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队里开始军事训练。我1938年在新四军教导队就受过严格训练,所以,在一 次实弹射击中,获得冠军,提升班长。 可是,一天中午,队长突然通知我下午不要出操,队里等候,说瑞安有人要 找我谈话。我感到事情不妙,是否那次死里逃生案发?我心慌得厉害。 二个大兵,背着二支七九步枪。他们对我说,船雇好了,立刻跟他们回温州。 并给我戴上手铐,押进舴艋船,叫船老大立刻开船。我明白,他们现在对我还是 怀疑,张璜是不是那个张庆华,到了瑞安,就什么也瞒不住了,只有死路一条。 漆黑的夜。船老大说今晚天太黑,下面是险滩,水流又急,他要回家,明晨 再开船。二个大兵同意。两个大兵买了点熟食,又打了两瓶酒,二人在船舱里大 吃起来。我装着一副可怜相,一个大兵把他吃剩的半碗面汤拿给我。我说手铐太 紧了,请他们放松一点,大兵把我的手铐松了二扣。 大概夜二点左右,四周一片死静,大兵因老酒下肚,呼呼地睡大觉了。我在 船篷上撕下一条竹青,宽度和手铐进口一样大小,顺铐口插进去,再一压,手铐 顺利地打开了。跟着第二步是废了他们的枪。 第一支枪栓被我卸了,当我想拿第二支枪时,不小心枪滑动了,在寂静的夜 里发出了可怕的声响。大兵被惊醒了,他揉着惺松的睡眼,问我干什么?我说睡 着不小心脚碰到枪。大兵又睡了。我顺船边溜到水里,逆水潜了过去,目标是对 岸。黑夜小雨,听到我下水的声响,大兵们慌了,无目标地乱开枪。 我潜到三十多米时,实在无法再潜下去了,气透不过来,嘴里呛进三四口水, 必须露头换气。当我一露头,破了水面的清静,枪声又响。 那天上岸后,我就连滚带爬到了一个山脚下,隐约一座矮屋,我拼尽力气, 高喊:“开门”,“救命”。喊声惊动了屋里的人。出来一位老农,见我年轻, 满身是水,可怕地让我进屋。老太婆烧了一碗红糖姜汤给我喝,并拿些干燥的衣 裤给我换上。最后问我是怎样掉到水里去的。我说自己是温州乡下人,这次乡里 抽壮丁,我哥哥逃走了,他们就拉我去顶数。 回家后,我即发烧,长热不退。第三天,胸部疼痛不得动弹,咳嗽不止。大 概是那天下水逃命时,呛坏了肺。第四天,咳出来的已不是痰,而是黄色稠稠的 脓块。在温州吃下不少药,不顶用。 有人说瑞安城里有位大医师,或有办法。我母亲闻听,马上带我去瑞安,住 在姐姐家里。由于没有细问清楚,不知医生姓名,结果没有找到。 咳嗽还在加重,姐姐和母亲偷偷地哭泣。我也知道命数已到,便对母亲说: 假使我死了,把我葬在父亲的坟下面。母亲听后大哭不止。 姐姐家的房东老太婆,是一个虔诚的信佛阿婆,她请来一个发白老和尚给我 看病,问了些细节,即叫家人拿来十多颗生的黄豆,叫我吃吃看。生黄豆连健康 人吃下去都会恶心,何况我一个垂死的病人。不过为了保命,我一把抓来黄豆放 在嘴里咀嚼起来,竟觉一股香示。 老和尚马上说:“有救了!” 老和尚回去后,马上送来一包草药,吩咐母亲把草药放在菜油里调,调毕冲 烧酒一杯,叫我喝下去。我想咳嗽这样厉害,吃菜油和白酒,岂不送命?可我想 起和尚叫我吃黄豆的事,觉得或许有他的道理,便遵命把药酒喝下去。 吃了第一帖药后,咳嗽竟停止了,并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 老和尚告诉我,那草药叫岩球,生在山上岩石下,形态绿色像珠子。吩咐我 以后多吃些海鲜、虾子,身体会比以前更好。 我隐蔽了几年。 1945年,母亲突患肺鼠疫病,不到三天,便一命呜呼。 鼠疫是日本人撤退时下的毒,我的邻居一家大小七口,就因鼠疫,二天内死 去四人。 在隐蔽了几年中,九山河,成了我经常出没的地方。 当时温州喜欢游泳的人,大部分都是到九山落霞潭游泳的,学生居多。我游 泳有好灵性,把温州人习惯用的“狗爬式”改为我独创的侧泳。这样一来,既省 力又快速,许多爱好游泳的青年都跟着我学,根据党给我的指示,我正式成立了 温州民间唯一的一支游泳队——乌鲤游泳队。四十多人,间有女队员、小乌鲤 (13~14 岁),九山河成了我们每日集训的基地。曾几次横渡瓯江,从郭公山脚 下水,以江心灯塔为目标,拣浪急时强行横渡。 1949年5 月,温州和平解放。部队进城当天,江钊同志找到我,说军管会曾 绍文同志叫我归队。说:“城里的情况,你比较了解,可以发挥作用”。当即发 给我一支左轮手枪,进了执法队(即公安局前身)。我高兴地戴上八角帽,佩戴 着用红布包好的左轮手枪,光彩极了,风头十足。 当执法队转为公安局后,我被任命为一科侦察股长。 温州有惯匪,名苏松波,解放前因作恶多端,曾二次被判死刑,但不知原由, 均未执行。他关押在温州第四监狱,后来被当时监狱长的母亲,一个佛教徒包庇 放跑了。1948年至1949年,他又组织散匪,在瓯江三条江一带,冒充三五支队 (即浙南游击纵队)杀人打劫。 1949年7 月间,我们的侦察员程志发,向我汇报了在西门徐衙巷碰到苏松波 一事。苏还想拉他入伙。程志发曾遭国民党逮捕,关押在第四监狱,和苏松波算 是同监“难友”。 过不了几天,程得到确实情报,说苏已组织了地痞流氓及散匪六人,备有短 枪三支,木柄手榴弹二个,决定当日下午在小高桥一家集合,饮血立誓,五时出 发,洗劫上河乡新桥一家酱园。我得知情况后,马上向局长汇报。立即行动。 我等到小高桥后,土匪见状慌了手脚,坐在前面的几个站了起来,后面的一 个竟从站起来的人中间向我开冷枪,距离不到五米,子弹穿过小门,局长后面的 警卫员在腋下夹着的一把伞给射穿了。一匪徒竟把一枚手榴弹扔到了我的脚边, 我看到那手榴弹盖已被打开,但没有冒烟。 楼上床上坐着一位老太婆,问她上楼的人逃那里去了?她说不知道,同时轻 轻地对我说,叫我狠狠地打她。我没有动手,她倒哭着叫起来:“勿打呀,勿打 呀!”并用手指着柜后面,我这才恍然大悟。当我走向柜边时,匪首苏松波马上 向我扑了过来。我看到他赤手空拳,便想活捉他。我二十五岁,游泳健将,虽不 会拳击,但身强力壮,而苏已四十来岁,且是烟鬼,我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再 说我也想表现自己,就与他较量起来。没打几个回合,他便往窗口跳了下去。我 紧跟着也跳了下来,拔出加拿大手枪,用枪把狠狠地击他的脑袋,并大声喝道: “老实不杀,再反抗就打死你”。 土匪全部就擒。 后来想想那一颗未爆的手榴弹,真是后怕,要是拉了引线,我丧命无疑。还 好,土匪显然没有经过军事训练。 活捉特务、国民党“直属第三区行动组组长”王俊杰,更显得凶险。 这是1950年4 月的事情。王俊杰等从大陈岛潜回温州,在温州城、瑞安、青 田等地发展组织,散布传单,又是爆炸,又是暗杀,气焰极为嚣张。后来我们总 算逮住了王俊杰手下的一名干将王楚。王楚奸诈、凶狠,但他深爱妻子(比他小 十几岁)和儿子。 ---------- 中文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