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电影选对了路 在伊大,学科﹑术科并重。学科方面有戏剧史及剧本研读,术科方面除了学习 表演、导演、剧场运作外,每学期还要打卡做满一百二至三百六十小时的剧场工作。 除了做剧场工外,我还参加过三次正式舞台演出及导过一次小剧场。伊大两年, 艺专三年,五年的戏剧养成教育,成为我日后电影创作的底子。 当时一眼看过去,我以为最优秀的人才都在表演组,我就有个概念,如果把戏 剧剥到最后,用削减法衡量每个元素,哪些可以不要,那么最后最必要的一个元素 就是:一个演员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 过去在艺专,从一年级开始我就演男主角,自小练习的演讲经验,让我可以口 齿清楚,在台上我是有两把刷子的。然而到了伊大,语言不行就不能演,只能演默 剧、小配角,埋头在一边学习导演功课,比较没意思。 那时我开始兴起念头,当导演就要当电影导演。1980年拿到戏剧学士后,我同 时申请了伊大的戏剧研究所和纽约大学电影研究所。 我将转念纽约大学电影研究所的想法,征询父亲的意见。父亲本来希望我继续 念戏剧,拿博士,将来好教书,最后还是同意我念电影,学费及拍片花销家里会帮 我。 我一读电影就知道走对了路。因为我当演员是一种表演,当导演也是表演,借 电影来表演。电影主要靠声光效果,没什么语言障碍,这是最适合我的表现方式。 拍电影我很容易就上手,那时我英文都讲不太通,句子也说不全,但拍片时同 学都会听我的,做舞台也如此,在台湾、美国都一样,不晓得为什么。平常大家平 等,可是一导戏,大家就会听我的。导戏时,我会去想些很疯狂的事,而且真的有 可能就给做出来了。我想,那么容易上手,一定有些什么东西在里面,也许这就是 天分。 真搞创作的,其实没什么高深学问。拍片实务是街头智慧,靠的是临场的机变 反应。可是想法的成形,却是个复杂的有机过程。 我在纽约大学拍片后才发现,平常在班上滔滔不绝、分析电影头头是道的人, 一拍片,你不敢相信那是同一个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他都反应不过来。我这才知 道,读理论和拍片根本是两码事,是两种不同的才分。当然,有些人像戈达尔(jean-lucgodard)、 特吕弗(francoistruffaut)两样都具备,但这种人真的不多。 身段高的人常常拉不下脸来放胆一试,较难突破现状。我觉得人的自尊和他的 知识背景有关,而创作多是本能,是打破现成观念的。 观念能分析很多东西,可是创作不是观念分析,创作是运用想像力直观地去表 达一种经验,创作者本身只是作品诞生的一个工具。 在台湾升学体制下形成的士大夫观念,以考试成绩为唯一标准来评判一个人的 高下,在这种科层里,从小学起一路到拍《推手》之前,我所处的地位始终徘徊在 吊车尾阶段,反而是一种解放。到了艺专,我第一次可以抛开以往的价值观,像个 新生儿般地重新开始。走上这条路,是一种原始的冲动,非做不可。 在我生活的环境里,我的自尊一直很低,从台南一中起我就觉得不如人,到了 艺专,社会上又觉得不是好间大学。毕了业,服兵役剃光头,又被女朋友甩掉,女 友进入社会往前走了,我还是阿兵哥。到了伊大,都是美国人,话也听不太懂,朋 友也没法交,个子比老外瘦小,台湾留学生又多是念理、工、医、农的高材研究生, 我是唯一念戏剧的大学生。虽然努力地吸收,但仍自觉处于很低的位置,要进入世 界闯出什么,好像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一到电影系,就不一样了。 我最愉快﹑最充实的日子,就是1980年到1983年在nyu 的求学时光。一拍片就 很快乐,会想很多点子实验。学校经常放犹太假,有时我搞不清楚,到了教室一个 人都没有,我第一次觉得放假心里不高兴就是在nyu 。以前上学放假是最高兴的, 现在不想放假是因为心里想学,想多知道些。放假不上课,我觉得损失了一天,心 里头真的很在意。 ---------- 文心斋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