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的公开化 福田是否连任总裁的问题是大福不和的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在这一问题 上,大福之间的对立终于走向公开化。大平与福田1976 年11 月达成秘密协议, 推举福田为新总裁和总理大臣的提名候选人,虽然没有在文字上确认,但福田事先 已在口头上对大平的心腹田中六助表明了这个意思,这才有了让福田掌权的“密约”。 因此,大平起初一直相信,福田一定会遵守两人之间的口头协议,在两年任期满后 自动交出政权,推举大平出任总裁。 1977 年10 月末,自民党实行总裁预选的具体步骤出台, 预选定于1978年 11 月1 日开始, 11 月27 日开票。在预选中先选出获得票数最多的两位候选人, 再由自民党众参两院正式选举决定总裁。有预选投票权的党员限于1978 年1 月以 前入党者,后来又将这一期限延长到2 月末。由于在公选期间,党费将由政治家负 担,因此大批愿意参加公选投票者纷纷加入自民党,使自民党人数在短短几个月内 翻了两倍。总裁公选的气氛一下浓厚起来。 但是,在这种气氛逐渐形成的同时,福田的态度却十分暖昧,既不明确表示要 放弃参加总裁公选,将政权转交给大平,也不公开声明要连任总裁,而且时常出语 矛盾,使一般人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早在1977 年8 月末,福田就说了这种自相矛盾的话,在私下的场合,他一方 面讲“必须刻不容缓地把政权转交给大平,否则无法保证政策的连续性”,另一方 面又讲“现在甚至连田中派内也有些家伙认为我参加总裁选举是比较合适的”。 总裁预选的步骤出台后的11 月26 日,福田在与大平所信任的政治评论家伊 藤昌哉通电话时,要求伊藤“你只管对别人讲,如果福田参加选举,大平就不参加 了”。但到了2 月12 日,福田又对伊藤说:“10 月份,我将宣布推举大平参加 公选。”使人感到福田有些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大平这段时间的思想也十分矛盾,他当然希望在维持密切合作的大福体制的前 提下,不通过你死我活的总裁竞选,而由福田主动履行1976 年的君子协定,将政 权和平地转交给自己。所以, 1978 年元旦,《产经新闻》以大字标题刊登了大平 谈话:“在竞选中不欲与福田总理进行争夺,而想通过协商得出结论。”但到了2 月13 日,大平又意识到:“虽说有两年之后换班的协议在约束着我们,但现在福 田已经翻脸不认帐了,他已下定决心,争取连任。”在这种矛盾心理的支配下,大 平决定一方面积极行动准备参加总裁公选,另一方面又密切注视政局发展及福田态 度的变化,不到最后关头,尽量避免与福田公开决裂。 2 月18 日,大平正芳干事长回到家乡,出席了自民党香川县党部临时大会。 大平在会上就总裁公选一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总裁公选是关系到党的命运的大 事,必须做到守秩序,光明磊落,洁白无私。公正地进行选举比谁当选总裁更为重 要。”大会通过了“希望实现大平总裁决议”,当天的报纸就报道了大平被香川县 联合支部“推选为总裁候选人”的消息。 这种情况使福田有些焦急,他尚未公开表示自己将出马竞选下任总裁,却让大 平抢了先,这元疑会干扰他企图通过协商连任总裁的计划。于是福田只好亲自出面 阻止大平。1978 年4 月26 日福田即将访美之前,大平与福田举行了会谈。福田 直截了当地对大平说:“如果我参加竞选,你就不参加,希望你公开表明这种态度 ……我想修改党章,把总裁的任期定为三年。如果两年,什么事也办不成。”对于 福田的这种表态,大平早有思想准备,他回答福田说:“我的同仁们坚持要我参加 选举,不过,我想自己决定自己是否参加选举。你不必顾虑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好啦。”4 月30 日,福田启程访美,5 月5 日发表日美联合公报。这一天,福田 返日途经夏威夷时会见记者,并谈到了大福关系和公选问题。福田表示,“由于大 福联合,所以政局稳定”。“我和大平干事长一致认为,我们两人不互相争执,是 日本政治的最大课题。至于如何迎接总裁选举,是年底要考虑的事。到那时,大福 将会协商处理好这个问题。”福田这里已暗示,将通过协商方式决定统一的候选人。 报纸立即刊登出“大福互不争执,首相有意连任”的新闻,对此大加报道。 这一天是日本的5 月6 日,太平正芳也在这一天决定了自己的基本战略: 暂不公开出面,由宏池会下级提出要大平参加公选的要求。这样到11 月底之 前,维持现状,自然进入公选。当天晚上,大平会见记者时说:“总裁公选的舞台 已经开始转动起来了。公选是进行党改革的支柱,必须实行,要作好准备。”5 月 10 日,大平一派的年轻议员和干部召开联席会议, 铃木善幸、小川平二、佐佐 义武等大平派骨干均参加了会议,决定在总裁公选中拥立大平,并表示“在福田首 相的任期中要支持福田,但按照党大会的决议实行公选,才是对国民的回答”。5 月25 日,大平在内外形势调查会上作了讲演,在这之前,大平又为了香川县知事 的选举问题作了讲演。报纸对这两次讲演作了分析,5 月26 日的《读卖新闻》发 表了题为《大平决心参加公选》的报道,舆论界普遍认为大平出马竞选总裁的态度 已很明确。 面对大平派紧锣密鼓的准备活动,福田首相似乎有些猝不及防。福田立即请大 平于5 月27 日到名古屋的一所饭店里进行协商,两人达成“大福政治休战”的协 议:将公选问题搁置到秋季,全力以赴处理当前政局,总裁公选一定实施。当福田 对记者发表谈话提到这些原则时,大平当场表示“有同感”。 这就表示同意实行“政治休战”。 在政治休战期间,大平一方面继续作竞选总裁的准备,一方面应《每日新闻》 评论员、著名评论员田中详之助的请求,于6 月26 日与田中详之助进行了一次长 篇对谈。这篇对谈后于9 月3 日以《复合力的时代》为书名作为单行本由生活社出 版。对谈涉及到了经济、政治、国防、外交、教育、新闻出版、社会道德、个人信 仰等诸方面问题。大平干事长以较为风趣的语言就这些问题阐明了自己的看法,实 际上是对日本内政外交诸方面问题作了一个总的发言,为下一步竞选总理作了一个 政治表态,让国民对自己有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 虽达成了“休战”协议,但双方并未真正休息。大平和福田一面在作参加公选 的准备,一面又保持频繁接触,加强相互对话。在这期间,福田继续作出相互矛盾 的姿态。6 月10 日他曾说:“我想把政权让给大平君,我决定不参加公选……大 福相争将会导致两败俱伤。”一个月后,他又说:“现在有人放风说我已作好连任 的精神准备,正中下怀……什么密约,根本不存在。”7 月20 日福田对大平说: “我解散了众议院之后,就辞去首相职务。 明年的首脑会谈大概得由你大平以首相的身份出席啦。”但不久以后他又对大 平说:“我搞个大选,把政局稳定下来以后再交给你吧。”与此同时,福田总理积 极地解决了一系列内政外交的问题,以提高自己在国民中的威望。先后签订日韩大 陆架协定,启用成田机场,又派外相园田直前往北京,于1978 年8 月12 日签订 了《日中和平友好条约》。尤其是签订《日中和平友好条约》这一重要行动,受到 了执政党中大部分人和在野党的欢迎,使福田在国民中的支持率大大上升。但当时 的政治评论界认为,福田纠夫在对外政策上一贯是以“鹰派”的代表人物著称,在 担任外相时曾为阻挠中国加入联合国出力,后来又因亲近台湾而阻挠“鸽派”代表 大平正芳与中国接近,现在竟主持与中国缔结了和平友好条约,显然是为了争取连 任而施行的政治战略。但无论福田主观目的如何,客观上却使舆论的天平偏向了自 己一边。 这时福田认为,不用解散众议院自己也能连任了。9 月份召开的临时国会除了 批准补充预算案外,还要批准《日中和平友好条约》以迎接中国领导人邓小平10 月访日交换条约批准文书,因此不可能随意解散国会。加之福田担心解散国会反而 会招致党内议员的反对,不如维持现状更为有利。 在临时国会上,大平干事长又同新自由俱乐部联合,巧妙地使政府的补充预算 案顺利通过,彻底避免了国会的解散。现在,大平正芳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投入公 选了。 在8 月31 日时,已统计出有资格参加总裁预选投票的自民党党员和党友共有 150 多万人。从这时起,大平正芳、福田纠夫、中曾根康弘、河本敏夫四位欲参加 总裁公选预选的政治家的阵营,便开始深入到各地选民中争取选票。各种报纸也开 始搞所谓民意测验,分析各位候选人的可能得票率。这次预选采用计分制,一千票 一分。各种报纸的预测结果均显示福田将会得到比大平高得多的分数。这也反映出 选民们希望大福联合的政治体制继续维持,以保证社会的稳定。 按预选步骤, 11 月1 日开始预选, 11 月27 日开票。选票是邮寄到选民手 中,选民拿到选票约是11 月上旬。如果估计11 月10 日是投票高潮,10 月10 日以前大平就应该发出选举战斗命令。但大平迟迟不发出命令,宏池会的干部们已 躁动不安。而预测福田将取胜的报道却一天多于一天。10 月10 日的《读卖新闻 》根据民意测验抽样分析结果,认为“福田首相握有过半数的选票”,这更刺激了 宏池会的干部们。大平的心腹田中六助甚至说出了有失君子风度的话:“如果这样 沉默地眼看着福田当选为首相,我就要闯入首相官邸痛打他一顿再走!”其实,大 平又何尝不想早日发出战斗命令。作为一名有远大抱负的政治家,当然梦寐以求的 是能够登上可以最大限度实现抱负的政治顶峰。因此、当一名想登上权力之巅的政 治家面临人选或落选的紧要关头时,就恰如一个人走到生与死的十字路口,何去何 从,必须当机立断。但此时的大平,并非不想出任总理大臣,而是不想通过残酷无 情的竞选来夺得这一职位,他心中还惦记着当初与福田之间的“密约”,期待着福 田在最后时刻能遵守信义。 所以当大平派的干部们催问他为何还不发出战斗命令时,大平说:“到11月份, 情况也许会变的。”但是,大福对立公开化的趋势已不可避免,舆论对大平也日益 不利,若再不采取行动,将会坐失良机,情况已十分紧急。到10 月11 日,大平 派已是群情激昂,从各地支持团体那里也纷纷发出疑问和请求:“福田派已下令要 各地方团体支持福田”、“福田已经行动了,大平派该如何行动,快下指示吧”、 “大平太天真了,就因为政治休战而一直未作竞选准备。哪有竞选候选人不发表自 己政见的?”在周围亲信的劝告下,大平才下决心“结束政治休战”。 10 月13 日,大平经过反复考虑,想出了一个竞选宣言:“结束大福体制, 集结新的势力”,并征求了本派干部的意见。这一宣言实际上还是不愿表示同福田 彻底决裂,只是申明大福合作的第一阶段结束,今后还将以新的形式合作下去。这 一想法本身并不错,但大概反映出大平还对福田“交权”抱有一线希望。宏池会的 干部们虽然觉得宣言显得有些软弱,但还是决定发布。 13 日晚,大平秘密会见了总务会长中曾根康弘,向他说明了1976 年与福田 订立所谓“密约”一事,还说明了他出马竞选总裁的理由,希望能心平气和地搞一 场竞选。 14 日在德岛举行政治经济文化酒会,大平干事长会见了记者。大平在肯定了 大福体制发挥的作用后,宣布:“大福体制由于在这次公选中将产生新的政治势力 而告结束。”这一宣言的发表,使宏池会的干部们放开了手脚,各自都回选区去进 行预选的准备活动。 10 月20 日,大平与福田进行了最后一次会谈,大平向福田表明了自己在第 二天将正式发表出马竞选的声明,福田无奈,只得表示谅解。但提出了两点希望: 一、今后大福之间应继续合作;二,希望大平不要与田中派合作。 大平虽然应允,但以后的形势发展却未允许他这么做。 大福之间的最终决裂是在10 月24 日。10 月21 日,临时国会闭幕。这一 天,大平正芳出席了大平派议员的全体会议。会议通过了拥立大平参加总裁公选的 决议,大平向社会正式公开宣布出马竞选总裁。同一天,中曾根康弘、河本敏夫也 宣布参加竞选。福田因为要接待将于10 月22 日来访的中国副总理邓小平,故暂 未正式宣布。大平宣布了竞选声明后,在对记者谈话时,仍然表现出对福田的尊重, 认为出马竞选对二人的信赖关系毫无影响。10 月24 日,大平正在家中与新闻记 者们闲谈时,突然接到了福田打来的电话。记者们并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也不知 道电话内容。但见大平放下电话后,脸色发青,似乎很气忿。呆了一会大平对记者 们说:“虽然我身上有一个摆脱不掉的羞怯弱点,可我从内心羡慕福田的毫不妥协 的刚强劲。”记者们感到莫名其妙。由于大平马上要去会见来访的中国副总理邓小 平,因此也未对记者作任何解释。当天,大平对他信任的人透露了电话内容。福田 在电话中对大平说:“我们这边已无法控制,所以前次的协约已不能再遵守下去了。” 大平说:“是由于我们这边的原因吗?”“不!不是你们的原因。”大平这才知道 自己太天真了。两年前福田为了当上总理曾许诺任满后向大平交出政权,实际上只 是缓兵之计。自从1977 年7 月参议院选举胜利后,福田感到政权稳固了,已在考 虑连任的问题,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说了不少自相矛盾的话,其目的不过是阻挠 大平竞选总裁,以达到连任的愿望。秉性忠厚的大平感到自己受到了长期的愚弄, 真有些怒不可遏。两天后,福田托人捎话请大平再同自己面谈一次,大平说:“事 到如今还有我和福田见面的必要吗……”大平对福田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大、 福关系最终决裂。 大平决心全力以赴参加公选,完成这肩负重任的最后攀登。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