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天(2)
1944年1 月,隆美尔第一次视察海滩,之后他宣布,“战争胜负将取决于海滩
上的成败。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来阻止敌人,那就是乘敌人还在水上,并没有上岸之
前。登陆的头24小时至关重要……对于盟军和德国来说,那都会是最长的一天。”
卡帕将要冲上去的海滩,是历史上防御最严密的一个海滩。隆美尔立即下令在整个
海岸线上布下复杂和致命的障碍物。水里埋进了齐腰深的尖桩,上面挂满水雷,潮
涨的时候,根本都看不见那些东西,这是隆美尔亲自发明的武器。在海滩各处布满
了巨大的铁丝网,上面铺设有帽贝式地雷,可以阻挡两栖车辆和坦克。为了阻挡滑
翔机登陆,在内陆几英里的地带栽上了高高的尖桩( “隆美尔式芦笋”) 。
简短介绍完毕后,卡帕和116 师的其他人一起交换了登陆用币:很薄的法郎钞
票。之后,每个人得到一个小册子,里面有一些德语和法语短句子,卡帕注意到,
这个小册子“许诺有香烟、热水浴以及所有舒适品,所有这些东西只需要举手无条
件投降就可以得到。的确,这本小册子读起来很上劲”。
6 月4 日,在威茅斯,卡帕登上一艘运兵船,是萨缪尔蔡斯号,那是集结的最
大舰队之一。除开卡帕以外,还有共三百万盟军陆军、海军和空军,大家都准备好
了进攻欧洲堡垒。实际的登陆行动共涉及176 475 名士兵、20 111辆车辆、1 500
辆坦克和12 000架飞机。“这一大群人已经跟弹簧似的绷紧了,”艾森豪威尔上将
说,“事情的确也是如此,这是一根巨大的人造弹簧,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卷起的,
到时候,它的力量将释放出来,它会跳过英吉利海峡,展开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两栖
登陆行动。” 6月5 日天黑后,卡帕开始跨海。奥斯卡·里奇是一位炮兵观察员,
属于第一师的第五野战炮兵营。他就是卡帕的船友之一。里奇回忆说,他检查了
“卡巴度斯海岸线一带的泡沫橡胶图”,就铺在萨缪尔蔡斯号健身房的一张桌子上,
卡帕拍下了这个健身房。那个模型是里奇见过的最详细的军事作战图。“有树木,
有小径,有公路,有房子,有海滩上的障碍物,一切都画在那里……一切都是按比
例缩下来的。看上去就如同在飞机里见到的一个样,就在离海滩500 英尺的空中,
人们朝海滩看去,就可以看到真正的立体透视图中能够见到的内容”。
卡帕研究了分配他去的那部分海滩,叫伊奇莱德区,之后,卡帕就跟一群赌徒
到摇摇晃晃的甲板上吹牛去了,之后再玩扑克牌。蔡斯号突突地慢慢行进在多变的
海峡上奥马哈海滩一共分八个区:查理区、道格林区、道格怀特区、道格莱德区、
伊奇格林区、伊奇莱德区、福克斯格林区和福克斯莱德区。都是些要命的地方。。
此时,奥斯卡·里奇和《纽约时报》的记者唐·怀特海成为卡帕玩牌时的伙伴。
“我跟第116 师的人一起在这条极漂亮和干净的船上,”三年之后,卡帕告诉《生
活》杂志的查尔斯·沃顿贝克,“这的确是一条漂亮和干净的船。食物不错,我们
晚上多半都在玩牌,有一次我拿到小顺子,但外面有四个9 对我不利,而这样的事
情并不少见。”
大家围着毯子蹲下来扔骰子,有时筹码达到上千美元,而且,在磨短刀与刺刀
之间,他们也将自己小笔的钱财输光了。“无论你赢还是输,都没有太大关系,那
只是消磨时间的一个办法,”第29师116 步兵营A 连的军士罗依·史迪文森说,
“无论怎么说,你反正不一定有机会赢回自己输掉的钱了。”
早晨两点,喇叭里传出一道禁令,结果中断了卡帕的游戏。男士必须进入集合
地点。跟卡帕赌博的人也包括里奇在内,大家将赢来的钱封在防水钱带里进入战斗
岗位。早晨3 点,卡帕坐下来吃船上的最后一顿早餐,有攀饼、香肠、鸡蛋和咖啡。
这是无可挑剔的早餐搭配,而且是神情快乐、服装洁白的勤务兵端上来的,但没有
多少人吃下去。早晨4 点,卡帕跟另外2 000 人在甲板上集合。他们在彻底的沉默
中等待天亮。看起来,无论任何一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都会构成集体祈祷的一部分。
在离海滩约10英里的地方,卡帕爬进一条摇摇晃晃的舢板,里面装着另外30名士兵。
之后,舢板被吊起来,投入滚滚波涛。跟他一起的士兵多半都小他10岁,他们表情
木讷,跟蜡似的,面无表情。他们中稍大一点的、25岁左右的人曾在非洲和意大利
参加过登陆行动,因此大声指点其中甚至都没有去过海边的人,很多人是头一年夏
天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无论如何,他们至少必须将头藏在舷缘之下。德国人一旦
开火,舷缘之上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立即打烂。
扬声器再次响起来:“大家必须拼命往海滩上冲……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战
斗下去,这样才能保存自己……所有船舶出发!……我们在天上的父啊,我们称呼
您神圣的名……”早晨5 点50分,战舰开始猛击美国人要登上去的海滩地区。主力
舰“德克萨斯号”和“阿肯色号”朝奥马哈海滩上单独一个德军炮兵连发射了600
发炮弹。靠近海滩的人有一些正在用钢盔拼命往外舀水,他们抬起头来,看到头顶
上嗖嗖飞过密集的炮火,因此欢呼起来。之后,天上布满飞机,B-26轰炸机一阵阵
的嗡嗡声也传过来了,加入了一刻不停的炮弹爆炸声中。同时,在卡帕所在的登陆
艇上,就跟其他所有第一批登陆艇上的情形一样,人们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最后,
关键的空中掩护开始了,它们把友好的弹坑跟撒胡椒面一样布满海滩,炮兵连都被
清除掉了,德国人一下子都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现在,他们只有拼死一
搏了。
在离海滩几英里的地方,因为过去24小时没有休息而已经精疲力竭的人开始出
现严重的晕船现象了。“很多小伙子还在讲礼貌,他们往纸袋里吐,我看得出这是
一次比较文明的登陆行动,”卡帕回忆说,“我们在等待(突击队)先期登陆,之
后,我看到第一批登陆船退回来了,一条登陆艇上的黑人艇长伸出大拇指来,让人
觉得是很容易的事情。我们听到有东西在船边上动,但没有人注意是怎么一回事。”
德军的沿岸炮台发现他的这条登陆船进入了射程,因此开火了,卡帕在一片呕
吐物和海水中蹲下身体。他一共带了两台康泰克斯相机,他从防水油布里摸出了一
台。尽管天气不是太好,但是,已经有足够的光线拍出快速照片了。之后,船上的
门放下来了,卡帕前面的人跳入齐腰深的水中,步枪都举在头顶。“我漂亮的法兰
西看上去很暗淡,没有一点欢迎的意思,”他回忆说,“而且,一架德国的机关枪
开始朝船上狂射子弹了,这使我返回法国旅行的心情弄得很坏了。”在离他仅几码
远的伊奇莱德区,战斗开始的头几分钟内,共有几百名士兵被打死。“我看到人们
成排倒下,”他告诉沃顿贝克说,“我必须要经过他们的尸体才能前进,对此,我
还是保持了一份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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