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户 日本侵略军对冀中人民进行空前残酷的摧残,虽然也造成了一时的恐怖气氛, 但也激起了冀中人民对日寇更大更深的仇恨,所以,除少数汉奸和反共顽固派外, 绝大多数群众包括一些中小地主在内,都能团结在我们党“抗日救亡”的旗帜下, 同日寇、汉奸进行拼死的斗争,这是我们开展抗日斗争牢固的群众基础。 冀中人民在一九四二年“五一”反“扫荡”后,面对敌人疯狂的报复,毫不退 缩,与敌人展开公开的和秘密的,武装的和非武装的各种形式的斗争。 一方面用“两面政权”应付敌人,一方面根据平原地区没有高山密林和江河港 汉作依托的特点,把“藏身洞”发展成为四通八达的地道,依托地道既可藏身又可 打击敌人的“地道战”,再由“地道战”发展成天上(屋顶)、地下(地道)、地 面和村庄、街道、院内纵横各三层的交叉火网,同时以野外地道为纽带,把村庄、 野外、地道组成一个连环的立体的作战阵地,既可打村落战,又可野外出击,形成 了能藏能打能转移,进可攻、退可守的对付敌人的地下长城;加之配合地雷战、麻 雀战,打得敌人懵头转向、丧魂落魄。 这些都是群众从斗争中不断总结经验,逐步发展起来的,是群众智慧的结晶, 它丰富和发展了毛泽东人民战争的军事思想。 我们在恢复冀中军区后,十分重视群众创造的这些经验,并在原有群众工作的 基础上进一步抓好双拥活动——拥政爱民和拥军优属工作。 在战争年代,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军队是战争中的骨干力量,人民 群众是军队的靠山,因而搞好军民关系主要责任在军队方面,这也体现了我军的性 质与宗旨;特别是在那游击战争环境中,我们的部队都穿着老百姓织的土布做成的 便衣,住的是老百姓的家,吃的是老百姓供给的粮食,平时生活在群众中,打仗有 群众支援,军民真是水乳交融。当时,部队住在那家老百姓家中,就帮助房东和周 围的群众挑水、拾柴火、打扫卫生,农忙时帮助耕种,麦收时帮助收成、打晒,武 装保护麦收,将粮食“坚壁”起来,防止敌人抢掠,处处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 意”,保护群众利益。当时群众的房屋被敌人烧段时,部队又主动帮助群众抢修房 屋,因而部队在群众眼中是自己的子弟兵,关怀备至。 开始我们进入冀中时,虽然情况比一九四三年前有很大改变,但是垂死的敌人 仍很疯狂。它虽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进行大规模的“扫荡”,但还是经常以它占据 的县城、据点为依托,集中一定兵力进行重点“清剿”。敌人的据点、碉堡仍遍布 各条交通线,封锁我们的交通,分割我们的根据地,所以,当时我们军区的领导同 志和部队仍然穿着便衣,外出时,我和杨成武、罗玉川、王奇才等同志骑着自行车, 林铁同志不会骑车就骑毛驴,从这个分区到那个分区,从这村到那材,都在敌人的 封锁线和堡垒群中穿来穿去,夜晚,就住在“堡垒户”家。 说起“堡垒户”,这是抗日战争中通过复杂的敌我斗争总结出来的好经验,这 个寓意深刻的命名也是广大干部、战士发明创造的。因为敌人的堡垒是用砖石筑成 的,是用高墙、铁丝网围起来作警戒的,而我们的堡垒则是建立在群众之中,我们 的警戒是千百双警惕的眼睛,这是敌人无法摧毁的。 “堡垒户”一般都是我们的党员或基本群众的家;在特殊情况下,为了掩护行 动,个别的在靠近敌人的地区也有选择在爱国士绅(地主)家的,联络员与“堡垒 户”之间都有一套联络的办法和信号。我们住到“堡垒户”家中时,大多用化名, “堡垒户”的家长会把全家人聚拢来介绍互相认识,根据我的年龄给我排个辈份, 是兄弟、儿子或侄子,然后教我们怎样互相称呼,这样,万一敌人突然闯进村来, 我们来不及转移,可以应付敌人,由此可见群众为了掩护我们的用心之良苦。 为了掩护我军过往人员和伤病员的安全,许多“堡垒户”和群众作出了很大的 牺牲和贡献。我刚进入冀中时,在六分区就听到“冀中六分区子弟兵的母亲”聂大 省的感人故事:聂大省是晋县东小刘村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她从小受穷受苦, 八路军来后才翻了身。她先后把一个十七岁、一个才十二岁的儿子送去参加八路军。 自己和老伴带着一个闺女、一个小儿子种地、放羊过日子,虽然家境不很宽裕,但 有一点好吃的,都要留给伤病员或过往的八路军吃。在聂大娘精心护理下,分区手 枪队的小郭、老谢等同志才能康复归队。聂大娘家差不多每天都有人往来,夜里更 热闹,刚送走这个,那个又来,每天晚上都不能脱衣服睡个囫囵觉,有一天夜里, 接连起床十一次接待同志们。所以大家给她家送个外号叫“抗日店”。一九四三年 冬天,环境更残酷,同志们劝她到别处躲一躲,她丈夫也催她不要待在家里,可是 她到外头才住一天,总睡不着,耽心过往同志没个歇脚处,第二天便把铺盖又搬回 家来。她坚决地说:“死也要死在家里,再也不出走了。”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军 分区召开群英会,全场代表一致通过授予聂大省“六分区子弟兵的母亲”的光荣称 号。 当时敌人为了搜捕我军干部、战士和地方工作人员,使尽了各种残酷、恶毒的 手段。他们突然包围一个村庄后,就把全材男女老幼全部集中在一个场子里,随便 抓出几个人来作人质,逼问“谁是八路?”群众主动保护我们,不肯说出谁是八路。 敌人便将人质一个个杀害,有时敌人把青壮年男人赶到一边,让妇女上前认领自己 的丈夫,没人认领的,他们就以八路的罪名押走或杀害;有的妇女为了救出我们的 同志,把我们的同志认领走了,而牺牲自己的丈夫;有的姑娘为了救出我们的同志, 不顾个人的羞辱,机灵地把我们的同志认作丈夫,甚至在敌人逼迫下,当众亲吻素 不相识的同志,以证实认领的人确实是自己的丈夫。似此事例到处都有。安国县南 郝村青年妇女郝小梅家里藏着一个抗日干部,有一天,敌人突然闯进她的家,逼问 “八路干部藏在那里?”她一口咬定“没有。”敌人对她严刑拷问,她昏死几次, 仍不肯讲,最后敌人在她身上泼上黑油活活烧死,连她的家也烧了。武强县还盛传 少年英雄温三郁宁死不屈保护八路军的故事。有一天,敌人突然闯进温三郁住的村 庄,藏在他家地道里的几个八路军还来不及转移,敌人已闯进他的家门。敌人逼问 温三郁的父母亲和哥哥:“这里有没有八路?”他的父母亲和哥哥都坚决回答“没 有!”敌人把他的父亲和哥哥押走,又来逼问温三郁母子俩,温三郁的母亲大声吼 道:“没有,这里没有八路!”敌人凶狠地朝她刺了一刀,她随即倒在血泊中,温 三郁悲痛地伏在母亲身上大哭,敌人连这个十三岁的小孩也不放过,把他从地下抓 起来,先是利诱,后又用刺刀对注他的胸膛,想从他嘴里逼问出八路藏的地方。但 温三郁一口咬定:“我不知道!”敌人东捣西翻,在屋里突然发现了坑道口,我八 路军战士见敌人已经发觉,先发制人,随着一阵枪声,洞口的敌人被撂倒好几个, 敌人慌了手脚,又不敢往里冲,便拿温三郁出气,用刺刀剁掉他好几个手指头,还 朝他肚子打了一枪,幸好这时游击支队赶到,敌人才仓皇撤走。隐蔽在地道里的同 志很快就出来,把温三郁抢救醒。他睁开眼见到八路军叔叔站在眼前,高兴地笑了, 说:“叔叔,我什么都没对鬼子说……”俗话说:“十指连心”,温三郁又疼得昏 迷过去了。在晋察冀军区第二届英模大会上,边区党委、政府授予温三郁“儿童气 节模范”称号。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一日,《晋察冀日报》宣扬了他的英勇事迹。 冀中人民在长期残酷、复杂的斗争中,学会了一套对付敌人和汉好的办法。有 一天,两个汉奸假装八路军的伤员到一个村子里,要求一个老大娘领他们到地道里 藏起来。老大娘见这两个人进屋后两眼滴溜溜地乱转,象在找什么东西似的,看脸 色、行动也不象个伤员的样子,便一边和他们拉家常一边示意小儿子去找民兵来。 不久,先后进来两三个民兵。这两个汉奸见来了人,以为中了他们的诡计,马上装 出一副可怜相要求来人快扶他们藏到地道去,不然“日本鬼子来就没命了。”民兵 见他们话虽这么说,但并不真是怕鬼子的样子,便故意问他们是八路军哪个部队的, 队长是谁?这两个汉奸吞吞吐吐说不清,后来又说这是军事秘密,不能随便讲。有 个民兵故意走近他们,假装不留神绊了那个“伤兵”缠着绷带的脚,那个“伤兵” 没有伤疼的反映。民兵们猜测这两个家伙八成不是好东西,但还不敢完全肯定,有 个民兵故意抓住一个“伤兵”的衣领愤恨地说:“好哇,你这两个八路上门,想连 累我们村挨皇军打吗?来呀,揍死他!”两个民兵一下子围过来,抡起拳头就要揍。 这时,两个汉奸现了原形,大叫:“乡亲们,不要误会,我们是皇军的便衣队,是 皇军的便衣队!”民兵们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既然你们自己招认是汉奸, 揍你们没错!抡起大拳头便狠揍那两个汉奸,边揍心里边骂“揍死你这个狗汉奸!” 嘴里却故意喊:“你这忘八蛋,还敢冒充皇军的便衣队来骗我们,揍死你再交给皇 军!”三个民兵又抄起家伙更狠地揍,把两个汉奸揍得半死,然后由“两面村长” 把他们押送到敌人炮楼里去。 日本鬼子“哑巴吃黄莲”,暗自叫苦,但嘴里还不得不表扬:“你这个村长, 大大的好,抓了八路,功劳大大的!”冀中人民这种高度的警觉和对付敌人的聪明 才智,是从血的教训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有一次,几个汉奸假装是八路到村子里要 求掩护,一个老大爷轻信了他们,带他们进入地道,结果这个地道暴露了,不能再 用,老大爷也被抓进据点折磨死了。说来也凑巧,有一天,我和政治部副主任王奇 才带着一个警卫员到一个村庄歇脚,想顺便了解一下这里的斗争情况。我们三人骑 着三辆自行车刚进村不久,遇到一个中年妇女,我对她说:“我们是八路军,从军 区来的,路过这里歇歇脚。请你带我们去找村长。”这个妇女便带我们到她家,招 呼婆婆说:“来客了,给他们烧水做饭吃吧。”不一会儿,这个妇女便不见了,只 留下一个老婆婆慢慢下得炕来,刷锅、生火、做饭,动作慢吞吞的。她边烧火还边 和我们唠嗑,不时偷眼打量着我们。因为当时有些汉奸、特务自以为镶金牙好看、 气派,不管牙齿坏不坏,都喜欢镶上一两颗金牙;而王奇才恰巧因牙坏了,也镶上 颗金牙,而且他是福建人,讲话特别难懂,“喝水”叫“哈水”,婆媳俩都听不懂, 所以怀疑我们是汉奸,留下老婆婆缠住我们,媳妇去向村干部和民兵报告,准备捉 汉奸。过了一会,干部和民兵赶来,因为王奇才同志当过九分区的政委,有的干部 认识他,忙近前打招呼,表示歉意,把准备应付汉奸的糠菜糊糊舀起来,重新和上 面,给我们烙饼子吃。我们连声夸奖她们婆媳俩的警惕性高。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盟军驻延安观察组派出三个人到晋察冀军区,其中一个名 叫艾斯·杜伦的美军上尉观察员被指派到我们冀中根据地。他的主要任务是:为盟 军万一在华北参加协同对日作战作准备,搜集北平、天津、保定、石家庄一带的日 军情报和设施,了解保定飞机场和勃海湾滩头阵地的使用价值和利用的可能性;并 了解我八路军在冀中平原是怎样与日军作战以及作战能力的强弱,等等。我们接到 中央军委和晋察冀军区关于作好接待工作的指示后,根据当时的形势,特地成立了 一个联络科,任命高存信为联络科长。杜伦上尉到冀中后,我们派联络科高存信科 长和吴英民副科长陪同他到第七、第八、第九军分区去参观考察,同时,好不容易 找来一个名叫马振武的县长当翻译。他们一行人先到第七分区参观了地道,让杜伦 看了炕沿底下、锅灶底下、夹皮墙里、磨盘底下等几种地道口的地道,也带着他亲 自钻了两条地道,并告诉他,冀中各地区的地道,多数已筑成户通户、村连村,村 村相通,有通气孔、了望孔、射击孔;有干线、支线;能防毒,防烟,防火,防水, 能容纳全村所有人员和几百人的战斗部队;形成了能攻能守的“地下长城”。杜伦 上尉看了以后,连连称赞我们在平原地区利用地道作战的奇特,并对我们选择地道 口和巧妙进行伪装倍加赞赏。 出乎意料之外,当高存信带着杜伦上尉到第九分区考察并搜集情报时,有一天 午夜,河间敌快速部队及任邱、高阳之敌突然向我第九分区领导机关所在地的边关 村奔袭。分区作战股长雷溪向高存信报告敌情,高存信立即叫醒杜伦上尉随分区机 关转移到东南方约十华里的皮里村隐蔽。他们刚在皮里村的“堡垒户”安顿好,凌 晨五点多钟,敌人即尾随闯进村来。高存信、雷溪马上指挥马振武、吴英民掀开北 屋东墙上一张伪装的年画,揭开夹皮墙上的洞口,带着杜伦先钻进地道,他们随后 也钻进地道。 就在他们进入地道不一会儿,敌人已冲进了这座房子,捉到东厢房里来不及躲 进地道的房东老大娘,逼问地道口在什么地方?大娘闭口不讲,敌人抽出指挥刀砍 掉了大娘四个手指头;大娘昏迷过去也不肯吐露实情。敌人象发了疯似地四处捣、 砸,不料他们北屋夹墙的地道口被砸开了,幸好他们下地道后已拐个弯向前运动了 十几米。敌人甩进了手榴弹,然后试图下地道搜索。可是当一个敌人刚从地道口垂 下两只脚时,高存信便用手枪打伤他的腿,他哇哇直叫,又把腿缩回去了。敌人见 进不了地道,便在上面大声咋呼:“放毒”,“放水淹死他们!”地道里的同志马 上解下包头的毛巾,并撤上尿,准备敌人放毒时作防毒口罩。敌人虽没有放毒气, 可是开始往洞里灌水。同志们早防敌人这一手,立即把水引到预先挖好的蓄水井里。 接着,敌人用烟薰,他们又脱下棉袄堵住进烟的口子,把烟引向通气孔、了望孔排 出。敌人见仅从一个地道口还对付不了他们,便到处敲打,想掘开第二个大的地道 口。 这时,九分区司令员魏洪亮的爱人肖哲同志抱着她的儿子也躲在地道里,因为 洞中黑暗、潮湿,空气又稀薄,小孩受不了,不断地啼哭。肖哲同志怕儿子的哭声 暴露了地道的位置,危及同志们的安全,便死死地捂住儿子的嘴,儿子不幸窒息而 死。同志们都很同情她,但在这样残酷的斗争环境中有什么办法呢? 敌人在皮里村折腾了一天。傍晚,九分区的四十二区队和附近的地区队闻知分 区机关被敌人包围,紧急赶来增援。敌人得悉我部队已快赶到,便急忙撤走了。 杜伦上尉脱险后回到军区,我亲自接见了他。他谈了在冀中参观考察的情况和 感想,特别提到亲自经历的皮里村地道战,激动地竖起大拇指说:“一个普通老太 太为了保护八路军,自己挨打,手指被砍断,宁死不屈;一位分区司令官的夫人为 了顾全大家的安全,亲手把儿子的嘴捂住,直至窒息而死,这种老百姓真伟大,这 种母亲真伟大,真伟大!”杜伦上尉还对我说:“李将军,我是美国军人中第一个 参加过中国地道战的人,非常荣幸。请问将军,这种地道战的战法是哪一位军事家 发明的?”我告诉他:“这种地道战是老百姓在战斗中发明的。他们从藏身洞发展 到有两个洞口的隐蔽部,然后把一家一户的隐蔽部挖通,连成小坑道,再由小坑道 发展到能打能藏、能打能防的村联村的大地道。我们共产党、八路军主要是领导和 帮助群众总结经验,推广经验,促使地道一天比一天更完善,更好地发挥作用。所 以说,归根到底,地道战的发明者是千百万抗日群众。”杜伦听着,频频点头,又 竖起大拇指说:“中国人民很有智慧,很有办法;日军必败,八路必胜!”杜伦上 尉初到冀中时有些瞧不起我们,认为只有他们美国的飞机、大炮、坦克才能打败日 本,到了冀中一个多月的经历,才使他打心底里佩服根据地的抗日军民。 每当回忆起冀中的抗日斗争,我总不能忘记“冀中子弟兵的母亲”——李杏阁。 她是安平县报子营村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丈夫早逝,拉扯着三个子女过日子,生 活非常艰难。自从八路军到了她的家乡后,抗日政府处处关心她们孤儿寡母,发给 救济粮,村里又组织拨工,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她认定要跟着共产党走这个理,政 府号召拥军,她坚决拥护,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也吓不倒她。开始她只负责看 护一两个伤员,后来伤员增多了,她家便成了秘密的临时医院病房,寒来暑往,重 伤员抬来,轻伤员转走,今天来三个,明天走两个,伤员不断;医生三两天来巡回 换换药,平时都靠李杏阁看护。这样,在她家养过伤的伤员,最少的住三五天,有 的住三四十天,最多的还住了一年多。十六岁的小战士刘建国身负十二处伤,有的 伤口露着骨头,脑后还有一处镰刀般大的刀伤。村长把他抬到李杏阁家时,他全身 血淋淋,已奄奄一息。李杏阁细心地把他的衣服剪开,用棉花沾开水轻轻给他擦洗 干净,医生给他上了药,第二天,他才从昏迷中醒过来。李杏阁忙端来稀粥喂他, 他才吃一口就吃不下了,原来脑后的刀伤使他张不开口。李杏阁想了想,忙去找来 一节苇子杆,让他嘬着喝。因为李杏阁家住的伤员多,不久,张树楷、于春辉两个 军医带着两个卫生员也住到她家。医院来人多,李杏阁就在屋里、猪圈里、菜窖里 等隐蔽的地方挖了洞,让医护人员和轻伤员住洞里,重伤员躺炕上,一有情况,马 上转移。有一天,传来炮楼上的敌人要来搜查的消息,村干部带着医生和轻伤员转 移了。刘建国因伤势太重不能转移,李杏阁自告奋勇照看他。她把刘建国的绷带解 下来,伤口上贴块大膏药,让他躺在炕上,还故意在他枕头的旁边摆上便盆、破鞋 子、烂袜子等脏东西。 敌人搜到她家,她镇定自若,故意哭丧着脸对汉奸说:“俺儿子生了恶疮,医 生说会传染人,你看,流那么多浓血,看来活不了几天了。”说着,便呜呜咽咽地 哭起来。鬼子、汉奸闻到这股恶臭,便捂着鼻子走了。李杏阁就是这样尽心尽力, 冒着风险先后护理了七十三名伤员,刘建国、魏登甫等五名特重伤员,人们都以为 没法抢救了,部队也为他们备好了棺材,但在李杏阁的精心护理下都奇迹般地活下 来,重返前线。 我们刚到冀中不久,听到分区领导汇报李杏阁的事迹,都深受感动。冀中区党 委和军区决定:授予李杏阁“冀中子弟兵母亲”的称号。二月十六日(农历正月初 四),林铁和我亲自带着一个连队的战士,抬着奖旗和装有白面、猪肉、布、毛巾、 梨等两个大礼盒的礼品,敲锣打鼓来到报子营李杏阁家。林铁为她戴上一朵大大的 光荣花,然后和我两人扶着李杏阁骑上一匹大骡子,并为她牵着骡子经过村庄来到 村头的一个打谷场上,召开授奖大会。 这时,全村老老少少都聚拢到打谷场上来,一阵热烈的锣鼓声、口号声过后, 林铁代表冀中党委和冀中军区授予李杏阁一面我亲笔写的“冀中子弟兵的母亲”八 个大字的大红旗,三十六区队也献上“我们的母亲”红旗一面,最后,我代表冀中 军区和冀中区党委讲话,宣扬了李杏阁的模范事迹,号召大家向她学习,更好地开 展拥军优属和拥政爱民工作。我的讲话不时被热烈的掌声和“向李大娘学习!” “祝母亲身体健康”等口号声打断。我讲完话,台下响起了锣鼓声,战士们舞起了 狮子,打着“霸王鞭”,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全场更充满了欢乐和喜庆的气氛。记 者魏巍同我们一起参加了这次拜年活动,并为《晋察冀日报》写了一篇通讯,详细 报道了这次活动。 一九五○年九月,“晋察冀子弟兵母亲”戎冠秀和“冀中子弟兵母亲”李杏阁 双双到北京参加全国工农兵劳动模范代表会议,毛主席以及党和国家其他领导同志 亲自接见她们,并与她们合影留念。我当时在西安,从报纸上看到这条新闻,就好 象再次见到这两位可敬的“子弟兵母亲”一样高兴。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