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后裔(7) 1948年夏天,李敖小学毕业,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市第四中学。 1948年冬天,国民党政府在北方的局面江河日下,北京岌岌可危。此时, 已辞官回京的李鼎彝又想到了逃难,他认为有长江一江之隔,退到上海也许要保险 一些,于是变卖了在北京买下的房子,带家人分四批逃到上海。在由天津到上海的 辗转行旅中,李敖饱尝了背井离乡和流离失所的辛酸,此时他已开始懂事。他在《 十三年与十三月》中描述了当时面对国共之战的复杂心情: 在廊坊附近,火车开得奇慢,铁路是刚刚抢修好的,旧有的铁路被共产党给扒 了,铁路两边,到处是劫后疮痍,一片战乱的景象。 在天津,最后等到了一班船——锡麟轮。在码头上,已经是一片乱局。许多伤 兵聚集在那里,五叔和一位伤兵谈战局,敬了伤兵一支烟,伤兵感谢得溢于言表。 伤兵口中的国共之争是内战,是兄弟之战。其实,要说内战,说兄弟之战,可有比 这更具体的。当时河北省东边有两个兄弟,哥哥被国民党拉去当兵了,弟弟被共产 党拉去当兵了,结果竟在战场上相对开枪,互相把对方打死了。梁秋水当时写了《 冀东兄弟行》,有“兄弹弟腹穿,弟弹兄脑裂”的描述,原诗凄惨,我至今不能忘 记。 锡麟轮很小,我生平第一次坐轮船,不断的在甲板上张望。船开出渤海,经过 山东,远远的一片大陆,引起我一番对比:半个世纪前,爷爷那一代从山东北上, 出发到东北;半个世纪后,我们这一代却绕山东南下,出发到江南。好像爷爷那一 代的努力,都完全作废了,陶渊明“根株浮沧海”的诗句,正是准确的预言。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