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伦斯基的晚年 周熊 80多年前,俄国爆发了二月革命,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成立了临时政府。 亚历山大·费奥多洛维奇·克伦斯基(1881-1970)曾先后担任该政府的司法部长、 陆海军部长、俄国最高军事总司令及总理职务。十月革命武装起义时,他经芬兰逃 往伦敦,1918年6月到巴黎定居,1940年迁居美国,曾在斯坦福胡佛研究所工作。 他到美国后,起初连房子也没有,一直借住女友西普逊太太家。更令克伦斯基 伤心的是,他没有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始终生活在一种孤独和对祖国的思念 之中。他的两个儿子——格列勃和奥列格——远在伦敦,生活虽然优裕,但早已同 父亲脱离关系。 克伦斯基唯一的安慰是他的女秘书艾伦,他谐称她为“我的总书记”。艾伦出 生于中国汉口的一个俄罗斯家庭,她的母系在中国繁衍生息了150年左右,做茶叶生 意。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在中国共产党夺取全国政权前夕,艾伦一家迁往美国, 在西海岸定居下来。她本人受过良好教育,通晓俄文、英文、中文和法文。1953年, 胡佛研究所决定为年迈而视力严重减退的克伦斯基招聘一名秘书,艾伦前去应试, 结果以优异的成绩中选,以后一直伴随他直到他辞世。 1967年11月,克伦斯基病危,要动手术。手术相当成功,他的胃作了部分切除, 出院后他回到西普逊太太家,这时几乎接近完全失明的他已经不能照顾自己。西普 逊太太已经无力再负担他的生活,艾伦手头也不宽裕,而克伦斯基早已分文没有。 他的文章已不再有人需要,也不再有人请他作报告,以前不多的一点稿费收入现在 也见不到了。 正当克伦斯基走投无路之时,同过去一样,又是一些熟识的女性救了他的驾。 这次愿意帮他忙的是伊琳斯卡娅公爵小姐和她的表姐弗萝拉,她俩住在伦敦,生活 虽不富有,却都是克伦斯基的崇拜者。表姐妹通过各种熟人关系在伦敦找到一家医 院,院长同意接收病人,并免费提供看护。这是一家为穷人开的公立医院,为病人 提供免费治疗,但这是一家人工流产医院,专为一些无家可归的孕妇免费堕胎。 克伦斯基飞往伦敦时处在昏迷状态,到医院后才恢复神志,等弄清这是一家人 工流产医院后,他情绪一落千丈,经常处在昏厥之中,醒来便呼唤艾伦的名字,请 求她来见一面。 艾伦得知这一消息,马上从纽约飞往伦敦。在她的亲自料理下,他的心情才逐 渐有所好转,健康状况也有所改善,但随之而来的是对目前所处的境地越发不能容 忍。他无论如何也得离开这家医院。 艾伦苦苦寻求摆脱困境的出路,她想到了克伦斯基的个人档案资料,认定炒卖 这批资料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克伦斯基却不以为然,他知道现存的资料已经没有 多大价值,因为他资料中的很大一部分已于30年代被苏联内务部门派出的间谍掠走, 剩下的小部分也在从法国逃往美国的途中丢失殆荆不过艾伦最后还是说服了他。 克伦斯基的档案资料存放在纽约西普逊太太家,装在两个不大的纸箱里,也就 是一些书信。就其内容,可以分为3个部分:最厚的一个卷宗可以称为“仇恨卷”,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诋毁他的信件;第二部分是一些同世界各种名人的往来书信,可 那都是战后的通信,所以无价值可言;第三部分是标有“M”字母的一个卷宗,里 面装的是共济会会员们的通信,克伦斯基本人曾是法国共济会的成员之一,而共济 会会员几乎都是一些政界名流。艾伦虽然读过共济会会员之间的这些来往信函,知 道里面没有什么秘密,但还是对它们抱有一线希望。 艾伦先打电话给斯坦福胡佛研究所,艾伦又接连给几所大学和几家图书馆挂电 话,依然没有结果。这时有人给她出主意,建议她同得克萨斯州的一所大学联系, 因为得州人手头阔绰,对俄国历史又不甚了解,就为了“我大学存有克伦斯基本人 的档案资料”的名声也舍得花上一笔钱。这一次艾伦告诉对方,克伦斯基拥有大量 无人知晓的档案资料,而且他本人对这所大学素怀敬意,所以决定把这批资料卖给 它。与此同时,艾伦还做了认真的准备,把标有“M”字母的信封都重新封好,并 在每个信封上写下“绝密,只有在克氏死后5年才能启封”。 那所大学果然很快派人来纽约,并立下出资10万美元购下这批档案的字据,保 证一年付两万,5年内付清。这笔生意做成以后,艾伦赶到伦敦去把克伦斯基接回纽 约,并在该市市长官邸附近租下一套住宅,让他住下。她对住宅精心作了一番布置, 一心想让他日子过得舒心和惬意。只是钱花得像流水,房租、看护费用、药费都昂 贵得惊人,多亏艾伦周到安排,才免于捉襟见肘。 一天,克伦斯基不小心在家里跌了一跤,折断了股骨头,一住进医院,他的精 神就完全垮了,只盼能早一天死去。因为他知道,要使身体康复,就得花光所有剩 下的钱,可以后难保还会添加新病,前景令他担忧,为了早日结束自己的生命,他 甚至恳求艾伦去弄来毒药。在艾伦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便拒绝进食,拔掉滴管,甚 至拒绝同医生合作,只同艾伦还能说上几句话,一心一意只想早一天结束生命。就 在住院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他无声无息地咽了气,终年89岁。 (摘自《编译参考》1999年第11期粟周熊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