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侦缉队抄了戏班子 碰壁的陆锦想找个台阶下,这时跟在刘喜奎身后的二舅过来了,陆锦马上拦住 二舅:“您老是长辈,要好好说说刘大姑,不要眼睛长在头顶上,凡人不理。” 二舅鼻子里哼了一声,睬都没有睬他,提着化妆盒走进了二门。陆锦脸上的肌 肉在颤抖,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像菜园子里的豇豆角。他生气地说:“一个臭跟包也 他妈的这么神气。你们等着,早晚有你们哭都哭不出声音来的时候!”陆锦火透了, 围着影壁一个颈儿地转圈儿。江府的一个听差没有长眼眉,正在这个时候来请陆锦 入座看戏,陆锦没好气地说:“我的事情你少管,我想在哪里看就在哪里看!” 听差吓得小耗子似的溜了。 刘喜奎让陆锦吃了个窝脖儿,心里也直打鼓。这个家伙可是一肚子坏水,什么 缺德事都干得出来。今天千万要小心,别让陆锦岛鬼。她暗自捏了一把汗走进江府 唱堂会的地方。她看到台下来了很多民国政府的头面人物时,心里立刻踏实了。就 是借陆锦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江朝宗的堂会上,大庭广众之下胡作非为。当她看 到气急败坏的陆锦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时,心里更加畅快。 院子里的戏台上响起了琴声和锣鼓声。听到铮铮琮琮流泻的琴声,刘喜奎的内 心像有一股清泉淌过,渐渐宁静下来。她忘记了陆锦的存在,身心很快融化到了角 色之中。 刘喜奎今天演戏的感觉特别好,歌喉格外婉转,身上像生出了翅膀在台上翩翩 起舞。她演《打樱桃》,身段灵巧得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明亮的眼睛和她牵动 人心的目光,让那天在场的观众终生难忘。 演完《打樱桃》,尽管她一次又一次地出来谢幕,但是观众的掌声仍然不停, 让她无法下台。她只好再演一出《杜十娘》。她演到杜十娘怀抱百宝箱投江时,观 众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像打开闸门的水一样淌水来。 戏还没有演完,二舅急三火四地走到她眼前,说:“刚才侦缉队到中和戏园, 把戏班子里的鼓师、琴师、跟包全部抓走了。”二舅衰老的脸急得煞白,热汗顺着 脸颊一直流到腮边。 刘喜奎看到大家焦急的目光,心里反倒冷静下来。冤有头,债有主,候缉队不 会无缘无故地抓人,肯定有人捣鬼,而且肯定是冲她来的。是谁捣的鬼呢?她立刻 想到了陆锦。她用目光在院子里睃巡了一圈儿,发现陆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 心里有数了,抓人的事情十有八九和陆锦有关。她宽慰二舅说:“您先不要着急, 我去看看再说。” 江朝宗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刘喜奎在他家里唱堂会,警察署连个招呼都不和 他打,就把刘喜奎手下的人抓走,分明是没有把他这个迪威将军放在眼里嘛!一股 愤怒在心头逐渐升腾。他生气地拍着椅子扶手说:“光天化日之下乱抓无辜,岂有 此理!”他转身对他的夫人说,“你陪刘大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喜奎和江夫人坐着江府的马车,来到中和戏园。 刘园里乱哄哄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一向精明干练的戏园 经理邵雪山这时也乱了方寸,白白的脸变得面色如土,双手哆哆嗦嗦,见到刘喜奎 一时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