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不是莫里斯吗?”亨利冲着站在门口、高高的个子、英俊的金发青年叫了 起来。莫里斯穿着大衣,戴着绸缎帽,留着一撮小胡子。这模样就像剃掉颚胡的文 森特·凡·高,说起来,无论是那一本正经而固执的面庞,还是耐心、温和、诚实 的蓝眼睛都那么地相像。 “亨利!”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甚了了。不管怎么说,鲁贝夫人手中的报纸掉 在地上,隔着眼镜片注视着忽然发疯了似的老爷。心想,忽然跑进屋来的高个青年, 一定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夹杂着莫明其妙的手势,热烈的握手和感叹持续 了五六分钟,鲁贝夫人好容易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他叫莫里斯·裘扬,是我最好的老朋友,亲如结拜兄弟……。其实,已经分 别十五年了,我以为他必定在里昂,他一个劲地认为我住在阿尔比。 嗳呀!原来两人都在巴黎……我们俩一起上小学,一起在蒙梭公园做模仿印第 安人的游戏……还制定了远征加拿大、设陷阱捉熊的计划……”鲁贝夫人不太明白 亨利面红耳赤、一口气介绍完的内容。但是,她明白两人对于他们的再见欣喜若狂, 于是,她马上就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流着泪说,不管怎么说,没有比男人间的友情 更珍贵的了。吐鲁斯先生有一个密友,这是理所当然的。 说完,她急忙下楼,拿了二只泡上茶的茶壶爬了上来,“虽说已是春天了,但 是还只是四月。蒙马特尔的傍晚还很冷,所以不喝这个是不能外出的。”边说边硬 让他们喝了下去。 两小时后,莫里斯在宁静的西餐馆,叙述了这次奇迹般再见之前一系列的事情。 “这完全是偶然的。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在巴黎一家杂志担任编辑部副主任。 今天下午,我拿着下期的校样去印刷所,我穿过石版印刷房去排字房,忽然被那儿 的试印新画吸引,于是看到了角落里‘劳特累克’的署名。 我想,说不定就是你吧……。啊!我从来没有走得那么慌忙过。我不是一心认 为你在阿尔比吗?压根儿没想过试着去你过去的住址打听一下。我一溜烟似的跑到 马尔泽尔市大街,在那儿问了管理人,不是说你的母亲还住在那个公寓吗?我三步 二步地跳着跑到二楼。是约瑟夫开的门,然后问了你母亲你的住所,于是马上就来 这儿了。”就这样,隔了十五年后的今天,莫里斯又一次出现在亨利的眼前。于是, 无须努力,两人又恢复了封丹纳学院时代的友情。多少个夜晚和星期天,两位血誓 盟友畅开心肺回忆着,议论着,填满了时间的空隙。 “说实话,亨利。”一天,莫里斯说:“我没对你说。两年前,我就打算在美 术馆工作,这儿那儿的找了不少门路。我想在了解内情的基础上,慢慢地成为一个 画商。”“什么,画商?”亨利一手拿着调色板,在小凳子上急忙转了个身。”你 不是说再过两三年,你能成为以巴黎最大发行量而自豪的杂志编辑部的主任吗?你 就想法干下去吧。画商和画家一样,是赚不了钱的买卖。在巴黎,不论谁都可以画 画,所以就没人买画了。这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人,都喜欢自己画的画,所 以也就不买别人的画。”和煦的一八八八年,春意渐浓,亨利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 明年是以攻克巴士底狱为始端的法国大革命一百周年纪念日。为了纪念这一光 辉事件、政府正在着手准备举行万国博览夏·德·马尔斯这块昔日的不毛之地被建 设成像从一千零一夜中蹦出来的魔法城市。它集聚了涂着白色装饰墙粉的宫殿、闺 阁、清真寺,以及大理石铺地的庭院、马赛克的喷水池、伊斯兰教清真寺的尖塔、 屋顶铺着棕榈叶的塔希提岛的小屋、柬埔寨的寺院、乌班吉的热带丛林村、突尼斯 的义卖市场,和阿尔及利亚的城堡等。这时,埃菲尔铁塔正在建设中,一星期一星 期地在加高变细,耸立着好似要戳破天空。巨大的铁建筑物上,工人们像蚂蚁似地 起伏着。报社的编辑使用了最高级的形容词来描述博览会场的建设。他们以这也最 好,那也最好的词句向读者介绍着,还强调说这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比纽约的 弗拉提隆建筑群、圣彼得大教堂的圆顶,或者华盛顿方尖塔还要高,有克鲁普斯王 金字塔的两倍。还有,地基是地下四十八英尺的地方,固定铁制大梁需要二百四十 万零二十六根铆钉等等。 这年,蒙马特尔也是幸福的。这不是博览会的缘故,与此无任何关系。 那完全是因为春天的来临。克利西大街的七叶树上麻雀飞来飞去。警察也是装 着没看到人们的营生似地走了过去。 不久,夏天来临。让·巴沙杜尔的花园里,胡子满面的画家们饮着苦艾酒,把 大大的帽子当扇子用。 并不宽畅的公寓阳台上,一家家团聚吃着晚餐,隔着走道,和邻居闲聊几句: 土拉克街上,洗衣女用沾着肥皂沫的手擦汗;马车上,车夫手持缰绳打着短盹,马 戴着开着耳孔的奇妙的麦秆草帽,耐心地站在街沿,用尾巴赶着屁股上的苍蝇。 一八八八年的蒙马特尔大致就是这般光景。这是维多利亚王朝风气的世界里, 流行一时的、露骨的享乐主义的安乐窝,放荡和坦率爱恋的喧闹教区。 蒙马特尔是巴黎近郊的半田园地带,空地上种着的花盛开着,屋檐下的恋人们 毫无顾忌地接吻,年轻的洗衣女跳着康康舞,以此抚慰自己腿的疼痛和内心的呻吟。 蒙马特尔还是和以往一样地喧闹,这是个排外的令人伤感的城镇。 但是这一年,这样的蒙马特尔却正在频临死亡。 死亡之神已经在这一带徘徊,可是蒙马特尔的居民谁都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就是 死的天使,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是个留着白花花的胡子、已开始有点秃顶的矮 胖子,穿着店里买来的现成的大衣,戴着顶旧赛马帽,这身打扮就像是穿着城里人 衣服的乡下人,也像一个退职的官员。如果说他是来度假的警察,也不会觉得有什 么不妥。他叼着灭了火的香烟,在拉·比托兜来兜去。有时,停下脚步,摸了摸下 巴,往沟里吐口唾沫,沉思地注视着。 一天,亨利在爱丽舍·蒙马特和他有过照面。那是刚开始速写康康舞时的事。 那个不曾相识的男人信步走到他的桌旁,手里握着帽沿,自我介绍说: “我叫齐德拉,夏尔·齐德拉。”亨利抬头瞧了一眼: “您好,齐德拉先生。”亨利没有停下手里的速写。“我的名字叫吐鲁斯- 劳 特累克。您坐下喝一杯热葡萄酒吗?”这位不曾相识的男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不喝了,我已经喝过了。”他那皮肤像皮革似的手搁在桌上,手指像螃 蟹脚似的弯曲着,他眼睛不眨地注视着亨利的手。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大约 一个月来,我每天都来这儿。”“您是阿尔萨斯人吧?”亨利注意到了他的方言问 道,脸上含着微笑。 “我的挚友是牟罗兹人,名叫莫里斯·裘扬,您认识他吗?”男人摇了摇头。 “我出生在阿尔萨斯,不是牟罗兹;而且,如果不是像我这样的穷人的孩子,又怎 么能认识呢?因为我七岁就在鞣皮工厂工作,那儿的工作对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太 辛苦了。直到二十多岁,我还是目不识丁。”亨利隔着眼镜片凝视着他。这个男人 身上潜藏着一种像是能量之类的东西,是农民的狡诈还是精明呢?他究竟为什么来 这儿?在爱丽舍·蒙马特又干了些什么呢? 齐德拉接着说:“刚才我已经说了,这一个月来,我每天晚上都来这儿。 你在速写康康舞吧,怎么样,有趣吗?说实话,我也很感兴趣。”他含着微笑, 飞快地瞧了一下周围,看看有没有人在听他们的谈话。 “康康舞会成为大把大把的钱。”“钱?”齐德拉点了点头。“是的,很多很 多。不过,只有那些讲究方法的人,才能赚到。”“所谓方法,是什么呢?”“利 用的方法,说成是商品化方法也行。也许你会认为我是个怪人,我是演剧界的人, 二十年来,一直干着这桩买卖,眼下,在伊波德罗姆马戏团演出。”说着,他拿出 了名片。 亨利很激动。伊波德罗姆马戏团不是巴黎最大的马戏团吗?那天晚上很晚了, 齐德拉在蒙马特酒店的喧闹声中,向亨利公开了计划。 “是这么回事。”他把啤酒杯放在桌上,用手背轻轻抹去沾在胡子上的气泡。 “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物色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就是与以往不同的、能换来百万 钞票的东西。”“百万!赚这么多钱干什么呢?”“光是吃,现在这样就行了。没 有百万,我是不打算要的。”“那,康康舞,你是说可以赚取这么多钱吗?”“是 的。”齐德拉用充满自信、平静的口吻肯定说。“康康舞一定会赚钱的。”“那就 祝贺你。”亨利给走过身旁的侍者作了手势,说:“再来一杯科涅克白兰地。”齐 德拉又用手背擦了一下胡子,嘴角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你不信吧。 你一定在想,这个人的脑子有点怪吧,但是,绝不是的。一旦开始,全世界的 人就会认识康康舞是什么了。我这是经过反复思考的,绝不会失败,你就等着瞧吧。” 他用手一拂似地把啤酒杯一推。 “博览会将于明年春天开幕。那时,不用说国内,国际上也将有成千上万的人 来巴黎。他们来干什么呢?”“来看博览会吧。”“那自然。来爬那座正在建设中 的高塔吧。黑人、中国人和舞蛇的印度人会看得发呆吧。还有破骆驼、象等等,可 以看的东西很多。但是,其余的再干些什么呢?又怎么度过晚上呢?”他从背心的 口袋里取出了吸剩的雪茄,衔在嘴里,没点上火。 “人这东西有点怪。”他用牙齿滚动着雪茄,继续说:“他们不能容忍的是同 伴、同志那种关系,但是又想不出更为有乐趣的玩耍,于是这就导致了要由他来取 而代之,想出一些玩意儿来。他希望有更为有趣的玩意儿,既然如此,什么事最有 趣呢?那只有一个,就是女人。我从艺二十年,这真是我二十年的收获。这很无聊, 然而,这就是人。因此,我说康康舞上场,钱就会向我的怀里涌来。”“也许像你 说的那样。”亨利恭敬的话语里,流露出不信。“但是,在爱丽舍·蒙马特,康康 舞已跳了四五年,就我所知,并没有人因此而发财呐。”“什么!爱丽舍·蒙马特!” 齐德拉带着蔑视的口吻生气地说:“请你快别提爱丽舍·蒙马特。无论是美国人, 还是英国人,有钱人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第一,那儿不是没有酒吧吗?你认识经 营者特莱普兰吧,那不是演员,他连演艺这点儿知识都没有。其实,如果可以用通 俗一点儿的说法的话,那就是他是一个根本区分不了自己肚子和屁股的家伙。他一 直坐在所谓的金矿上。但是,不,请等一下,我要让他瞧瞧,康康舞会带来什么?” “你打算怎么干呢?”这问题如斗牛士扔的头枪,正好狠狠地刺在齐德拉的头上。 “怎么干? 那我就说给你听。首先,我要接收在爱丽舍·蒙马特跳康康舞的全部女人,特 别是那个金发梳成奇妙的发髻的女人。”“是拉·古吕吗?”“名字我不清楚。那 个姑娘的舞跳得好极了,使人热血沸腾。然后,我还要雇用管乐队的指挥。和大家 订完合同之后,我就着手建筑,要有酒吧,只有它才最能赚钱。”“收款处占据哪 边呢?”亨利说着笑了起来。”但是,齐德拉像是没有听见,还在一个劲地说着计 划: “要赚钱就必须要有上等的酒和好的招待。招待,当然女的要比男的强十倍。 我看中的女人,一个可以顶一百个男人。 我会详细地观察她们工作的情况,干这行的女人头脑子要敏锐。那些除了酗酒、 其它不行的人,爱哭的人,会纠缠不休的人我一目了然。而且要有姿色。‘再来一 杯怎么样?’这种用鼻子哼出来的劝酒声,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何况,如是诚实 的,肯干活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样出众的女子到哪儿找?”“弗里·贝舍尔 酒吧,一个名叫沙拉的在哪儿经营,每月,除一百法朗的工资外,还可以付利润的 10%,就用这种方法拉拢人。”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了,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粗 心。 “不,不是百分之十,是百分之五。”“说到酒吧,我想起来了,你再来一杯 啤酒怎么样?我要科涅克白兰地。”齐德拉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不太喝酒。 一杯啤酒正好,心情不好时,偶尔也喝甜酒。”亨利要了杯科涅克白兰地。于是齐 德拉又继续谈他的计划。 “好的酒吧不仅仅雇用一流的招待,而且还有一些有趣的表演。”“表演?在 舞厅里演出吗?”“是的,顾客不是一直持续不断地跳舞。要常有演出。但不是弗 里那样的舞台演出。因为如果是舞台演出,需要装有望远镜才可以望见女人的腿。 场所要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房间中心。 那么,演出的内容呢?首先客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到时,要演出所谓的开胃菜, 用伊薇特·吉贝尔,她的名字你没听说过吗?”亨利摇了摇头。 “以后,你就会听到的。”齐德拉说:“我是在一个小咖啡馆演奏会上发现她 的。那种地方,发挥不了她真正的价值。毫无疑问,她很有才能,具有自己独特的 风格。她长着一张处女般的脸,低垂着双眸,唱有点黄色的歌曲。她的歌声富有情 感,使人心绪动荡。开始排演时,我把她介绍给你。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一定会 大受欢迎的。然后作为准备,请客人唱几首曲子,他们口渴了,就会要酒喝。这时, 我就让埃伊夏演出。你不知道埃伊夏吗?”他没等亨利回答,又继续说:“是在这 一带干着不规矩事情的女人。然而对于买卖的来说,有点显得沉默寡言。但是,扭 起屁股、跳起肚皮舞,那可是天下第一。兴致不由地会被她激上来。说起这个女人, 除了《马赛曲》之外,可以说她什么都会唱。埃伊夏的演出结束后,再请那些客人 跳一会儿,接着上场的是莫莱利斯。他是伊波德罗姆的杂技演员,这完全是迎合女 性客人的节目。女人都喜欢穿着粉红色紧身衣裤,里面包着隆起而发达的肌肉那种 体型。看到这种形象,就会热血沸腾。随后,又是跳舞。让他们看了两三个节目之 后,就开始了康康舞。我要证明,没有比康康舞结束更好的了。”“的确很吸引人。” 亨利承认说。“但似乎有时也会招惹警察的注意的。”说完,嘴角浮起了微笑。 齐德拉挥着手,忽然脸变得通红。“我谈了这么多,你一定认为我的脑子不太 正常吧。”“不,没那回事。”亨利做了个姿势否定了。 “你也许在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齐德拉接着说。“这也难怪,因为 我们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但是,请你相信,我这已经考虑了好长时间了。现在已 到了向人述说的时候了,是向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诉说。你有过这种体会——无法藏 在肚子里,一定要向一位理解自己的人畅开心肺的体会吗?”他双眸认真地看着亨 利。刹那间,两人的视线相遇了“刚看到你时,我就有了那种冲动。不过,你说过 你叫什么名字啊?”“吐鲁斯—劳特累克。但人们喜欢短些,称我吐鲁斯。”“的 确,你是吐鲁斯先生吗?这样,我就理解了。”“你这么说,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放心吧,听到的事我决不对别人说。你在什么地方造舞厅呢?”“在蒙马特尔啊。” “有点太偏僻了吧,离博览会场址太远了呀。”“不,吐鲁斯先生,蒙马特尔是最 理想的地方。我了解了一下,这儿什么都有。这儿风光明媚,有女人,也有波希米 亚人的风土,这些,对于旅行者是求之不得的呀。因为他们认为画家是浪漫人种。” “画家自己也都是这么认为的。”亨利笑了。“不过,你想过吗,蒙马特尔有很多 舞厅?”“但是没有一个我想象中那样的。先生。连旧金山的巴巴里·科斯特也没 有,那儿是有些不同趣味的东西。但是,我的完全不同,一定会独具一格的。也就 是说,把酒店、舞厅和妓院结合起来的那种东西。没有可以与此相媲美的东西了吧。” “比如,以建筑为例,它也和以往不同。打算造成风车形。为什么?那也是为了强 调不同,整个建筑涂红色。无论是外部,还是内部都是清一色红的。为什么?因为 我兜遍巴黎城,也没有发现一幢红色的建筑物。况且,红色是吉利色。它能使女人 变得美丽,男人嗓子发干,变得好色起来。尤其在晚上,红色更显得出色。因为是 风车形,所以就要装上真正的可以转动的翅膀。而且,还要按上几百只从美国邮寄 来的新电灯。当然也是红色的。十英里外也能看见。怎么样?光遐想就够令人兴奋 的吧!”说到这儿,他嘎然而止,抬头凝视着天空,像是在夜空中描绘着闪耀的、 旋转着的红色翅膀。然后,举起酒杯,一气喝干,又用手背擦了擦沾在胡子上的气 泡。 “是啊,吐鲁斯先生。博览会开幕之后,美国、英国的观光者会蜂拥而至。所 以我一定要用七至八个月,造出法国最好的舞厅来。岂止是法国第一,也是世界第 一的大厅。没有人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的头脑里,已有了周密的计划,连名字都 考虑到了。那实在是个好名字。你能想象是什么名字吗?”“是啊,无法想象。” 亨利直率地回答,斟着科涅克白兰地的酒杯递到了嘴边。 “是红磨坊,请你记住。这个名字不错吧,红磨坊!”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