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与阿利卢耶娃 1932年11月8日深夜,一名31岁的年轻女性在克里姆林宫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两天以后,联共布中央在《真理报》刊出讣告:“积极而忠诚的党员纳杰日达 ·谢尔盖耶芙娜·阿利卢耶娃同志于11月8日夜间逝世。” 这个阿利卢耶娃同志就是斯大林的第二任妻子。 斯大林一生中曾有过两次婚姻。第一任妻子叶卡捷琳娜·谢苗诺夫娜·斯瓦尼 泽早已在革命前的1907年病故。 他与阿利卢耶娃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初次相遇的。 炎炎夏日,巴库海滨。儿童在嬉戏玩耍。不料其中一名小女孩突然失足落水, 情况危急。小家伙个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时,只见一名陌生的年轻人纵身跳 入海中,一把抓住正在下沉的孩子,用手托着游出水面。救人者是24岁的格鲁吉亚 青年约瑟夫·朱加施维里,他是偶然来到出事现场的。小女孩名叫纳佳,姓阿利卢 耶娃。她刚满两周岁。这是1903年的事情。 到两人再次相遇时,阿利卢耶娃已出落为16岁的中学生,斯大林则是38岁的曾 流放至西伯利亚的革命家,她家的座上客。斯大林与她父亲、钳工出身并于1898年 加入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谢尔盖·雅科夫列维奇·阿利卢耶夫已相识有年。 十月革命后,斯大林成为第一届苏维埃政府的成员,他出任民族事务人民委员。 阿利卢耶娃很快成了他的助手。1918年初,政府迁往莫斯科,阿利卢耶娃只好也随 之前往,中断了学业。可以认为,斯大林与阿利卢耶娃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 可以认为,到莫斯科后不久,阿利卢耶娃即已成为斯大林事实上的妻子。她年方十 七,斯大林三十有九。没有举行正式婚礼,她并未从丈夫姓,仍随父姓。 婚后头几年的生活看来是美满幸福的。他的独身生活从此宣告结束,如今他有 了个温暖的家。家就位于莫斯科近郊原石油大王祖巴洛夫家族的庄园内。她把这个 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当时他事事顺意,如日中天。她给他生了个儿子。 阿利卢耶娃在莫斯科加入共产党并跟随丈夫前往察里津前线。此后开始给列宁 当秘书。列宁逝世后,她调到《革命与文化》杂志社工作。 曾任斯大林私人秘书的巴扎诺夫认为,斯大林和他的妻子是性格不同的两个人, 他说:“她丝毫也不像斯大林。她是个很好的、正派而诚实的人……我与她相识后, 我的印象是她的周围一片空白,这时她不知为什么没有女友,男人则害怕与她接近, 万一斯大林怀疑谁在对他的妻子献殷勤,谁就会大祸临头。我明显地感到独裁者的 妻子需要有最普通的人际关系……她的家庭生活很痛苦。斯大林在家中是个暴君。 他在同人们的工作关系上经常克制自己,而对家里人却毫不客气。她曾不止一次地 叹着气对我说:‘两天多不张口了,跟谁都不说话,问他话也不回答;真是个非常 难以相处的人。’”随着年龄的增大,她愈来愈不让着他了。她已不原谅他的粗鲁 无礼。发生了争吵。两人生起气来可以几天不说话。他们长时间单独相处时,会把 对方气得发疯。但只要一分手,就谁也离不开谁。不过,好在两人只有去南方休养 才会长期单独相处。在莫斯科生活时,他总是回家很晚,匆匆喝上一杯茶就上床睡 觉。 她给他生了第二个孩子。小女儿是浅色头发,他便欣然命名为斯韦特兰娜(含 “浅色”意)。他钟爱小女儿,然而两个难以相处的性格之间的争吵却仍在继续, 在一次争吵后,她带上两个孩子前往列宁格勒的娘家,“再不回来了”。 他们又言归于好……她打算改变生活,有个职业。她决定上工业学院。她在人 造纤维系学习。党支部书记是来自顿巴斯的年轻的赫鲁晓夫。阿利卢耶娃被选为班 党组干部。据赫鲁晓夫回忆说,她在工业学院学习时,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斯大林的 妻子。只晓得她叫阿利卢耶娃,她从来不利用她可以享受的特权。她从不坐小汽车 往返于工业学院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全都坐电车,她在学生中并无任何与众不同之 处,只是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阿利卢耶娃是斯大林的妻子。 1932年11月7日到了。这天是十月革命15周年纪念日。照例先举行阅兵式,然后 是群众游行。主席台上站着以斯大林为首的党政要人。观礼台上则是高级干部及其 夫人、外国客人。 “阿利卢耶娃,阿利卢耶娃,斯大林夫人,斯大林……”观礼台上掠过一阵耳 语声。只见阿利卢耶娃行进在工业学院游行队伍的最前列。她很引人注目:个子较 高,大衣未系钮扣,尽管天气寒冷。她与同伴们有说有笑,挥手往主席台上看看, 她那大理石般的白色脸庞美丽动人。 在赞颂斯大林的口号声中,他的妻子阿利卢耶娃已通过红场,她离开自己的同 伴,拐向她所熟悉的斯帕斯基门,在一群卫兵的陪同下登上观礼台,站到赫鲁晓夫 的旁边。从观礼台上可以看到斯大林,她对赫鲁晓夫说,真担心丈夫会感冒,他很 固执,她曾央求他多穿点,可他不听。 第二天晚上,为数不多的克里姆林宫要人将在伏罗希洛夫家中举行晚会。阿利 卢耶娃通常都是较为庄重地梳个发髻,今天她却特意做了个时髦的新发型……有人 从德国给她带回一身黑色连衣裙,上有玫瑰的补花。已是11月,她却定购了配这身 衣服的月季花,插在头发上,她穿上裙子在姐姐面前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 她这是准备去参加舞会的……通常每天早上都是由女管家去叫醒阿利卢耶娃的。第 二天早上,女管家发现阿利卢耶娃躺在床前的一片血泊之中。旁边放着一把小瓦尔 特手枪,是兄长帕维尔从国外给她带回的礼物。惊恐不已的女管家叫来保姆。这时 阿利卢耶娃已经全身冰凉。两个女人把她放到床上,她们生怕吵醒睡在几米之外的 斯大林。分别给叶努基泽夫人和莫洛托夫夫人打了电话。两位夫人来了。叫醒了斯 大林。斯大林来到饭厅,听到这样的话:“约瑟夫,纳佳没了。”(纳佳是阿利卢 耶纳娃的小名)那么,节日的晚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晚会上有人对她大献殷勤。爷爷对她说了粗话。”(斯大林之孙女纳佳·斯 大林娜语)“阿利卢耶娃的死因,当然是忌妒了……斯大林搓了个小面包团,当着 大家的面朝叶戈罗夫的妻子扔去。我看见了的,似乎是这个起了作用。”(莫洛托 夫语)“他对她说:‘喂,你喝’她回答说:‘我不是你的“喂”。’并离席而 去。”(斯大林之女斯维特兰娜语)“11月8日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在克里姆林宫的 酒会上见过她……据他说,略有醉意的斯大林将烟头和橙子皮往纳杰日达·阿利卢 耶娃的脸上扔。她受不了这种无礼举动,便离席而去。当天晚上斯大林和纳杰日达 面对面坐着,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坐在她旁边。早上人们发现纳杰日达已经身亡。” (布哈林遗孀语。尼克拉·伊万诺维奇即布哈林)以上说法不尽一致,但有个细节 却多年来始终令史家感到大惑不解,那就是:人们在发现阿利卢耶娃已死于非命时, 为何不去叫醒近在咫尺的斯大林,而是先去给其他人打电话?也就是说,当晚斯大 林是否住在克里姆林宫内他的住所?正好也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即斯大林去了别墅, 阿利卢耶娃则回到克里姆林宫住所。 有论者认为,赫鲁晓夫回忆录中的有关叙述值得注意,赫鲁晓夫说:“斯大林 去世后,我了解纳杰日达·阿利卢耶娃的死因。有关于这方面的文件,但我们问了 斯大林的卫队长弗拉西克将军:‘是什么原因促使阿利卢耶娃自杀身亡的?’他是 这样讲的:阅兵式后大家都照常到伏罗希洛夫家中去赴宴。他们在那里如往常一样 地用餐,喝酒,最后全都散了。斯大林也走了。但他没有回家。时间已经很晚。纳 杰日达·阿利卢耶娃开始坐立不安,斯大林在哪儿?她开始打电话寻找,最先把电 话打到别墅。值班员接的电话。阿利卢耶娃问:‘斯大林同志在哪儿?’‘斯大林 同志在这儿。’‘谁和他在一起?’‘古谢夫妻子和他在一起。’早上斯大林回家 时,妻子已经身亡。古谢夫是个军人,他也出席了伏罗希洛夫家中的宴会。斯大林 离开时,带上了古谢夫的妻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古谢夫妻子,但据米高扬说她是个 很漂亮的女人。弗拉西克在讲这个故事时评论说:‘真要命。这个值班员是个没经 验的傻瓜:她一问,他就直截了当地都对她说了。’”阿利卢耶娃究竟是死于自杀 还是他杀?当时也曾有过一种传闻,说是斯大林把她害死的。但似乎这方面尚缺少 令人信服的论据。那么阿利卢耶娃为什么要自杀呢? 布哈林遗孀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1932年11月的一天,我回家时碰到尼·伊也在家里,他是在参加纳杰日达· 谢尔盖耶芙娜·阿利卢耶娃——斯大林夫人的葬礼后直接回来的。我见他情绪激动, 面色苍白。他俩关系不错,尼·伊和纳杰日达·谢尔盖耶芙娜;她暗地里同意尼· 伊在集体化问题上的观点,并且找到一个适当时机对他讲了。纳杰日达·谢尔盖耶 芙娜这个人谦和善良,心灵脆弱,面容姣好。她一直饱受斯大林那暴君般的粗鲁性 格的折磨。 “在悲痛的送葬日尼·伊想起有一天他曾偶然地来到斯大林位于祖巴洛沃的别 墅,斯大林不在;他与纳杰日达·谢尔盖耶芙娜在别墅旁边散步,谈论什么问题。 这时斯大林回来了,他悄悄走到他们跟前,看着尼·伊的脸说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杀死你!’”尼·伊把这当成玩笑话,纳杰日达·谢尔盖耶芙娜则浑身发抖,面 色苍白。”(尼·伊即布哈林,时隔数年之后他果然被处决了。)阿利卢耶娃的侄 女基拉则是这样说的:“后来妈妈对我讲,纳佳回到家中,看来事先全都经过深思 熟虑……谁也没有听到枪声。小手枪很小,给女人用的……据说她留下一封信,但 谁也没有看过。她是把信留给他——斯大林的——大概她在信中已一吐为快。” 女作家拉里莎·华西利耶娃年轻时曾听到一则她认为“简直难以置信”的关于 阿利卢耶娃的故事。这则故事据说最先是由阿利卢耶娃的一位很要好的女友讲出来 的。据这位女友说,阿利卢耶娃经常向她抱怨斯大林的粗暴和冷漠。斯大林嗜酒, 简直成了酒徒,她不能喝酒,他则当着大家的面强迫她喝,她便发脾气,同他顶撞。 两人单独相处时,他醉醺醺的,叫人无法忍受。她有时真想把他杀掉。大约是在距 11月7日还有一周的时候,阿利卢耶娃对女友说,她很快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她认为 自己生来就该诅咒,因为他既是斯大林的女儿,又是他的妻子。斯大林在一次吵架 时亲口对她说的。她母亲年轻时不够检点,她向女儿承认曾同时既与斯大林又与自 己丈夫保持亲密关系。阿利卢耶娃长得像合法父亲,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是斯大林的 女儿,换句话说,她是女儿和儿子的大姐。 阿利卢耶娃去世后,匆匆为她举行了葬礼。马匹拉着带有深红色棺罩的灵车缓 缓地从克里姆林宫驶向新圣母公墓。斯大林前往送葬。他请求不要放下棺盖,他捧 起阿利卢耶娃的头部亲吻,泪如泉涌,喃喃地说:“我没有保护好。”此后他再未 结婚。据说在他临终前,别墅和克里姆林宫住所内出现了妻子的大幅照片。 (摘自11月6日《文汇读书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