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校拜访隆美尔 1944年6 月28日下午晚些时候,一辆飘着陆军元帅三角旗的大型麦西德斯轿车 载着隆美尔向东疾驰,穿过法国,朝德国边境驶去。希特勒把西线所有的高级将领 召集到他在伯希特斯加登的山庄伯格霍夫,准备第二天举行会议。第三帝国的命运 已到危急关头。俄国战线上,一个集团军全军覆灭,苏军装甲师正向德国边境滚滚 涌来,已形成重兵压境之势。在诺曼底,英美部队的桥头堡阵地形成的威胁转眼即 将爆发。西线总司令伦斯德请求“未来战斗的指示”。希特勒明白此中的含义。伦 斯德是在请求允许撤退,首先要允许他夹着尾巴溜出敌人的海军大炮射程外,然后 再逃出敌人轰炸机的圈子,进而退到西壁——德国的边境。 这一切大大地激怒了希特勒。他认为手下的指挥官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战 区。明摆着多数部队没有机械化运输工具,跑不过敌人,可他们的指挥官却高喊着 进行“运动战”。希特勒的战略是在远离德国城市以外的地区进行战争,譬如在巴 尔干国家,在俄国,意大利和法国。他竭力赢得时间,以便把纳粹德国已开始发展 的火箭、电动潜艇和喷气式飞机等新式武器投入战斗。他的指挥官们光知道避免失 败,拖延痛苦的挣扎。希特勒正在寻求一个战斗到最后胜利的机会。这就是他命令 在诺曼底实施新的反攻的原因所在。这也是为什么遵照他个人的命令,六百名英美 俘虏被赶着从巴黎的火车北站到东站的街道慢步行走,备受挥舞着拳头的巴黎人的 唾沫和嘲笑,让法国人也看看被德国打败的敌人。 在巴黎北部某地通向边境的大路上,隆美尔的轿车在另一辆轿车一旁停下,伦 斯德从那辆轿车里疲惫不堪地爬出来。 隆美尔的参谋军官艾伯哈德,沃尔弗莱姆少校偷听到他俩窃窃私语的一些片断。 “伦斯德阁下,”隆美尔说,“你我都认为该是停止战争的时候了。待我们见到元 首时我要直截了当地把它提出来。”他俩悄悄地谈了一阵之后,隆美尔钻进汽车, 于是他们又驱车向前。车内的玻璃隔窗已拉上,所以他的司机听不见他的谈话。隆 美尔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阵,他蓦地转身对着沃尔弗莱姆少校说:“听着,明天我 要这样对元首说: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对全体德国人民负责。我 有许多问题要回答,这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官而言,它告诉我,我该怎样行 动。政治局势已经非常清楚;全世界都已起来反对我们,我们没有丝毫赢得这场战 争的希望。敌人竭尽全力,已经在西线取得了立足点。” 隆美尔就这样说下去,直到他们来到乌尔姆分手投宿才罢。 我在巴伐利亚沃尔弗莱姆的家里向他采访时,他告诉了我那天夜里发生的事。 “我与我妻子呆在乌尔姆德意志霍夫旅馆里,”他说,“我身边带着元首召开会议 时所用的地图,我把地图摊在床上,要我妻子发誓保守秘密,然后把我无意间听到 的话告诉了她。她吃了一惊,脱口说道: ‘这可是兵变呀! ’当然她倒没什么, 这倒使我深感不安, 因为在斯派达尔的早餐桌上,我已经完全陷入了失败主义的 情绪中。” 我带走了沃尔弗莱姆在隆美尔与希特勒会谈时所写的那份冗长的报告。这份报 告放在B 集团军的官方档案里。沃尔弗莱姆和我把报告看了一遍, 然后他告诉了 我一些他认为不合适、因而没有记入那份文件里的事情。 隆美尔在赫尔林根和露西、曼弗雷德一起度过了那天晚上余下的时光。曼弗雷 德是隆美尔白天从高炮连带出来的。 一大早,他们就开车到乌尔姆接沃尔弗莱姆。随后隆美尔向他的家人正式道别, 以防在即将到来的进谏时冲撞了希特勒而招致逮捕。“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他对 曼弗雷德说。 露西紧紧握住沃尔弗莱姆的手恳求说:“我的沃尔弗莱姆,你务必把我的丈夫 平安无事地带回来。” 在驱车至伯希特斯加登途中,隆美尔对沃尔弗莱姆说:“我看应该先跟戈培尔 和希姆莱谈谈。’他们到达后,隆美尔当真首先去看望戈培尔。他把自己的意图告 诉了戈培尔,并说:“我迫切需要你的支持。”戈培尔敏感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但什么也没说。过后,隆美尔很乐观。“我想我们争取到了一个强有力的朋友。” 他对沃尔弗莱姆说。这位少校可没隆美尔那么自信。 党卫队头子希姆莱也碰到了完全相同的事。隆美尔引述了希姆莱在诺曼底的党 卫队将军塞普·狄特里希和保尔·霍瑟两人伤心的报告和预言。他又一次对结果感 到满意。 希特勒的会议于下午6 点在山庄的大厅里举行。希特勒、隆美尔,伦斯德以及 其他军事指挥官站在台面镶有红色大理石的长桌一边,桌上铺着军事地图。在他们 对面,长桌的另一边是帝国的部长们、外交官和其他官员。会议开始时,希特勒把 空中拍摄的V —1 飞弹对伦敦造成的破坏的照片递给他们传看。那里每天都有成千 幢建筑物变成废墟。接着元首介绍了来自法国V —1 飞弹发射团的两位青年军官, 要他们向他汇报——一种典型的戏剧大师的表演。这两人狂热的表情不能不使听众 为主感动。隆美尔和伦斯德发现陆军元帅冯·克鲁格也在场,这不由得使他俩感到 迷惑。好几个月前克鲁格遭了车祸,从那时起就没有认真地担任过指挥官。 然后戏剧开场了。希特勒请隆美尔发言。 陆军元帅清了清嗓子。“元首阁下,我作为B 集团军的指挥官来到这里。我想 时候已到,我代表我应对之负责的德国人民向您阐明西线的局势。首先谈谈我们的 政治局势。全世界联合起来对付德国,而力量的平衡——” 希特勒把手朝地图上猛地一击,打断了隆美尔的话,“陆军元帅,请谈军事局 势。” 但是隆美尔固执地继续说;“我的元首,历史要求我应该首先谈谈我们的整个 局势。” 希特勒再次厉声打断他:“你谈谈你的军事局势,其他什么也不许谈。”甚至 隆美尔本人也不能忽视这句话,他终于遵命。 希特勒对隆美尔和伦斯德不能向瑟堡半岛的美军实施反攻表示失望。约德尔在 私人日记里写道:‘元首解释了对美国人展开一次进攻的好处。他说,他对放弃向 瑟堡发起进攻感到痛心疾首。现在一事无成,只有吸引住眼前英军在卡昂的攻势, 然后在那里准备反攻才是办法。”希特勒提醒他们,地面上的胜利取决于军队长时 间的快速集结。蒙哥马利的海上补给线远比隆美尔的脆弱,因此正确可取的战略应 该把诺曼底的敌军包括在内,强迫他们浪费汽油和弹药,同时掐断他们的补给线。 希特勒再次转向隆美尔。这一回隆美尔吁请与会者陈述他们的意见,他意味深 长地望着戈培尔和希姆莱。而两人却避开了他的目光,随之而来的是冷漠的寂静。 “元首阁下,”隆美尔说,“我必须坦率地说,我不谈到德国这个主题就不离开这 里。” 希特勒立即尖叫道:“陆军元帅,还是离开这屋子吧。我看这样做好一些。” 会议在没有隆美尔的情况下继续进行。希特勒叫宋邓尼茨海军上将和帝国元帅 戈林,他命令戈林使用空投水雷,鱼雷和遥控炸弹对付蒙哥马利的补给线。“我们 要敷设地雷,在塞纳湾里投入更多的水雷,要有一股猛犬的狠劲。与其往后在陆上 分头与登陆的部队作战、捣毁他们的军需物资,不如乘早在海上将船只连人带货击 沉,这样效果更大。”邓尼茨也接到同样的命令,要他运用袖珍潜艇打击敌人的舰 队。希特勒命令空军第三军指挥官雨果·斯比埃尔把敌人从法国的天空赶出去,一 俟他的战斗机中队得到补充后就干。实际上,希特勒已命令立即调派一千架崭新的 战斗机到法国去了。 “只要我们能够把给养物资送上去,就能把战斗打到底,”希特勒继续说。 “这就意味着海军、空军以及国内经济必须千方百计地把每一辆现代化汽车交给陆 军运输队。”他还建议消除敌机的扫射。从巴黎到诺曼底沿路层层部署高射炮火力 网,把这段路程变为敌机的死亡线。希特勒在结束时说:“要是一切顺利,也许我 们还能向美军发动一次反攻。” 隆美尔于当天晚上9 点15分离开伯格霍夫,时间是1944年6 月29日,这是他最 后—次见到希特勒。 第二天下牛晚些时候,隆美尔回到了他在城堡里的总部。他再次下定决心,无 论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也要服从希特勒的意志。他刚一到达,就接到为争夺卡昂正 在进行的血战的消息。隆美尔并不打算放弃卡昂城。第二天,他向再次担任西线装 甲群指挥官的吉尔将军解释了希特勒在伯格霍夫发布的命令:“敌人因为V 形飞弹 投入战斗而被迫转移。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用炮火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抓住每一个 机会,用猛烈的炮火狠狠地打。卡昂是敌人向巴黎突破的要冲,因此我们得把更多 的部队调往那里。” 塞普·狄特里希的装甲师给蒙哥马利6 月29日的进攻以沉重的打击。与此同时, 由于盟军的战斗轰炸机和猛烈的炮击,加上海军的炮火等因素,使德军关键性的反 攻拖延了。吉尔将军命令进攻在夜间继续进行。“这是我们的一个大好时机。”他 说。截至第二天中午,因为敌人的炮火和军舰上的炮击,德军坦克遭到巨大损失。 神情沮丧的吉尔将军向第七军团的上司说,“鉴于我军和我们的事业的利益”,他 要在当天晚上呈交一份坦率的局势报告。那天夜里,他又实施了坦克冲锋。牛夜时 分,进攻已成强弩之末,完全失去了战术目标。这是德军在诺曼底的最后一次反攻。 吉尔呈交给总部的报告被转送到斯派达尔和伦斯德的手中。报告建议立即从卡 昂的桥头堡撤退,使德军在敌军舰致命的炮火射程外重新坚守一条防线。当隆美尔 的轿车驶到城堡总部的台阶前时,斯派达尔已经批准了吉尔的请求。 “根据局势 的要求,授权予你自卡昂北部与桥头堡进行有组织的撤退。”斯派达尔说。 隆美尔显然不同意这项命令,他仍然不打算放弃卡昂城。 7 月1 日午夜过后,斯派达尔打电话给吉尔说,撤出卡昂一事必须得到最高统 帅部的同意。隆美尔在中午赶到吉尔的指挥所坚持说,装甲师应坚守原地,紧紧靠 近战线。装甲群档案中的备忘录表明,陆军元帅向满脸不高兴的吉尔作了长篇大论 的演说,把元首对他讲的每一句话都传达给了吉尔。不管怎么说,在此之后,德军 居然在卡昂坚守了很长一段时间。 使吉尔感到惊恐万状的是,伦斯德在吉尔的报告上签名同意后便将它转呈到伯 格霍夫。于是希特勒勃然大怒。 7 月1 日那天晚上,隆美尔回到城堡时,伦斯德 的参谋长古恩特·勃鲁门特里特立即从巴黎打电话来,他惶惶不安地告诉斯派达尔 :“元首直截了当地命令,不准从卡昂撤退,要守住现有的防线。除死守防线外, 还要以有限的反攻阻止敌人进一步打开缺口。”斯派达尔根本不理这个警告,仍然 命令吉尔继续进行装甲师撤退的准备。约德尔从伯格霍夫打电话对勃鲁门特里特说, 吉尔的报告缺乏当前危机所要求的“冷静的逻辑推理”,思想极为混乱。显然,正 如约德尔指出的那样,吉尔已被隆美尔陆军元帅和伦斯德陆军元帅的通病所感染。 但是隆美尔在守住卡昂的态度上毕竟是坚定不移的。晚间10点,他向吉尔重中 希特勒的命令,必须坚守卡昂。这样一来,叛乱者就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晚间11 时30分,勃鲁门特里特来电话说:“元首命令解除吉尔将军的职务。” ( 由于担心吉尔会向英军投降,希特勒又命令要等到他的继任,一位隆美尔式 的斯瓦比亚人汉斯·埃伯巴赫真正接替了装甲群的指挥权后再通知吉尔) 。在那多 事之夜的晚些时候,隆美尔的惊慌失措的参谋部获悉,希特勒的一位特使正在前往 巴黎的途中,给伦斯德带去一枚高级勋章和一封密信,元首在信中对这位陆军元帅 的健康表示关心。年迈的伦斯德懂得这份礼遇的寓意,于是就在第二天辞去了自己 在法国的兵权。 法兰西酷热难捱的夏季渐至消逝。 7 月2 日晚餐之后,天上稀稀疏疏地飘开 了细雨。从城堡的祭祀大厅里传来斯派达尔的参谋们打乒乓球的声音。隆美尔伫立 在卧室高大的窗前,压低嗓门和卢格海军上将谈论白天发生的事。陆军的给养情况 已面临灾难。他的炮兵专家带着弹药短缺的坏消息回来了。他每天至少需要三干五 百吨补给品,但实际上连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也达不到。伦斯德从前的陆军军需司 令也被解除了职务,而他的继任埃伯哈德·芬克上校对后勤工作一窍不通。( 事实 上,芬克之所以获得这一职务是因为他是反希特勒阴谋集团的一分子,可是隆美尔 未曾怀疑到这一点。) 由于隆美尔本人不能控制驻法国的其他兵种,虽然空军已得 到用多余的汽车运来的一万九千吨给养物资,海军也得到了一万多吨。但他却无权 命令从中抽调一部分给养物资给正在闹饥荒的陆军部队。 最关键的是希特勒已不再信任他了,隆美尔向卢格发牢骚说。希特勒对盟军军 舰上的大炮足以遏制反攻一事表示怀疑,他指示德国海军把敌人军舰上的大炮和弹 药储备作一汇报。甚至还命令隆美尔的将军仃) 计算一下落在他们附近的炮弹的爆 炸数目。“我们应该相信最高统帅部说的话,但他们却不信任我们。”隆美尔对卢 格说。 早晨,隆美尔在巴黎和伦斯德一道参加了多尔曼将军的葬礼。( 根据隆美尔的 命令,法国报刊报道这位将军是在“战斗中”牺牲的o)隆美尔甚至自以为将接替伦 斯德,但希特勒的任命使他愕然,弄得他快快不乐:接替伦斯德职务的是陆军元帅 冯·克鲁格,并非是他隆美尔。隆美尔和卢格讨论了此事,过后,这位海军上将在 秘密日记里写道:“隆美尔的压力很大,不被他们信任。”在和卢格的谈话中,隆 美尔显然曾旧话重提,迫切认为有必要至少在一条战线上达成停战。“与苏联或者 英美媾和,”卢格的日记写道,“隆美尔赞成与西方取得谅解。当我们手中尚有王 牌时,应由我们的政治家出面解决的时候到了。”卢格接着写道,“陆军元帅说, 他仅希望把未来的四个星期过完了事。” 隆美尔自7 月3 日下午从诺曼底回到城 堡后不久,克鲁格就登门看望他来了。汉斯·克鲁格比隆美尔年长9 岁,军衔也高 于他,他是俄国战线上的一员老将,打仗勇猛,不屈不挠。克鲁格是普鲁士人,机 灵活跃,以具有远见卓识而著名。谣传他在敌机扫射他乘坐的小车时依然呆在里面 不动,以此证明他不是胆小鬼。事实上他确有胆略,为人粗犷豪爽,敢作敢为。克 鲁格此时的脸上还在焕发着上星期在伯格霍夫作为希特勒的座上客时那种信心十足 的表情。他带着满腔热忱,坚定不渝地执行希特勒的“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 的指示来到诺曼底。克鲁格那两片梳得溜滑的铁灰色的鬓发和他那双锃亮的长 统靴使隆美尔立即对他产生了恶感。 克鲁格的开场白就没对上口。“第一件事就是,你必须习惯于象他人那样服从 命令。”克鲁格疾言厉色地说道。隆美尔看到一场大吵正在酝酿,随即打发斯派达 尔和坦贝尔霍夫出去。克鲁格以一副审讯的架势要求看一看隆美尔宣称的他手下的 将军们提出的悲观报告。 隆美尔的下颚动了动说:‘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一位陆军元帅说话。” “我完全知道,”克鲁格反驳道,“直至今日,你一直是在自行其是,独断专 横,无视你的顶头上司而越级向元首报告。” “我的职责规定得很清楚,”隆美尔回答说,“我必须防守海岸,为此目的, 我要求西线总司令按照我的意愿调集一切必要的部队,采取一切必要的措施。”他 就给养和后勤这个问题接着说,克鲁格完全有很大的施展余地,“瞧瞧你的军需司 令那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吧! ” 克鲁格回答说;“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真正地指挥过比一个师更大一点的部 队! ” 对这一侮慢隆美尔敏捷地回敬说:“你也得在战场上和英国人碰头的! ” 克鲁格以后对他的参谋们说,在这场舌战中他压倒了隆美尔。他向隆美尔讲得 很清楚,不准隆美尔越俎代庖,直接和元首打交道。可是这条狐狸还是想办法让希 特勒听到了他的意见。就在那一天,他口授了一份有关诺曼底目前战役的十页长的 批评报告,详细地说明盟军进攻前后他的每一项要求都被约德尔和最高统帅部拒绝。 他要求在诺曼底调集增援部队,要求得到高炮以及在沿海岸的大片水域里敷设水雷。 (这是一份似是而非的报告,因为4月和5 月份的真实记录表明他对‘‘这些要求” 的强调是截然不同的。) 隆美尔显然把这份报告看作是一纸辩护状,万一军事法庭 要过问这些多灾多难的事件的话。他呈交了一个副本给希特勒的副官鲁道尔夫·施 蒙特。“我给‘使徒约翰’送去了一份,”他笑着对海军上将卢格说,“他总是把 每一个报告都交给他的头儿的。”然后隆美尔也给克鲁格送去一份,并附有一封说 明信:“你初来时曾训斥我‘你现在要学会执行命令’,这话未免损人太甚。我要 求你回答为什么要这样训斥我。”克鲁格对此不屑作答。 克鲁格出人意料的接替伦斯德,使巴黎的密谋分子再次产生了在未来推翻希特 勒的革命中利用隆美尔这一名字的希望。无疑,克鲁格在斯大林格勒战役后曾对他 们的目的表示过同情。斯派达尔立即向在巴黎的密谋分子的关键人物冯·施图尔纳 格报告了隆美尔对希特勒助手的不客气的招待,以及他愈加增长的要和西方国家单 独媾和的兴趣。 斯派达尔此时收到了秘密与美国人接头的技术方法。美国人释放了在瑟堡俘虏 的八名德国红十字会护士,允许他们经由战线回营,这使纳粹当局感到愕然。斯派 达尔认为也许其中有一两人会带着给隆美尔的信回来。斯派达尔的参谋打电话向巴 黎请示:“允许我们用无线电向美国人为他们宽宏大量地对待这些护士表示感谢吗 ?’克鲁格的参谋部直言不讳地禁止这样做。“他们只不过是这一次才遵守了国际法, 没有必要为此向他们道谢!” 斯派达尔显然与隆美尔讨论过自己的设想,因为? 月3 日那天晚饭后,陆军元 帅悄悄对海军上将卢格说:“我要让他们借用我的名字。但仅仅是我的名字还不足 以揭穿事物的本质。” 第二天一大早,隆美尔冒着纷纷细雨动身前往鲁昂——他正期待着“巴顿集团 军”随时向该地发起进攻。路上他低声对卢格说,有必要向英国人和美国人提出停 战。问题在于如果隆美尔提出这样的建议,英美将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军的全部努力一直是徒劳! ”他哼哼道。卢格温和地反驳他说,1918年的 时候情况也是如此,一切似乎毫无希望,但恰恰是全世界对德军士兵的素质表示了 巨大的敬仰,从而才加速了德国的复兴。“今天也同样存在着这样的敬仰,陆军元 帅阁下。他们特别尊敬你。” 随后几天,隆美尔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属下的指挥官,一面又公开地讨论诺 曼底的军事行动。 ? 月5 日,他与吉尔的继任汉斯·埃伯巴赫将军进行了磋商。 埃伯巴赫将军是个快活而又有胆识的斯瓦比亚人,他指挥的西线装甲群是卡昂的主 要防守部队。隆美尔向埃伯巴赫承认,还存在许多对他们有利的因素。蒙哥马利正 在加倍小心地前进,他的师的数量实际上没有超过隆美尔;此外,德军新型的豹式 和虎式坦克远比敌军的强。“还有,”隆美尔说,“我已见到许多奇异的导弹发射 场,这表明除了V —1 飞弹外,我们还隐藏着更多的导弹。”但蒙哥马利拥有充是 的物资和占有空中优势,隆美尔继续说,这就压倒了一切别的有利条件。因此在隆 美尔看来,他们现在能够继续战斗,以“获取不太苛刻的和平条件”。 隆美尔在私下的谈话里对最高统帅部和约德尔将军把他的部队置于困境大加指 责。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自己的参谋部则更应受到责备,他们一直使他期待着 敌人的第二次进攻。这种担忧破坏了隆美尔所有的决策。“~旦敌人在那里有重大 的突破,你手头要留有两个装甲师准备挥戈北上,或是开往第七军团的防区。”他 对埃伯巴赫这样说。倘若斯派达尔的参谋班子没有夸大敌人此时在英国的留守部队 有五倍之多的话,隆美尔是否还会认为德军在法国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在隆美尔 看来,一切都系于粉碎一旦登陆的“巴顿集团军”。 同时,在瑟堡半岛的底端, 自7 月3 日早些时候开始,美国人对隆美尔部队 的压力猝然猛增。然而,由于河谷地势复杂,到处都是淤积的沼泽和茂密的山林, 再加上希特勒命令寸土不让,使得美军的进展困难重重,几天后攻势便陷于困境, 无法展开。隆美尔于7 月7 日派遣拜尔莱因的李赫装甲师驶往圣洛西北的新阵地, 这一次他注意了第七军团的警告,美军的指挥官证明比英军指挥官更善于进行运动 战。 隆美尔仍在坚守卡昂附近奥恩河以西牢固的桥头阵地。 盟军大举进攻后的一个月,英军尚未攻占他们所谓的“波兰”。? 月7 日,他 们重新发起凶猛的攻势,以猛烈轰击防守阵地作为进攻的序幕。那一夜,军舰上的 大炮和野战炮向隆美尔的部队倾泻了八万颗炮弹;根据蒙哥马利本人的请求,在晚 上9 点50分开始的为时四十分钟的空袭中,皇家空军的战略轰炸机对这座中世纪的 古城投下了两千五百六十吨炸弹。坚守卡昂北郊的德国空军第十六野战师在英军早 晨4 点20分的地面冲锋开始时受到极大的惊吓,如几名军官殒命或负伤。库尔特· 梅叶的第十二青年党卫装甲师——平均年龄只是十八岁半——从废墟堆中爬出,尽 力抢救出大炮和坦克,打了一场出色的防御战,摧毁了敌方的至少一百零三辆坦克。 他们告诉隆美尔,他们用少数的虎式坦克把敌人打得‘抱头鼠窜,仓惶逃命”。 这座使人自豪的法国古城现在已被抹去。埃伯巴赫过后描绘了当时的情景: “卡昂城已是一堆瓦砾,事实上在此之后已无法通过,市民们以令人钦佩的勇气艰 难地掩埋死者,抢救伤员。”弹坑和断垣残壁使前进的英军坦克受阻整整一天,最 后,当他们奋力通过这个城市来到河边时,隆美尔的部队已炸毁了桥梁并在彼岸建 立了纵深防御阵地。 隆美尔恰如其分地把它称为战术上的胜利,但他知道要重新获得这样的胜利必 须有大量的弹药运往前线。正如隆美尔在非洲的老战友、现任埃伯巴赫西线装甲群 参谋长的阿尔弗雷德·高斯将军7 月10日指出的那样:“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 设法打出四千五百发炮弹。部队士气高昂,但面对敌人大量的坦克和装甲车,勇气 还很不够。甚至连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都说,他们还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 面。敌人用炮击和轰炸来弥补他们低落的士气。”隆美尔手头有弹药,可此刻还远 在德国。轰炸使铁路几乎瘫痪。海军和空军拒绝把卡车借给他使用。他已命令全速 恢复在法国被人忽视了的内陆水路,驳船正载着大量的汽油和弹药驶往诺曼底。令 人不可思议的是,盟军尚未弄清楚隆美尔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新上任的西 线德军陆军军需司令芬克上校却缺乏主动性和应有的胆略——过去的十天里他一直 无所事事,成天悠哉游哉。卢格在日记中这样说。 一场见不得人的喜剧随即登场了,它纯属偶然地证明了隆美尔对斯派达尔的密 谋行动一无所知。 7 月8 日,他派身经百战的弗雷德里奇·迪姆将军去调查何以 新水路系统受到阻碍。当他听到迪姆激烈地批评芬克工作不负责任,对他漠然置之 不理时,隆美尔不禁“勃然大怒”,卢格在日记中记述道,神情不安的汉斯·斯派 达尔在7 月11日“急匆匆地劝阻隆美尔不要跟芬克的上司克鲁格计较这件事”。斯 派达尔当然清楚隆美尔所不知道的内幕,芬克上校是作为密谋分子的支持者被派到 巴黎来的。选定的刺客施道芬堡于6 月23日在芬克前往法国时,曾扼要地给他作过 指示。施道芬堡严厉地告诉他;“你知道,芬克,我们已经没剩下一个真正有种的 陆军元帅了。不管元首下达什么命令,他们都会吓得拉一裤裆屎,没人敢起来顶他。” (芬克后来在秘密警察的审讯中承认了这一点。)隆美尔在卡昂战线上度过了7 月8 日那个星期六的黄昏。他两次走访了装甲群的司令部,先和高斯,后与埃伯巴赫商 议抽出他们的重型大炮重新彻底地组建部队,以挡住敌人的突破。将近子夜时分他 才驱车回到城堡,累得疲惫不堪。 斯派达尔这一天是在巴黎度过的,他与驻法国的军事总督施图尔纳格一起谋划 密商。斯派达尔和施图尔纳格两人决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定要争取隆美尔。 他们因此安排了翌日在城堡里隆美尔与施图尔纳格的副官凯撒·冯·霍法克的一次 会面。霍法克有一副唇枪舌剑,善于滔滔不绝地进行雄辩,他彬彬有礼,是巴黎的 密谋分子中一个精力充沛而又很有才干的人。这次会面将是隆美尔生涯中的里程碑 ——或者更为恰当地说是墓碑。 第二天,即星期日的上午,城堡里的气氛十分严肃。早餐桌上的谈话围绕着最 高统帅部的一个新的要求,统帅部要B 集团军提出一个消灭敌军在诺曼底桥头堡的 可行计划。斯派达尔在他最近给最高统帅部的报告里仍旧坚持说,在英国,敌人尚 存有“六十多个师”。而罗思纳捏造的估计数仅是四十五个师。其实真实的数字是 十二个师。斯派达尔大笑着说:“让我们起草一个画有许多箭头的绝妙的计划吧。 箭头越尖越好。没有必要过问它行得通还是行不通!”他现在敢公开地当着隆美尔 的面这样说了。 陆军元帅阴郁地附和了他的讽刺。“如果我们计划进攻东头的英军部队,那他 们就命令我们进攻美军部队,”他说,“一旦我们照他们的意思重新完成组建之后, 他们的主意又全部变了。”( 卢格把这些话写在他的速写日记里。)7月9 日那天的 城堡里的电话记录表明,卡昂处于危急之中。隆美尔对克鲁格的参谋长勃鲁门特里 特说:“让最高统帅部心里有个底,一旦敌人以昨天同样的兵力再次发起进攻,我 们就无法守住现有的防线。”上午11点40分,高斯从战场上打来电话;“此刻我军 阵地处于炮火和轰炸之下。”下午3 点15分,他又来电话;“敌人宣称已经到达卡 昂市中心。”下午? 时35分,斯派达尔给高斯回电话:“为防止敌人跨过奥恩河突 破卡昂,你必须把第一党卫装甲师向前调动,立即将它投入战斗。”( 这正适合他 的政治计划,在推翻希特勒的政变发生之前,把效忠希特勒的党卫部队投入战斗, 使之无法脱身。) 隆美尔接过电话亲自对埃伯巴赫将军说道:“必须不惜任何代价 阻止敌人突破卡昂。把第一党卫装甲师用上去。” 所有这一切只能这样解释;在斯派达尔把穿着德国空军驯服的那位英俊的高个 子中校凯撒·冯·霍法克引来的时刻,隆美尔岣心思还在挂着别的地方。斯派达尔 有意让他俩呆在一起,陆军元帅唐突地问道:(i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于是与 施图尔纳格的副官决定命运的会面就这样开始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要想重现他俩的谈话内容是困难的, 因为 秘密警察审讯霍法克的材料已无法找到。或许为了保全隆美尔的名誉,根据希特勒 的命令,材料被销毁了。还有一种可能是,战后,美国曾事先把有关斯派达尔一类 北约高级将领的关键性的纳粹档案经过清理之后才退还给西德政府,被清理出来的 那一部分材料都被转移了。一位华盛顿档案的官员对我说,凡属这一问题的某些档 案卷宗在五十年代就被清理过。此外,与人民法庭的其他档案不同,1944年8 月底 对霍法克的审讯材料在东德的档案馆里也同样找不到。总之,我在每一处都留出了 空白。 然而从第二手资料中还是可以得出某些结论。霍法克确实讲过一些话,而隆美 尔也是有所闻的,但这位中校并没有提及不一般的反对行动,更不用说任何暗杀的 企图了。他们概括的讨论了战争的进展问题。 第二手材料表明: 斯派达尔曾在这个问题上向秘密警察谈得很多。他的审讯 材料与霍法克的一样,从档案里失踪了,但是秘密警察的首席审判员格奥尔格·凯 斯尔博士身陷囹圄时曾写道:“霍法克跟隆美尔谈了将近半个钟头, 阐明时局需 要采取迅速的行动, 如果希特勒拒绝行动,就对他采取强硬措施。谈话没有涉及 暗杀一事。” 尔后, 凯斯尔——只有他能够从斯派达尔处得知这些事——又写道, 陆军 元帅隆美尔邀请斯派达尔一起到城堡的庭院里散步, 消除了对希特勒采取强硬措 施的任何想法。“我不久就去晋见元首,”隆美尔建议说,“请求他允许我和蒙哥 马利陆军元帅会面。我相信蒙哥马利不会因我俩是老对手而不接见我。然后我要劝 告他在英国进行鼓动宣传, 让他们和我们联合起来反对俄国。” 这次会谈正如]944年2 月施特罗林市长那次的不期而至一样,隆美尔仍旧无动 于衷,也不曾留下任何印象。他从此再也没见到这位中校,所有的证据表明,他早 已把这位中校置之脑后了。但是霍法克对此却念念不忘。他兴冲冲地跑到巴黎,凯 旋般地冲进他在皇家旅馆的房间,对同谋者格特哈德·冯·福肯豪森男爵说,“我 度过了一生中最有趣的时光,把所有的牌都摊在桌上,什么都对陆军元帅说了! ” 霍法克是个罗曼蒂克式的人物,也是一个性急好动的幻想家。在随后的几小时 里,他每描述·一次自己跟隆美尔的会见,都要使他的成绩的法码加重。他对施图 尔纳格参谋部里另外一个文职官员弗雷德里希·冯·条切特男爵说:“远远比我希 望的还要成功。隆美尔几乎按捺不住,他要求马上就下手,即使德国国内的阴谋失 败也在所不惜! ”接着他又告诉施图尔纳格:“隆美尔绝对听从我们的支配。”不 知不觉地,这位陆军元帅竟成了那天晚上巴黎密谋分子们的中心人物。( 条切特和 福肯豪森战后活了下来。并把这一切写成了回忆录。) 霍法克那天晚上要条切特为 隆美尔草拟一封信,设法悄撬地捎给蒙哥马利,提出投降。条切特把这个任务委托 给施图尔纳格的法律顾问瓦尔特·巴尔加斯基。( 此人同样撰写过回忆录。) 巴尔 加斯基在拂晓前便把信写好了。可是隆美尔根本就没见过这封信。 第二天早晨,霍法克连忙奔往柏林。艾尔马·米歇尔博士,施图尔纳格阴谋集 团里的另一成员,描述了他用车子把这位中校送到梅斯铁路车站的情景。霍法克喋 喋不休地谈着准备在作战会议上暗杀希特勒、戈林和希姆莱。“施图尔纳格派我前 往柏林请求他们火速行动,”霍法克悄悄地耳语说? 虽然车上只有他俩,“我已经 简单地向隆美尔谈过。他完全听从我们的支配,并表示愿意带头和西方国家交涉停 战。” 米歇尔有力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前面的公路说:“既要使我们的革命成功, 又要做到不分裂整个国家,我们正需要隆美尔这样的杰出人物! ” 这的确是意味深长的肺腑之言。霍法克跟陆军元帅克鲁格也曾有过交谈。克鲁 格两天之后要和在瑟堡与美军接触过的几名德军护士谈话。( 勃鲁门特里特曾经打 电话询问过梅叶—戴特林这些护士在什么地方。) 显然克鲁格在开拓与敌人可能进 行联系的渠道。 霍法克于7 月11日在柏林见到了他的表兄克劳斯·冯·施道芬堡上校,把自己 在城堡的胜利告诉了他。施道芬堡年逾四十,敢作敢为,被选定为暗杀希特勒的刺 客,虽然他的动作欠灵活敏捷。他曾在突尼斯被一颗地雷炸成了严重残废。 霍法克宣称,西线在六个星期之内即将土崩瓦解。霍法克接着会见了卡尔·戈 台勒市长,文职官员中的主要密谋者,告诉他自己已把隆美尔争取过来。7 月16日, 施道芬堡对聚集在一起的密谋分子说,现在西线的指挥官已经和他们站在一道了。 “他们将主动停止敌对状态,”他说,“并把部队撤至西壁,然后采取措施,由西 方国家和德国向苏联发动联合攻势·.” ( 秘密警察从审讯中掌握了这一切。) 霍法克还派遣德国空军将军卡尔·巴尔 斯维斯奇去通知在东普鲁士的海因兹·古德里安将军,告诉他‘西线的陆军元帅们” 打算投降。一场反对希特勒的政变已迫在眉睫。古德里安心里有底——他敌视克鲁 格,但又摸不透隆美尔。事实上他已小心谨慎地动身前往元首送给他的乡间别墅去 了,他想在那里隔岸观火,静等事件的发展。 隆美尔被战败的幽灵魂牵梦萦。这些天来,他老是犹豫不决,徘徊踟蹰,但手 头又在忙着把这场战斗打下去。他驱车到战场看望指挥官们,却又踯躅着不愿把德 国的未来一语道破。 美国人向瑟堡半岛以南展开了攻势。7 月11日,他们的大炮以前所未有的猛烈 炮火向守卫在性命攸关的圣洛交叉路口的德国伞兵轰击,紧接着便是步兵的大规模 进攻。德军拼死抵抗,遭受了重大伤亡。有些地段的守兵不是立即毙命就是负伤。 那天夜里晚饭后卢格海军上将写道:“陆军元帅来到我们中间。斯派达尔走后,他 非常严肃地谈到我们所处的局势。左翼有被突破的危险,——我们的师即将土崩瓦 解。” 第二天早餐时,隆美尔漫不经心地说:“不能把作战建立在虚无缥缈的空想之 上,要清醒地看到严峻的现实。”当天的现实表明,伞兵部队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 兵力,美国人架起高音喇叭大声宣布,马上就要进攻圣洛,敦促伞兵部队放弃阵地 逃跑。 隆美尔尽管意识到自己对元首的效忠宣誓,但他却看不到出路。自盟军进攻日 以来,他损失了九万七千人,包括两千三百六十名军官,可是他仅得到六千人的增 援部队。坦克损失二百二十五辆,也只补充了十七辆。现在赶到的未经训练的步兵 师无法阻挡敌人经过空军和炮兵几小时的轰击后发起的集团冲锋。盟军对运输系统 的空袭使得弹药和给养少得可怜。 隆美尔不敢削弱第十五军团防区的力量而把精锐部队调往诺曼底。然而抗击美 国人进攻的第七军团迫切需要至少两个精力充沛的步兵师。卢格海军上将7 月12日 早些时候向隆美尔提出异议,询问最高统帅部的约德尔什么时候能亲自来看看这局 面。隆美尔回答说:“我已被禁止再给上面的任何人通电话。这事归克鲁格负责。” 西线总司令克鲁格,隆美尔的顶头上司,那天晚些时候到城堡里来了。他那威 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派头此刻已荡然无存。一副凄惨内疚的神情代替了一星期前他 从希特勒伯格霍夫大本营那儿带来的那种乐观的自信心。显而易见,他已经蔫瘪了。 隆美尔指出,在圣洛,随时都有敌人突破的威胁,第七军团必须从其他地方得到增 援部队。克鲁格显然曾请隆美尔给他写一份有关德军前景的估计的报告。离开城堡 后,他打电话给约德尔:“我要再次强调,并不是我悲观失望,依我看,局势不可 能比目前更严竣了。”坦贝尔霍夫和卢格注视着克鲁格向隆美尔告别,他对卢格海 军上将说:“克鲁格和隆美尔现在对主要问题的看法一致了。”第二天早晨在城堡 高处的山崖上散步时,隆美尔带着怡然自得的胜利口吻对卢格说:“他第一天来这 里时,我和他那场气势汹汹的争吵现在竟奇迹般地发生了作用。当时他的命令口气 那么大,可如今他亲眼瞧见了这一切,并知道局势已经无可奈何,一筹莫展了。” 当天,隆美尔又去指挥作战,斯派达尔又和密谋分子俏{ 肖接头。在对克鲁格 和勃鲁门特里特进行日常访问的幌子下,他去巴黎会见了施图尔纳格,并得知有关 同时进行政变的细节。随后他向指挥第十五军团的汉斯·冯·撒尔穆斯将军作了暗 示。撒尔穆斯私下写道:“祝愿斯派达尔能达到目的。”用斯派达尔的话来讲,这 些目的就是这两位陆军元帅将开始与敌人秘密谈判,提出德军撤离法国、比利时和 荷兰作为交换条件,盟军立即停止对德国老百姓的轰炸。这位精明强悍的斯派达尔 将军真心期望英国人和美国人能放弃他们的战争目标,同时又保留希特勒在东方所 征服的领土,即便德军无条件投降也行。这种想法表明,密谋分子们完全是生活在 异想天开的梦境里。 尽管这时隆美尔厌恶约德尔和最高统帅部,但他毫无疑问仍是效忠希特勒的。 “我们所处的形势的悲剧是这样,”卢格记述’了隆美尔7 月13日所讲的话,“我 们必须战斗到底,但我们一直认为,阻止俄国人进入德国远比阻止英国人和美国人 要重要得多。”隆美尔认为崩溃在四星期内就将发生,因此要尽快地作出政治抉择。 卢格在日记里写道:“我们必须尽力找出敌人之间的分歧。如果元首亲自过问,这 就再好不过。但从他讲的话来判断,他不大可能采取措施。另一方面,隆美尔总是 说元首是个伟人,一个有健全的政治头脑的人。因此他本人应该而且能够作出正确 的抉择。” 第二天,隆美尔又去观察在圣洛进行的激战,从而得出结论,前线随时都有崩 溃的可能。隆美尔回来时,斯派达尔就当前的危险局势给克鲁格起草了一份生动的 报告,让隆美尔签名。这份报告于第二天,即7 月15日写好,其中的措辞斩钉截铁, 毫不含糊。“鉴于此种情况,”报告在结尾时说,“可以预料,在最近的将来敌军 将成功地突破我军薄弱的防线。特别是突破第七军团的防区,然后向法国广袤的地 区挺进……除了目前正在卡昂西线装甲群地带打得不可开交的部分预备队外——该 部由于敌人的空中优势只能在夜间运动——我们没有流动预备队可用于阻止敌军在 第七军团地段的突破。”隆美尔拿起笔在末尾加了一段,措辞大胆而又直接了当。 他写道:“我军在各处英勇抵抗,但这场敌众我寡的战役即将接近尾声。在我看来, 最后采取政治措施已势在必行。作为集团军的司令官,我觉得有责任讲清这一点。” 他走出书房,发现斯派达尔和坦贝尔霍夫正等着他。隆美尔说:“拿去,这是 你们要的签名! ”两人看了他的附言,不由得大吃一惊,劝他划掉“政治”这个词。 这份报告打印好后第二天使转交给了克鲁格,并附有一张短笺:“关于7 月12日我 们的口头讨论,我把我的意见写在信里呈交给你.作为我对局势估计的一点看法。 签名:隆美尔。”就这样,隆美尔采取了行动,坦率地使用自己的名字并利用自己 的声望。他发出通牒——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让克鲁格用额外的权力把它呈交给 希特勒。“我很想看看事情的结局,”隆美尔向卢格海军上将承认说,“无论他们 解除我的兵权还是调换我的工作都无所谓,我并不认为他们真要这样做。应当允许 对局势负有责任的指挥官说出他们的心里话。”1944年7 月15日下午3 点30分,隆 美尔动身去视察蒙哥马利和德军部队的屠场——卡昂战场。他乘强击艇渡过塞纳河, 然后坐上年轻的丹尼尔下士驾驶的大型敞篷轿车向诺曼底急驰而去。他顿时想起敌 人的游击队近来在这一地区曾伏击过好几辆小汽车,于是命令绕道迂回,避开大路。 由于他使用了内陆水路,现在已有数百辆卡车向西行驶,给养物资最终送到了战场。 隆美尔在去卡昂十英里的途中看到了埃伯巴赫和高斯构筑的纵深防御工事;一条条 排列的坦克线,层层部署的大炮和步兵.他和仍旧坚守在主要防线上的第十六空军 野战师那些浑身血淋淋的幸存者呆了一些时候。这支部队所有的反坦克炮都已在皇 家空军的空袭下被炸毁了,但他们又用浮士德式装甲火箭简装备起来,严阵以待。 诺曼底的内陆村落极富诗情画意,丝毫没有战争的迹象。卢格写道:“这儿, 人们可以看到一辆农车满载着我们的步兵,那儿,一些军人正在和当地的姑娘漫步。 村民们显然全都在这里。”隆美尔在这些村庄里布满了步兵,如.果蒙哥马利深入 到这些地方,他就准备打一场他一生中最大的战役。隆美尔赶去看望驻扎在果园里 的弗希丁格将军指挥的第二十一装甲师。在几百码远的地方,法国的乡村生活显得 井然有序。“一位做父亲的正在给他的孩子理发。四周笼罩着一种真正的星期六下 午的气氛。” 那天黄昏驱车回城堡时,隆美尔又取道他平素常走的老路——太不谨慎了,卢 格认为。陆军元帅一直在缅怀他在学校里的岁月,这时汽车驶过一辆烧焦了的卡车 残骸,颠簸了一下,使他又回到现实中来。他接着谈起这场战争,“战争是残酷无 情的,谁也不能从中渔利。农民照旧耕耘,工人照样干活。”使卢格海军上将大为 惊讶的是,陆军元帅不加考虑地讲出了他的狂妄想法;有一天德国会象加拿大那样 成为英国的自治领。“什么时候才能作出决定? ”卢格在日记里问道。 隆美尔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对自己的“看法”的回答。他可是真心实意的。 7 月16日——他的报告交给克鲁格的那一天——他又驱车来到第十五军团的防区,这 一次是视察勒阿弗尔附近的第十七空军野战师。时值溽暑,太阳不时透过云层照射 大地。这个师的指挥所设在费康附近一座长满山毛榉的山上的一个石灰岩洞里。会 议结束后,该师的作战部长艾尔马·瓦宁中校陪同陆军元帅到伪装起来防备空袭的 停车场去。瓦宁中校在阿拉曼战役时曾在隆美尔的参谋部工作过,他向隆美尔打听 有关时局的真相。“因为,”瓦宁说,“在敌人突破的日子到来之前,我们大概可 以用军服上的纽扣计算日子了。” 隆美尔注视着瓦宁穿的非洲军衬衫,以惊人的坦率回答说:“实话全告诉你吧 ;陆军元帅冯·克鲁格和我已经给元首送去了最后通牒,讲明我们在军事上赢不了 这场战争.敦请他作出决定,考虑后果。” “要是元首拒绝怎么办? ”瓦宁问。 “那我就敞开西线,”隆美尔回答,“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英国人和美国人必 须先于俄国人到达柏林!”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