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财政”不受欢迎 1979 年9 月3 日,大平正芳总裁在第88 次临时国会上发表了政见演说,实 际上就代表自民党宣布了参加大选的政策主张。这个演说包括应付面临的紧急课题、 今后的经济运营以及今后的国际社会与日本的作用。其中与现实的关系最密切的是 演说中的第一部分即“应付面临的紧急课题”。在这一部分里,大平总裁谈到了社 会关心的三个重要问题,一是对能源问题的挑战,二是恢复财政的适应能力,三是 确立政治伦理。 关于第一个问题,大平首先肯定东京首脑会议对石油进口的限制措施,在稳定 世界石油需求和发展世界经济上所具有的划时代意义,并认为“我们已经迎来了生 活方式和产业构造必须从根本上改变的时代。”他接着宣布了政府的能源对策:作 为短期对策,政府在推进国际能源组织和东京宣言规定的节约石油消费5 %的同时, 谋求石油供给来源的多样化,尽全力稳定石油制品的需求。作为中长期对策,打算 在80 年代中期把现在对石油依存率的75%降为65%,十年之后下降到与西欧一样 的50%。为达到这一目标,必须采取各项措施开发新的能源,如原子能、煤炭,乃 至太阳能、地热等。大平说:“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向新的能源挑战的历史。政府 决心在我们的知识和技术的积累上,加上新的创造力和国际性研究开发合作,为确 立21 世纪的能源基础而倾注重大的努力。”关于第三个问题即确立政治伦理的问 题,大平表示,购买飞机受贿者的刑事责任,已被有关部门了解,但与此相关的政 治道义方面的责任,国会和舆论在继续追究。政府对此将义不容辞地尽力协助。更 重要的是,如何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以恢复对政治的信任。大平认为首先是政治 家应该自戒,但更重要的是政府必须采取措施预防。大平列举了一系列措施,如使 政治资金公开化、整顿确保企业伦理的监督职能,为确保行政公正而使行政手续和 责任明确化,他特别强调应强化制裁法规的整顿。 给自民党带来麻烦的是大平演说中的第二个问题,即“通过重建财政以恢复财 政适应能力”。这是大平认为最能取信于民的政策,但恰恰在这里出了问题。 大平指出,日本的财政在经济显著发展的支持下,在教育、社会福利等各个领 域一直维持着高度的行政水平。但由于1973 年石油危机,使日本经济陷入深刻的 萧条之中,财政出现巨大赤字。在如此艰难的财政状况下,政府仍维持了以前的高 度行政水平,并为了通过克服萧条、恢复景气而稳定就业,实施了发行巨额公债等 积极的财政方针,取得了明显效果。但是,财政规模因此而膨胀,国民收入后来也 没能与此相适应,使日本财政被迫继续大大依赖逐年累增的国债。这种由负债而带 来新的负债的财政方针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把更为庞大的债务推给后代是不允许 的。否则,会导致通货膨胀,扰乱国民生活,损害社会公正。大平呼吁:“财政应 该为后代着想,迅速改变自己的体质,恢复其适应能力。在这种意义上,重建财政 已成燃眉之急。”怎样才能“重建财政?”大平认为应在收入和支出两方面采取新 的严厉措施,精简行政机构,削减行政经费,谋求摆脱庞大的国债尤其是特例公债。 大平宣布,政府为了在1984 年实现上述基本目标,“决心改善财政的公债依 存体制”,为此将采取三项具体措施。 一、在下一个年度预算中,压缩公债发行的绝对数额,把国税的自然增收部分 优先用于抵充国债的减额部分。 二、通过重新制定税务特别措施等办法,推进税务负担的公平化。 三、竭尽全力削减支出,“但弥补必需支出所短缺的财源,正在考虑得到国民 理解,不得不谋求增加新的负担。”大平提出的这三项措施,的确出于被迫,国家 收入这时对国债的依存度已到了近40%的空前高度,财政已到非常严峻和危急的时 刻。但当他一提出这项措施,立即在舆论界引起轩然大波,他虽未指明“增加新的 负担”是什么,但使人们很快联想起他在1 月25 日发表的施政方针演说中提出的 为了重建财政,请国会深人讨论导人一般消费税等税务负担问题。所谓一般消费税, 就是指国家对除了饮食等部分商品以外的所有商品和服务的消费所进行的课税,课 税的直接对象虽是商品出售者和服务收费者,但都通过提高消费价格的形式转嫁给 了消费者。 实际上,大平对于“重建财政”的方针是提出的一整套措施,并非强调主要靠 增税的手段来达到目的。在这次演说前的1979 年7 月30 日,大平在同电视台记 者的对谈中,就特别解释了这一点。他说有人讲“大平主张增税,毫无道理”,但 我并没有讲过增税,而是说财政不能像这样继续下去,必须重建财政。为此,必须 裁减行政人员,削减财政支出。同时,应该在现行税制下充实课税。如果还不足以 应付财政收入,也请研究一下增税问题。即使要实行一般消费税,大平也主张等国 民对重建财政问题形成了一致的成熟意见之时再实行。 但是,日本舆论的宣传往往并非全面而翔实,新闻媒介常常善于抓住国民最关 心的问题大做文章,挑动国民那敏感的神经。大平的演说中完整的考虑和步骤被阉 割,报刊只择其有关增加负担的部分大肆渲染,并联系到大平! 月在第87 届国会上的演讲,宣传“大平决心实行一般消费税”、“大平暗示 增加所得税”,似乎大平的“重建财政”就等于“增加税收”。政治评论界也有人 认为,在民主选举的制度下,增税实际上成了政治家宣传的禁区,因为选民都是纳 税者,要增税势必引起他们的反感从而影响他们的投票,所以增税与投票水火不相 容。经济评论家对大平提出的“重建财政与相应的增税”大加赞赏,但政治评论家 却认为这对选举无异于是最拙劣的政策,认为大平犯了一个错误,即太相信学者理 论,并将这一理论原封不动地搬到差距甚远的实践中去。 但大平作为一国之总理,不仅仅要考虑执政党是否能在选举中获胜的问题,而 且更应从国家和国民的长远利益着眼,扭转有损于这种长远利益的被动的财政局面。 所以太平在临近解散国会时,仍对自己亲信说:“尽管国民不喜欢,有些事还必须 做,这就是政治。”他认为,在选举期间为了争取选票就回避增税问题,在选举之 后又增加国民负担,这种玩弄权术的作法是违反“信赖与一致”原则的,是对选民 的背叛。大平认为,只要讲清道理,国民是会理解的。 然而,大平没想到舆论偏颇的宣传,引起了党内党外对“重建财政”方针的强 烈不满,大平本人也被当作“增税狂”而受到攻击。大多数自民党候选人为了在这 次大选中能当选,在向选民宣传时纷纷表明自己是反对增税的:“我是反对首相的 增税论的,希望能让我当选。”政调会长河本敏夫在9 月12 日自民党全国县党部 干事长会议上说:“如果下半年的经济管理不失误, 50000 亿日元的自然增收是 完全可能的。”言下之意是可以既不靠增发国债也不增税便可重建财政。三木武夫 前总理大臣也于9 月13 日批评大平说:”独断专行地实行增税是令人费解的。” 大平首相听到这些后无可奈何地说:“难道向国民说明重建财政的必要性不是自民 党候选人的任务吗?”自民党内的意见不一致被在野党抓住了把柄,他们认为自民 党已处于不稳定状态,正是在野党争取大选胜利的良好时机。于是纷纷攻击大平的 财政方针,宣传发行赤字国债和产生财政危机是政府的财政方针失败所造成的,大 平总理提出的要国民增加新的负担来重建财政是“毫无道理”的,中小企业团体、 农业团体、消费者团体都纷纷表明了反对实行一般消费税的态度。 就在这社会舆论纷纷扬扬、群起攻击增税的时候,9 月8 日的报刊公布了这样 一件事:代替国有铁路的日本铁道建设公团,以虚假的出差名义将巨额资金用于支 付本公团的工资。这种浪费由纳税者承担的公共经费的行为受到了社会舆论的一致 谴责,同时也使攻击增税的气氛更为强烈。在解散国会后到开始选举的这段时期内, 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发表批判浪费公共资金的文章和评论,除了针对铁道建设公团的 行为外,还涉及到了各官厅之间的相互宴请和虚报出差费等政府机关的腐败行为。 舆论一致要求政府严明法纪和作出深刻反省,认为这才是重建财政的先决条件,而 不是靠增加纳税者的负担。 日本的一些政府机关和公共事业团体浪费公共经费的行为由来已久,并非始自 大平当政时期,这一点大平上台后也多次表明要从根本上加以治理。 但现在舆论把对这种行为的批判与攻击大平重建财政的主张联系起来,形成了 对自民党非常不利的竞选局面。大平首相虽然从心底里仍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财政主 张,但也意识到目前国民心理上的承受力还很不充分,作为大选政策的提法应该更 稳妥一些。本来他在国会演说中提出的方针并非个人之见,而是采纳了政策研究会 专家们的意见,经过与大藏省和自民党税务调查会充分研究之后才提出的。但现在 既然舆论倾向于反对这一方针,就不得不考虑修改政策提法了。 9 月17 日是大选正式开始之日,大平在上野车站发表第一次竞选演说时,就 提出“要重建财政,防止通货膨胀,如果可以通过其他手段达到目的,就根本没有 必要拘泥于采用一般消费税。”第二天大平在札幌又进一步表示: “在编制预算之前,将作出能为大家接受的结论。请大家相信这一点。”9 月 24 日,在东京都演说时,大平再一次详细阐释了政府的本意:“如果得不到国民 的理解与合作,在现在的状况下,即使断然实行一般消费税的政策,也不会取得成 功。政府和自民党从未讲过要采用一般消费税。与此相反,政府和自民党正在不遗 余力地研究即使不增税尤其是不采用一般消费税也可以重建财政的方针。我们不会 在未得到国民的理解与合作的情况下轻率地采用一般消费税或实行增税。”在后来 的竞选演说中,大平都表示了同样的意思。 但是,大平的这些表白事先并未同大藏省协商,而是在估算了大约今年可以自 然增收40000 亿元后提出的个人意见,使人听起来似乎是为了应付当前的选举而采 取的“缓兵之计”。因此在野党群起而攻之,向人们宣传“这是把增税隐藏起来的 骗人把戏”,号召人们不要投自民党候选人的票。在野党的宣传和鼓动,给自民党 候选人的竞选活动带来十分不利的影响,这种影响当时尚未显现出来,并未引起自 民党竟选总部的注意。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