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眼中的父亲 ——访谢尔格·格格奇科里 宋宗利 拉夫连季·贝利亚1899-1953:格鲁吉亚人,斯大林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亲 密的战友。曾任苏共中央主席团成员、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和内务部长。1953 年被害。 贝利亚唯一的儿子谢尔格·格格奇科里,生于1924年,数学物理博士,曾参与 苏联的原子弹和氢弹研究。父亲被害后,曾入狱1年半,被迫改随母姓——格格奇科 里。出狱后继续从事弹道导弹研究设计工作。现和儿子一家生活在乌克兰首都基辅。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这位面目慈祥的七旬老人,我希望能从贝利亚的亲 生儿幼炖锾揭恍┯氪挡煌亩鳌?p> 老人欣然接受了采访。 您父亲曾身居要职,您是不是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呢除父亲出差外,我几乎 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父亲。我结婚后,父亲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就不要分开 住了,否则你母亲会感到孤单的。”所以,我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吃完晚饭, 父亲总要和我散步半个多小时,问一些我的情况。 在您的个人成长过程中,受父亲的影响大吗我中学毕业后,不少和我同龄的 官家子弟都有自己的轿车。我也喜欢开汽车,就让父亲给我也弄一辆。但父亲只是 把我领到一个堆积报废汽车的地方,告诉我,既然你喜欢汽车,就自己攒一辆吧。 在一名技工的帮助下,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凑齐所有的汽车零部件,攒了一辆老 式的“福特”车。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汽车零部件,这要感谢我父亲。 还有一件事,在我十几岁时,父亲经常拿回一些原版的英文或德文材料,对我 说:“我最近很忙,能不能帮我翻译出来,再写一些摘要”我欣然受命,因为孩 子很愿意帮父亲做事。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秘书那么多,只不过是在有意加强我 的外语水平罢了。 关于贝利亚的故事或报道里都把他描述成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这是不是事实 父亲被害后,许多杀人的罪状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我只能说 父亲没有参与那些迫害,相反,他还想保护一些艺术家和政治家。你知不知道这样 一件事,美国驻苏联大使加里曼暗示斯大林苏联制度过于严酷时,斯大林说:“不 要忘了,我领导的这一代人经历过3次革命。”斯大林决不允许发生第4次革命,所 以掀起了一系列迫害活动,在那种情况下,谁能干干净净的呢难道马林科夫和赫 鲁晓夫是清白的吗您见过斯大林吗见过几次,有时是因为公务见面,有时是他 来我家做客。 您对他的感觉如何 我们那个时代的年轻人对斯大林还是非常尊敬的。我认为他有时候过于严肃。 您父亲身边总有女人吗 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些传闻。我父亲非常爱我的母亲,他们俩的生活一直很融洽。 据我所知,父亲一生中,只有一次偏离感情轨道,那是在第比利斯时,他爱上了一 位富家小姐,但被母亲巧妙地制止了。 您父亲是像书上写的那样被宣判为“人民的敌人”后被枪决的吗民间有传闻 说您的父亲是在乘飞机逃往南斯拉夫时,被苏联军队用导弹打下来的。 这两种说法都不对。父亲从没有被审判过,他是在家里被土匪式的袭击打死的。 1953年6月26日,我告别家中的父亲,去克里姆林宫和其他科学家一起准备有关进行 核实验的报告,准备稍晚一会儿交给我父亲批示。当时,父亲主管苏联的原子弹和 氢弹的研究工作。过了不久,我被叫去接电话。电话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苏联英雄 阿梅特·汗打来的,他告诉我,你家被特务包围了,你父亲可能已经被打死了。他 叫我赶紧到克里姆林宫大门口,他派汽车来接我,然后驾飞机送我出逃。 您当时的反应如何 我当时脑子很乱,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等我到了大门口,那里果然有一辆 轿车在等我。我这时突然清醒了,决定不出逃。如果出逃的话,那就证明父亲和我 确实有罪。后来一些朋友送我回家,家里果然被包围了。特务们不放我进家门。直 到给赫鲁晓夫打过电话后,他们才允许我入内。我跑到父亲的屋里,墙上满是弹孔。 家里的一个保镖跑过来告诉我,刚才有个人被担架抬出去了,身上蒙着床单,我坚 信,我的父亲没有经过审判,而是在家里就被打死了。 那后来被送上审判台的人不是您父亲吗那只是一个长相酷似父亲的人。他低 着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哪里像我的父亲只不过是当局找的一个替身罢了。 您认为您父亲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父亲一直梦想着成为建筑工程师,但他却走上了仕途。他常说,他对当初从学 校毕业后没去当建筑师感到遗憾。 在您父亲死后,您处境如何 我先是被软禁了20天,然后于1953年7月在没有经过审判的情况下被送进监狱。 直到1954年底的某一天,我才被宣告自由。 是谁救的您呢 是我科学界的朋友。我到了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在那里一呆就是10年,搞我的 导弹设计项目。 您后来怎么到了乌克兰呢 我母亲一直陪我在斯维尔德洛夫斯克。那里的辐射较重,母亲患了过敏症。医 生建议找一个气候较好的地方疗养。我就向领导打了一个报告,经赫鲁晓夫批准, 我和母亲获准可以选择苏联境内的任何地方生活。莫斯科是个不堪回首的地方,格 鲁吉亚又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和母亲就选择了乌克兰,因为这里有我很多朋友。 不久前,俄罗斯最高法院军事庭审议了关于给贝利亚平反的诉讼案,但裁定不 能为您父亲平反。这一诉讼是您提出的吗不是我提出的,也不是我的亲属提出的。 我不会去做这件事,也不提倡别人去做这件事。历史会对一切作出公正评价的。 谢尔格·格格奇科里,已经打扰您很长时间了,您还有什么要说吗我想说的 是,我父亲想改变当时的体制,想让国家繁荣富强,可这绝不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 所能做到的。 摘自《环球》2000年第14期 宋宗利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