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现在已经晚了 一个演员,特别是一个正在走红的演员,要想把自己和自己的名声隐藏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在下天仙戏园演戏,戏园门口高高悬挂的大牌子上有她的名 字。“打炮”的三天,下天仙戏园的老板特意把她的名字做成金字贴在门口,特别 醒目。街头尾人们都在谈论从外地来了一个年轻的坤角刘喜奎。 二叔终于知道刘喜奎在天津唱戏的事情。一天,二叔在工厂里干活,听到几个 青年工人在那里谈论刘喜奎唱得如何好,长得如何水灵,名气如何大。 “她年纪轻轻就这样红,肯定有阔老出钱捧她。”一个青年工人说。 “捧她会白捧?唱梆子的坤角杨翠喜,晚上唱完戏就陪有钱的人去睡觉。听说 和她睡一宿要花上万大洋。唱戏的女角实际上是妓女。”另一个人说。 “一些坤角本来就是妓女出身嘛!杨翠喜就是天津侯家后妓院里的妓女。”还 有一个人说。 一听到刘喜奎这个名字,听到这些议论,二叔的脑袋嗡的一声大起来,觉得天 旋地转马上就要摔倒。他此刻走路有些头重脚轻,脚下像踩着棉花。 他昏昏沉沉地来到南市附近的下天仙戏园,果然看到刘喜奎三个字在灯光的照 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这个刘喜奎会是自己的侄女吗?天下同名的人多着呢,为 什么就一定是自己的侄女?但是她心里毕竟有些发虚。他不安地往左右看看,发现 附近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就偷着买了一张三楼的戏票。他要看看这个刘喜奎究竟是 不是自己的侄女。 他坐在三楼最后一排的高脚凳上,心提到嗓子眼,瞪大眼睛等着名叫刘喜奎的 角儿出场。那天刘喜奎压轴,直到最后才出台。二叔盼望的那个刘喜奎终于出场了。 台上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漂亮的面孔,明亮的眼睛,不正是自己的侄女吗?他眼 睛一黑就从高脚凳上摔了下来。他身旁的观众向他发出了不满的距声。他赶忙赔着 笑脸向旁边的观众道歉。 他无法再看戏,含着热泪走下楼去。出了戏园子,他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墙角, 大哭一声。侄女做的事,他绝对不能原谅。他要把她拉回去,打断她的腿,自己养 活她,也不能让她败坏刘家的名声。 他找到戏园的经理,要求见侄女一面。戏园子的经理看到他怒发冲冠,像要和 谁拼命,以为他是个疯子,就把他轰了出去。他不肯离开,几个武生演员就把他的 手拧到背后,推到了门外,重重跌在地上。他又爬起来冲戏园的经理嚷嚷:“我是 刘喜奎的二叔,不是疯子。你们告诉她一声,让她来见我;如果她不见我,我转身 就走,决不再找麻烦。” 刘喜奎听说二叔来了,心里虽然吃惊,但还是说:“请他进来。” 满腔的愤怒使二叔改变了模样。二叔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两眼发愣。他强忍 怒火,低声说:“咱家的孩子,喝粥也不唱戏。唱戏这玩艺儿,丢人。” 刘喜奎哀伤地说:“二叔,您要是十年前说这话,我一定听;现在您说这话, 已经太晚了。” 二叔听到刘喜奎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是埋怨当年我没有接她们母女,可是我也 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他的火气迸发了:“你要接着唱戏,我就死给你看。你不死, 我死!”他跌跌撞撞地走了。