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姐妹死于谋杀? 张舒予 《简·爱》作者夏洛蒂·勃朗特与她的两个妹妹艾米莉·勃朗特和安妮·勃朗 特共同创造了人类文学史上的一个奇特景观:三姐妹同登文坛且皆以小说名垂史册; 而三姐妹又都英年早逝。一个半世纪以来,三姐妹独具一格的文学成果和她们那杰 出、神秘而又短暂的悲凉身世成为后人不倦探索的一块宝地,然而《夏洛蒂·勃朗 特的罪行》一书将这一切都置于问号之下。 前不久,我国勃朗特研究者张舒予接受英国勃朗特协会的邀请,赴勃朗特的故 乡霍沃斯进行勃朗特课题研究。她暗下决心:弄清《简·爱》作者是否涉嫌谋杀的 真相。此文是她在英国期间关于这一事件的调查。 詹姆斯·图利和他的《夏洛蒂·勃朗特的罪行》 1999年6月,总部设在勃朗特故乡霍沃斯的勃朗特协会收到罗宾逊出版公司从伦 敦寄来的一个书籍包裹。打开包裹,书籍的标题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封面上赫然 几个大字“夏洛蒂·勃朗特的罪行”,令他们几乎难以置信作者为詹姆斯·图利, 协会里的人谁也不认识他,甚至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詹姆斯·图利在《夏洛蒂·勃朗特的罪行》这本书里以勃朗特家的女仆玛莎· 布朗的口吻来回忆陈述,再借基斯利小镇上的一位律师之口加以分析、推理,得出 令人惊骇不已的结论:英年早逝的勃朗特三姐妹及她们唯一的兄弟勃兰威尔的死因 不是肺病,而是被暗害。凶手是勃朗特先生的副牧师、后来成为夏洛蒂丈夫的亚瑟 ·贝尔·尼克尔斯。是他长时期里用小剂量砒霜投毒,造成了勃朗特手足一个接一 个死亡的悲剧。夏洛蒂先是参与,后来自己也被毒害,故该书名之为“夏洛蒂·勃 朗特的罪行”。 据了解,詹姆斯·图利是英国一位犯罪学研究专家,现侨居西班牙。他研究勃 朗特并得出他的惊人推断主要源自三个方面: 其一,源自对勃朗特手足接连死亡这一悲凉、奇特现象的迷惑。为什么姐妹兄 弟年纪轻轻地在前后不到9个月的短短时间内接连死去勃兰威尔死于1848年9月24 日,艾米莉死于1848年12月19日,安妮死于1849年5月28日犯罪学家的思维习惯 使他顿生疑窦,一个大胆的假想令他极其兴奋:他们有没有可能被谋害而死他产 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注意阅读有关勃朗特的书籍,尤其注意收集有关他们死亡的 资料。根据死亡证书,勃朗特手足皆死于同样的疾病:肺结核。 其二,源自他的犯罪学研究经验所产生的联想。作为犯罪学家,他了解很多犯 罪案例。20世纪初发生在伦敦的“乔治·契布曼案件”的资料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 激发了他的联想。乔治·契布曼是伦敦的一位税收员,先后与他同居的三位妇女在 1897年至1902年间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死因都被说成是“肺结核”。最后一位夫人 的父母产生了怀疑,因为他们一次无意中喝了女儿的饮料,结果都泻了肚子。于是 他们起诉,要求掘墓验尸。结果骇人听闻:三位夫人均是被毒害而死,是乔治·契 布曼长时期里用小剂量砒霜在食物里投毒而置她们于死地的。詹姆斯·图利在他书 后的“跋”中写道:他“震惊地发现这三位夫人死亡前的症状与勃朗特姐妹完全一 样:咳嗽、腹泻、呕吐与发烧”。于是,詹姆斯·图利觉得他得出“勃朗特姐妹可 能被人用砒霜毒害而死”这样一个惊人的结论似乎有了“合理的历史根据”。接下 来,他得煞费心机地推断出:谁是勃朗特家里的“乔治·契布曼” 其三,源自对尼克尔斯所扮演角色的戏剧性想象与推理。詹姆斯·图利的怀疑 眼光投向了亚瑟·贝尔·尼克尔斯。他有他的道理:首先,能够施行“长时间、小 剂量投毒”这样一种行为的人,必须是与勃朗特家庭关系密切的人。尼克尔斯是唯 一有这种可能的人。再者,勃朗特三姐妹的笔名是库勒·贝尔、埃利斯·贝尔与阿 克顿·贝尔。这个“贝尔”的姓就来自尼克尔斯中间的名字。这一逸闻隐含着三姐 妹与尼克尔斯之间的亲密关系。第三,尼克尔斯的名声似乎并不是太好:有人认为 他是为了钱而向夏洛蒂求婚;夏洛蒂死后,他又将夏洛蒂及其姐妹的物品与手迹卖 给文化商人怀斯,以致勃朗特姐妹的手迹与遗物散落于英国各地甚至海外。因此推 断出尼克尔斯为了钱而害死夏洛蒂,詹姆斯·图利认为很符合逻辑。可是,尼克尔 斯为什么要害死勃兰威尔、艾米莉和安妮呢詹姆斯·图利再一次充分地发挥了犯 罪学家的想象力,得出一系列的惊人推断:尼克尔斯首先是与艾米莉有了恋情,他 鼓励艾米莉的小说创作,认为这是挣钱的好办法。可是,艾米莉起先感到困难,因 此她用了哥哥勃兰威尔曾经让她誊抄的小说稿的前几章。勃兰威尔知道后,以此为 由数次向她索要钱物。那时勃兰威尔已沉沦于酗酒和毒品,尼克尔斯为阻止他可能 的无休止的纠缠,第一次使用了他的伎俩,致勃兰威尔于死地。艾米莉知道实情时 已怀有身孕——尼克尔斯的孩子,因而悲愤交集,疾病缠身却拒绝医疗,但求速死。 尼克尔斯为了避免后患,对她施以相同伎俩。艾米莉死前向安妮吐露了实情,安妮 将一切都写在日记里。安妮的日记被夏洛蒂偶然发现。当时的夏洛蒂暗自恋着尼克 尔斯,读了安妮的日记后,以威胁的暗示对尼克尔斯加以询问。尼克尔斯为了笼络 夏洛蒂,装出很爱她的样子,骗取她的感情。为了尼克尔斯的爱情,夏洛蒂不仅未 追究他的罪行,甚至为了保护他,竟纵容并参与了他对安妮的迫害。最后,夏洛蒂 自己也难逃厄运:尼克尔斯为了侵吞遗产,也对她伸出了“罪恶之手”。 詹姆斯·图利以他的犯罪学家的推理想象,完全改写了勃朗特的一切,令所有 的勃朗特研究者和传记作家瞠目结舌,令所有的勃朗特热爱者义愤填膺 不容玷污的事实真相 詹姆斯·图利的结论与事实完全不符,是站不住脚的。他的小说暴露出他对历 史的无知和对勃朗特生平了解的浅薄。为了制造“轰动效应”,他甚至不惜恣意歪 曲事实,编造故事。为了不辱勃朗特三姐妹的美好形象,我在勃朗特协会图书馆和 基斯利镇以及布拉德福市、里兹市等图书馆查阅了大量史料,在这里揭示事实真相, 还历史以原貌。 1、勃朗特姐妹的早亡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悲剧 孤立地看勃朗特手足年纪轻轻即相继死亡,确实令人困惑不解。但是,如果了 解了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的社会状况与人民的生活水平,就不会感到不可思议了。勃 朗特故乡——霍沃斯,当时工业废气弥漫,卫生设施少、生活条件差,因此疾病丛 生,肺结核、霍乱和伤寒等传染病流行且为不治之症。据霍沃斯教堂的历史资料记 载:十九世纪中叶之前,当地居民的平均寿命不足25岁,仅1840年至1850年短短10 年间,霍沃斯教堂墓地里就增添了1344位死者的新坟。勃朗特手足虽逝世早,但他 们的平均年龄远远高于当地居民的平均寿命夏洛蒂39岁,勃兰威尔31岁,艾米莉 30岁,安妮29岁。所以,勃朗特们英年早逝,并不是个人偶然因素造成的个别现 象与家庭悲剧,而是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的,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悲剧。 2、与尼克尔斯先生的婚姻是夏洛蒂“爱的归宿” 亚瑟·贝尔·尼克尔斯毕业于爱尔兰都柏林三一学院。1845年5月,他来到霍沃 斯任勃朗特牧师的助手——副牧师。尼克尔斯虽为勃朗特先生的副牧师,但他感情 内向,生性拘谨,认真刻板,少言寡语,除了勤勤恳恳地协助勃朗特牧师工作,业 余时间里为患有白内障眼疾的勃朗特先生读书,和三姐妹很少直接来往。尼克尔斯 向夏洛蒂的求婚发生在1852年的年底——他来到霍沃斯的第8个年头,此时艾米莉已 去世4年。夏洛蒂在此之前曾拒绝过三位求婚者,因为她不能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她曾经深深苦恋着她在布鲁塞尔学习时的老师埃热先生,饱受过爱情的痛苦折磨。 正是由于尼克尔斯先生在默默爱恋8年之后才吐露心声,使夏洛蒂深感意外,同时为 他执著的真情所感动,经过一番曲折,才终于接受了他的感情,并度过了9个月幸福 的婚后生活。勃朗特三姐妹的美好形象是不可辱的图利的目的无非是想借勃朗特 的盛名来“创作”他的“畅销小说”。 摘自9月2日《文汇报》张舒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