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雨绸缪 在中国方面已伸出橄榄枝,明确表示欢迎日本新内阁首脑访华,日本国内要求 恢复日中邦交的呼声日益高涨的形势下,通过近一个月的前期准备和接触,一般人 都认为田中首相访华似乎已成定局,日中复交已指日可待。但一向稳健的大平外相 认为这一重大外交悬案的解决绝非易事。在进入实质性准备阶段,还有不少重要问 题应具体明确和落实,如日中两国关于复交的具体方针如何?美国这个日本最重要 的政治盟国如何对待日本与中国恢复邦交的作法?中国对日本坚持日美安全条约将 采取何种态度,会不会影响两国邦交正常化?只有将诸如此类的问题都解决了,才 能做到未雨绸缪,为恢复两国邦交的首脑级谈判扫清障碍。大平外相为此进行了更 为细致艰苦的工作。 8 月3 日. 大平外相在日中邦交正常化协议会常任干事会上,宣读了日本政府 关于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基本方针,大致包括如下几点: 一、日中政府间接触的时机正在成熟,政府要负起责任,脚踏实地去推进旨在 实现日中关系正常化的具体政策。 二、日本谋求两国邦交正常化的目的在于,1.消除两国间不自然关系,并进一 步加强我国的和平外交;2.通过实现邦交正常化,对亚洲和世界的和平与稳定作出 贡献,不存在针对第三国的问题。 三、这一重大问题不能有丝毫漏洞,要努力获得执政党和国民各阶层支持。 四、邦交正常化不仅是日中间的问题,也是亚洲和世界各国都强烈关心的问题, 因此要取得与日本友好的各个国家的理解。 五、关于邦交正常化的日中政府间接触,目前尚处于预备性阶段,很难预测今 后政府问谈判的结果。政府对中国的“邦交正常化三原则”能充分理解,并站在这 一立场上,通过日中间的会谈,谋求达成协议。 六、一旦日中建立外交关系,中华民国与我方的外交关系将不能持续下去,而 贸易、经济关系及各种事务关系将得到现实解决。 听取大平外相发言的协议会常任干事中,既有积极赞成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推 进论者”,也有反对放弃与台湾的外交关系而实现日中复交的“慎重论者”,双方 前一天尚在激烈辩论。听了大平宣读政府的方针后,亲台的“慎重论者”的代表贺 屋兴宣、藤尾正行、渡边美智雄等议员对太平发起了猛烈攻击,反对与台湾断交。 大平一方面用长时间耐心说明方针的内容,另一方面坚持原则不作让步。 第二天召开内阁会议时,大平外务大臣向总理和阁僚们报告了田中内阁组成以 来,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的进展和前一天向自民党所作的政府六点见解。阁僚们认 为,这六点基本见解只是“中期报告”,不是最后决定了的方针。 要最后决定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方针,还得探询中国方面对一些关键问题的态度, 以及中方会对两国复交提出一些什么条件。以前大平外相也获得了不少有关信息, 但这些信息来源的渠道都不太正规,不少人传达中方的态度时往往根据私利加进了 一些主观见解,不能作为决策依据,必须要有通过正规渠道获得的准确信息,才能 帮助政府作出判断。这时,到中国访问的公明党委员长竹入义胜回国了。竹入义胜 在北京时,曾同周恩来总理进行了三次共10 小时的会谈,并将周恩来提出的中日 邦交正常化联合声明的中方草案作了详细记录。8 月4 日,竹入拜访了田中首相和 大平外相,向他们转交了这份记录。记录共有八项内容,其中对日方关心的一些问 题作了以下表态: 日美安全条约的存在,以及佐藤和尼克松会谈时的“台湾条款”,均不构成中 日两国关系正常化的障碍;钓鱼岛问题也不会妨碍两国邦交的恢复;中国方面考虑 到两国将来的友好,准备放弃对日本侵略中国的赔偿请求权;拟缔结一项中日和平 友好条约以取代以前日本与台湾的“日华条约”。 在正式获得中国方面的表态之后,日本自民党日中邦交正常化协议会经过反复 研究,于8 月9 日召开全体会议,通过了支持田中首相访华的决议。 大平外相当天在回答社会党人提问时再次重申,当日中关系实现正常化时, “日台和约”将自然失效。 8 月11 日上午,大平外相第二次会见了中国代表孙平化和肖向前,正式转达 了“田中首相现在希望访华”的意向,井答应安排中国代表与田中总理大臣之间的 会谈。当天中午,美日协会在东京帝国饭店举行午餐会。大平外相在会上用英语发 表谈话,表示“实现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关系正常化的方向已明确,这样做的时机成 熟了”,而且他还向在座的美国人允诺“这丝毫不会损害日美之间密切和融洽的关 系”。 针对日本方面明确表示的希望访华的意向,中国外交部长姬鹏飞于8 月12 日 代表中国政府正式发表声明,周恩来总理欢迎并邀请日本国田中总理大臣访问中国。 在此形势推动下,日中双方的接触更为密切。大平外相又出席了古井喜实为孙、 肖两位代表举行的宴会。在宴会上,古井对孙、肖二位提到当年“暗中支持松村谦 三为打开日中关系而活动的是池田总理大臣和大平官房长官”时,大平外相连忙说 :“哪里,哪里,没有做什么事情。”使中国代表觉得大平是一位非常谦逊的人物。 8 月15 日,在大平安排下,举行了田中角荣总理、二阶堂进官房长官与孙平 化、肖向前两位代表的会谈。两位代表向田中首相表明了中国衷心欢迎他访华的意 向,田中则希望与周恩来的会谈能取得丰硕成果。当中国代表提出希望田中首相尽 快访华时,田中询问:“北京的气候何时最好?”中国代表回答:“9 月末至10 月初最好。”实际上日本首脑访华的时间就大致确定下来了。 会谈顺利结束后,还有两件重要的事需要做,一是调整自民党内意见,二是与 美国就此问题协调看法。大平外相见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时机逐渐成熟,就敦促田中 首相说:“中国的真意已经基本上清楚了,剩下的只是行动了。你过去想做的事情 已经到了该做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下决心一块干。”田中信心十足地答道:“好! 人生只有一次生命,我们去吧!具体谈判由你负责,党内问题由我解决。”8 月24 日,经过反复磋商、协调之后,自民党日中邦交正常化协议会召开了正副会长会议, 决定了《政府对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基本原则(草案)》,内容主要有五点: 一、日中邦交应根据联合国宪章和万隆会议十项原则以及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迅 速正常化;二、互相尊重同友好国家的关系; 三、互不行使武力和武力威胁: 四、努力增进同各国之间的平等的经济、文化交流; 五、为亚洲的和平与繁荣而 进行合作。 这一《草案》的决定,表明虽然拥护台湾的“慎重论者”仍在主张继续维持与 台湾原有关系,但自民党内的调整工作已基本完成,最后就看美国方面作何表态以 及日美首脑会谈后中国方面有无新的反应了。 美国在太平洋上的夏威夷州的第三大岛瓦胡岛,是著名的旅游和疗养胜地,夏 威夷州首府火奴鲁鲁(檀香山)以及著名的海军基地珍珠港都在这里。 每到夏日,世界各地许多旅游者都云集瓦胡岛,欣赏这里旖旎的海滨风光,度 过一段令人陶醉的假日。1972 年的8 月31 日至9 月1 日,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和 外相大平正芳,美国总统尼克松,国务卿罗杰斯和总统助理基辛格都来到了瓦胡岛 北部的幽静的库依里马饭店。但他们既不是来观光旅游,亦不是来休闲度假,双方 抱着各自的目的前来举行会谈。 田中内阁组成不久,日本就向美国提出了举行日美首脑会谈的要求。7 月24 日,双方一致同意9 月上旬在夏威夷的檀香山举行日美首脑会谈。对于这次会谈, 日本打算将恢复日中邦交的意图向美方作说明,并希望得到美国的谅解。美国则没 有预料到日中邦交正常化进展如此迅速,因此打算在这次首脑会谈中主要讨论纠正 日美贸易不平衡问题。 在日美首脑会谈之前,日本已就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试探了美国的态度。日本 驻美大使牛场信彦在东京听取了大平外相就田中内阁对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方针所作 的说明之后,7 月25 日返回华盛顿,立即会见了美国副国务卿约翰逊,说明了日 本对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基本见解,要求美方给予谅解。8 月10 日,美国总统助理 基辛格途经日本,与田中首相和大平外相举行会晤。 日本方面再一次就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作了说明,但美方仍无任何表示。 在这种情况下,举行日美首脑会谈时,日方向美方充分说明日中邦交正常化的 方针,取得美方谅解并元损于日美安全保障体制,就显得特别必要。8 月20 日, 大平和田中首相,就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具体步骤进行了仔细磋商,其中很重要一点。 就是即将于夏威夷举行的日美首脑会谈中必须向美国阐明日本对日中邦交正常化的 基本立场。另外还决定,在田中访华之前先派遣自民党大型代表团访问北京,同时, 向台湾派出特使。后来田中派前外相椎名悦三郎作为特使去了台湾。 8 月31 日,大平外相陪同田中首相到了瓦胡岛,在库依里马饭店与美国总统 尼克松一行举行会谈。会谈中,日方向美方保证要坚持日美安全条约体制,同时表 示不管成功与否,要着手日中邦交正常化的工作。美方对前者表示赞赏,对后者则 表示“预祝成功”。9 月1 日双方发表的联合声明中,对田中总理即将访华一事表 示了肯定,并说“双方希望这有助于促进亚洲紧张局势的缓和”。 在会谈之前,大平外相有两个担心,一是担心美国会反对日中之间迅速进展的 邦交正常化,二是担心日美首脑会谈时强调坚持日美安全条约会不会引起中国方面 的反感而影响邦交正常化。现在第一个担心已不存在。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之后,大 平发现中国并未对日美安全条约问题作出特别反应,于是第二个担心也就成为多余。 大平后来回忆道:“如果中国方面对于以日美安全条约为基轴的旧金山体制不提出 异议,多年来成为悬案的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就应该借此时机加以解决。看来中国 对日美安全条约已采取灵活而现实的态度……我判断处理这一问题的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敦促田中首相作出了决断,着手进行正常化的谈判。”大的方针政策和外交协 调完成之后,日本方面就开始了具体的准备行动。9 月14 日,自民党“日中邦交 正常化协议会”代表团由小饭善太郎会长率领前往北京进行为期一周的先行访问, 政府特使椎名则于18 日飞往台湾向国民党当局作解释。但没想到这两项行动都惹 出了麻烦。 小坂代表团中既有拥护日中邦交正常化的“推进派”,也有主张继续和台湾维 持“外交关系”的“慎重派”。后者在访问北京过程中,常有人把“中华民国”、 “蒋介石总统”等话语挂在嘴边,惹恼了中国方面。当小坂正与周恩来总理谈判时, 又传来了椎名特使在台湾的讲话,称“日本打算继续维持包括外交关系在内的以前 的一切关系”,这更激怒了周恩来,他当场质问小板这是不是日本政府的真意?弄 得小坂十分尴尬。但中国方面仍从大局出发,作了相当大的克制,使事情没有出现 无可挽回的局面。 与此同时,作为非政府机构的备忘录贸易代表团在古井喜实和田川诚一率领下, 已于9 月13 日赴华,在北京与中方就联合声明进行了具体讨论。当然,他们二人 出发之前同大平外相进行了充分协商,所以他们同周恩来总理就田中访华的谈判内 容深入交换意见时,也代表了日本政府的立场。双方就“战争状态结束”问题、 “复交三原则”的处理等交换了意见,未取得一致处留待日中首脑会谈去解决。 在经过两个多月紧张的工作之后,田中首相访华一事已准备就绪。日中双方于 9 月21 日同时宣布:“田中总理大臣高兴地接受了周恩来总理的邀请,将为谈判 并解决日中邦交正常化问题,于9 月25 日至30 日访问中国。”这样,日中复交 一事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这股东风将把田中、大平一行由东京送到北 京,去为两国邦交的正常化作最后的努力。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