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回来了 1933 年初,农历腊月间,敌军“围剿”有些松懈了。 贺民英把我和刘烈璜叫到跟前,说:“我们这样在山上紧呆着也不行,还是要 出去找一找出路。你俩个下山看看,找点粮食。”我和刘烈璜翻过几座大山,走了 百多里山路,一路走一路打听,听说茅坝坪来了一支队伍,有的说是贵州的“黑军”, 有的说是贺龙的红军。我俩个商量了一下,不管是黑军、红军,总要弄个明白,就 向茅坝坪走。走到与割耳台对门的大山上,再下去就是茅坝坪了,半山腰有户人家, 我们与这一带的乡亲们都很熟,就又去问情况。 主人家说:“山下住的是红军,有的说是王炳南带的独立团回来了,有的说是 贺龙亲自回来了,究竟住的是哪一个,也说不大清楚。”我对刘烈璜说:“不管是 贺龙还是王炳南,反正俩个都认识,下去看看。”我俩个下山走到茅坝坪的村子边 上,突然被几个持枪的人拦住了,原来已经到警戒线上。我们一问,果然是红军。 哨兵把我们带进村里的连部,连长问明了我们的身份,告诉说,他们是红3 军 第8 师的一个连哨。 红3 军这个番号我没听说过,就问他:“是不是贺龙的队伍?”得到肯定的回 答后,我又问:“8 师师长是谁?”连长告诉我:“师长是朱胜文,师政委是谷志 标。”我一听,这两个人都熟啊!我请连长马上派人把我们带到师部去。 朱胜文在红军东下洪湖前还只是贺龙的一个警卫员,现在当了师长啦。 谷志标是桑植洪家关人,和我是高小同校不同级的同学,比我高一级,1928 年参加工农革命军,1929 年进了红军学校参谋训练班,出来后在军部当参谋,现 在也当了师政委。 我们赶到8 师师部,谷志标没在,到刚刚打开的鹤峰城里去了,只见到了师长 朱胜文。朱胜文招待我们在师部吃了顿饭,我请他派人把我俩送到军部去。 临走时,我又找他要驳壳枪子弹。我说:“好啊,你现在当师长啦,人多枪多 啦,给我两把子弹吧?”朱胜文尽管当了师长,可他自己乃至整个红军的子弹也很 少呀,但他还是慷慨地给了我两把驳壳枪子弹。 我和刘烈璜赶到军部,见到了日夜盼望的贺龙军长。这天他正在害病,一个名 叫贺彪的医生给他看病,旁边还有一位个子不高、身材瘦瘦的人,贺龙告诉我,这 是红3 军政委关向应。 自从1931 年春在走马坪送别了贺龙和红军,已经两年了。今日再见,我万分 激动。我见他正在害病,就问:“怎么样啊?”贺龙病也不看了,关切地说:“我 没得关系。快说说大姐和大家都还安全吧,现在怎么样?”我回答说:“大家都还 安全,现住在山上。”接着,我把红军走后所发生的一切作了报告。 贺龙军长、关向应政委听完,说:“这样吧,你俩个先回去,把大姐他们接出 来。”送我们出门时,贺龙又讲道:“再告诉大姐,叫大姐派人无论如何要把贺沛 卿、王湘泉俩个找回来。”我和刘烈璜当天又匆匆赶回山上,把贺龙率领红军回来 的喜讯告诉贺民英。几天后,贺民英带着大家走出深山密林,到茅坝坪与红军团聚 了。 出山的同时,贺民英按照贺龙说的,派人找到了贺沛卿、王湘泉。他们带着十 几个人回到红军驻地。不久,中共湘鄂西中央分局决定,把贺沛卿、王湘泉处死了。 罪名嘛,他俩是“叛徒”。 红军这次回来也很苦。规模宏大的洪湖苏区丢掉了,原来3 万余人的红2 军团 已经缩编为8000 来人的红3 军,途经鄂豫陕川边兜了个大圈子,才辗转回到湘鄂 边。 红军回来,首先打开了鹤峰城,恢复了苏维埃政权,而后在茅坝坪开会决定: 以鹤峰为依托,攻取桑植,恢复湘鄂边苏区。因此,我们到茅坝坪没几天,红军就 出发去打桑植。贺龙要贺民英游击队继续留在鹤峰,当然用不着再回到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盼回了红军,又要分手,我们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说呢。贺民英郑重 地向贺龙、关向应提出:“我跟着共产党干也有这么多年啦,我要加入共产党!” 关向应政委回答她:“大姐,你有你的关系,你有你的影响,留在外面,活动起来 更方便些。”听到这番话,贺民英没再说什么。 我也有我的想法。我那时年少气盛,有点个人英雄主义,就当着贺龙、贺民英、 贺戊姐的面说: “朱胜文原来跟我差不多,现在人家都当师长啦,我还是个游击队员。 我不干了,我要跟红军走!”贺民英不同意,贺戊姐也不愿让我走。我不听, 埋怨她们:“以前都是你们拉着我,要不我早就在红军里了。这次不行,我一定要 走!”贺戊姐被我闹得没办法,呜呜地哭了起来。 看到这个情景,贺龙劝我说:“汉生,你还是不要走了,留下来吧。”贺龙发 了活,贺戊姐也把我哭软了,我只好同意。 为了满足我的好胜心,贺民英“提拔”了我一下,叫我担任游击队的文书,掌 管她的名章。那个章子是金子铸的,有指甲盖那么大,每次要用时先由我根据她的 口述写张便条,再盖上章子,这样就算是游击队的公文了。 红军向桑植进发后,我们住到鹤峰太平镇洞长湾徐焕然的家里。大家心想,红 军有这么多人枪,拿下桑植城肯定没得问题。结果过了半个来月,一直得不到什么 消息。已经到年根了,贺民英、贺戊姐两姊妹着急起来,都想回桑植老家去。 贺民英把我和刘烈璜找去,说:“我想回桑植看看去,老家已经多年没回去啦, 我要回去,看看老家,看看老朋友。”是啊,从1929 年随红军退出桑植以来,我 们就一直在桑鹤交界的大山里打游击,一直没有回过家。在四门岩,我妈妈把肖艮 艮母子三人接回家,也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和刘烈璜一人背着一支驳壳枪又上路了。刘烈璜的妈妈在前边给我俩个探路, 作掩护。我们从四门岩翻过五道水的大山,进入桑植县境,整整走了两天,到了樵 子湾我的家。第三天到泉峪贺戊姐的家,戎姑正在那里。住了一晚,我和刘烈璜直 奔桑植县城。 我俩走到离城不远的饯行岭,已经可以望见城西渡口了,发现情况好象不大对 头。饯行岭本是出城一条要道,古时出远门的人就在这个岭上饯行告别,现代虽然 不饯行了但进出县城人来人往仍很多,可是这天却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 我俩下岭又向前走了一段,碰到几个匆匆赶路的老百姓,他们讲:“红军昨晚 上已经出城走了,现在周矮子的队伍正在进城。”周矮子是湘西军阀陈渠珍的一个 旅长,名叫周燮卿。 我俩又折回来,走到泉峪时,红军就驻在泉峪的山上宿营,于是放心地在戊姐 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红军又走了。我和刘烈璜随后又紧紧迫赶,顺 路把戎姑、我的妻子孩子一起带上。 途经鸭儿池时,有几个人提着大刀、麻袋要干掉我们,下我们的枪。我们打了 几枪,吓跑了那几个人,而后紧追红军,追到叫“一碗水”的地方终于追上了红军 后卫侦察队。宿营后,我们见到了贺龙。在军部的村旁住了一晚,贺龙叫我们先回 鹤峰去。过了春节,红军也返回鹤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