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袁克文粉墨登场 “袁二爷好。”刘喜奎给袁寒云鞠了一个躬。 “刘大姑不要客气,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好了。”袁寒云赶紧给刘喜奎做了一个 揖。 “我是一个女伶,怎敢叫二爷名讳。”刘喜奎低着头说,“以后欢迎二爷常来 指导。” 邵雪山送走袁寒云之后,回到后台从袖筒里摸出一卷宣纸,说:“袁二爷今天 高兴,送我一幅字。”他兴奋得像刚抽了大烟,两只眼睛灼灼放光。他把那卷纸打 开,上面写着两句杜甫的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刘喜奎觉得这幅字是写得不错,但是也不值得邵雪山这样兴奋。她淡淡地说: “不就是一幅字嘛,有什么啦。” “袁二爷是当今的书法大家。他的字可不好求。督军张宗昌为求他一幅字,整 整花了一千大洋。”邵雪山得意地说,“袁二爷能送我字,这是多大的面子。” 刘喜奎神情仍旧很冷淡。 邵雪山今天一反常态,变得格外饶舌,话像拧开的自来水龙头,滔滔不绝: “袁二爷真草隶篆都能写,他的字时而俊秀潇洒,时而奔放如驰。特别是草书,他 有一部王羲之《落水兰亭帖》真迹,天天对帖临摩,现在落笔如有神。你瞧这字, 大有王羲之的神韵。”“你夸得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去买他的字。”刘喜奎说。 “袁二爷特别喜欢看你的戏,你要字,还不是一句话。”邵雪山说,“你不要 字,要画也行啊,袁二爷的画也好,赶明儿让他给你画一幅。” “字和幅我都不稀罕。”刘喜奎说。 过了两天,邵雪山送给刘喜奎一张入场券,说:“今天下午袁二爷在江西会馆 走票,唱昆曲《千忠戮》,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咱们一起去观摩观摩。” “我不去。”刘喜奎说。 “走吧,今天可是名票荟萃,很多人像溥侗、恽兰荪等都登台。”邵雪山一个 劲儿地劝说,刘喜奎觉得盛情难却,只好和邵雪山一起来到江西会馆。 江西会馆座无虚席。刘喜奎不相信袁寒云的昆曲会有多么高明,但是能把这么 多人吸引来,也是一种本事。 袁寒云粉墨登场。袁寒云一亮相,他丰神俊逸的扮相,从容潇洒的表演,不禁 使刘喜奎刮目相看:原来袁寒云还真有一点本事。等他演到《八阳》一幕时,高亢 入云苍凉悲壮的唱腔,使在场的人无不感到悲从中来。等到唱《倾杯玉芙蓉》时, 场上鸦雀无声:“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征途,漠漠平 林,叠叠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 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他还没有唱完,座中已经有人嘘唏涕下。刘喜奎眼圈也有些发红,心里暗暗为 袁寒云喝彩:唱得太好了!这个人也真行,琴棋书画什么都拿得起来。 演出结束,邵雪山拉着刘喜奎要去看袁寒云,刘喜奎说什么也不去。邵雪山无 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两个都是怪人。” 从此,袁寒云的影子深深印在刘喜奎脑海里……现在她来到袁寒云的住处,万 一在这里碰到他该怎么办?她心里一下子像塞进一团老生下巴上挂的髯口,感到乱 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