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海上和陆上的战斗 七月十三日晚上,华盛顿在帕拉穆斯扎营的时候接到了大陆会议的一封信,信 中通知他一支法国舰队到达海岸,指示他同司令官德斯坦伯爵商量从海上和陆上发 动进攻,并且授权他可要求从新罕布什尔直到新泽西等州派民兵进行援助。 这支舰队是由十二艘大战舰和六艘快速舰组成的,有地面部队四千人。乘坐军 舰来的有法国驻美国公使热拉尔先生,以及最近帮助缔结联盟条约的美国律师塞拉 斯。迪恩先生。这支舰队是在四月十三日从土伦出发的,冒着逆风航行了八十七八 天以后到达弗吉尼亚海岸北端附近的水域,在七月八日停泊在特拉华河河口。 不幸的是,这位伯爵航行得太久了。他要是以正常的速度到达的话,本来也许 能在河上使郝勋爵的中队陷入困境,同华盛顿合作从海上和陆上包围英国军队,并 且切断英国军队向纽约撤退的退路,迫使它投降。 伯爵发现敌人已经从市内和河上撤退,就派法国公使和迪恩先生乘一艘快速舰 到费城去,然后继续沿着海岸航行。要是干得早一点,他本来也许能在郝勋爵的中 队去纽约的途中截住该中队。该中队只比他早了很少几天,当他率舰队到达桑迪角 外面的路上的时候,他大骂静静地停泊在桑迪角里面的英国舰只。 伯爵和华盛顿立即坦率、亲切地进行了通信,并且在一些心腹军官的帮助下共 同制订了一项行动计划。这些心腹军官是华盛顿的副官劳伦斯和汉密尔顿以及功勋 卓著的法国军官舒安少校,前两位到桑迪角附近的舰队上去,后一位则到美军总部 去。 伯爵的第一个想法是进入桑迪角,夺取或摧毁由六艘大战舰。四艘有五十门炮 的军舰以及一些快速舰和轻型舰只组成的英国舰队。如果他能做到这一点(由于他 的兵力占很大的优势,他很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他就要在美军合作下进攻这个城 市。为了能为实现这个目的作出贡献,华盛顿在七月二十日前后率领他的军队在国 王波渡过哈得孙河,并在怀特普莱恩斯扎营。 法国官兵兴奋得不得了。他们只要越过桑迪角那一大片低地,就能取得辉煌的 胜利,他们期望得到这样一种光荣:“把美洲从英国国旗下拯救出来——英国国旗 就在沙角这样一道简单的屏障那边的许许多多桅杆上面飘扬。” 但是曾经陪同劳伦斯上校和汉密尔顿上校呆在舰队上的几个有经验的美国领航 员和船长说,沙洲旁边的水深不足以让最大的军舰安全地航行,其中一艘军舰上面 装有八十门炮,另一艘军舰上面装有九十门炮。因此不得已而放弃了尝试,于是军 舰停泊大约四英里以外泽西海岸施鲁斯伯里附近的地方,运进食品和水。 美国和法国指挥官认为值得联合作战的下一个行动是收复罗得岛本岛,也就是 使州得名的那个岛。敌人已把该岛建成他们的一个军用品仓库和要塞。由于料想要 进行这种活动,华盛顿在七月十七日写信给在普罗维登斯指挥军队的沙利文将军, 命令他为从大陆进攻该岛进行必要的准备,并授权他把新英格兰民兵召来。他后来 派拉斐德侯爵带两个旅(瓦农的一个旅和格洛弗的一个旅)支援他。军需官格林也 派了用场,因为他是这个岛上的人,很熟悉岛上的地理情况,并且在岛上的居民中 间有很大影响。沙利文奉令把他的全部军队——大陆部队、州部队和民兵——编成 两个力量相等的师,一个由格林指挥,另一个由拉斐德指挥。 七月二十二日,法国舰队完成了运进补给品的工作,再次以完整的兵力在桑迪 角沙洲附近出现。英国人本来认为他们只是在施鲁斯伯里海岸等待七月下旬的高潮 出现,此时正准备进行一场殊死的战斗。的确,当初要是能使法国军舰进去的话, 那末在这两个英勇、厉害的对手之间本会展开一场再惨烈不过的战斗,因为双方的 火力都很猛,而作战的地盘又是那样狭小。 但是德斯坦方针已定。他在港口附近的海面采取一些示威行动以后,就停在了 东边的海面上。二十九日,他到达朱迪恩角附近的海面,在离新港五英里的地方停 泊下来。 这次远征的目的地罗得岛(本岛)约有十六英里长,它深深地伸进辽阔的纳拉 甘西特湾。锡康奈特海峡在东边把该岛和大陆隔开,在西边,主要海峡在该岛和康 兰尼克岛之间穿过。新港城位于该岛南端附近,朝西是康兰尼克岛。该岛有一些炮 台,驻有一小支海军部队。统率该岛军队的罗伯特。皮戈特爵士将军在这里设有总 部。他手下的军队约有六千人,分布在岛上各个地方,有些人守卫北端的工事,但 是大部分人守卫离城约有三英里的岛上的一些坚固的防线。 格林将军听说德斯坦伯爵的舰队到了,连忙从普罗维登斯赶来,在舰队泊地上 了军舰,会商作战计划。双方在确定发动进攻的方式时,在行动规则和次序问题上 发生了一些问题。最后商定双方同时采取行动:舰队进攻港口,美军则由陆上进逼 ;舰上的军队在岛的西边登陆,美军则越过锡康奈特海峡,在岛的东边靠近北端的 地方登陆。这个联合作战计划本来预定迅速实施,但是为了等华盛顿派的援军到达, 一直拖到八月十日。这次拖延使整个作战计划成了泡影。 由于郝勋爵的舰队到达,新港解了围。在暴风雨袭击下,双方舰队无法作战。 法国舰队驶往波士顿修整,沙利文将军不得不把他的部队撤离该岛。 联合进攻罗得岛的计划失败引起了普遍的懊恼和失望。华盛顿最感到焦虑的是 这种失望情绪对公众思想的影响。人们普遍把这次进攻失败归因于法国军队离开新 港。民众的愤慨情绪一度非常强烈,因而人们担心波士顿的修理法国舰的设备将无 法使用。德斯坦伯爵和其他法国军官则对美国军官的抗议和沙利文在一般性命令的 一些话感到气愤,因为这些话有辱法国人的忠诚。伯爵给大陆会议写了一封信,为 他在到达海岸以后的行动进行解释和辩白。 华盛顿看到军队和舰队之间突然这样相互怒目而视,心情十分不安。他写信给 沙利文和格林,谈了这个问题,要求他们消除已经出现的争吵和妒忌,尽量不让士 兵和公众知道在两国军官之间已经发生的误解,不支持军队方面发表的所有气量狭 窄的、不友好的言论,建立十分和谐、亲善的关系。 大陆会议还努力抑制沙利文的军队提出的引起很大恶感的抗议,并且在一项公 开的决议中表示完全赞同伯爵的行动,理解他的热诚和感情。 最能抚慰德斯坦的受到伤害的感情的也许莫过于华盛顿写的一封措词十分体贴 周到的信。 “人的智慧无法预料、也无法防止的一种灾难竟然使配合得最好的活动和最英 勇的努力归于无效。如果对这种情况表示的最深切的遗憾能缓和失望情绪的话,您 可以确信整个大陆都同情您。人类中的有头脑的人并不是根据事件本身作出判断的, 他们的公平态度将永远给应当得到成功的行动和终于得到成功的行动以同样的光荣。 你想到这一点将能得到安慰。正是在阁下遇到的困难环境中,一颗伟大的心灵的美 德发出最亮的光泽,一位将军的性格比在胜利的时刻表现得更充分。用一切标准来 衡量,光荣都是属于您的,不利的因素虽然夺走了您的战利品,但是永远无法剥夺 您应得的光荣。” 大约在十二月初,华盛顿把他的军队散布在从长岛海峡到特拉华州的一系列坚 固的营房里过冬。普特南将军统率的部队驻扎在丹伯里,麦克杜格尔将军统率的部 队驻扎在高地,总司令的总部设在东西泽西的米德尔布鲁克附近。这种安排的目的 是保护国土,保障哈得孙河岸的重要据点的安全,使军队能过平安、守纪律、轻松 自在的生活。 华盛顿对他周围的一小批人的感情和忠诚是可以绝对信赖的,可是他这时候只 好听任这些人大批离开。拉裴德侯爵看到眼前没有希望在美国积极进行工作,并且 料想欧洲大陆会发生一场战争,因此希望回法国为他的王室服务。但是他又希望同 美国保持关系,因而他只要求大陆会议允许他在冬天回国,同时他保证在确信战争 已经结束以前暂不离开。华盛顿支持他的请假要求,认为这种安排将使他仍然能够 服务,并且表示不愿让这样一位“既能做出成熟的判断又在军事上充分表现出青年 的热情”的军官离开。因此大陆会议准许他无限期休假、并且可以在他认为方便的 任何时候回美国。 华盛顿在这个冬天大多是在费城度过的,任务是制订和讨论一七七九年的作战 计划。对他来说,这是一个不安的时刻。一些情况使别人抱有信心,却使他充满焦 虑。同法国联盟已经产生了一种有害的安全感,在他看来,这种有害的安全感已经 使全国的力量陷于瘫痪状态。人们认为英国今后将过于注意巩固它在欧洲的地位, 不会在美国增加兵力和扩大作战行动。因此许多人认为战争实际上已经结束,因而 不愿意作出牺牲,也不愿意为重要的军事任务提供必要的手段。 先前一种共同而紧迫的危险造成的外来压力曾经使人们在感情上和行动上团结 一致。这时候由于这种压力缓和了,大陆会议内部也就出现了争吵和党派争执。自 从战争开始以来,这个威严的机构的情况事实上大大恶化了。起草独立宣言时家喻 户晓的人物中有许多人已经不再参加讨论国家事务的活动,因为他们或者是忙于私 事,或者是忙于本州的事务。具有宽广爱国主义胸怀的华盛顿心里装着整个邦联, 因此他对这种宗派情绪的出现颇不赞成,并且感到惋惜。他说,美国从来没有像这 个时期这样迫切需要她的儿子们发扬爱国精神,作出明智的、认真的努力。各州太 关心自己的事情,把它们最能干的人抽走太多,很少有人参加讨论共同事务的工作, 这无稗于共同利益。 在他视察费城的时候,他最讨厌的事情似乎是在首都狂欢声中爱国者阵营关心 的事被置诸脑后。 “如果举行集会,音乐会,午宴,晚宴,一次花上三四百英镑,那将使人不仅 无法致力于这种事业,而且甚至把这种工作完全置诸脑后,而我们军队的一大部分 军官完全由于经济困难,正在纷纷退役,少数好样的人不肯这样做,肯定正在逐渐 陷入赤贫和匾乏的境地。” 在谈到在下一战役中执行的政策时,华盛顿认为敌人会维持营地,像过去一样 作战,在这种情况下,他主张完全取守势,只是进行可能是必要的小规模战斗,来 制止印第安人的劫掠。他说,国家已经弄得精疲力竭,需要休息。由于农业活动被 打断,许多人离开农村去服役,以至粮食和饲料缺乏,很难供养大批军队。招募军 队也不容易。就业机会多,工资高,币值低,人们不想入伍。已经制订了整顿货币 的计划。因此在公家开支方面必须厉行节约。 由于法国参战,而且西班牙不久可能同英国打仗,这必然会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使美国有喘息的时间。华盛顿举出这些考虑和另外一些考虑,作为主张采取守势的 理由。他提出一个例外。印第安人及其亲英的盟友在怀俄明进行可怕的破坏和屠杀 以后,在纽约州樱桃谷又犯下了类似的暴行,因此需要大肆报复,以防止这种行径 重现。华盛顿从经验中知道,若要在对印第安人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就应当不仅仅 采取守势,而必须进入敌境作战。事实已经证明,野蛮部族中最文明的“六族”是 最厉害的。他的想法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同他们作战,攻进他们的地盘,破坏他们 的村庄和居民点,同时摧毁尼亚加拉的英国据点——那个亲英派和难民栖息的地方。 大陆会议通过了他建议的政策。派出了一支军队去执行同印第安人有关的任务。 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据华盛顿说,这件事使他遭受的痛苦比在战争中任何事情使他 遭受的痛苦都要大。在泽西的一个旅奉令进军以后,第一团的军官不肯服从命令。 由于纸币贬值,他们的薪饷不足以维持生活。这种薪饷事实上已经成为有名无实的 东西。据他们说,结果债台高筑,家人挨饿,然而他们的州议会对他们的抱怨充耳 不闻。他们忍无可忍,便就薪饱问题向议会提出抗议,扬言如果该机构不立即考虑 他们的意见,他们就要在三天之内辞职,而由其他军官来接替他们的职务。 这是需要华盛顿运用判断能力、克制精神以及个人的巨大力量和影响加以处理 的许多难题之一。他显然是军人的朋友,但是他同样明显地是爱国将领。他知道并 且感觉到军队遭受的艰难困苦和抱怨的根据,但是他也看到像军官们采取的那种方 针可能产生的恶果。因此,一方面,他充当调解人,支持抱怨的人的说法,向政府 力陈比较普遍而充分地供应军队军官的必要性,以及使他们遭受过分严重而持久的 困难的危险性。另一方面,他向军官们说明政府本身由于货币混乱,财源枯竭,再 加上一些不可避免的拖延妨碍了它的货币工作,因而它不得不应付困难。因此他要 求他们进一步表现出耐心和毅力,他们已经表现出的耐心和毅力已使他们在国内外 享受最高的荣誉,使他对他们的道德产生无限的信心,并且使他在国家事务遭受种 种困难和挫折时感到宽慰。 这些话以及其他内容相似的话见于写给他们的指挥官马克斯韦尔将军的一封信 中,这封信将递交军官们。他们对这封信的回信是客气的,但是没有表现出有改变 决心的意思。回信再次说明他们不满的理由以后接着说:“我们感到很遗憾,您竟 然认为我们蓄意违抗命令。我们过去决心现在也仍然决心同我们的团一道行进,履 行军官的责任,直到议会有适当的时间任命别人为止,但是不能再拖了。请允许我 们敬告阁下:我们无限钦佩您的才德;执行您的命令一向使我们感到愉快;我们爱 军队,我们爱国家;但是当国家如此不讲道德和正义,而忘记支持她的仆人的时候, 他们就有责任不再为她服役了。” 要是由一位心胸不像华盛顿那样宽广的人来处理问题,他一定会用严厉执行军 规来回答这封信,迫使这些深感委屈的人铤而走险。华盛顿没有这样做。他表现出 恢宏的气度,只是在写给马克斯韦尔将军的信中发表了这样一番意见:“我对这些 先生坚持他们据以采取那个步骤的原则感到很遗憾,因为随着事情的发展,我感到 越来越有理由反对这个步骤。但是鉴于他们对这个问题的看法以及他们目前的情绪, 能够提出的任何新论点大概都不会比老论点对他们产生更大的影响。因此,虽然这 些先生在履行他们的责任的过程中继续采取以前的做法——他们自称他们一心要这 样做,我只能对他们采取的步骤感到遗憾,他们将来一定会认识到这个步骤是不适 当的。” 新泽西议会效法华盛顿的容忍精神。在照顾到他们的自尊心的情况下,向军官 们表示,在军官们收回他们的请愿书以后,就考虑他们的问题。请愿书收回了,后 来立即通过决议,规定向军官和士兵都发薪饷。钱随即送到军营里,这个旅也就开 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