充分动员起来, 尽力予以回击。”这些军舰停泊在布卢明代尔对面,在纽约北面几英里的地方,使 得美方无法经水路把储备物资和粮草撤运到多布斯渡口。约十一点钟,停在东河的 舰只开始用大炮猛轰龟湾和纽约市之间的胸墙。同时,驻扎在长岛的两个师——一 个是亨利。克林顿爵士指挥的英国师,另一个是多诺普上校指挥的黑森师_坐着小 艇从新城海口树木葱郁的隐蔽处跑出来,在军舰大力的掩护下,开始在龟湾和基普 湾之间的两个地方登陆。那里的胸墙是不久以前在布鲁克林服役的民兵驻守的。他 们因为上一次打了败仗,仍然心有余悸,一看见敌人打来就逃跑了。当天上午奉调 前去支援他们的两个旅(帕森斯旅和费洛斯旅),这时也惊惶起来,不顾军官的命 令和劝阻,参加了这次大逃跑。正在这时,听到第一声炮响就跨上马背的华盛顿, 策马急驰,来到了混乱的现场。他骑着马来到逃跑者中间,努力设法把他们集合起 来,恢复秩序,可是毫无效果。一看到六七十个英国士兵出现,他们没有放一枪就 恐惧万分地四散逃命华盛顿看到这种怯懦行径,完全失去了自制力,一气之下把帽 子摔在地上。他叹道:“我怎能用这些人来保卫美国啊?”他在愤怒和失望之余, 拔出手枪向其中一些人开了几枪,并扬起指挥刀向另一些人挥舞,丝毫没有注意到 自己的危险处境:要不是一名侍从副官勒住他的马头,不容分说地把他强行拉走, 他很有可能落人敌人手中,因为当时与敌军相距已经不到八十码了。 他性格中激烈的脾气很少从内心深处迸发出来,这一次是其中的一次。他很快 恢复了冷静,并采取措施来解决这个重大危险。敌人可能再派一支部队在鬼门河附 近登陆,夺取哈莱姆高地——曼哈顿岛的强固的中央阵地,切断南连各支部队的全 部退路,从而把他的军队分割成几块。因此他火速派人送信给北边的部队,指示他 们立即占领哈莱姆高地。同时,他又给普特南送去另一项紧急公文,命令他马上从 市里撤到那个高地上。 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时刻。要是敌人乘胜进攻,抢在美军前面占领上述高地, 或者要是敌人从登陆的地点扩大战果,向岛屿纵深挺进,其后果对美国方面来说确 是不堪设想。幸亏,他们暂时满足于派遣一支强有力的部队顺着东河河岸沿着一条 通向城里的大路挺进,而其主力——英军和黑森军——则停下来休息。 这时美军主力驻扎的防地,在一块狭长的地峡上。这条地峡有几英里长,在大 多数地方宽度不超过一英里,它就是曼哈顿岛或称纽约岛的丘陵地带。地峡由一系 列多岩的高地组成,隔着哈莱姆河与大陆遥遥相望。哈莱姆河是一条狭窄的海峡, 由海湾旁边的鬼门河伸展到斯皮登杜伊维——哈得孙河的一个小湾或者说入口处。 华盛顿堡坐落在一个多岩高地的顶部,俯瞰着哈得孙河。炮台以北大约两英里便是 国王大桥。这座桥跨过斯皮登杜伊维河,当时是从曼哈顿岛通过大陆的惟一桥梁。 华盛顿堡以南约一英里半处,横贯这条地峡,有一道双重防线从哈莱姆河河边 延伸到哈得逊河河边。这两条防线朝南面对着纽约,由炮队守卫,两者之间相隔大 约四分之一英里。 在外线以南约两英里处,有两个坚固的前哨据点。一个在哈莱姆左边,由斯潘 塞将军指挥,另一个在右边所谓的麦高思隘口处,由普特南将军指挥。在这两个前 哨据点前面约一英里半的地方,英军的阵线从霍伦角伸展到哈得孙河,横贯全岛, 长两英里,沿线营帐连绵不断,两侧由军舰掩护。两个敌对阵营之间是一片开阔的 平原。 华盛顿的司令部设在内线以内约四分之一英里的一座乡绅住宅里。房子的主人 不在那里。 敌人这时正在运来重炮,为陆军和军舰同时进攻美军阵营作准备。华盛顿的军 队的状况怎么样呢?他的许多士兵的服役期很快就要届满,大多数士兵的服役期将 在年底终止,大陆会议又没有提出什么诺言来鼓励他们继续服役,华盛顿写道: “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处于军队再一次解体的前夕。除非大陆会议立即采取有效的措 施,否则的话,我们的事业将归于失败。”他抱着这种忧心忡忡的心情,在九月二 十四日晚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借了“一些睡眠时间”,给大陆会议主席写 了一封令人钦佩的信件,说明当时实行的军事制度实在不行,只能在士兵当中造成 违抗命令,浪费、混乱和不满的现象,并使指挥官们叫苦连天、苦恼不已。他并不 是只限于表示不满,还详尽、明确和睿智地指出了补救办法。我们可把我们革命事 业潮流中几次最幸运的转折,归功于他的不屈不挠的斗争所取得的成就。这一回, 他以惨痛的教训为例竭力陈词,终于改组了军队,把这支军队改造成为一支常备队。 大陆会议颁布法令,命令各州根据自己的能力按定额提供八十八个营。军官的薪饷 提高了。凡是同意在整个战争时间服役的士兵,除了服役期间每年发一套衣服外, 还将得到二十美元和一百英亩土地的奖励。仅仅服役三年的人没有土地的奖励。对 军官的奖励还要高一些。各州应派出专员到军队中,同总司令商谈各州军队军官的 任命事宜,但是由于各州偶尔也可能迟迟不执行这一规定,因此,华盛顿有权自行 任命军官,以填补一切空缺的职位。 这一切都使他感到很大的慰藉。使他感到高兴的还有,在同英军司令长时间信 件往返以后,双方交换了俘虏。在加拿大被俘的人也包括在其中。恢复服役的人员 当中有斯特林勋爵和丹尼尔。摩根上尉。摩根上尉在与本尼迪克特。阿诺德一起北 征时表现良好,同时“在英勇的蒙哥马利倒下的魁北克之役中表现得勇猛无畏”, 为此,华盛顿建议大陆会议任命他指挥一个即将募集的步枪团。我们以后还会看到 他用卓越的表现证明自己没有辜负这一推荐。 在扑朔迷离的局势下,华盛顿致函机动部队的默塞尔将军,请他从泽西海岸对 敌人海陆两路的调动加以密切注意,保持警惕,并在内维辛克高地派驻骑哨,一旦 发现英国舰队有任何舰只扬帆出海,就立即报告。同时,他自己也不断地保持警惕, 骑着马视察军营的各个部分。偶尔,他还渡河到泽西海岸上格林将军指挥的宪法堡 去,并在格林的陪同下一直进到保罗斯角去察看情况,以观察城里和敌人军舰的动 静。格林已经在不久以前被提升为少将,这时统帅着东西泽西的全部军队。他可以 视情况需要,把自己的驻地移到巴斯金里奇或伯根,但是要与哈得孙河以东的军队 主力随时保持通讯联系,以便在必要时确保部队安全撤退。 华盛顿和他的参谋班子决定放弃纽约,但是根据大陆会议的意见,曼哈顿的华 盛顿堡能守多久就要守多久。在这一期间,“当代的军界英豪”李将军由于在南方 打了胜仗而同华盛顿会合。华盛顿的司令部迁移到怀特普莱恩斯,驻在一个设防的 营地里。 在华盛顿这样忙个不停的时候,郝将军(这时已经是威廉。郝爵士了,因为不 久以前英国王室为了表彰他的功劳,封他为第三级的巴思勋位爵士)却接连六天呆 在思罗格角的军营里按兵不动,等待补给品和援军来到,而没有一直推进到哈得孙 河,插到华盛顿的军队和内陆地带之间。他由于按兵不动而坐失良机。等到英军的 补给品运到时,美军已经破坏了通往大陆的堤道,并且进入了十分强固、难以攻破 的阵地。 英军在与美军几次交锋以后,从怀特普兰恩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