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苦三查的由来 1947 年11 月中旬,我第1 纵队在横山县的响水堡、吴家岔一带进行短暂休 整,按照野司要求对刚刚结束的榆林战役进行初步总结。 我军已经是两打榆林了,两次都没有打开。这不能不引起从野战军首长到基层 指战员的深思,各级都在认真地检查原因: 在战役指导上,我军对胡马两敌迅速增援榆林邓宝珊部的积极性估计不足;在 战术技术上,我军攻坚火力弱,装备差,经验不足。但是即使这样,榆林城也不是 绝对打不开。 一打榆林,我纵358 旅715 团爆破小西门成功,突入一个排,但连营团指挥员 仍以为城门没炸开,另行组织攻城,先头排得不到后续支援,伤亡大半,退守到城 门洞里。后来竖梯登城的一个排与门洞里的那个排会合,再次派人报告,上级仍未 作处置和报告,直到拂晓我军攻城未果野司下令撤回。 二打榆林,我纵独1 旅2 团挖坑道爆破城墙成功,该团指挥员却以为爆破未成, 没有及时派部队乘隙突入,天亮后才发现城墙炸开,但突破口已被敌火力封住。 两打榆林未克,皆因一些人畏缩不前、谎报军情,个别营团指挥员责任心差、 敷衍塞责,导致痛失良机,贻误战事。而两次重犯同样的错误,也反映出我们纵队 领导姑息迁就,处理不严,教育不够。可见,战斗意志不强才是攻榆不下的根本原 因。 通过对榆林战役的检查,我们发现部队思想上的问题不少,突出的有这么几个 方面: 第一,对解放战争发展进程和我军即将担负的任务思想准备不足。 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我军接连粉碎敌人的全面进攻、重点进攻,相继转入内线反 攻、外线反攻。这年10 月解放军总部发布毛主席在陕北佳县神泉堡起草的《中国 人民解放军宣言》,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伟大任务。战争进程几 乎是以每三五个月就出现一个转折的速度发展、变化着,一方面鼓舞了广大指战员 的胜利信心,一方面也使一些人思想准备不足,有些人的思想甚至还停留在抗战胜 利后的阶段。他们不清楚为什么要同国民党军队作战?为什么要打倒蒋介石?有的 提出:“以前我们唱歌子‘打走日本好回家’,现在怎么还不让回家?”像这样不 懂得解放战争的正义性、必要性,也就不能自觉担负起人民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 第二,对解放区正在开展的土地改革运动认识不清。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发布同日,党中央发布了《土地法大纲》,解放区 的土地改革运动进行得轰轰烈烈。我军由于忙着打仗还没有深入进行土改教育,一 些人不清楚为什么要搞土地改革?不懂得什么是剥削?有的家里分到土地就要求回 家过“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有的家里被农民斗争了就消极不满,甚至抵触对抗。我军指战员是以农民为主 体的,如果对这场彻底消灭农村封建剥削关系的深刻变革缺少应有的认识,那么 “为土地而战”的积极性也就无从谈起。 第三,兵员成分发生了很大变化。解放战争开始前我纵358 旅、独1 旅的战士 基本上都是根据地入伍的子弟兵。后来随着战争发展,一方面大量减员,一方面俘 虏了大批敌军士兵,而在人烟稀少的陕甘宁和晋绥边区兵员困难,新成分的补充从 过去主要靠子弟兵变为几乎全部从俘虏兵中解放入伍。 解放兵在全纵各连的比例平均占到60%以上,有些连队占到80%,他们加入我 军后掉转了枪口,但由于多年所受国民党军欺骗宣传和旧观念的影响,一些人不十 分清楚我军的性质、宗旨、任务、纪律,不懂得为谁当兵、为谁打仗?只知道“吃 谁的粮,扛谁的枪,就给谁打仗。”有的身上沾染着不少旧军队的坏毛病,我们一 些干部因此嫌弃和反感他们,这也影响了内部团结。 第四,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一些人胜利信心不足,害怕艰苦生活,思想厌倦 了,斗志衰减了,纪律松懈了,作风疲塌了。 这些问题的存在,不仅影响了部队在榆林战役中的战斗力,更为严重的是将使 部队与解放战争飞速发展的形势和伟大历史任务不相适应。而要解决这些问题,最 根本的是要提高部队的阶级觉悟和战斗意志。 过去对这些问题,我纵遵照野司要求曾不断进行教育,多次进行整顿,也收到 了一定的成效。但是由于战事频繁,一直未能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和更为有效的办 法,对部队进行一次集中的、深入的、系统的教育。 在榆林战役总结中,我纵358 旅714 团、715 团率先采用了诉苦和三查的方法, 为从根本上解决部队存在的上述问题提供了经验。 715 团是一个有着光荣斗争传统、能征善战的红军老部队,打过许多硬仗、苦 仗。两打榆林该团都担任主攻,却没有打好。元大滩打马家骑兵,一度乱了阵脚, 向敌进攻时又以六路纵队连冲敌五个集团工事,伤亡过大,团长罗坤山的腰部也负 了重伤。对此该团作了认真严肃的检查。 首先是查斗志,为什么仗没打好?主要是斗志不强。指挥不果断,突击不勇猛, 抗击不顽强,个别人甚至贪生怕死。 接下来就是查思想。为什么斗志不强?主要是思想上有问题。对战胜敌人信心 不足,对长期战争厌倦消极,不懂得为谁当兵、为谁打仗。 再进一步又查阶级。为什么思想上有问题?主要是阶级立场不对头,从中发现 了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蓄意破坏的分子,而大多数人还是缺乏一定的阶级觉悟。那 么你是不是贫苦阶级出身?这样又引出了诉苦。他们这样做,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诉苦,以714 团搞得最早、最好。该团又以2 营为最。2 营政治教导员夏伟是 个很会做思想工作的政工干部。解放战争初期,他就根据国民党军大量俘虏兵开始 补入部队的新情况,搞了国共两军的对比教育,启发解放兵控诉在国民党军遭受的 抓兵之苦、当兵之苦,畅谈解放军里官兵平等、军民一家的亲身感受,收到很好效 果,并推广到全旅。一年前我纵接受毛主席、朱总司令检阅,358 旅的大量解放兵 一点问题没出,就是对比教育的成效。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榆林战后检查战斗意志 时,714 团2 营在旅政治委员余秋里的指导下首先开展诉苦教育,从根本上提高战 斗意志。358 旅政治委员余秋里做政治工作很有特点,一个是深入基层和战士中间, 具体解决问题;一个是善于抓典型,运用典型推动工作。714 团2 营诉苦和715 团 三查的做法经他加以总结,推至全旅,同时也引起纵队党委和野战军前委的重视。 彭总在一次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上谈到:“对此一问题,前委起了批准作用。起带 头作用的是358 旅,又以714 团最为突出。”11 月下旬,野司召集1 、3 、6 纵 旅以上干部开会,总结二打榆林战役,同时决定利用冬季休战,进行一次大规模的 政治整训。彭总要求我们运用群众路线的方式,普遍深入地开展诉苦运动与土改纪 律教育,对历次战斗进行民主检查,扩大党的组织。而后野司率1 、3 、6 纵移驻 靠近晋绥的米脂、绥德、清涧一线,我纵驻清涧地区。纵队党委召开团以上干部会 议,部署整训工作。358 旅介绍了714 团、715 团的经验。我代表纵队党委明确宣 布运用诉苦和三查的方法进行政治整训。 根据野战军政治部的20 天整训计划,纵队政治部拟定出具体步骤:第一步广 泛发动诉苦,进行阶级教育,以搞通剥削关系,提高阶级觉悟;第二步普遍进行三 查,以清理思想,增强斗志,纯洁队伍;第三步深入开展练兵,以达到团结杀敌立 功的目的。 一场声势浩大的以诉苦三查为中心内容的新式整军运动就这样自下而上、自上 而下地在全纵队开展起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