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果——“哈尔斯坦主义” 在整个莫斯科谈判过程中,联邦德国方面只有一个意志和决策的中心——联邦 总理阿登纳。尽管每一个重要决定的作出都是在代表团里详细讨论和商量过的,在 争论最激烈的讨论会中,阿登纳甚至要求每一名成员发言,讲出自己的意见,但是, 事实上,是阿登纳在用他的观点说服每一个人接受。 在很多当事人的回忆录中,这一点都很清楚地反映出来了。 在最后一天的讨论中,由于双方意见观点的分歧,会议经常中断,以便于给各 代表团进行内部磋商的机会,直至那时,阿登纳的两个最亲密的顾问勃伦塔诺和哈 尔斯坦仍然极力劝阻阿登纳不要同意苏联的建议,并恳求阿登纳至少在莫斯科无论 如何不能同意建立外交关系。 他们一来担心俄国人不会遵守诺言,再呢,担心与苏联建交会引起国际法上的 一些困难。打一个比方说,如果将来建交后在莫斯科出现两个德国大使馆,那么如 何体现联邦政府一向坚持的“单独代表权”呢?更进一步,联邦政府是否也得在华 沙、布拉格、布达佩斯、开罗和新德里容忍这种情况呢? 如果西方国家也向民主德国做出类似妥协,岂不意味着将两个德国分裂的现状 合法化地固定,那么,德国统一的长远目标又怎么办? 莫斯科的“君子协定”达成之后,所有这些问题全都冒出来了,阿登纳责成有 关国际法专家立即去研究。 1955 年9 月14 日,阿登纳在莫斯科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会上他强调了西德 的保留权。他声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是代表全体德国人民的,德国的东部边界不 是最终的边界。 9 月16 日,苏联塔斯社也发表了一则声明,指出:苏联政府把德意志联邦共 和国看作是德国的一部分,德国的另一部分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德国的边界已由 波茨坦协定解决了,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在它主权范围领土上行使自己的管辖权。 从这两则声明看,在建交问题上,德苏双方都作了保留。 阿登纳带着德苏建交的“君子协定”回国,引起了意料之中的联邦议院的激烈 争辩。社会民主党再次攻击这是以牺牲德国统一为代价。当时一名著名的女评论家 玛丽奥·格莱芬·多恩霍夫极其尖锐地评论道: “建交换来了战俘的遣返……这无疑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为同莫斯科建交的 代价至少从目前来看是容忍了德国一分为二……因此,以建交换取遣返战俘的条约 意味着……一万人的自由换得了一千七百万人的被奴役?”阿登纳决定使联邦政府 对这件事暂时保持沉默,让时间把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冷却下去,但苏联人在阿登纳 莫斯科之行的后一个礼拜,便做出了令联邦政府处境更为尴尬的一个举动。9 月20 日,苏联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签定了重新安排它们间相互关系的“苏联和德意志民 主共和国关系条约”,给了民主德国以主权地位。条约中称:“鉴于巴黎条约生效 后产生的形势,根据平等、相互尊重主权和互不干涉内政原则,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将自由决定他们的内政和外交问题,包括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关系以及同其他国 家发展关系。”同时,苏联部长会议宣布,撤销苏联驻德高级专员一职,对德管制 的各种条例在民主德国停止生效。 这对阿登纳单独代表权原则是一次大冲击,联邦政府必须尽快作出反应,不能 让民主德国从此不受限制地进入国际社会中来。9 月22 日,阿登纳在联邦议院作 了一个关于莫斯科之行的报告。他说,“我必须毫不含糊地指出,联邦政府今后也 将把与它保持正式关系的第三国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视作不友好的行 动,因为这种行动将会加深德国的分裂。”于是,对德国外交政策影响深远的“哈 尔斯坦主义”便应时而生,这是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和他的助手外交委员会政治司司 长威廉·格雷韦共同想出来的,并且以哈尔斯坦的名字来命名。也有人将其称作 “阿登纳主义”,它可算是德苏建交后呵登纳政府单独代表权原则的一个延伸。阿 登纳在9 月22日的联邦议院发言中对它作了第一次表述。但是,当时它对很多问题 没有作出解答,最重要的是,联邦德国对这样一种行动(与它保持关系的第三国与 民主德国建交)将作出如何的反应,是否应继续拒绝同那些与民主德国持有外交关 系的国家建立关系,威廉·格雷韦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进一步思考。 1955 年12 月7 日,他提交了一份备忘录,交到波恩举行的一次使节会议上 作详细讨论。 根据格雷韦的建议和使节会议的讨论,哈尔斯坦主义的内涵明确了,简言之就 是:为了在国际法上解释德苏建交后出现了两个德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情况,西德 政府坚持联邦德国代表整个德国,不承认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不同承认民主德国的 国家建交,并同所有与民主德国建交的国家断绝外交关系,只有苏联是例外。格雷 韦表示,这是西德政府自成立后一直坚持的“单独代表权”的合乎逻辑的必然结果。 它成为西德在六十年代中期以前一直坚持的国家政策的指导原则之一。 从法律上来说,德国继续存在,因为战胜国并没有吞并德国,而只是出于占领 的目的,将1937 年12 月31 日以前确定的德国疆域,暂时划分成了四个区分区 占领,直到对德和约缔结生效时为止。因此,在对德和约缔结前,德国虽然具有法 律上的能力,但由于缺少一个整体国家权力而没有行动上的能力。 从实践上来讲,联邦德国是德国整体中唯一具有行动能力的实体。作为一个国 家,它与原来的德国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在空间上暂时还没有与过去的德国取得一 致。必须强调联邦德国是德国和德国人民利益的合法代表。 哈尔斯坦主义的核心,是联邦政府一直坚持的单独代表权。在阿登纳的领导下, 联邦德国政府从1949 年成立起就一直坚持强调这一点。阿登纳在每一次重大国际 事件发生时都要向盟国突出强调它。他要使所有国家都确认,只有联邦政府才是全 体人民利益的唯一合法代表。 阿登纳政府,强调单独代表权的第一个突出事例是在1953 年6 月17 日发生 东柏林起义事件时。当时斯大林逝世,苏联对德政策出现某些“松动”迹象,苏联 打算建立一个中立的芬兰式的德国,因为同中立的芬兰的关系要比同共产主义的南 斯拉夫好处得多,这样牺牲民主德国也是值得的。克里姆林宫以“全德派”著称的 弗拉基米尔·S · 塞米扬诺夫被任命为驻民主德国高级专员,准备开始实行新的 路线。6 月9 日,德国统一社会党政治局根据苏联的意见发表了一个公告,提出德 国统一是最大目标,为此德国两个部分要采取接近措施。但是不久爆发了因提高工 人劳动标准而引起的罢工游行,直至蔓延全国,酿成起义流血冲突,苏联不得不动 用坦克才平息这一事件。 呵登纳在这次事件之后,发表了一则公告声明,借此突出强调民主德国政权的 非法性和联邦德国的合法性,以形成联邦德国“单独代表权”的影响力。 第二个突出事例是1954 年3 月25 日苏联政府就苏联和民主德国关系发表声 明之时。该声明宣布民主德国是一个主权国家。阿登纳竭尽全力驳斥这一观点,并 且努力争取美、英、法对联邦德国“单独代表权”的支持。他一边出面反驳那些认 为德国问题从此将会出现一个新局面的猜想,一边又强调指出:“苏联声明丝毫没 有能够驳倒这一事实,即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只有一个德意志国家,这就是德意志 联邦共和国,它今天仍然代表着这个从来没有消亡过的国家”——更进一步,“只 有联邦德国政府才有权代表另外一千七百万德国人说话和行动。”第三个突出事例 是1955 年巴黎协定生效之时。阿登纳代表联邦政府宣布自己获得主权。他强调: “长期以来,我们在不断赢得信任的基础上作出的努力,今天已经成为具有法律效 力的现实”,联邦德国已经以平等的地位成为西方自由大家庭中的一员,结成了真 正的伙伴关系,因此,只有联邦德国拥有对整个德国的“单独代表权”。 “单独代表权”的问题成为整个阿登纳时代阿登纳与西方盟国交涉的重要内容。 他一再要求西方盟国确认这一点。 在1955 年12 月8 至10 日的波恩德国使节会上,威廉·格雷韦提出了一个 警告,即不要过分拘限于笼统的规则,而应在判断事实时保持灵活性。 但是,格雷韦的警告并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由于存在这么一个原则,也由于 联邦德国基本法里关于联邦德国是唯一合法政府的实际规定,联邦政府就很难在东 方政策上作出创造性的举动。正如在哈尔斯坦主义出台时外交部地区司里有一批东 方问题专家所担心的那样,东欧国家一生下来就带有同民主德国保持关系的“天生 缺陷”,该如何对待它们呢?这些国家在历史上同德国渊源很深,“哈尔斯坦主义” 原则无疑是完全放弃了这些国家。同时,他们提出,只同承认联邦政府是全德人民 唯一合法代言人的国家打交道,必然使联邦德国局限在一定的国际范围内,对国家 的发展也是不利的。再有,阿登纳强调要以实力政策、实力基础统一全德,局限性 的发展与实力基础,实力政策也相矛盾。因而,尽管哈尔斯坦主义解释了“在莫斯 科出现两个德国大使馆”的国际法问题,但是,它实际也将束缚联邦政府外交政策 的手脚。 德苏建立后的十年是西德有关德国问题的政策的一个“不妥协的时期”。 阿登纳尽管与苏联建交,却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与东方国家的关系。根据哈尔斯 坦主义的原则,阿登纳拒绝了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等东方国家 愿同联邦德国接近或建交的友好表示,并且在1957 年断绝了同南斯拉夫的外交关 系,理由是南斯拉夫承认了民主德国。1963 年,阿登纳政府又以同一理由同古巴 断绝了外交关系。 阿登纳是很为难的。他感受到1955 年日内瓦高级首脑会晤后东西方关系出现 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他也不得不坚持他政策的延续性,这种政策从公众舆论的反 映来看是受到大多数人支持的。在阿登纳与苏联建交之后,当时有人曾在德国的汉 堡作过一次民意测验,要求回答对那些承认奥得一尼斯河边界的人作何看法。结果 是:56%的人认为,那些承认奥得—尼斯河边界的人无权在汉堡作报告;57%的人 认为,不能让这些人在电视中发表讲话; 68 %的人认为不能让他们在高等学校中 任教。对德国公众来说,仍然孙须坚持同东方仍不妥协。阿登纳如果突然改变政策, 就得难保证能够得到公众的继续支持。 应该说,德苏建交的意义是积极的,而哈尔斯坦主义的出台则是被动与消极的 反映,是阿登纳政策老化的开端。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