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梦 断断续续说寒温 虚虚实实作假真 北魏皇帝元诩从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至尊至上。众人仰慕的环境中,必 然造就出唯我独尊。狂妄自大的性格来。随着时间的增长,小魏主越来越大,也就 难容别人在自己面前指手划脚。 元叉是惯于捉摸别人的,更用心于摸索小皇上的一切。他深知皇上的心里特点, 觉得小皇上很好对付。重要的是实现自己梦想,还有很多障碍,最大障碍是满朝文 武没办法一下子全都换掉。至于各地暴乱。边陲战事,什么长安危急,六镇丢失… …都不在话下。现在的江山还不是自己,是他元诩的。在他看来,国家越乱,越说 明皇上无能,自己取而代之的条件越成熟。元叉按这种想法,对小皇帝也日渐疏远, 用这样的办法来孤立皇上,在乱中看小皇帝的热闹,同时也是为了躲避责任。 于是,他整天沉迷于享乐之中,放任于淫秽之行。此外,他竟然放肆到在宫廷 大内之中设立自己的珍宝仓库,他的高车驷马可以任意驰骋于宫院之中。在他的车 中还专门地放着一些浓妆艳女,兴奋的时候,就是在车上也肆意地行淫事。有时把 那女人赤裸裸地暴露出车外,故意让人看见,而宫廷上下无人敢管。 有个被元叉迫害,逃往南朝的皇族叫元树,在南方被册封为邺王。他给北魏朝 庭写了封书信,中间说道:“叉本名夜叉,叉弟名罗刹,两鬼食人,非遇黑风,事 同飘堕。鸣呼魏境!罗此二灾,恶木盗泉,不息不饮,胜名枭称,不入不为;况昆 季此名,表能噬物,暴露久矣,今始信之。” 很快,这封信在朝野上下流传甚广,元叉也看到了书信原文,自知自己干的不 法之事太多,臭名远扬,但他不思悔改,仍然我行我素如故。 元叉明知朝野上下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很多,已经引起众怒,将来无法收拾残局。 便决定孤注一掷,拼它一下,也许能夺得江山。只要自己能当天子,那时,将是 “胜者王侯,败者贼”,一切舆论也就平息了。 于是与兄弟等人暗暗准备兵马,并告诉他们:“一旦咱们的兵马够用,就预期 举事,到那时,我将独霸天下,你们都是有功之臣。” 这个时期的朝纲,正像史书中对北魏朝庭当时情况所写那样:“纲纪不举,州 镇多非其人,于是天下逐乱矣。” 小皇帝已经十五六岁,渐渐懂得国家政务。他见朝庭首尾难顾,混乱不堪,也 急得抓耳挠腮。他在自己心中无主,又有些身边的人向他说起神龟年间何等昌盛的 时候,小皇上才想起,只有母亲大人可以为自己分忧。 公元524 年秋季,北魏败乱局面日趋严重。小皇帝元诩乘着元叉不在宫中的时 候,把胡太后请到嘉福殿。一些大臣知道皇上请了太后,也跟着进殿。 元诩为母亲摆好座位,让母亲坐好,自己首先向母亲跪拜,然后起来与母亲对 面坐下说:“皇儿不孝,这些年让母亲受罪了。” 太后说:“你能看看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诩犹犹豫豫地说:“近来朝中不宁,边关紊乱,国家无安详之日,实在无暇 省视母亲,请母亲能够理解做儿子难处。” 胡太后说:“见皇上更加成熟,我心宽解不少。” 元翊说:“皇儿希望太后助我一臂之力。” 胡太后低下头去,沉思着说:“现在我们母子隔绝,朝庭不允许我们互相往来, 我还能有什么用途呢?我早已经有个打算,现在你已经能够自立,我就要准备离开 宫殿,去蒿山闲居寺出家修行,今日相见也算是一别吧。” 胡太后说完,吩咐宫女取出带来的剪刀。她接过剪刀就要剪自己的头发,执意 要剃度去出家。元诩和在场的官员们见状,慌忙跪地,苦苦哀求胡太后留在宫中。 太后不听他的话,拉开自己的发髻就要动剪子。 元诩见状,急忙上前死死拉住太后的袖口,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痛哭地求母 亲不要出家。刘思逸等人见状也上来相帮,众人好不容易夺下太后手中的刀剪。小 皇上已经累得汗流满面,扶着太后哭泣。众官员都齐齐地跪在地上,请求太后安坐 静息。直到日暮,众官又请皇上元诩留住太后,与母亲一起吃晚饭。 夜间,闲杂人员退出之后,只留刘思逸一人侍候,由郑俨作为卫兵看守殿门。 母子两个才安静下来,胡太后向儿子细细地谈起国事。 元诩说:“当今,元叉专权误国,堵塞贤路,纲纪混乱,民众叛离,内外扰因。” 这时,站在一旁的刘思逸跪地禀报说:“奴才听说一件确凿大事,不知可否奏 禀?” 皇上说:“讲。” 刘思逸进奏道:“元叉曾派弟弟元洪业与武州人姬库根,偷偷买了很多战马和 兵器,由元洪业在北方置办军队,准备起事。” 太后说:“元叉残酷杀戮,包藏祸心,若不及早制止,恐怕你这皇帝宝座不久 是他人之物了。” 元诩越听越觉得胆寒,逐与太后密谋罢黜元叉,母子两人一直淡到深夜。 第二天,皇上没有上早朝,派人跟元叉说自己要在宫中玩两天。因小皇上做这 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元叉并不在意,更没有往自己的危险上面想。小魏主竟 然在北宫中一连住了好几天,表面上是为了玩,实际上是在密谋政事。 从心里说,元诩虽然感到元叉危险,但仍觉得几年来,姨父一心辅政,不见元 叉造反的端倪不应该罢黜他,更不能杀掉他。就这样,小皇上犹犹豫豫地又过了好 几天时间,也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 时间一久,元叉得知皇上在后宫与胡太后在一起,心中难免产生怀疑。他专程 来到后宫找魏主,对小皇上说:“臣多日不见皇上,十分思念,来看看皇上有没有 需要臣的地方,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元诩知道元叉不会轻易离开自己,想了想后对他说:“太后想去蒿山出家修行, 这不明罢着是丢朕的脸吗?” 皇上装作很不理解的样子,看着元叉的反应。元叉一时也弄不清这件事的来龙 去脉,也不好回答皇上。这句话,皇上在一天之内竟连续对元叉说了四遍,弄得元 叉反问道:“皇上如何回答? 皇上说:“朕当然不能同意。母后还说,要是朕不接见母后,就到显阳殿来找 朕,请求放她出去。” 元叉忙说:“那就让太后到显阳殿吧。” 其实元叉是希望太后能到显阳殿说服元诩,去出家修行。而小皇上则利用了元 叉这个说法,让母亲常来显阳殿坐坐。 这样,胡太后就有机会,在后宫与显阳殿之间来往。每日郑俨总在她的身边随 行,阻止那些想靠近太后的人,胡太后也不再受卫兵和那些爪牙们的刁难了。这样, 太后和皇帝之间可以经常往来,有些事情也可直接商量了。 一次,母子俩正在谈论事情,元叉进入殿中,胡太后立即把话头转到元法僧身 上。 这才叫那壶不开提那壶,元叉因自己推荐的这个人叛国投敌,早已在国人面前 丢尽了脸。现在听见皇上和太后也在谈这个人,心中自觉尴尬,红着脸退了出去。 在太后帮助下,魏主重新调整边关策略,对北方柔然汗国以抚慰为主,利用他 们与其它汗国的矛盾,分解他们的反魏联盟。委任章武王元融为大都督,率兵讨伐 汾州胡人反叛。任命安丰王元延明为东道行台,临淮王元为都督去收复彭城,任命 在西路讨伐的京兆王元继为太尉。这些调度虽然为保住大魏的安定起了一些作用, 但是因民心已经丧失,各地贼势已成燎原之火,要想立即得到成效不是一朝一夕的 事。 过去几年中,朝庭派出的官员多不得力,特别是有些人名为官吏,实际上不如 贼寇。稍微好点的人也是终饱私囊,徇私舞弊,如:萧宝寅等人攻占一个地方,便 肆意收取民间美女和财物。使魏朝百姓的心中感到,朝庭和匪患一样都是害民。靠 不住的。百姓往往见了盗匪不躲,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怕抢的了。见了官兵反倒 躲得远远的,因官家不像盗匪一时之害,而官家会给他们再施加别的灾难。弄得各 地反叛之势如燎原烈火,忙得朝庭四顾不暇,只靠刀剑维持政权,眼见着北魏皇权 已经岌岌可危。 公元 525年二月,胡太后借故带着魏主到洛水游玩,实际是想到高阳王元雍的 府邸商量事情。元雍是三朝元老,多年来,不管朝庭风向怎么变,都能保持自己的 位置。不单是因为他比较灵活,也是因为在他身上很难找出政治中的毛病。这次, 他本是在家休闲,突然报知皇上和太后一起到洛水,要路过他的府衙。他先是感到 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但随后他就明白过来,一定是胡太后要有所举动才这样的。 元雍急忙穿起官服,奔出府门迎接皇上和皇太后的车驾,他故意跪在路上堵住 皇上和皇太后的道,待皇上车队停下后,他以个人的名义邀请皇上和太后幸临自己 府上。 这样,太后和皇帝表面上是受其邀请,才随其自然地进入高阳王府。元雍忙令 人摆出家宴庆贺,为皇上和皇太后接风。已经升为统制的郑俨又以厅室狭窄为由, 把所有从人都留在外面大厅诏待酒菜。只留几个亲随跟着进到里面。利用这个机会, 皇上。皇太后和元雍三人在内室制定了收拾元叉的计划。 数日后,太后和皇上同在显阳殿时,元叉独自走进殿来,元雍随后也进了殿, 偏巧殿中再无其他杂乱外人。 没等元叉开口,元雍便起奏说:“元继。元叉父子同时在朝庭为官,权位过重, 又有皇太后为内亲,此种现象前朝从未有过,请皇上三思。” 太后转脸对元叉说:“我虽不问朝政,但皇上之母无法改变,元郎若效忠朝庭 没有反心,何不辞去领军将军之职,以其它的官职辅政?” 元叉看这三人架式,又看身后站着按剑怒视的郑俨,心中没底。再看左右并无 自己的亲信在场,身上不仅冒出了冷汗,很害怕。当时就摘下帽子,主动请求解除 自己领军将军之职。 于是魏主宣诏:“免去元叉领军将军职,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尚书 令。侍中。由元叉的亲戚候刚任中领军将军。” 元叉因候刚是自己亲党,以为这样的安排对他不会有害,也就不怀疑什么了。 他虽然痛恨元雍说了这番话,可还认为不过是朝中常事,没把它当成一回事。 小魏主第一步顺利过去,心中高兴,来到宣光殿对太后说。“太后英明,决断 之事不出所料,请从今天起还临朝执政。” 太后说:“我已无心问政,只图助你一臂之力,安保国家太平,使你稳坐皇位, 我心足矣。” 魏主又说:“朝中人心离崩,我尚在学识之中,母亲不帮我,谁还能帮我?当 今正是多事之秋,母亲能袖手旁观吗?” 太后说:“我若再临朝,你会感到老太婆挡道碍眼的。” 皇上说:“太后明明是不放过我的错误了。过去是我没有想到,今后我一定百 倍恭敬您老人家,太后陛下敬请放心。”说着还向母亲躬了一恭。 太后无奈地说:“我已老朽,不中用了。” 皇上竟然跪地指天说道:“我要宣喻天下,为人为政的道德,要以孝敬父母为 先。为表示郑重此事,我用实际行动尊敬母亲,以作示范。” 皇上当即命人秘密拟出诏书,从现在开始,准备更改年号。年号要突出一个 “孝”字,并且准备迎接太后临朝执政。太后无法,只好应允自己的儿子,答应等 把元叉一伙人处理之后,再出来帮助皇上理政,否则只能欲速而不达。 魏主元翊为表示孝心,又立胡太后的堂侄女。自己的堂表妹为皇后。因为皇后 长相不迷人,紧接着又自作主张地纳了一个叫潘外怜的女子为充华。 这潘充华虽然家资一般,但姿色美丽。容颜惊人,很得魏主欢心。 元翊从此常常不再理会朝政,只等母亲出来承担重任,每天都是泡在潘充华的 怀里,享那人间不尽的风流。 宫人刘思逸本是心地正直,早对元叉专权挟制皇上耿耿于怀。他见潘充华进宫 以来很受宠幸,就多次向她说:“元叉要害你。” 潘充华自入宫时就知道元叉专权,听了这话心里更害怕。一次在魏主与她上床 欢娱的时候,她爬在魏主身上说:“元叉因我受宠于皇上,要除掉我,还将不利于 陛下,请陛下千万小心。” 近时期,在魏主面前说元叉坏话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他身边最宠爱的人也这 样说,魏主更加相信元叉居心不良,便彻底下了除掉元叉的决心。这天晚上,他借 元叉不在身边的时候,宣诏解除了元叉侍中的职务,并首先宣喻宫中,不让元叉再 随意进宫。 紧接着,在胡太后和郑俨的安排下,当晚便清理了宫中的全部内宫侍卫,把元 叉安插的爪牙和亲信一一安置到宫外去执行任务,重新安排一些可靠的军士充当宫 廷卫士。 第二天,元叉还以为一切照常,大摇大摆入朝时,被守门军士拦住说:“元将 军,从今天起您老人家就不能再这样进宫了,请出示皇上召见的诏书才能进宫。” 元叉像突然挨了一闷棍,一时间气得半天没能说出话来,想要闯进宫去找皇上 理论,可是已经由不得他再发号施令了,只得胆战心惊又咬牙切齿。恨恨地离去。 4 月17日,胡太后在魏主的亲自主持下,再次临朝执政。胡太后当朝诏令,调 侯刚出任冀州刺史,加府仪同三司。侯刚明知大势已去,只好交出中领军大印。刚 要出发去冀州,突然又接旨,被降为征虏将军。 此时元叉之流已不能控制朝庭,但他们羽翼还在多处置掌兵权,寻机作乱,欺 压百姓,贪赃枉法。朝庭又下诏书追削刘腾官爵,贬元叉为平民,调贾粲出任济州 刺史。 这几年来,因魏皇元翊一直受贾粲看管,恨死他了。便在贾粲调往济州的途中, 派人把他杀死,并将贾粲家属人口全部没入官府。 到了这时,胡太后才又看到了光明的前途,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帮助小皇子理政 的事业上。过了些天,她把郑俨叫来,对他说:“现在看来,宫中事情已经安定, 我要为你的前程着想。不知你自己作何打算?” 郑俨跪禀道:“在下没有自己的打算,只要太后平安。” 胡太后说:“我知道你是为我才这样做的。越是这样,我才越要为你着想。” 郑俨说:“既然宫中已经没有什么危险,我在这里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 我还是想等一等,直到我看到太后确实安全了再做下步的打算吧。” 胡太后说:“我已做出决定,皇上也下了诏书,封你为武安将军,先到萧宝寅 军营中协助他,以后再看情况而定。” 郑俨见太后已经把他的事安顿好,也就不再说什么,当天出发前往萧宝寅军营 去了。 朝庭渐渐走上了正轨,朝政也日见好转。郎中令韩子熙等人上书为元怿鸣冤: “昔日赵高柄秦,令关东鼎沸,今元叉专魏,使得四方祸乱。这逆乱之端是因宋维 引起,酿成灾难是因刘腾造孽。应该将宋维斩首示众,将刘腾掘墓鞭尸抛骨,抄家 灭族,向世人晓喻其罪。” 朝庭在经过文武百官的议政后,对韩子熙的奏折准奏。于是株宋维。胡定,掘 刘腾墓,杀其养子四十多人,籍没刘腾的全部家财。 宋维这个人,历来是谁有权势投靠谁,其外表温顺,内心险恶。为投靠元叉, 不惜人格丧尽,诬陷元怿冤死;又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靠元叉得了个洛阳刺史的 高官;终因元叉垮台而将自己送终。 侯刚在朝庭供职多年,为人八面玲珑,专靠投机起家,临到晚年没有投靠明白, 羞愧交加病死在家中。 任城王元澄的儿子元顺曾任黄门侍郎,刚直不阿,因往往直言而忤逆元叉,被 赶出朝庭。胡太后重新执政后,把他召回宫中来,在朝庭任职。一日,元顺入朝, 见胡太后侧面坐着太后的妹妹冯翊君,就对太后说:“陛下为何因一个妹妹,而不 惩罚元叉的罪恶?使得天下人得不到伸张。” 胡太后闭口不言,冯翊君坐在一旁不觉黯然落泪。 胡太后说:“刘腾。元叉曾向朕请求得到免死罪的铁券,幸亏朕没有给他们。” 韩子熙又奏道:“事关生杀,难道能决定于铁卷?何况陛下并没有给他们,不 明白为什么至今不杀元叉!” 后来又有人上告:“元叉和元洪业,元瓜密谋引六镇降户在定州反叛,还将招 募鲁阳蛮族侵扰伊阙。事成时,元叉在京中内应,攻取皇宫。”并呈上了他们截获 的元叉亲笔信件。 魏主和众大臣对于如何处理元叉的问题,意见非常一致。使得从不爱杀伐的胡 太后下了最后的决心:诏令元叉。元瓜自尽,其父京兆王元继降为平民。 以上这一段历史,就是史书中对胡太后“肆意杀戮”的指责,相信读者自会做 出正确评价的,笔者在此不多言。 六月初,北魏收复彭城等十多座城镇。 初十,皇上在太极殿宣诏:大赦天下,为表彰皇太后为朝庭做出的贡献,也为 表示自己对母亲的孝心,改年号为“孝昌”。 皇太后是个很乐观的人,很愿意妆饰打扮,总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再次 执政以后,还是像从前那样,有时到大臣家中与夫人们闲谈。对她的这些作法,朝 中一些官员很有看法。 元顺在朝堂之上曾当面直谏:“《礼》曰:妇人的丈夫去世,应自称未亡人, 头上去珠玉之饰,衣服不加色彩花式。而陛下母临天下,年近四十,修饰打扮得太 过分了,怎么为世人做出榜样?” 胡太后听了,满脸通红地回到后宫。她令人召进元顺,对他说:“朕把你从千 里之外召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当着众人面羞辱朕吗?” 元顺向太后打了一躬说:“陛下不怕天下人讥笑,只因我一句话就赶到耻辱吗?” 胡太后对元顺说:“我是未亡人不假,但我更是一国之母。难道你愿意让大魏 国的国母形容枯槁。衣饰粗陋,像个哭丧者那样接见文武百官和外国使节吗?” 元顺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吱唔半天说不出话来。胡太后见他的窘样,也一笑而 罢,让他出宫去了。这时,传事太监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见元顺出门才进殿向太 后禀告说:“萧宝寅派人来送战表,来人自称名叫郑俨,请求见驾,不知太后有否 钧旨?” 胡太后说一声:“传他进来。” 一刻功夫,太监领着郑俨入宫来,跪在太后面前禀报说:“下臣郑俨叩见太后。” “免礼,赐坐。”太后对郑俨说。 郑俨起身在门口打斜坐下后,太后对他说:“有事说吧。” 郑俨道:“下臣为萧将军进京送战表,也为了探望太后,并请太后把我留下。 因为,目前朝庭虽然初步安定,但外镇多有叉。腾余孽,他们与各地叛乱的人互相 勾结,又有南朝。北蛮等国奸细纵横,不能说天下太平。当今动乱之时,太后亲临 朝政,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不行,臣下虽然无能,但诚心保主,只要我有口气,就 一定要保太后无恙。” 胡太后说:“但愿你长在朕的身边,不过那样就要耽误你的前程了。” “下臣甘心情愿,死而无憾。” 胡太后觉得郑俨所说也应重视,于是又令人草拟一个诏书给萧宝寅,把郑俨留 在宫中。从此,郑俨留在朝中,被封为谏议大夫,后又改封为中书舍人,仍留在宫 中兼作侍卫总管。 胡太后见朝中傭才碌碌,不得不招些经得起考核的人才。当时被称为中原才子 的袁翻,被封为黄门侍郎。中尉郦道元加封黄门侍郎。名将李崇的儿子李神轨文武 兼备,被称为奇才,封为中书舍人。 宣武帝时被重用的徐纥,出身寒微,博学多才,很有智谋。曾以一介书生捉住 五名逃犯而闻名,被元怿封为中书舍人。自元怿被害后而辞职离任,又赶上母亲病 故,在家守孝。这次也被招进皇宫,封为皇门侍郎。因徐纥以其笔法锋利而闻名, 胡太后令其总摄中书。门下事,凡军事和国家重要诏令,都由徐讫起笔。 齐郡益都人贾思伯在朝中任中书侍郎,推荐族弟贾思勰说:“此人自幼聪明,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农艺。对农。林。牧。副。渔的各种生产方法都有 通神之技,常自耕自做。只因无识其才者,埋没至此。” 胡太后诏令贾思勰进宫,后来,听其言谈,顺他意愿,封为益都太守,并诏曰 :“贾思勰精通神农氏之技艺,赐益都地方,光大天帝神技,造福人间百姓。” 从此贾思勰专心研究农业技术,终于在七年之后,发表了千古名作,十卷本的 《齐民要术》。书中对农业生产过程,包括农谚。歌谣,从开垦。选种。播种。耕 耘。收割。贮藏都按农时进行了详细地记载。但那时北魏已是内乱频繁,战火纷飞, 民不聊生。贾思勰虽任太守之职,也无法继续钻研民间细做和深造农学之艺了。 八月份,柔玄镇杜洛周再次反叛,自封天子。后来又有个叫刘蠡升的人也跟随 着反叛,自称天子。都是因为北魏天子这些年来不干正事,只知争权夺利,使一些 粗莽的野心家觉得谁都能当天子。造成天下思维混乱,人心野蛮无忌。有点势力的 豪权政客,自然就想自己夺取江山,当当皇上,以至形成天下混乱的局面。 李神轨升官以后,曾带着礼品去散骑常侍卢义僖家,为自己儿子求聘卢家的女 儿。 卢义僖说:“你是皇太后用的人,恐不会长久。因为现在太后的地位是很危险 的,我不愿因女儿的关系将来受牵连。” 李神轨没说什么就退出去了,卢义僖怕李家依仗自己的权势强迫成婚,就想急 急忙忙把女儿嫁出去。忙乱中,对男家底细尚且不知,就准备办婚事。 卢家女儿出嫁前,胡太后派人去卢家,转话给卢义僖:“嫁女儿是人生大事, 选择好人家才能出嫁,怎么能这样不负责任?我不会因为李神轨是我用的人就逼迫 你们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李家。请你们暂缓出嫁女儿,待一切办得都有把握时再办这 件事。” 卢家得了胡太后的口谕,心中更加有底,也很感谢皇太后的关心,他女儿从此 每天都对着胡太后的画像礼拜祈祷。 其实,胡太后也明知自己处于极危险的境地,但在她的面前不可能再有别的选 择,她只能勇往直前地走这一条路。 徐纥曾对太后说:“太后于混乱之时,刀兵之间承此重任,不异于漏船过海。 臣蒙太后知遇之恩,弃母丧而应招,是为报效太后的恩德。” 徐纥很有机智,辩论能力强,整日处理事务,很少休息,从没听他说过疲劳。 有时需要紧急拟写诏书,他就让几个书记人员执笔,按他说的话,分别记录。他时 坐。时卧,信口指挥,说东道西,然后由他自己很快地把各个人记录的诏书组合在 一起。在别人看来是些七零八落。不成格式的记录,由他一整理,所编撰内容,没 有不合情理的地方。在太后面前,他有时也耍小聪明,但他对人总是很谨慎小心。 他分析问题很能说服人,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亲近。郑俨和李神轨等人和他的关 系尤其好,他们几个人对胡太后也最忠心。 一连数日都有捷报传来,战报中说贼兵势力微弱,不足为虑……。 表面看朝庭形势大好。但从前方返回来的官员提供的消息看,却是形势严重。 后来连敕勒酉长胡琛也自称高平王,进攻安定地区。接着又报崔延伯轻敌冒进,被 流箭射死,损失兵将一万多人。只有萧宝寅那边,一直没有战表报来。 胡太后也知道这是官员们报喜不报忧,谎报军情,造成朝庭不能掌握前线真实 情况,于是召集大臣专门研究这些问题。 一位叫辛雄的前线军官兼吏部郎中给魏主和皇太后上书,要求改变赏罚不分明 的现象,奏折上说:“那些在前方英勇杀敌的将士,勋位多年不给颁敕,而有些开 小差的军人逃回家中却可安然生活。另外,近年来秦。陇。豫等地蛮人作乱,经久 不息,是因地方官员急敛暴征,贪赃枉法造成的。朝庭出兵败多胜少,也是这些原 因造成的。请皇上立即颁诏奖赏前方功将士,惩罚后方谎报军情。躲闭出征的人。” 魏主元诩先看到了这个奏折,不耐烦地说:“边关捷报频传,国家大事烦多, 岂用这些小事。弄不清楚的事来混淆视听?”于是把奏折扔在一边,压下不再理采。 至孝昌二年,朝庭虽然先后平定了西北。二荆。西郢。柔玄镇。石离。穴城。 解盐。定州。桑乾。汾州等地十多起胡蛮人的造反叛乱,但仍有两三伙大规模的, 如:杜洛周,葛荣等叛乱军队没能平定,他们占居了很多地方。 但是,真正的大患不是他们,而是朝庭那些野心勃勃,手握重兵的将军们。在 这期间,北方出了一个有名的酋长,他就是尔朱荣。此人是以帮助朝庭平定北方叛 乱为名,要求朝庭给予他一定援助和封赏而起家的。应该说,这个人发际时是战功 显著,为朝庭平定北方是有一定贡献的。特别是小皇上对他非常信任,直封给他安 北将军,兼恒。朔两洲的讨虏诸军都督,位同公爵。却不知此人另有预谋,包藏祸 心,是个最危险的隐患。 当年,元略随哥哥元熙反对元叉,失败后,逃往南梁。在南方,他无心是事, 整日哭泣。胡太后知道了情况后,想把他招回来。就把被俘的两员梁朝大将送回南 方,要求换回元略。梁朝皇帝征求了元略的意见后,以十分周到的礼节送元略回北 魏,又馈赠他十分丰厚的礼品。 元略刚过淮河就收到了皇太后封他义阳王。侍中的诏书。同时受封的还有任城 王元徽为仪同三司,高阳王元雍为大司马,广阳王元深为大都督。 按照朝庭指令,元深领着儿子,带兵出征去漠北讨伐叛乱。 朝中大臣元徽因与他有隙,在朝堂之上对太后说:“元深带着儿子和重兵在外, 将会有异心。” 胡太后知道元徽是恨元深与自己的妻子有私情,而说元深坏话,没有吱声。但 考虑重兵在外,还是应该有所监督,便派元融和裴衍做元深的左右两个大都督。 后来,元深听说元徽在朝堂上对皇太后说的话,心里很害怕。怕一不小心给自 己身家带来灾难,便不管大小事物都不敢自作主张。 胡太后发觉后问他:“为什么这样胆小?” 元深奏禀道:“元徽恨我入骨,我远在外地,与太后疏远。而元徽身在朝庭, 陷害我无所不为。自元徽执政,我的奏表都被他压下了。他不单单谋害我,凡跟着 我的将士中有功劳的人,都受到排挤压制,比不了其他军队。就这样还备受忌妒和 仇恨,有的人稍有罪过,就小题大做,甚至被杀。所以跟我的人无不恐惧,唯恐祸 及身家性命。有人说我好,他就视之如仇,有说我坏的,就对待如亲戚。只要元徽 在朝中掌权,早晚要置我于死地,我如何能安心?陛下如果让元徽出京到外州任职, 我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在外面一心杀敌,拼个死活,为朝庭效忠尽力。” 太后安慰元深说:“朝庭有皇上和朕做主,不会偏听偏信,卿只管放心,朕不 会让你委屈。” 后来,太后想撤掉元徽,却因小皇上偏爱元徽,为元徽说话,没能撤换。而远 在边陲作战的元深因朝庭没有撤换元徽,时时存有戒心,不能一心用在打仗上,往 往贻误战机。 元徽对耿直的元顺看不上,借元顺行为不检点,有时太过于放荡,得罪了一些 人,便经常散布元顺的坏话。胡太后因元顺在朝庭的对立面逐渐多了起来,就调元 顺出外面任护军将军。太常卿。 元顺向太后辞行时,见徐纥在旁,便指着他对太后说:“此人是魏国的宰嚭, 魏国不亡,此类人不会死心。”说完,又面对徐纥大声叱斥着说:“你那点刀笔小 才,只堪用在小桌子上。岂可用你的污渍诬辱宫廷,败坏朝庭的伦理正道!”说完 拂衣而去,也不管胡太后如何。 徐纥无奈地丛丛肩,也出宫去了。 胡太后心中思索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知道朝庭中没有互相之间的信任。 没有志同道合的协作。后来,胡太后把元略提升为大将军。尚书令,与元徽同揽朝 政,分散了元徽的权力。 安北将军,兼恒。朔两洲的讨虏诸军都督尔朱荣,曾由元叉向小皇帝建议提拔 重用起来,并获得元叉很多赏赐。他依仗自己重兵在手,肆意横行。他的大军路过 肆州时,因肆州刺史尉庆宴没有出来迎接他,尔朱荣便带兵冲进肆州,抓走了尉庆 宴,让自己叔叔代理肆州刺吏。对他这种肆意妄为,不以朝庭官吏为人的行为,朝 庭拿他也没有办法,还得抚慰他。 尔朱荣绕勇善战,在北方击败了很多贼兵,但他把抓俘和投降的贼兵全都充实 到自己的队伍中,强迫这些人做自己的奴隶。使尔朱荣这个原先的小酉长,很快就 发展成北方的强大军阀,成了朝庭独霸一方的地方势力。元叉被朝庭清除以后,尔 朱荣先是为元叉鸣冤,而后又恐朝庭把自己与元叉联系起来一起清除,接着便做好 一切准备在与朝庭对抗,一决雌雄。 杜洛周兵败以后,投靠了从强盗起家的叛匪葛荣部下,使葛荣的势力一下子又 增大了许多。这时的葛荣,表面也是很强大的。他自以为得意,带着一部分重兵前 来袭击魏兵,可是很快就被元深的军队击败。在葛荣残部逃跑的过程中,却把驻扎 在章武的元融军队冲散,还杀了元融。 元深原以为能与元融两面夹击葛荣,最后的胜势也就确定了。现在只剩下他自 己一支军队,而他的军队这时已经形成孤军深入的形势,若此时后退,葛荣必发动 全部兵力来攻击他,他的兵马将十分危险。再加之部队有一部分伤员,后济和给养 也不足,只好按兵原地,坐待时机,不敢轻举枉动。 元徽得知情报,指使侍中元晏到后宫对太后说:“元深徘徊不进,坐图非分之 想。他的身边有个叫于谨的人,才智过人,所有谋略都是这个人给元略出的,在当 今动荡之时,这个人决不是陛下的忠诚臣子。” 胡太后觉得这话没有相信的理由,但也不能漠然置之,于是对元晏说:“如果 真是那样,你就想一个办法试一试于谨这个人到底怎么样。” 元晏得了胡太后的懿旨,回来和元徽想了一个既能让朝庭说得过去,又能制服 元深。于谨的办法。他们让人在尚书省门前贴了张榜,并放出口信,悬赏招募能捉 住于谨的人。 于谨在前方战场很快得知了这个信息,他分析情况后对元深说:“现在有些小 人故意在太后面前混淆黑白,如果太后不明白你的一片真心,恐怕灾难就不远了。 我请求自己捆绑入朝,直接面见胡太后,去讲清到底是谁有罪。” 元深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任由于谨听天由命。于谨便直接来到京城,在尚书 省门前揭下榜文,然后直接进宫去找皇太后自首。 胡太后听说后,在含章殿亲自接见他。于谨详细从容地讲述了元深对朝庭的忠 诚,说明了按兵不动的原因。胡太后听后很为之动容,明白了元深的处境,让于谨 回到前方战线去安心辅助元深,尽心为国出力。 还说:“请你告诉元深,一心在外打仗,朝庭内部的事不用他操心,朕自会处 理好这些事情,一定让他十分满意。” 元徽见这一招没有得逞,又写信给自己同党。定州刺史杨津,让他伺机制服元 深。偏巧这期间于谨因突然得病,没能及时赶回军营中。不知是谁,又把元徽和杨 津要整治他的消息传给了元深。元深心中更是怨恨元徽,他想,自己面临葛荣强大 的武装,如果万一有失,对朝庭就更说不清楚了。元深没有于谨的消息,更加心中 不安,不知道朝庭要怎样对待于谨和自己。于是决定暂时退守定州,见机行事。到 定州后,他朝夕忧虑,借酒消愁。 乘着酒醉,就和都督毛谥等人说:“大家同生死,共患难很长时间了,万一我 有不测,请你们合力搭救,你们谁有难我也一样。” 毛谥本来对元深怀有二心,很怀疑这话,就到定州衙门告诉了杨津。 杨津正愁没法回复元徽,便抓住此话向元徽报告说:“元深突然回兵,其意在 于谋反。他已经与部下毛谥相商反叛事宜。” 元徽得了此信如获至宝,立即私自下令捉拿元深。杨津得令后,密令毛谥当夜 去抓元深,又被元深的亲信探知实情。元深得信大吃一惊,急忙把自己的将军大印 高高挂起,带着亲信和儿子逃难去了。 他们抄小路跑到博陵地界,正值天黑,不远的地方就是葛荣的一个军营。元深 说:“乘此黑夜,咱们偷偷的快点过去,不可惊动敌人。” 他们这几个人便下马收拾好马具,然后牵着战马,人衔枚。马衔环地偷偷摸过 去。谁知,越是怕鬼越是碰鬼。 正在他们已经过了最危险地带,想要上马飞奔时,迎面遇见了葛荣的两万骑兵。 他们乘夜出动,准备前来偷袭魏军大营。元深他们几个人很快就被这些骑兵抓住。 匪军骑兵见是元深,都很敬佩。 一个骑兵头领对他说:“我们早就十分敬仰大督都。广阳王您老人家。现在魏 朝大国不要您,我们要您。如果您能答应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将拥戴您当皇上,我 们从现在起就是您的亲兵,并且还将有更多的人跟随您。” 这种言语很快被葛荣听到,他怕自己的部下有变动,造成混乱。当既派人偷着 把元深杀死在路途中,接着把元深的随从也都一个不剩地杀死在郊野。 消息很快传到了朝庭,元徽马上向皇上报告说:“元深投降了贼寇,企图自立 为天子与魏朝分庭抗礼。” 按他的这个说法,元深一家及九族都将被剿灭。元徽派人把元深的妻子和家人 及众多亲属全都抓了起来,准备定罪灭族。 元深的一个家人冒死冲出官兵的围捕,来到皇宫门前高声喊叫“冤枉”。胡太 后是在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即让人把那个家人传进宫中。她亲自对元深的家 人询问,得知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她把那个家人放走了,还当即叫人把元徽找进 宫中,命令他把元深的家人全都放了,所加罪状全部取消,并为元深恢复了名义。 皇家在北方的军队势力一下子弱了下来,几乎丧失了对北方大部分领土的控制。 居于北方的尔朱荣心知,现在正是他扩大自己力量的时候。他便乘机打着朝庭的旗 号,一面与叛乱的匪军讲和,一面收编了贺拔胜兄弟的部队和其它一些地方武装。 魏国的北方从这时起,实际上已经是尔朱荣的天下,他的军威也更加壮大。 尔朱荣与北方蠕蠕人互相联系起来,形成联盟。他们相约要共同实行亲皇上。 拒太后的政策。用这样的方法对待北魏朝庭,其目的就是把皇太后赶下台以后,再 夺取北魏的天下。 他们这一折腾,苦的是北方的百姓,这一方人民在战乱的军匪割据和贪官污吏 残酷剥削的双重压力下,艰难地生活,痛苦地熬煎。 魏朝西线一直由萧宝寅的军队控制,表面上他们面临强敌,寸步难行,实际上 是他不想在这样的时候消耗自己的力量。萧宝寅要坐观动静,以待时机,再最后采 取对自己有利的方案。 魏朝北。西这两个方面被这两个心怀异端的人控制着,注定了朝庭今后的命运。 尔朱荣和萧宝寅都是手握重兵,其心不用在平叛伐乱上,所到之处只是强征军饷, 骚扰百姓,每遇敌寇却东避西藏。弄得魏朝西方的百姓和北方的百姓叫苦连天,民 怨沸腾。 这些事,原是皇上自己亲手造成,北方和西方战线上的这两个人也是皇上一再 提拔重用的。当时曾有人向皇上提出尔朱荣乃草寇出身,萧宝寅是南国亡命之徒, 两人不可重用。可是皇上不听,说是宁用外臣,不用强臣。他是为自己皇位着想, 怕强臣夺了自己的权利。之所以用母亲帮助执政,也是为了自己权力稳定。 这样一来可苦了胡太后。她曾多次向皇上建议削减尔朱荣和萧宝寅的权力,都 未能得到皇上的认可。只好自己整天忙于繁杂的事务之中,收拾这些乱摊子,却常 常几天看不见皇上的影子。令人找皇上,也要费很大的劲,才能在宫中某个最僻静 的地方找到。 原来,皇上年纪不大,贪玩之心甚重,又特别迷恋潘充华。就是在最坏的军情 报来时,他心中也是想着宫中的这个妙人儿。前些日,刚有些收复失地等好的军情 报来,他就借故给潘充华加封为贵嫔。然后两人整天如胶似漆,不愿分开。 胡太后对他说过几次,让他以国事为重。他便有意躲开母亲,偏找那些让人找 不到的地方与潘贵嫔留连玩耍。嘱咐身边人对他的行踪要绝对保密,不准告诉皇太 后。 郑俨每日带着卫兵守护在太后的身边,很长时间不曾回家一次。一天晚饭后, 胡太后突然想起什么地对郑俨说:“你很长时间不曾回家了,趁今天有空回去看看, 免得家中惦记。” 郑俨说:“我早已立志终身保护太后,家中上下也都知道我的这个主意,他们 全都支持我。现在我的心中,这里也是家。” 太后说:“你的忠心,朕已知道,但朕不能不关心你的事情,否则别人该说朕 太没有人情了。今天有些上等丝绸,是柔然国头兵可汗进贡来的。请你带回家去几 匹,送给你的夫人,就说这是朕的心意。” 郑俨只好依照太后的吩咐,带着丝绸回家给妻子送去,并说明这是太后的心意, 又安慰了家中老小一番后,便立即返回宫中。后来,太后又强迫他回家几次,他全 是回去看看,便返回宫中。太后问他为何这样? 他说:“当前时局不定,我离开太后片刻,都放心不下太后的安全。再说,我 现在身为谏议大夫。中书舍人兼典御,总管宫中,特别是太后的饮食起居和所有卫 士的大事,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 他总是昼夜不息地在太后身边巡视,检查每顿饭。皇宫每处角落是否安全,决 不许任何闲杂人员在宫中逗留。 吏部侍郎辛雄向魏主上了一个奏折说:“汉夷之民相继变乱,最大的遗憾是因 为地方官吏,如太守。县令这些官员不得其人。他们对朝庭三心二意,采用上欺下 骗,弄虚作假的方法力保自己的官位。他们肆意盘剥辖区黎民,造成百姓不堪他们 的欺压,才有现在不安定的局势。以臣的主意,应尽快对百姓施以慰抚,对官吏进 行整顿。 “过去郡。县两级官员的选拔任用,多是考核虚假,任人唯亲,凭借关系安排 官员。另外,这些职位没有受到朝庭的重视,一些贵族和有才能的人不愿到地方担 任小官,至使这样的职位被那些小人占据。应该改革这方面的弊端,把郡。县分成 三个等级选官,要有候补官位的人选,要按照才能和德望相结合的方法选配官员。 如才德不可兼得,应侧重才能选用人才,然后再考虑其它方面。不要再论资排辈晋 升职务,应每三年升降一次,称职的选用京官。不经太守和县令的过程,不应任用 为京官。这样,各级官员才会在任中自勉,百姓的冤屈才能得以伸诉,天下暴乱自 然可平。” 魏主听过之后觉得,现在各地应以平定暴乱为主,这些小事还不能急于过问, 更不可以小事冲了大事。把这份奏折随手扔在一边,也没有让胡太后看。 胡太后知道自己的皇儿非常自负,从不喜欢别人对他说一个不字。就是自己的 母亲也要以他的主意为重,特别是现在皇儿已经亲政,不宜过多干涉。再加上她怕 朝中官员像上次执政那样,因自己管事过多而产生反感,影响皇上声誉。致使胡太 后眼看着朝中政务,虽然有心相帮,也要退避三舍。 太后又是五六日不见皇上了,很想念他,就乘早膳过后散步的闲空来到显阳殿。 只见殿上悄无人影,案上奏折堆积如山。她随手拿来几本一看,都是放置多日的重 要军情,其中辛雄的两份折子都在积压其中。太后心中十分生气,她大声地命令显 阳殿主管太监立即去找皇上来见她。 主管走后,她坐在案边批起奏折,一直批到快晌午,她觉得累了,起身活动一 下腰板,这才想起,去叫皇上的太监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于是她又打发一个人 再去找。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垂头丧气地来见太后。身后跟着那个吓得混身发抖的主管, 走到门口就哆哆嗦嗦地跪在门外不敢说话。 胡太后对着门口瞪了他一眼,对他说:“朕知道耽误这么长时间的责任不在于 你,你先出去吧。” 主管如释重负地跪地连连叩头,口称:“圣上英明”,然后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胡太后面对着表现得无所为的皇上,叹了口气说:“大魏天朝万里之疆,每天 都有很多奏折。这样长时间地积压,怎么面对天下人?世人皆说皇帝日理万机,若 不日理万机,岂能配得皇上的称号?” 魏主元翊岂能听得这样的话?向她翻了翻眼睛,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太后 知他没有想通,必是心中不服气,沉思一会,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就回后宫去了。 公元527 年,北魏朝庭决定从定。相两州分出四个郡来,新组成一个殷州,任 命崔楷为殷州刺史。崔楷在太极殿议政时,向皇帝上表说:“因新立州郡,面临强 敌,情急之下无一兵一卒,请求朝庭分拨武器和粮食。” 魏主当朝之上,把奏折传给太后,太后表示应该给予应允。魏主再接过奏折看 了一下说:“此折准奏。”便把奏折放在龙案上。 退朝后,皇上迫不及待地直奔后宫,去找潘贵嫔玩那博肉的游戏去了,哪里还 想什么殷州。崔刺史等正事。偏是胡太后认为皇上当朝说的话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就没有把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崔楷也认为此事办妥,无须再向皇上老话重提,只是在家等着通知就是了。吏 部因定。相两州催着交割,急催崔楷速去上任。崔楷等不及朝庭拨钱拨兵,必须起 身前行赴任。临行前进宫要求面见皇上,却整整等了一天,不见皇上传唤。 曾有人对他说:“崔大人请去找太后解决这样的事。” 可他认为这样的事也去找皇太后,显得我朝男子汉大丈夫太无能力。于是他第 二天早早就空着两只手,带着家人去上任。 他的弟弟对他说:“凭着现在殷州的形势,你应该把家中老小留在京中,自己 单身赴任,万一有难,可保家属。” 崔楷说:“我闻食人之禄者,忧人之忧。如果我单身独往,将士们谁还肯坚守 其志,百姓谁还再相信朝庭?” 于是他义无反顾的带着全家老小,再加上家人。使女三。四百人前往殷州上任。 贼头葛荣得知新建的殷州和崔刺史的这些情况,对部下说:“魏朝新设一个殷 州,让一个不懂事的人只身来当刺史,这是把殷州送给咱们,咱们不能不要。”他 发动重兵立即逼进州城,摆开了攻打城池的架式。 崔楷弟弟和部下见战事紧急,再次劝他说:“把家中老人和小孩送出城去躲一 躲,咱们这些男人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崔楷在大敌当前和众人劝说下,一时没了主意。弟弟便乘机令人把父母。小孩 和崔楷唯一的幼子借着夜色送出城去。可是,家人们还没出城墙大门,就被崔楷派 的家丁追了回来。 崔楷对众人说:“我的老人和儿女这样一走,城中百姓一定会说我心中不坚定。 这样一来,必将人心大乱,兵无斗志,州城必失。我不能因自己的私爱而失忠义, 成为国家的罪人。” 他说完便投入了备战的准备中,全城百姓虽然人心惶惶,但他们见刺史尚不惜 全体家族的性命,也就都安下心来。葛荣的兵力实在太强大,把他们像铁桶一样围 在城中。崔楷发动全城百姓以民间工具为武器,不论大人孩子个个上阵。 百姓也都说:“崔公不惜家中数百口人的性命,我们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军民个个奋勇当先,全都上了城墙日夜守卫。 战争打得十分残酷,城中军民死者相枕,但全城百姓和军兵无一叛逆,就连妇 女和十一二岁的孩子也都是舍身杀敌的英雄。战到最后,州城失陷,全城老少全都 殉难。崔楷更是坚强不屈,身负重伤,又爬起来,手执旌节昂首而立。葛荣不得不 下令部下所有的强弩手一起将崔楷射死,才算把刚刚成立的殷州占领了。 胡太后听到这个悲壮的事情后,十分痛心,她把皇上和朝庭大臣都痛斥了一遍, 又下诏为崔楷立碑树榜样,在全国范围内表彰崔楷和他的全家,令官府出兵寻找崔 楷活着的后人,重赏优抚。 还有一个人,也是在这时期为安定国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在前一年清理元叉 爪牙时,有一个叫崔孝芬的人也被人告发说是元叉余党,被贬职到荆州服劳役。临 行时,偏遇上胡太后出巡,他上前向胡太后辞行。 胡太后问他:“朕同你是姻亲,你为什么要与元叉一起反对朕?还把头伸到元 叉的车内说:这个老婆子应该立即被赶走。” 崔孝芬诚恳地对太后说:“我得到了国家的重大恩赐,凭心说话,我确实没有 说过这样的话。再说,假如我真是用这个样子说了这句话,有谁能听到呢?如果他 真听到了,那么他一定比我更亲近元叉。” 胡太后听他说完,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很快,崔孝芬重新被起用,任命 他为荆州刺史。又过了一段时间,南方梁朝派兵攻打荆州属下的彭城,崔孝芬率兵 英勇奋战,一连打退了梁军长期的围攻,终于迫使梁军收兵南返,保持了魏国的威 严,守住了疆土。 李神轨受到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和重用后,自己请战去前敌立功。他率军向北, 攻打葛荣余部。很快就把投敌叛国的元鉴活捉,并把元鉴的军队彻底击溃。 这个元鉴曾世袭北魏的安乐王,前一年受命率军讨伐葛荣到了前线。他因在魏 朝没能像别人那样成为巨富,心中不平衡。一仗没打,就在战地投降了葛荣,企图 捞取名利和富贵。因他这种人没什么信誉,葛荣也没有重用他。元鉴在北方家无定 居,富贵不得,什么福也没有享受着,反倒是整天担惊受怕,仅一年左右就被李神 轨活捉,最后弄了个身首异处。 捷报传到朝庭,胡太后颁诏:“原安乐王元鉴因叛祖背宗,卖国求荣,有辱皇 族元姓,现诏令其家族更元姓为原始拓拔姓。” 接着又把元略的职务调到元徽的前面,有效地控制了元徽的行为,使他不得不 收敛以前那种营私舞弊。徇私枉法的作为。 虽然经过胡太后的奋力挽救,原先那种战乱分崩的局面有所好转,葛荣等两股 顽匪正在围剿之中,可是大魏天下一直还有麻烦。 太后对皇上说:“皇上今年已经十八岁,正在少壮时期,最好能为国家和百姓 多立些功劳,若能亲躬讨逆,树威天下。那样必能举国同心,天下太平矣。” 很多大臣也纷纷上表,请皇上亲征,都被元翊摇头否决。 一天早朝过后,胡太后和皇上一起退朝回后宫去,太后边走边对皇上说:“我 知皇上年纪尚小,能否让我代替你去出征?” 元翊一听便反对地说:“朝庭养那么多的文臣武将,要他们是做什么的,到头 来还要皇上替他们去送死?朕才不宠着他们。等他们都死净了,朕再去送死不迟。 再说,皇太后带兵出征,古今未有,您要执意出征,岂不是要羞死朕吗?” 胡太后说:“皇上亲征并非让皇上征战,不过是为了发动军兵之心。国以民众 为根本,以军队为支柱。其中民与军都有是要由皇上来调动的,现在正是用民出力。 用兵征战之时,没有皇上亲自出面是不能如愿以偿的。危难之时,全国军民都在仰 目皇上,等着皇上的号令,可这号令只有在战场上才最响亮。” 经皇太后几次三番地劝说,元翊不得不应允去亲征。他曾在朝堂上,当着众臣 的面三次答应亲自出征,可是下了朝堂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件事的音信。 有一次,朝庭下诏明喻朝野:皇帝亲自西征,并诏令京城内外戒严,整装待发。 然而到了第二天,宫廷内外依然如故,不见丝毫征战气息。群臣中,很多人都做好 了随驾出征的准备,披甲挂刀地在宫门外等了整整两天一夜,却毫无反应地无声无 息了。 胡太后原计划皇上出征那天,早早做好准备,亲自举行仪式送皇上出征。她早 早就端着御酒,带着宫中侍者,在阊阖门等着皇上出行。直到太阳老高,也不见皇 上踪影,她急得重新返回中宫亲自去找皇上。 元翊却说:“现在北方战情紧迫,朕要出征应先北征。” 太后说:“不管西征还是北征,皇上都该出宫上路了。” 元翊说:“出征打仗非同儿戏,北征之事要从容计议,出征之日应须缓行。” 胡太后心知,一定是皇上身旁有人作祟,若非反贼,必是奸细。她心中一阵烦 躁,便大声地对皇上说:“皇上这样视国家大事如同儿戏,国人将如何对待国事, 如何看待皇上?” 元翊竟不耐烦地说:“皇太后管得太多了。” 魏主言后,甩手而去,把个皇太后自己扔在一边。胡太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 局,楞了好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 从心里说,她不想违谬儿子,那是她唯一的亲骨肉,是她在这个经历着无数难 言处境的宫殿中唯一的亲人。她的一切是为他而生,为他而准备牺牲自己的。她摇 着头,默默地走到太极殿,进到殿里,看见皇上桌案上堆满了未批发的奏章,大多 是前方战场告急的文书。她没有别的选择,立即坐在案旁批发文书。 一连两日,太后一人独自在太极殿批阅文书,皇上始终未见面。积压的奏章批 完后,她也气得胸火如烧,便带着宫女去找元翊。直到嘉福殿的内庭也没有发现皇 上的影子,只有那些懒懒散散的宫女和太监。一个个东倒西歪。半迷半睡,见了太 后尚未打起精神来。 太后让嘉福殿主管太监领着,又向宫后面寻去。到了龙凤楼里面的寝室,才见 皇上的内持太监站在门外打瞌睡。太监见太后突然到来,非常意外,忙想转身进里 面报信,却被太后举手制止。太后又示意从人全都留在门外,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往 里面走去。 长长的走廊过去,寝厅的门半开着,廊窗内传出了呼呼——哧哧,啊——啊叫 着的淫秽声。她不觉停住了脚步,探头一瞧,只见元翊和潘嫔都是赤身裸体,在龙 床上翻来覆去地扭在一起,还有两个赤裸裸的宫女在两边帮忙,举手分脚地为皇上 和潘嫔按摩。摸索。这四个人时而滚在一起,时而绞合罗列,不成体统得让人不堪 入目。 胡太后到了此时,哪里还敢再发言语?只有悄悄抽身,反走进来的路了。 胡太后心中有气,又无法对人说。她想起多日前,太监刘思逸曾向她报告过皇 上与宫女的行为有些不检点,但不曾想竞走到了这一步。她径直来到显阳殿,宣布 要自己亲自代替皇上出征讨逆。 郑俨和徐纥等人听说后,来到显阳殿共同奏禀说:“太后出征,名不正,言不 顺,不但与事无补,还可能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乘机谋害宫中的皇上。若一定要皇 上亲征,还是说服皇上自己出征。那样,既可使皇上在国人面前树立坐威九鼎的信 誉,又可有太后守宫。绝无后患的保证。” 太后想想,也只有如此。她对皇儿的希望,原先寄托得很高,现在她只希望他 能正确对待国事就行了,不知道她的希望能不能实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