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乌克兰 勃列日涅夫在上台后的头半年就已开始琢磨撤换克格勃主席。他给谢米怡斯内 打电话: “沃洛佳,你是不是该加入我们的队伍了,到中央来工作,好吗?” 谢米怡斯内回答说: “还早呢。我到克格勃总共才3年。我想,应该再等一等。” 勃列日涅夫再也没有重提这种话题,但他暗示谢米怡斯内,问题依然存在,正 在第一书记的头脑中酝酿。3年后问题得到了解决。1967年,勃列日涅夫一口气撤掉 了3个他不大喜欢、势力强大且独立自主的人物。5月份他撤掉了谢米怡斯内克格勃 主席的职务,6月份他解除了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叶戈雷切夫莫斯科市委第一 书记的职务,9月份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谢列平不再担任中央书记的职务。 这几个人对勃列日涅夫都太疏忽大意了。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叶戈雷切 夫讲述了这么一件事: “莫斯科开始流传小道消息。只要中央主席团会议一结束,市里就已有人在议 论会上的决定及讨论的问题。有一次我去见列昂尼德·伊里奇,他对我说:‘尼古 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消息怎么会走漏出去呢?让你的人查 一查,也许他们能搞清是怎么回事?’ “我把莫斯科市和州的克格勃分局局长请来,向他转述了同勃列日涅夫的谈话 并补充说:‘要设法找到原因。’ “大约过了一周,他垂头丧气地来找我,说:‘尼古拉·格里戈里耶维奇,大 事不妙!’ ‘出了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源头。宾馆里有个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姑娘,所有这些消息都是 她散布的。’ ‘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消息的?’ ‘她是列昂尼德·伊里奇女儿的朋友。她经常呆在他们家。’ ‘我去见勃列日涅夫,对他说:‘找到了!’ ‘是谁?’ ‘请把那个人从您家里赶出去。’ “他的脸红了,默不作声。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不关我的事。我只 是说:‘列昂尼德·伊里奇,我已下令把所有这些材料烧掉。可您得把她赶走……”’ 据叶戈雷切夫说,赫鲁晓夫当政时,他没有发觉有人在背后监视他: “在这方面赫鲁晓夫是个坦荡的人。比如说,我们在市里视察,他想看一看某 个建筑工程。他无法忍受警卫。如果看到他们跟着他,他就会冲着他们大发脾气。 赫鲁晓夫当政时我什么都没有发觉,也不知道当时是否有人在窃听我。而勃列日涅 夫当政时我已有所察觉。” 他接着又说:“我在莫斯科繁荣兴旺的时候下台,这一点就连同我关系最亲近 的人也感觉非常意外。我对此是有心理准备的。我瞒着他们所有人,因此他们以为 我同勃列日涅夫的关系很好。可事实上各种情况却复杂得多。看来,勃列日涅夫以 为我觊觎他的位置。没有这回事,但我在莫斯科的威信很高却是事实。在1966年的 党代会上,我在无记名投票中全票当选。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因为一般情况 下肯定会有几张反对票。勃列日涅夫对此耿耿于怀。” “难道您没有想过对谢米怡斯内说:‘哎,您为什么窃听我?’是不是这种话 不能公开说?” “我想,谢米怡斯内也远非任何时候都知道谁在受到窃听,因为这是件特别秘 密的事……” 1967年3月,去印度参加其印度丈夫葬礼的斯韦特兰娜·约瑟福夫娜·阿利卢耶 娃向美国大使馆请求政治避难。她被弄到华盛顿,这是举世皆知的一件丑闻:斯大 林的女儿叛逃到美国。对于勃列日涅夫及其亲信来说,这正好是所期望的指责谢米 怡斯内有失警惕性并把他解职的理由。 这件事发生在1967年5月19日的政治局会议上。当时的乌克兰共产党中央第一书 记彼得·叶菲莫维奇·谢列斯特在回忆录中描述了这一情景: 勃列日涅夫从贴胸口袋掏出一张纸,看了看,说:“把谢米怡斯内叫来。” 谢米怡斯内走进会议厅,看得出,他不知道为什么把他请来参加政治局会议,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甚至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勃列日涅夫宣布:“现在我们要讨论一下谢米怡斯内的问题。” 谢米怡斯内反问了一句:“讨论什么?” 勃列日涅夫马上回答说:“有人提议解除您克格勃主席的职务,调任他职。” 谢米怡斯内说:“为什么?没有人同我谈过这件事,我甚至不知道这一调动的 原因……” 勃列日涅夫粗暴地嚷道:“克格勃的工作缺点很多,情报和间谍工作没有起色…… 阿利卢耶娃一事怎么解释?她怎么会去印度,又从那里飞往美国呢?” 勃列日涅夫严厉地说:“谢米怡斯内去乌克兰。” 谢米怡斯内问:“我到那里干什么?” 彼得·叶菲莫维奇·谢列斯特转过身来对他说:“到那里我们会为您找到工作 的。” 谢米怡斯内不服气地说:“彼得·叶菲莫维奇,怎么您出面为我找工作呀?我 的党组织关系在莫斯科,而不在你们那里。为什么您要给我找工作?我是苏共中央 委员,不是乌克兰党中央委员,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但已没有任何人听他辩解,问题已经解决。中央书记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 安德罗波夫被任命为新的克格勃主席。 政治局批准成立克格勃事务交接委员会,这是极为少见的事情。委员会的成员 有中央书记安德烈·帕夫洛维奇·基里连科、苏共中央监察委员会主席阿尔维德· 雅诺维奇·佩尔谢、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基里尔·特罗菲莫维奇·马祖罗夫、安德 罗波夫和谢米怡斯内。 谢米怡斯内去了卢比扬卡,把自己的两个副手请来,对他们讲述了政治局所发 生的事。他总共有4个副手。但有一个正躺在医院里,另一个去了列宁格勒参加党的 积极分子会议。本该谢米怡斯内去参加这一会议,但中央出人意料地要求他不要外 出…… 在政治局会议结束一个半小时后,接待室的工作人员走进克格勃主席的办公室 说: “将军同志,政治局委员到大楼里了!” “有多少人?” “很多!”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从您的楼门进来了。” 平常只有克格勃主席和他的副手从捷尔任斯基广场进入克格勃老楼。 谢米怡斯内说:“请他们来这里,到我的办公室。” 基里连科、佩尔谢、马祖罗夫和安德罗波夫出现在门口。基里连科级别最高。 基里连科皮笑肉不笑地说:“哦,你们在这里喝茶!可以加人进来吗?” 谢米怡斯内说:“请吧,大家随便坐。如果你们愿意,我们还可以为客人提供 些别的东西。这里可是国家安全委员会……” “不用,不用!” 大家随便坐下。谢米怡斯内问基里连科:“出什么事了?” “这不,来接管工作。您也去了政治局,什么都听到了。” 谢米怡斯内心想,“他们害怕了”,于是说:“你们怎么啦,难道以为我会趁 黑夜进行密谋吗?你们连等到明天上午都不行吗?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文件、书 籍、衣服、衬衫、领带……我早晨上班穿一套衣服,白天穿制服,晚上出席招待会 又得换衣服。所有这些东西我都要整理好,搬回家。你们又没有提前一个星期通知 我……” 这番话并没有令他们感到难堪,他们早已是成竹在胸。基里连科要求召集克格 勃领导班子开会。这花了约两个小时。已经是晚上,各局的局长都去了别墅。 谢米怡斯内对基里连科说: “你们怎么用这种态度对待干部呢?难道不能同我商量一下我今后的工作吗? 难道我不配被问一问工作是否适合我吗?我就这样回到家,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团 员,我得向他们作些解释。” 安德罗波夫突然说:“那我怎么向我家里人解释呢?” 谢米怡斯内打断了他的话:“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您怎么这样说话呢?您 家里人都明白,您是被提拔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职位。难道您的孩子不明白,您被 提拔到什么职位上了吗?可我没法向家人交代……” 在苏联克格勃领导班子成员未到齐时,这一争吵一直持续着。主席秘书处主任 不时地报告谁来了,谁还没到。决定除了领导班子成员外,还邀请直属克格勃领导 人的一些局和处的负责人列席。 安德罗波夫说了句:“一定要把齐涅夫找来。” 格奥尔基·卡尔波维奇·齐涅夫是第三局(军事反间谍局)局长,并不是克格 勃领导班子成员,但他属于总书记的私人朋友那个圈子,都是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 克的干部。战前他们就在一起工作。谢米怡斯内断定,之所以让齐涅夫出席会议, 是为了在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他可以作为勃列日涅夫的朋友说出该说的话。 谢米怡斯内说:“齐涅夫住院了。他动了手术。” 安德罗波夫纠正他的话说:“不,他没有动手术。” “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如果您已带来了准备好的要同我告别的人员名单, 那您就下令好了!” 安德罗波夫遂不再吭声。 秘书处主任大声报告说,齐涅夫没到。桌旁的佩尔谢说:“那就不等齐涅夫了!” 谢米怡斯内还不依不饶地说:“不,既然指示我们开这个会要有齐涅夫同志参 加,那就一定要照指示办。” 过了十来分钟,齐涅夫到了。 党的监察委员会主席佩尔谢是专门从布拉格紧急召回的:他正随议会代表团出 访。克格勃领导班子会议由基里连科主持。而佩尔谢作为元老,负责通报政治局的 决定,但没有什么值得通报的。没有出现任何变故。佩尔谢说,弗拉基米尔·叶菲 莫维奇工作时间已很久,政治局决定调他去做其他工作。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 安德罗波夫被推荐接替他。他现在就在这里,请多加关照。 基里连科在会议结束后说:“请给我们情报机关的所有驻外机构负责人起草一 份密电。” 谢米怡斯内表示反对:“我自己的葬礼我有什么好通告的?让新主席起草吧。” “他还不知道这该怎么做。” “他什么都知道!况且还有秘书处和助手呢。哪用的着他本人亲自动笔呢?下 命令好了。不仅要给驻外机构负责人发密电,还要给各州的局长发密电,通报谁卸 任,谁接任。” 这时谢米怡斯内忽然醒悟过来,说: “还没有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命令,你们怎么就这样先声夺人?我是由命令任 命的,也该由命令来解职,安德罗波夫也需要有命令。” 大家劝慰谢米怡斯内:“命令马上就到。” 但是,如果最高苏维埃主席团所有成员都分散在各共和国,又怎么可能有命令 呢? 过了20分钟,秘书处的办事人员过来说:信使来了。 “让他进来。” 送来了一叠公文,命令也在其中。这只能让人觉得可笑。 安德罗波夫什么都没和谢米怡斯内说,没问任何问题,把钥匙要过来就完事了。 基里连科想在会议结束后立刻撵走谢米怡斯内,便说:“既然钥匙都交了,你可以 走了。”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火冒三丈地说:“对不起,我还需要整理文件和 一些东西。” 他们对峙了一会儿,但还是不得不达成了一致意见。 在把几箱书运回家,一些不需要的文件烧掉,需要的文件送交秘书处后,凌晨 4时,谢米怡斯内乘车离开了卢比扬卡。 后来基里连科因对这位前克格勃主席过于宽容而受到了一顿申斥,因为他让谢 米怡斯内独自留在克格勃大楼内,却没有没收他保险柜中的文件。 “他们想必以为政变计划就放在那里。”直到今天,谢米怡斯内仍无法忘记这 段历史。 到基辅后,他被任命为乌克兰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 在临去乌克兰之前,谢米怡斯内打电话给勃列日涅夫,说他要走了。勃列日涅 夫问: “您想到我这里来一趟吗?您有问题要问吗?” 谢米怡斯内回答说: “不,我没有问题要问您。” 勃列日涅夫很不高兴。 谢米怡斯内在基辅工作了14年。有人不希望他回到莫斯科。这可以让勃列日涅 夫感到更加安心。 有人甚至企图阻止谢米怡斯内出席中央全会,而当时他还是中央委员。但他还 是来到了莫斯科开会。他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后面跟着个小伙子。我认识他,我在克格勃时他在 我手下工作过。在一个街角,我一把抓住他说:‘跟你的头儿说,你被我捉住了, 你干得太不漂亮了。’我来到了全会上。坐在我身旁的一边是勃列日涅夫的助手楚 卡诺夫,另一边是新任的克格勃第一副主席茨维贡。我猜想,一旦我朝主席台走去, 他们就会抓住我。他们害怕我在全会上发言,说出勃列日涅夫的那些不光彩的事……” 谢米怡斯内多年一直受到严密监视,但他说:“我和谢列平对此并不在意,仍 互相来往,尽管勃列日涅夫想把我们拆散,还因此把我弄到乌克兰。勃列日涅夫来 过乌克兰一两次。有一次我记得特清楚。来之前他去了巴库,有人给了他一枚镶嵌 着宝石的戒指。他戴着这枚戒指出席招待会,整个人容光焕发。他在机场突然同我 打招呼,我感到非常吃惊。他拥抱了我,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同我走在一起。他是在 演戏。我们互相说着笑话。关于我将被调到莫斯科的传言在基辅不胫而走。但这仅 仅是传言……” 谢米怡斯内因患大面积梗塞在基辅医院住了4个月。他在病床上给勃列日涅夫写 过3封信。乌克兰共产党中央第一书记弗拉基米尔·瓦西里耶维奇·谢尔比茨基后来 打来电话说,勃列日涅夫信都看了。中央书记康斯坦丁·乌斯季诺维奇·契尔年科 曾向他发过邀请,并开始为他物色工作,但谢米怡斯内没有返回政坛。 与其他迄今仍在世的克格勃主席不同,弗拉基米尔·叶菲莫维奇并不拒绝接受 采访,他不怕任何问题。他有的是意志和胆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